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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計定、戰起、敵意外


  秋老虎是人們給秋日加的只一個封號,因為在無風的秋季,日頭的暑熱,較夏日尤烈!那种炙熱,是一年四季中,最不受歡迎的日子。
  就在這秋老虎肆虐的季節中午,綠楊村龍王廟的后院里,分東西站了兩幫人。
  西面,是那彪形大漢絡腮滿臉胡,長了個又塌又小又紅的鼻子的熊大春,与那水桶形的矮胖三角腦袋,三角臉的熊大年弟兄倆為首的一群,綠楊村地面上的混混。
  他們只有十八個人。
  東面有三十七個人,為首的是余大龍,他身旁站著的是威煞盡斂,恍似久病初愈的戰飛羽,若非他那瀟洒挺拔的身形儀態無法改變,僅看他那蒼白瘦削的面色,誰也不會相信他就是叱吒風云,跺跺腳可以震蹋半邊天武林的梟霸、人王、神手無相戰飛羽。
  當然,此時除了余大龍以外,沒人知道他是這樣的一個人物。
  車篤魁偉的身形,壯實的軀体,緊傍在余大龍身旁,戰飛羽下首緊依身旁的是矮小瘦干得像個十來歲小孩子的楊孤!其余的人,都也一字儿排開,恰恰比對方人多了一倍有余。
  就憑這個陣勢,強弱似已明顯的擺出。
  然而,熊大春卻胸有成竹的,挺胸站出,毫不在意的,掃視了余大龍這一方一眼道:“兄弟熊大春,我們老二大年,在綠楊村討生活,承蒙余大龍小子經常照顧,如今有點混不下去了,所以特地由我來出面,向余大龍你討個公道;咱都是在外面混的,如今也不用拐彎抹角,我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你們人多,混亂下來,初期有點甜頭,最后也不見得就能討了好去,況且這也不像個規矩,姓余的,你說對嗎?”
  點點頭,朴質的,余大龍味帶調侃的道:“這樣看來,你姓熊的要給綠楊村立個規矩了!”
  不以為忤,趾高气揚,紅鼻子一聳,僅是那么動了動,就像個紅豆滾顫,熊大春道:“就算是第一個規矩吧!”
  不以為意的余大龍道:“有屁快放,有話快講,我們沒那么多時間同你閒磕牙!”
  勃然大怒,熊大春道:“余大龍,你說話小心點,我熊大春行道江湖十多年來,可沒有誰敢如此對我講話的!”
  車篤怒吼道:“你認為你是塊什么料子?江湖人物?江湖人物就能隨隨便便欺壓善良,在這儿混充大爺?呸!”
  強抑怒气,熊大春道:“我要不是因為我是江湖人,所以才立個規矩,給你們個公平的机會,就憑你倆這种態度,我就該給點顏色,給你們每人撕掉只耳朵,留個記號!”
  矮小的楊孤,揚聲道:“行了!姓熊的,別貓哭老鼠假慈悲了,你那份心意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要畫個什么道儿就畫吧!我們不在乎讓你們占點便宜的,群毆既然對你們不利,那你就說說獨斗,怎么個斗法吧!斗磨牙的工夫,我們沒有,窮嚷窮吼窮吹我們又不听,你就言歸正傳吧!”
  人小嘴利,熊大春特意的看了他一眼后道:“你大概就是那個拿著入當扁擔掄的楊孤了?不想你還有一張能說會道的嘴!”
  楊孤一揚眉道:“姓熊的,你畫道不畫?不畫我們就干了!來啊——”
  熊大春怒吼道:“小子听著,打群仗你們討不了好的,如今我們就一對一的來,任何一方出來一人,可以指名叫陣,敗者退下,不得再入場,胜者可以繼續叫陣,亦可以自己選擇退揚,但退下來就不可以再入場!”
  車篤道:“是不是以胜場多的為胜?”
  熊大春冷哼道:“不行!你們人多,那不公平,我們以最后一人胜在場上,對方再沒人應戰為胜!”
  調侃的,余大龍道:“姓熊的,你這個帳算得不錯嗎?你是武林人,我們是庄稼漢,你一個人可以動動手就弄倒我們這面几個,這是你的公平方法嗎?”
  熊大春臉紅得同他那小紅鼻子一樣,強辯道:“俗語說雙拳難敵四手,我一個人也架不住螞蟻搬家,難道車輪戰我不怕嗎?”
  余大龍冷厲地道:“螞蟻搬家?那不成了群仗?你贊成嗎?車輪戰正中你的下怀,你一個人先‘指名’叫陣,將我們這面的几個稍為硬扎的先來一個個打退,然后你們以少變多的最后站在場上,胜者當然是你們了?”
  熊大春道:“你不贊成?”
  余大龍道:“我不贊成行嗎?”
  熊大春道:“那你是贊成了?”
  余大龍道:“我是這樣說嗎?”
  熊大春勃然大怒道:“余大龍,我操你先人板板,你究竟是想怎樣,你少在大爺面前耍刁賣乖,要怎么干,你他奶奶的畫下道來,我姓熊的絕對接著,讓你們一個個都舒舒服服的伏首貼耳的听大爺的擺布!”
  余大龍雙眉一聳道:“你娘的皮,熊大春你那個條件講完了沒有?就讓你們這些混混青皮,再占點便宜,大爺答應你了!”
  一怔!熊大春真不敢相信余大龍會答應他的條件,因為他已經了解“龍幫”的底細,除了余大龍有一股永遠打不疼也打不怕,更打不死的拼勁外,再就是車篤的蠻力,孔武有力向無敵手的狠勁,也是“龍幫”一號人物。
  除此二人以外,就要數那個看來毫不起眼,枯瘦干癟得如同孩子似的楊孤,那种近身后抓起人來當扁擔掄的絕招最難對付了!其余的,除了年輕力壯,無甚特异。
  在未來此以前,他就想好計策,一上來將對方三人,一個個先行收拾,然后再給放倒几個,對方雖然人多,到時也就變成了人少了!那時胜方定是屬于他的。
  如今,這對他有利的狀況,使他大起疑心,不由得閃眼向戰飛羽多看了一眼!
  這一眼使他大起恐慌,戰飛羽那种大病初愈的樣子,卻隱隱的似散射著一股威煞,在這秋老虎肆虐的毒日頭底下,竟然使他隱隱感到寒慎。
  心眼儿一轉,突地向余大龍道:“我認為我們這樣爭斗下去,沒有一個公證人是不可以的,干脆就請這位仁兄,做我們的公證人如何?”
  熊大春用手指著戰飛羽!
  余大龍笑笑道:“姓熊的,你好眼力,竟然扯我的台,我說戰大哥,咱家已經指明了;你就別推辭;免為其難吧!”
  戰飛羽點點頭,話都不講,慢騰騰的走向北面一站。
  熊大春又是一怔,大出意外的突然咧嘴一笑道:“請問證人可否賜告尊諱?”
  好文的問法,這是余大龍那句“扯我的台”的反應。
  戰飛羽冷冰冰的道:“無此必要!”
  聲音之冷,直如從冰窖里的縫罅中鑽出來的那一絲儿如利刃般的冰寒之气,戮透熊大春心窩子之中,使他不由得急愣愣的在這毒日下汗淌滿身情形下,打個冷顫。
  這种硬梆梆的釘子,熊大春有點受不了,紅鼻子一聳,臉色一變……余大龍卻于此時開口道:“姓熊的,時候不早了,我們開始吧!你不是不怕車輪戰嗎?來!來!來!這個‘先’我們也讓了!”
  一切如愿,讓先這一著,可是他熊大春做夢也想不到的,“利”沖昏了熊大春的頭,忘記了剛剛那股戳心的冰寒,轉臉揚眉道:“余大龍,這可是你自愿的,可并不是我立的規矩,你可不能后悔!”
  余大龍道:“后悔的是個龜孫子!”
  驀地——
  這是戰飛羽卻開了腔:
  “且慢!”
  熊大春道:“怎么,公證人可有何話說?”
  戰飛羽低沉的道:“正是!”
  不滿意,但卻勉強的,熊大春道:“在下洗耳恭听!”
  冰冰的,戰飛羽道:“你們這种決斗方式,不干脆!”
  熊大春道:“依你如何?”
  戰飛羽道:“三戰兩胜決胜負!”
  熊大年喜上眉梢道:“怎么講?”
  戰飛羽沉穩的道:“任何一方只要三戰兩胜,就為胜家,敗者即需听命胜者不得有任何异議!”
  熊大春心中一轉,即決絕的道:“你是說一對一?那不成!這推翻了剛剛的約定。”
  戰飛羽望他一眼,冷哼道:“我几時說過一對一?”
  熊大年急接道:“那是你說贊成剛剛的約定,只要我們任一方能胜兩場就算胜家了?”
  冷凜地,戰飛羽道:“算你聰明!”
  這种极端不屑的語气,并未將熊大年因有利可沾的心理壓下去,他根本不想這些,他想到的只是如此決斗,他們這一方是穩操胜算,就憑他熊大春,隨便伸伸手,即可贏得兩場胜仗,是以他迫不及待的大聲道:“好!我們听公證人的安排!”
  戰飛羽冷漠地道:“剛剛你們的一切約定均屬有效,我必須要求公平,所以加一條限制,任一方出場之人,指名挑戰時,對方可衡量自身力量,來決定是否應戰,這是阻止強欺弱的限制,你們可有意見?”
  熊大春略作沉思,道:“若果對方依你的限制而無人應戰,這豈不是沒有結果嗎?”
  戰飛羽不屑的道:“誰說沒有結果?”
  熊大春宏聲道:“沒有爭斗,怎有結果?”
  冷笑,戰飛羽道:“假若你方無人應戰,請問這表示什么?”
  恍然大悟,熊大春道:“你是說無人應戰就是輸家?”
  戰飛羽道:“廢話!”
  熊大春驀地大聲怒吼道:“我說小子!你不要認為我找你當公證人,你就可以在我頭上撤尿,惹火了我照樣將你拉下來,同他們一樣的修理!”
  威懾的,戰飛羽道:“熊大春,你是不是現在就想試試?”
  熊大年一拉熊大春道:“大哥,我們還是辦正事,這個事后再說!”
  熊大春怒哼一聲,驀地下場,向余大龍道:“余大龍,時已不早,你就找兩個人下來,同我比划比划,了結我們之間之事,大爺還有事要分派你們做呢!誰?”
  余大龍驀地一聲長笑,聲如洪鐘,響徹云霄,其內力之足,直可透金裂石,听在熊大春耳中,直如敲響了死亡的喪鐘。
  余大龍的這种笑聲,豈是一個庄稼人所据有?即以他熊大春在“保風險”這一行中,已經算是人物了,但憑他的記憶,卻也找不出一個能夠較余大龍內力如此充沛悠長的人物!
  這使得他神色連變,不由得回頭向熊大年望去,此時的熊大年,亦正是一臉的惊震之色!看在熊大春眼中,真是又气又恨!
  余大龍笑聲一停,踏前一步,抱拳向熊大春道:“就由我余大龍來領教領教‘保風險’的‘鋒頭老五,熊大當家的高招絕技吧!請!”
  傻了!熊大春的雙眼,真像一對烏雞珠般的斗在一起,直愣愣的站在那儿,望著面前這自己認為根本就不是敵手的敵手。
  兵法有云:攻心為上。余大龍的這兩句話,与這一聲表現內功火候的長笑,直使熊大春在這短短的時間中,經歷了無限長的心理歷程。
  他記起了余大龍的慷慨應承各种不利條件的從容態度,他更記起了熊大年告訴他余大龍是個不怕揍,打不死的狠貨,這在在顯示著余大龍是個深藏不露的身怀武功之人,當然他也知道,自己的多心,雖然去掉了一個強敵,將那個看來似大病初愈的人物請去做了公證人,可是這個公證人的條件提出時,他就應該想到,為什么對方會如此的遷就?
  這豈不是明顯的告訴他,人家是有恃無恐?同時他也想到,以目前情況來看,真正功力強扎的,并不是面前站著的余大龍,而是那位深沉的公證人。
  他急了!他急的不是眼前的胜敗,而是決斗以后的結果,因為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必得在此處贏得胜仗!否則是真正的不堪設想。
  然而在這個節骨眼上,他又有什么法子,改變既成事實,且已騎上虎背的現狀?
  驀地一狠心,猛一搖頭,清靜一下心思,沉穩地向余大龍道:“真想不到你小子竟然是個深藏不露的身怀絕技的武林人物,如此很好,我們就較量較量,你小心了!”
  話也不那么狠了,气也不那么盛了,人就是一种如此的動物——欺軟怕硬。
  余大龍道:“閣下可見過來人武林半步的武林人物?你又走了眼了!姓熊的!”
  熊大春怒道:“余大龍,是男子漢大丈夫,就不要藏頭露尾,就憑你剛剛那一聲長笑,和知道我的底細,你不是武林人物是什么?”
  余大龍道:“我是不是武林人物,似乎与你我爭斗不管緊要,緊要的是我們的爭斗的胜負,你說是不?”
  熊大春道:“正是!你就放馬過來吧!”
  余大龍道:“我已經說過,讓你占‘先’了!你客气什么?”
  “爭先机”在江湖人物眼中是重要的,尤其是功力不相上下之人,任何人,都想盡可能的搶制先机以克敵致胜,但“讓先手”在江湖上,卻是功力高下不等的一种“譏刺”行動。
  余大龍根本不知此种道理,但听在熊大春耳中,卻刺耳已极,心中頓生怒火,怒聲吼道:“余大龍,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虫!你敢滿嘴里噴糞,讓你大爺‘占先’?你算個什么東西,我要你嘗嘗這目中無人的滋味,我要將你一寸寸的零割活剝了,來補償你對我的不敬!你這個狗蛋,小兔崽子!”
  余大龍驀地大怒道:“熊大春,你這個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的老混蛋,你當小爺真的好欺負,我操你個奶奶,我讓你占先是瞧得起你,你他媽的不知好歹,你是個不可理喻的畜生,老狗,廢物,你有种就來!”
  暴烈的熊大春道:“我要你這個吃飯不說人話的小雜种知道,你是在對誰說話,你必須要付出千万倍的血的代价來償還你的口孽,我要挫你的骨,揚你的灰,叫你死上千百次!”
  怒吼著熊大春如一頭瘋虎,雙臂猶然揮霍出尖銳的勁勢,推涌浩瀚強猛的力道,挾著震耳的風雷之聲,山撼浪涌的罩向余大龍。
  余大龍就如一座山般挺立當地,對于熊大春擊來的如山似海的排涌掌拳勁道,熟似無睹,就在那掌拳的暴烈勁道即將及身之時,余大龍驀地虎吼一聲,雙掌齊揚,健臂翻飛,以快速至极的動作,准确無比而又細微巧妙的尋暇蹈隙,疾迎熊大春的雙臂。
  “砰”“噗”聲中,掌与掌對,拳与拳迎,名副其實的狠對了一招。
  登登登兩人齊齊后退。
  熊大春猛力收煞,挺住后坐的身形,臉色頓時大變,神情凝重之极的望向余大龍。
  這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結果,以他熊大春武林人物的身份,余大龍是不該采取硬拼硬干的方式的,然而余大龍畢竟是采取了不該采取的方式,而且采取的結果,那是他熊大春想不到的,因為余大龍在硬拼之下,竟然僅僅后退兩步,即拿樁站穩,气不涌出,面不改色,与他自身气血翻涌的狀況相較,顯然敵手功力高過于他。
  “不信邪”是武林人物的特具性格,“找理由”也是每個不服輸的人掩飾或自我陶醉的通病,熊大春豈能逃出這個空臼?“投机取巧”是他認為余大龍剛剛稍占上風的原因,是以他再也不想,怒瞪雙目,小紅鼻子一聳,用手一指余大龍,吼道:“好小子,你還會投机取巧?來!來!讓大爺再給你個机會,看能不能和方才一樣逃得出大爺的手法!”
  余大龍其實心中并不似表面那么的輕松,然而他昨晚受了秘訣,是以強忍激動的心情,雙目精光熠熠的向熊大春道:“姓熊的,你不用張牙舞爪,有什么本事盡管施出來,小爺絕對接著,絕不含糊,也要你知道這鄉下人并不是那么隨便可以欺負的。”
  熊大春驀地怒叱道:“小雜种,小狗操的,你越來越上臉了,你還真以為你是個人物?你他媽的在做春秋夢,你等著,我這就要你嘗嘗什么是不含糊!”
  話聲猶在他那齒縫里滾轉,人卻已像一道涌轉滾地的旋風,沖向余大龍。
  他那种瞑目切齒,怒恨交加的表情,使那豆大的小紅鼻子,似噴出了一道火光,那滿腮的絡胡,根根豎立,活似個發威的刺蝟,在漫天的掌臂掄施間,一道道似鋼條般鐵臂,籠罩向余大龍。
  戰飛羽不由得倏睜雙目,威懾的注視著熊大春的一招一式。
  余大龍頓覺眼花繚亂,這次熊大春的攻勢,竟然綿綿密密,毫無剛才那种有罅隙可乘,從未經過實戰磨煉的他,有點茫然的舉止無措,人有一种本能的反應,那就是在最緊急的時間,會突然福至心靈般的尋出解決之道。
  余大龍身具十余年的功力,僅是一個未經磨煉的渾金璞玉,功力有余,經驗不足,然而就在這不知所措之中,突然腦中靈光一閃,順手一揮,一招奧妙無窮,恰到好處的絕妙神來之筆,順意而出。
  那是一招妙到毫顛,使人不可思議的招數,空靈的,自一個常人根本就不可能的角度,一只手似靈蛇電閃般的伸向熊大春。
  那是余大龍的一雙健壯如鋼的碩大手掌,而這只手掌卻是三拳二伸的以食中二指突伸而前,倏忽間插向熊大春的雙目。
  余大龍的身形,突然問亦似只陀螺般,閃轉到熊大春的左側,熊大春突失敵蹤,本能的旋身,恰止迎上了飄渺倏忽而至的余大龍雙指,不由得大為震惊,怒嘿一聲,雙腿齊挫,用力猛蹬!身形后仰,借勢欲退。
  就在此時——
  余大龍右腳倏抬,將剛側旋的熊大春膝蓋之處,踢個正著!
  “卡嚓”一聲,隱隱的骨折,在這混亂的動作中,傳到了余大龍耳中,余大龍知道,這一下,熊大春的痛楚,必定是徹人心肺,然而他更知道,肉体的疼痛,將不及心靈的,与武林人愛面子的痛楚來得深切。
  熊大春正是如此,一屁股蹲在地上,自雙膝處傳來的骨折痛楚,雖已徹骨透髓,使得他滿臉上更增加了無數的晶瑩汗珠,大得与他的小紅鼻子相等,然而,這种痛楚,實是不及他被擊倒地的羞辱難受!
  那是一种從頭到尾的失敗感触,一种錐心刺骨亦不能形容的撕裂,心同一片片隨著余大龍的這一腳而被撕碎。一個武林中的成名人物,敗在一個庄稼人手里,這比用刀子抹脖子還要難受!
  這种結果,似也出乎余大龍意外,敗了的,痛苦的在地上連腰都挺不起來,但他胜了,他卻感到胜得突然,胜得意外,他胜了,他雖不是被胜利沖昏了頭,但卻被胜利震得怔在當地。
  一陣巨烈的歡呼!那是三十五個年輕人由衷的呼喊!一擁而上的人群,惊醒了余大龍。
  一聲沉喝:“退下!”
  一條快捷無倫的身影,一掠而至,帶來的是一堵無形的韌之牆,將那些激動的年輕人擋在一條無形的線外,這是公證人戰飛羽。
  嗒然若喪,熊大年無助的拖曳著無力的腳步,走到熊大春身前,這行動告訴眾人,他承認失敗!
  他不承認也不行,他的靠山倒了!
  余大龍望望熊大年,突地道:“熊老二,只要你愿意留在綠楊村,沒有人會阻止你,只希望你們以后莫再向我們找麻煩,我們是井水不犯河水,各行其是,‘保風險’要在此地立個碼頭,只要是合理的干下去,我想也沒人找你們的碴,你們回去自個儿商議,我們龍幫弟兄,就是這個意思!”
  這真是一种大出熊氏兄弟意外的事,他們本已准備接受“折磨”了,如今卻是連“保風險”的事也一并解決了,雖然“保風險”需在合理的狀況下生存,然而對方的這一個面子,賣的可真不小!
  熊大春畢竟是在江湖上混的,強忍痛楚,宏聲道:“余大……余老弟,就憑你這句話,我們‘保風險’這一行認了!綠楊村絕不會受其害就是了!”
  毒日下,一瘸一瘸的走出龍王廟的熊大春,身体是痛苦的,心里卻正相反。
  笑笑,余大龍望著戰飛羽。
  戰飛羽稱贊的點點頭,手撫著余大龍堅實的肩膀,相并領先走出龍王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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