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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嵩岳揚戚


  王重陽帶了兩個弟子在路上走了十天,便返回嵩山里,周伯通和馬、邱、孫,譚四個弟子,親自下太室山迎接,一行人到煙霞洞敘禮落坐,王重陽先引王、劉兩弟子和各人相見,當天束發,賜了道號,劉君保年紀較長,錫號處玄,王元斌年紀較小,賜號處一,師兄弟行了見面禮,王重陽真人方才說了華山覓寶,水底尋經的經過,一一說了,最后向眾人說道:“昔日玄奘法師到天竺國取經,身歷七十二難,涉流沙三千里,可見大道之成,決非一朝一夕,這次為師到華山尋覓九陰真經,雖不如當日三藏法師取經之艱巨,也歷盡了險阻,終于把失落了几百年的真經原本找著!
  丘處机稽首道:“師父這一次在華山得經,真是震古而鑠今,替本派放一异彩,弟子們体念師尊創業之難,今后必定要競競自守,百尺竿頭,以求再進!”
  周伯通忽然插嘴說道:“師兄,你把九陰真經弄回來了,可有一件,你不能夠打開那只盒子,得到的真經原本也不能看,那有什么用呢?”
  王重陽把那只照夜犀角制成的盒子取出來,放在洞中石桌之上,向眾弟子說道:“這就是貯藏真經的盒子了,它本身是用百年老犀角制成的,刀劍不傷。水人不侵,大家想個法子,怎樣才可以把盒子打破?”
  全真六弟子細看那只貯真經的盒子,黑黝黝的,泛出墨綠如油似的异彩奇輝,晶瑩如玉,滑不留手,看去仿佛极薄,不知怎的,師父說它异常堅固,用盡方法也打不破,大家同時這么想著辦法。
  周伯通道:“師兄,這類骨角制的東西,最是堅脆,只要搬一塊大石頭進來,照盒面上一撞,就會破碎啦!”
  王重陽笑道:“有這樣容易的事,你只管試一試!”
  周伯通童心未退,他把盒子放在地上,到洞外找了一塊磨盤大石來,雙手高舉過頭,向那盒子一撞,只听喀喇一聲大響,石頭和侗中石地相撞,火星亂迸,連石地也撞了一個凹坑,力量不能不說是惊人之至!大家定晴一看,這只盒子好端端的,絲毫沒有損害。
  周伯通賭气道:“這盒子真個有些古怪,不如這樣吧,我們把它由高山峰頂拋了下來,讓它撞到山石上,不怕它不粉碎!”
  王重陽道:“胡說,小小一只盒子,由高峰飛下來,一下子就不知彈到哪里去啦!”六個弟子哄然大笑。
  馬鈺說道:“師父,凡是避水的東西,未必可以避火,我們拿火來把這盒子燒燒它吧!”
  丘處机道:“不行,盒里貯的是真經原本,真經原本寫在紙上,如果一經猛火烤烘,恐怕盒子還未打開,真經原本化了飛灰呢!”用石頭敲不碎,用火燒也不行,洞中八人低眉蹙額,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個方法。
  劉處玄忽然想出一個主意來,問道:“列位師兄師弟,可听過李太白的故事嗎?”
  丘處机道:“李大白是唐朝的詩人,又號謫仙,他作的詩挺好,天才橫溢,可是跟九陰真經有什么關系?”
  劉處玄道:“李太白自小聰明,但是卻不肯用心讀書,有一天,他走到大街上,忽然看見一個老婦,拿了一根鐵棍在石上磨,李白覺得奇怪,便問那老婦人磨鐵棍有什么用?老婦說自己要一口針縫衣,打算把鐵棍磨細了使用,李白大笑起來,說這老婦是個蠢村,這樣粗的鐵棍,怎可以磨成繡花針呢?恐怕一輩子也磨不成,老婦人卻正色說道:“只要功夫深,鐵柱磨成針。愚公尚且把山移去,鐵棍怎的不可磨成針哩!,李太白听了這几句話,恍然大悟,回去發奮用功,結果成了一代詩人!”
  眾人听見他說的故事,不禁莫名其妙,王重陽有些明白,問道:“處玄,依照你的意思,打算把這盒子放在石頭上磨,把盒子磨薄了,真經自然會現出來,是与不是?”
  劉處玄道:“弟子正是這個意思!”
  王重陽拿起九陰真經的盒子,看了又看,估量這盒子的本身,不過半寸多厚,如果用心的磨,一年不成磨兩年,兩年不成磨三年,盒子始終有磨穿的一日,他向眾弟子道:“處玄的活很對,由今天起,你們六個弟子拿這盒子輪流向石上磨。每個人磨一夭,周而复始,先磨它几個月看看!”丘處机唯唯諾諾。
  由這一天開始,馬丘孫譚劉王六人,每人輪流拿盒子在石上磨,王重陽每天除了督促各人做功課之外,還著手教他們排天罡北斗陣法,不過練這陣法要七個人,王重陽只收了六個弟子,自己要負責指點,決不能夠并列陣內。
  這北斗陣差一個人也練不成,王重陽只好央請自己的師弟周伯通湊足七人數目,一同排陣,哪知道周伯通搖頭說道:“不行,這是小孩捉迷藏的玩意,我不學!”
  王重陽很不高興,說道:“師弟,這是光大全真派的武學,你怎的不肯學?”
  周伯通賭气道:“你上華山之后,我叫丘處机他們跟我玩耍,他們個個一本正經,把我當做師叔,不和我玩,你現在卻叫我跟他們玩迷藏,我這回不肯了!”他天生執拗的脾气,說不學就不學,王重陽也拿他沒有辦法。
  不經不覺,過了一個多月,丘處机等六人,整整把盒子磨了四十夭,盒面越磨越光滑,看不出磨薄的樣子,可是王重陽并不灰心,叫他們照樣的磨,有一天,周怕通到外邊去椎采,忽然一窩風的跑回,高聲叫道:“師兄,不好,山下來了一大伙人,足有几百人哩!”
  王重陽吃了一惊,問道:“來了几百人嗎?是官兵還是強人呢?”
  周伯通道:“這班人十分古怪,不象官兵,也不象山寨的強人,有几分象江湖上的秘密幫會哩!”
  劉處玄在旁邊听了,陡的一震,脫口說道:“師父!來的莫不是鐵掌幫的人?他們要來找你老人家的晦气哩!”
  王重陽一想也是,自己在兩個月之前,不是在潼關打傷過几個鐵掌幫幫友嗎?這次鐵掌幫大舉到嵩山來向自己問罪,也在情理之中,王重陽立即把所有弟子喚集到自己面前;正色說道:“你們听著,山下來了一大伙人,是友是敵還不曾分清楚,大家一齊跟我下山,應付一切!”
  眾弟子轟諾一聲,馬丘劉王孫譚六人,由周伯通領著,連同重陽真人在內,一共是八個人,走出了煙霞洞,直向山下走去,剛才走到半山,突然一陣腥風吹來,周伯通首先捏住鼻子,叫道:“師兄!好臭!”
  王重陽一嗅這种腥味,就知道山下來了大群毒蛇,不由愕了一愕,想道:“咦!哪里來了這許多毒蛇呢?莫不是歐陽鋒那廝,不肯服气,帶了蛇陣到來尋仇嗎?”念頭方動,山下隱隱傳來吶喊之聲,劉處玄失聲道:“真個是鐵掌幫到來,連幫主也來了!”
  重陽真人立即站住身子,從高處向下望,果然不出所料,山下來了好几百人黑壓壓的一片,原來他們個個穿著黑衣,看去至少有四五百人,在那伙人面前數箭地之遙,山草不住起伏,原來是一群毒蛇為先導,看情形足有好几百條,向大室山游去。
  周伯通道:“這班人真邪得可以,還有毒蛇開路,俗語說得好,蛇怕硫磺,可惜我們沒有硫磺,今回糟透啦!”
  王重陽道:“不要胡說!大家找出刀劍,排成一字,毒蛇如果蜂擁上前,大家不用跟它客气,來一條殺一條,來兩條殺一對!”丘處机這班人全是初生之犢,個個找出刀劍,气勢虎虎,王重陽等那班人來到太室山下,抖丹田气叫道:“哪一位是鐵掌幫主,我王重陽在此候駕!”
  那些毒蛇听見王重陽這樣一喊,紛紛伏地游走,直竄上來,周伯通道:“糟啦糟啦,毒蛇來了,咱們准難活命!”
  王重陽看見半山有一塊大石,足有三尺多高,四尺多圓,好象磨盤一般,這塊石的位置,正當蛇群來路,王重陽生出主意,他暗里運丹田罡气,潛用一“陽指功,陡的平伸出左手中指來,向那山石一指,叫道:“倒下!”說也奇怪,六七百斤重的一塊山石,石下泥土突然象開水般泡了起來,石身搖了几搖,突然轟隆一聲,脫穎而出,沿著山坡直滾下來,几下滾轉之間,已經落在蛇群里,當堂把毒蛇壓死了几十條,血肉模糊,其余的蛇群見了不禁一陣大亂!
  王重陽這一下絕技,好比神話里的叱石成羊,移山填海一般,那些黑衣漢子,個個大惊失色!
  周伯通大笑道:“你們這班狗賊瞧清楚沒有,我師兄有通天徹地之能,顛山覆岳之力,你們哪一個活得不耐煩,要到枉死城的,只管來呀!”他這几句話果然把鐵掌幫几百個幫眾完全鎮懾住,個個面面相視,不敢再上。
  只見那班黑衣漢子騷動了一陣,走出一個瘦長中年人來,這中年人穿著儒衣,手執一根鋼鐵拐杖,這拐杖的頭頂鑄了兩個蛇頭,張口吐舌,形狀甚是詭异,他越眾走了出來。
  劉處玄道:“師父留神,這是錢幫主!”
  王重陽高聲叫道:“來的是錢幫主嗎?貴幫和我全真教并水不犯河水,今日何以駕臨,尚乞賜教!”
  這越眾而出的中年人,正是鐵掌幫主錢興,他啞著嗓音道:“你是重陽真人嗎?那好极了!你是一派掌門,我是一幫之主,你應該知道江湖規矩,為什么要包庇我鐵掌幫的叛徒,還把他收做徒弟?”
  王重陽稽首道:“無量壽佛,劉君保看破紅塵,皈依三清,這是他個人自愿,貧道決無見拒之理,他現已束發為道,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錢幫主還是看在貧道薄面高抬貴手吧,不必苦苦追尋了!”
  錢興勃然大怒,冷笑說道:“尊駕在潼關打傷了我鐵掌幫几名幫友,動手之時,有沒有看我錢某的薄面?閒話少說,你肯下肯把姓劉的交出來,如果不肯,莫怪我鐵掌幫大開殺戒!”
  周伯通看見錢興咄咄逼人,不禁動了真气,正要出言譏諷,王重陽道:“無量壽佛,貧道本來不想生事,可是貴幫主帶了大伙人馬,聲勢洶洶登門,無理取鬧,貧道迫不得已,也只好拼力周旋!”錢興更加憤怒,把手中雙蛇杖一抖,就要飛身上前,跟王重陽動武。
  他剛才一邁步,背后轉出一個人來,這人也是個中年的瘦子,青虛虛一張臉面,他是鐵掌幫內兩個副幫主之,姓祝名棟,外號叫毒沙蜍,練了一手毒爪功夫,陰辣無比,他向錢興說道:“大哥是一幫之主,不宜輕動,還是讓小弟來會會全真派的人物吧!
  錢興點點頭道:“也好,賢弟小心在意!”
  祝棟上前叫道:“姓王的,听說你在全真派里拳劍二技,獨步中原,我來向貴派討教討教!”
  話未說完,眼前倏的一花,刺斜里搶過一個人來,破口罵道:“你敢叫我師兄姓黃的姓黑的,操你娘的奶奶,吃我一掌!”話未說完,掌隨聲到。這一掌來得十分飄忽,祝棟側身急閃,已經無及,只听啪的一聲大響,左半邊臉頰上,結結實實的挨了一記耳光!
  打他的不是別人,正是頑皮成性的周伯通;他看見祝棟向自己師兄挑戰,口气狂傲,立即由山上跳下來,運用詭异招術和獨特身法,打了祝棟一掌。祝棟勃然大怒,狂吼一聲,雙爪一伸,猛向周伯通背心抓到。
  原來祝棟練的是毒沙掌功,雙手十指每大部用毒蛇涎,混合毒藥鍛煉,利害無比,只一抓中人身,便和毒蛇噬咬一般。周伯通一晃身,叫道:“哎呀!沒有抓著!”他口中說著話,腳下一個“盤龍繞步”,由祝棟的掌底,一個飄身竄了開去!
  祝棟見他有意捉弄自己,惱怒异常,把自己生平苦練的伏虎掌法,施展開來,“全剛伏虎”、“羅漢跨虎”,招走連環,運掌排擊,這兩招夾著毒沙掌力。周伯通卻展開大乙拳法“鳥龍盤樹”,“神龍入海”,以龍形對虎步。祝棟一連兩招走空。周伯通一閃身,劈啪兩聲,又在他腦后打了一巴掌,這一掌打得更重。祝棟兩眼直旨金星,几乎跌倒在地!全真派六弟子,不禁哄然大笑。
  祝棟接連挨了兩拳:知道周伯通本領奇詭,再也不敢猛攻猛扑了!他立即把拳招一變,以守為攻,繞著周伯通的身子,團團亂轉。
  周伯通笑罵道:“臭賊!挨了兩下耳光便害怕了嗎?你以為只守不攻,便可以下吃打?哈哈,你看!”他倏的展開八面風掌法,東一飄西一晃,跟祝棟斗快起來。
  祝棟猛覺眼前一花,前后左右都是周伯通的影子,不由慌了手腳,他手底下一慢,砰砰兩聲,背心中了周伯通一拳,右臉頰又挨了一記耳括子,打得滿天星斗。祝棟狂吼一聲,突然雙袖一脫,兩雙袖管倒翻起來,掌心外吐,砰砰兩聲,兩團夾著細沙的黑煙猛向周伯通迎面撒到!
  他這兩把沙子名叫做毒蟾沙,陰辣無比,這种毒蟾沙是用地底三十尺以下的淨土,混合一百只蟾蜍的毒涎毒液,百蒸百晒,久而成了一种沙粒,這种沙粒比起普通的沙子來,還要幼細几倍,含有劇毒,只要一打中人身,立即肌膚起瘤,象蛤蟆身上的肉瘤一般,奇痒刺骨,不到半天,肉瘤潰爛,化為膿水,全身皮肉爛盡而死,所以祝棟在江湖上得到毒沙蜍這個外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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