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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危机一發


  琴聲悅耳,猶如天簌。
  白玉樓奇怪道:“琴聲?”沈胜衣傾耳細听,道:“只怕不是。”
  旁邊白冰突然突道:“我從來都沒有听過這樣的曲子。”
  白玉樓反問:“不是琴聲又是什么?”
  沈胜衣道:“要知道還不容易,白兄加兩漿就是了。”白玉樓打了一個“哈哈”,左手一落,“戛”然聲響中,船繼續前進!再一漿,船便已從石鐘乳穿出,進入了一個小池。
  小池之上,一樣挂滿石鐘乳,一滴滴的水珠從那些石鐘乳上滴下,滴進池中,錚琮有聲。在洞中听來,這錚琮之聲特別響亮,便猶如琴聲。
  水滴不停,琴聲不絕。那不停滴下的水珠仿佛就在水池之上垂下了一道珠帘。眾人看在眼內,不覺齊都一聲惊歎。白玉樓惊歎接道:“果然不是有人在彈琴,好一處人間仙境。”說著又一漿划下,船如箭穿帘而過。眾人都披上了一身水珠,但誰都沒有理會,凝神靜气,准備應敵。
  水珠帘后,并沒有敵人,當前一道石級,之上也沒有任何人在。
  像這樣秘密的一個地方,慕容孤芳并不以為有人能夠找到,所以一向都沒有派有駐守。她并沒有想到沈胜衣也們竟然會由這條秘道攻進來。
  白玉樓也就將船泊在石級之下,沈胜衣第一個從船上拔起身子,掠上了石級。風入松是第二個。他們兩人的身形在石級上稍停,立即展開,分左右移動,在极短時間之內,已經探過了那附近可以藏人的地方。然后又聚在一起。
  這時候,白玉樓父女与艾飛雨,還有那四個大理武士亦已棄舟上岸。白玉樓連隨問道:“沒有人躲在附近?”
  沈胜衣、風入松一齊搖頭。白玉樓皺眉道:“慕容弧芳應該派几個手下在附近守衛的。”
  風入松道:“這無疑是一條很秘密的通道。”
  白玉樓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以她的聰明,應該任何一個地方都加以小心。”
  風入松道:“白兄難道看不出這個人非常固執?她若是認為這條通道會被人發現,未出事之前,要改變她這個念頭只怕不容易。”白玉樓拈須微笑,道:“若是如此,這一次只怕她就難逃一敗的了。”風入松道:“我們卻也不能大過大意。”
  沈胜衣即時道:“這儿有一道石門,卻沒有任何的開關。”
  石門也就在石級的盡頭。白玉樓上前兩步,道:“讓我來看看。”沈胜衣偏身讓開。白玉樓走到石門前面,在周圍細意打量了一會,一只手開始在石門上摸索起來。對于土木机關方面他素有研究,這道石門是否能夠難倒他?
  在鐘乳洞之外,這時候正是黃昏,万花谷中,慕容世家的子弟來去匆匆,都無不顯得緊張之极。只有几個人例外。變化大法師是其中的一個。這時候,他正在谷中自己的房間之內,雙手捧著盛無雙譜的那個錦盒。
  那所謂的無雙潛,仍然放在錦盒之內卻巳短去了一寸,那一寸是給變化大法師用刀切下來,現在正放在一個石盤之內,石盤卻是放在一個火盤之上。到現在為止,變化大法師仍然茫無頭緒,他費盡心思,始終看不透,想不透那所謂的無雙譜到底是什么東西,有什么作用。
  他大著膽子,將之切下了一寸,放在水中,但是毫無反應,水中沒有,火中如何?變化大法師于是拿來那個石盤,將那塊切下來的無雙譜放入石盤中,再將石盤放在火爐上燒煮。
  那點無雙譜已接近透明,在燈光下,在陽光下,變化大法師一再仔細地打量,他絕不以為那之內還能夠藏著什么,也絕不以為那之上有文字刻下,所以才大著膽子切下了一塊來。用火燒煮已經是他沒有辦法之中的辦法,在目前來說,也是他能夠想得出的最后的一個辦法,若是也不管用,就連他也不知道應該怎樣才好了。
  火爐就放在云床之前,變化大法師盤膝在云床之上,瞪大一雙眼睛,望著石盤中那一塊無雙譜,一眨也不眨。
  那塊無雙譜這時候已開始溶化,就像是冰塊溶化一樣。那种奇怪的气味也就更濃香了。
  變化大法師的鼻翅不停地抽動,思想卻一片混亂,他雖然省起這种气味在劫奪白冰的時候,在白冰的房間之內隱約嗅到,卻省不起那是什么東西之上發出來的。眼看著那塊無雙譜由大變小,鎔成了薄薄的一層平舖在石盤上,与冰溶比為水并沒有什么不同,但是顯然又并不是冰,卻也再沒有任何變化。變化大法師又等了一會,仍然是不見再有變化,也瞧不出有何奧妙。他歎了一口气,伸出蒲扇大的右掌一拂,“霍”然聲響中,爐火被掌聲熄滅。
  變化大法師濃眉深皺一抬雙腳跳下了云床。他呆然站在那個石盤之前,凝望了好一會,終于伸出了右手中指,插入那無雙譜溶化的液体之內。指尖一沾上那种液体,一陣灼熱的感覺,立即由指尖透上來。這种灼熱的感覺還未致變化大法師不能夠忍受的程度,可是他仍然將手指挑起來。那种液体卻竟緊粘在他的手指之上,隨著他那只手指的移高,由粗而變細,仍然將那只手指与石盤聯絡在一起,就像是一條纖細的冰柱。
  變化大法師不知何故,竟然有一种心寒的感覺不由自主地舉起左手,將粘在右手中指的那种液体剝下,這片刻之間那种液体仿佛已凝結。這原并沒有粘緊變化大法師的左手,而粘得他右手中指雖緊,但仍可剝下。那剎那,他卻生出了一种感覺——一种很奇怪的感覺來。
  那种感覺就像是他正在剝著自己的皮膚。他的眼睛自然緊盯在指頭上,看得很清楚,皮膚并沒有剝下,只是將那种液体剝了下來。
  那种液体果然已處于半凝結的狀態,就像是一層皮膚。在這一層“皮膚”之上赫然留有清晰的指紋。變化大法師目光凝結,思潮卻波動不已,在那一剎那之間,最少閃過二三十個念頭。
  然后他倏地舉步,急奔至房內,一手將房門拉開,一面大呼道:“慕容蒼!”一個老蒼頭應聲從那邊院子奔了過來,奔到變化大法師的面前,恭恭敬敬地問道:“大法師可是有什么要我去做?”
  變化大法師招手,道:“你進來。”那個老蒼頭雖然奇怪,還是舉步走進去。他叫慕容蒼,是慕容孤芳派給變化大法師使用的,侍候變化大法師已經有多年。這么多年來,卻是第一次看見變化大法師的眼神變得很奇怪,目光炯炯,就像要擇人而噬。他不禁由心恐懼起來。
  變化大法師看見他眼中的恐懼,道:“你不要害怕,我只是要借你的臉試一試一种東西!”慕容蒼听說反而更加害伯,變化大法師精研易容術這件事,他當然是知道的。
  ——借自己的臉一用,莫非要將自己的臉皮剝下來?
  慕容蒼想到這里,几乎要昏了過去。變化大法師又看在眼內,笑笑安慰道:“不用害怕.我是一點也沒有惡意的。”
  在慕容蒼的眼中,變化大法師的笑容亦變得詭异起來。變化大法師往日的笑容本來很慈祥,現在卻好像充滿了邪惡。慕容蒼由心顫抖起來。變化大法師已深深感覺到慕容蒼的那份恐懼,歎了一口气,道:“老人家,你實在太緊張了。”語聲一落,他突然又出手,封住了慕容蒼兩處穴道。慕容蒼當場昏迷過去。
  變化大法師輕歎一聲。喧了聲佛號,一拂袖,“呼”一聲,勁風將門關上。然后他移步爐前,捧起那個石盤,將盤中盛著的那种液体緩緩傾在慕容蒼的面上。他的動作非常小心,一雙眼注視著慕容蒼面部的變化。一切看來都非常正常。
  石盤這時候已不燙手,那种液体亦沒有起煙,触之微溫,傾在慕容蒼的臉龐上,亦只是微紅。盤中所盛的那种液体并不多,很快傾盡。那种液体在慕容蒼的臉上緩緩散開,變化大法師忙將石盤放下,取過一把鵝毛扇子,用力住慕容蒼面上扇起來。
  扇動風生,那种液体在冷風中緩緩凝結,舖滿了慕容蒼的面龐,也有小部分泄落在地上,變化大法師扇動鵝毛扇子,好一會才停下。然后他伸手去揭那層液体。由沾在地面的那部分開始。那种液体差不多已變成團体,触手不沾,輕易就給揭起來,而形狀竟然不變。
  變化大法師目光亂閃,一顆心忽然猶如一堆亂草,他歎了一口气,雙手齊落,左右貼著慕容蒼的下頷,將舖在慕容蒼臉上的那層東西緩緩地、輕輕地揭起來,那一層液体就像是一層皮膚也似緊貼著慕容蒼的臉龐,變化大師就像是在將慕容蒼的一層面皮剝下。
  在變化大法師來說,現在這种剝皮的感覺比方才他將种東西從手指上剝下的時候更加尖銳,更加強烈,就像是那并非是從慕容蒼的險上剝下,而是從自己的面上,那一雙本來非常穩定的手不覺已起了顫抖。
  那一層東西終于給變化大法師完全剝下了,薄薄的一層,色澤雖然与人的皮膚不同,但貼在皮膚之上,便与人的皮膚差不多。慕容蒼整張臉龐的輪廓以至眼睛鼻子嘴唇完全都印在那一層東西之上。變化大法師很自然地將它往自己的臉龐上一抹,移步到窗前一面銅鏡之前。斜陽從窗外射進,正落在他臉龐上,銅鏡上的影子也就更清楚了,出現在銅鏡之上的卻不是變化大法師的面貌,而竟是慕容蒼的!
  變化大法師那剎那非獨一雙手,整個身子都顫抖起來。到現在,他雖然仍末明白那所謂的無雙譜到底是什么東西,但所謂無雙譜的用途已經完全明白!那一層東西舖在臉龐之上,散發出來的那种气味也就更加強烈。也就在那剎那,變化大法師終于省起在哪里嗅到的那种气味。
  那就像一道閃電,突然划過變化大法師腦海!
  ——那种气味并不是從白冰的房間之內什么東西之上嗅到的,是從白冰的面龐之上!
  ——那么白冰的臉上就是戴著這樣一層皮膚的了。
  ——這證明什么?
  ——那不是白冰本人,是別人假冒!
  變化大法師額上冷汗紛落,气息也逐漸急速起來。快活林那一次他們敗得那么慘,敗得那么莫名其妙,到底是什么原因,現在他總算有了頭緒!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變化大法師近乎呻吟地由心底叫出來。
  ——那個假白冰現在就在慕容孤芳的身旁,到底是什么人?武功又怎樣?
  變化大法師汗落更多,是冷汗!他陡地怪叫了一聲,一手拉下那層慕容蒼的臉皮,一手反拍在銅鏡上!“嘩啦”的一聲,銅鏡碎裂,變化大法師借這一拍之力,身形如箭般射了出去!正射在房門之上!又是“嘩啦”的一聲,那道門戶片片碎裂,變化大法師穿門而過,疾射了出去。他一向常叫別人不要緊張,這一次,他自己卻未免太緊張了。從這里卻可以看到,對慕容孤芳他實在是忠心一片。
  沒有慕容孤芳的支持,在易容術方面,他絕對沒有今日的成就。士為知已者用,亦為知己者死。變化大法師雖是一個出家人,也一樣講這一套。因為他雖已出家,塵心仍未已,否則易容術也不會到這個出神入化的地步。
  假白冰現在的确与慕容孤芳在一起。她們現在正對坐在万花樓之內。假白冰背陽光坐著,始終一聲不發,她的体力已完全恢复,卻不敢有任何的异動。站在慕容孤芳身旁的方重生,正目光灼灼地盯著她,慕容孤芳也沒有例外。他們卻都瞧不出這個白冰是假的。
  雖然如此,假白冰步煙飛仍然將頭垂下,她實在是有些心虛,實在太不習慣。以別人的面目出現在她這還是第一趟。
  她并非害怕慕容孤芳,只是不想節外再生枝,破坏沈胜衣、白玉樓他們的整個計划。現在情況怎樣她雖然并不清楚,卻絕對相信沈胜衣一定能夠及時赶到,將她救出去。
  慕容孤芳現在的确仍然沒有任何的怀疑,也絕對沒有想到眼前這個白冰可能是別人假冒。看見這個白冰這樣老是垂著頭,只道她平日嬌生慣養,受不得這种惊嚇,現在仍然在害怕。她突然請白冰到來,只是閒著無聊,想一見這個絕世佳人,并沒有任何動机意圖。她現在就像是在欣賞一件無雙的玩物。
  在她旁邊的方重生卻是看她的時候多過看白冰。在他的心目中,白冰對他也許是沒有慕容孤芳那么可愛。
  几子上有三盤小點,一杯香茶。步煙飛這個白冰,卻始終沒有動它。慕容孤芳的素手之中也有香茶一杯,且已快將喝盡了。她笑顧白冰,終于呷了最后一口香茶,扶杯道:“這個茶杯你不喜歡?那些小點你也不合意?”
  步煙飛無可奈何地搖搖頭。慕容孤芳笑笑道:“你放心。那之上是沒有毒藥的,我費盡心思,好容易才請得你到來,又怎舍得這樣毒殺你?”一頓又接道:“小妹子,我對你是沒惡意的。”
  步煙飛的頭垂得更低。方重生一旁插口說道:“也許是因為我按刀一旁盯著她。”慕容孤芳想想,道:“那你就退出去,讓我們兩人好好地聚聚。”
  方重生道:“好的。”方待舉步,劍眉倏地一皺,道:“誰?”慕容孤芳方待問一聲什么,目光忽然亦一寒!急激的衣袂破空聲即時在堂外響起。步煙飛听著,心頭不禁一動。
  方重生即時嘟喃道:“來人輕功极高,門外守衛何以不將他截下來?”
  語聲未已,一人已如箭射進來!慕容孤芳目光及處。一怔,道:“變化,怎么是你!”
  如箭射進來的正是變化大法師。方重生轉而失笑道:“原來大法師……”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下,他已經發覺變化大法師一臉緊張之色。慕容孤芳也已經發覺,笑問道:“變化,又發生了什么事?”
  變化大法師目光落在步煙飛的臉上。步煙飛這時候不由自主抬起了頭來,看見來人是這個和尚,不由得心頭一陣失望。變化大法師目光猶如火炬,盯穩了步煙飛,沒有回答慕密孤芳。步煙飛与變化大法師目光相触,心里不知何故一寒,頭不覺垂下。變化大沈師目光一斂,舉袖抹下了一頭冷汗。慕容孤芳看在眼內,雖然知道一定有事發生,但仍然鎮定得很,也仍然一臉笑容,笑問變化大法師:“變化,你平日不是常叫人不要太緊張,怎么今天自己反而這樣緊張了?”
  變化大法師答非所問,連聲道:“很好,很好。”慕容孤芳嬌笑道:“這樣緊張也很好?”
  變化大法師一聲佛號,道:“貧憎所以說很好,是因為看見小姐安然無恙。”
  慕容孤芳道:“我人在万花谷,怎會有毛病?”
  變化大法師手指步煙飛,道:“這位姑娘若是突然出手,小姐可就不好的了。”慕容孤芳嬌笑道:“你是說我這位白妹子會傷害我?”她這樣說話,并不是不相信白冰會出手,而只是不相信白冰能夠傷害她。變化大法師當然听得出來,道:“這位姑娘若真的是白冰當然傷不了小姐。”
  步煙飛不由渾身一震。慕容孤芳听說一怔,反問道:“你說什么?”
  變化大法師道:“小姐听不懂貧僧的話?”
  方重生脫口道:“我不明白。”慕容孤芳道:“我也是。”
  變化大法師卻道:“應該明白的。”
  “易容?”慕容孤芳突然失聲叫了起來。方重生亦自叫起來:“怎會有這种事?”
  變化大法師苦笑,反問道:“又怎會沒有?”
  方重生怔住。變化大法師道:“我們這邊在變來變去.對方也一樣是在變來變去。”他歎了一口气,接道:“可是對方知道我們在玩易容術,我們卻完全想不到對方也來這一套,吃虧的當然也就是我們了。”
  慕容孤芳沉默了下去。方重生忽然問道:“大法師怎么你……”變化知道他要問什么,歎息道:“貧惜所以瞧不出,有三個原因,一是想不到,二是自恃對易容術非常有研究,三卻是對方的易容術出神入化,貧僧又一直沒有在場,對他們認識不深,自然很容易被他們瞞過了。”
  方重生苦笑道:“大法師也瞧不出,我們當然更瞧不出了。”慕容孤芳奇怪地接問道:“卻不知大法師如何瞧出來?”方重生亦奇怪地望著變化大法師。變化大法師道:“那所謂無雙譜……”
  慕容孤芳接問道:“那到底是什么東西?”
  變化大法師道:“以貧僧推測,白玉樓給我們的那東西,并非真正的無雙譜,只是以無雙譜制造出來的東西。”
  慕容孤芳追問道:“那种東西到底有什么用途?”變化大法師道:“其他的用途不得而知,有一樣用途卻是可以肯定的。”
  “易容?”
  “正是!”變化大法師道:“你們看!”他連隨將手中那張“臉皮”覆在自己的面龐之上。那張“臉皮”遮去了他的本來面目,他立時就變了第二個人。慕容孤芳、方重生不約而同惊呼一聲:“慕容蒼!”
  變化大法師一面將慕容蒼那張“臉皮”剝下,一面道:“貧僧將其中的一部分切下放在石盤里煮溶,傾在慕容蒼的臉上,結果就得到了這張臉皮。”
  慕容孤芳忽然一聲呻吟,道:“怎么會有這仲東西?”變化大法師道:“這就要問白玉樓了。”他鼻翅一皺,接道:“還有這种東西的奇怪气味,你們可知道貧僧是在哪里嗅到的?”
  方重生脫口問道:“在哪里?”
  變化大法師目注步煙飛,道:“就是那天夜里劫得這位小姑娘的時候,在白冰的房間嗅到的。貧僧原以為是什么東西之上透出來的,現在仔細想想,就是從這位小姑娘的臉上。”
  慕容孤芳道:“所以大法師你立即赶到這里來?”變化大法師道:“貧僧只怕小姐有什么不測。”
  步煙飛已經將頭抬起來,這時目注變化大法師,忽然插口問道:“大法師,你看我真的那么心狠手辣?”變化大法師一怔,道:“從姑娘的眼神看來,姑娘并不是那种隨時會殺人的人,貧僧倒是太過緊張了。”
  步煙飛道:“卻也怪不得你。”慕容孤芳亦自道:“變化,我雖然沒有受到任何傷害,仍然感激你!”
  變化大法師道:“小姐言重。”轉向步煙飛,道:“小姑娘,你到底是哪一個?”
  步煙飛道:“不是白冰。”慕容孤芳笑笑道:“現在我也看出不是了。”
  步煙飛笑笑,道:“大法師,你見過我了。”
  變化大法師心念一動,道:“你就是那天夜里隨同風入松闖進古剎的那個小姑娘。”
  步煙飛又是一笑,將白冰那層臉皮剝下。變化大法師眼瞳一亮,格格大笑道:“果然是你啊!”
  慕容孤芳卻說道:“果然是假的——兩個白冰,自然也有兩個沈胜衣了。重生,我們那一次失敗,你現在明白是什么原因了吧?”方重生苦笑,道:“明白了。”
  慕容孤芳旋即大笑了起來。步煙飛奇怪地看著她,忍不住問道:“你在笑什么?”慕容孤芳笑應道:“那一次失敗得那么慘,我一直想不到原因所在,悶都快要悶死了,現在總算能夠解開這個疑團,又如何不開心?”步煙飛方待說什么,慕容孤芳話已經接上,道:“一直以來,我的每一步行動都無不令對方意外,這一次,意外的卻不是對方,反而是自己,又豈非很有趣。”
  到她說有趣的時候,臉上已絲毫笑意也沒有。步煙飛臉上的笑意反而更濃,道:“一個人不時都令人意外,自己偶然也意外一次,豈非也很應該。”
  “嗯……”慕容孤芳連眼中也沒有了笑意。步煙飛看得出來,卻一些懼意也都沒有,仍然笑望著慕容孤芳。變化大法師即時插口問道:“那個紅衣老人到底是誰?”步煙飛笑道:“你說呢?”變化大法師一怔,忽然道:“沈胜衣?”
  步煙飛點頭。變化大法師苦笑.道:“難怪風入松那個老小子說,知道他是什么人保管嚇我一大跳。”
  慕容孤芳突然又插口問道:“你呢?又是誰?”步煙飛道:“我是誰也無關要緊。”
  方重生一旁候地一聲冷笑,道:“將她拿下來,那怕她不說。”慕容孤芳竟然點頭,道:“好的!”方重生立即撿前,一把向步煙飛抓過去。變化大法師沒有攔路,他也想一看這個女孩子的武功路數!步煙飛目注方重生一把抓來,攪如未見,但就在方重生那雙手抓到她的肩膀之前半尺,她就不見了,方重生只覺眼前人影一閃,那一抓已然落空!變化大法師、慕容孤芳卻清楚看到那剎那,步煙飛就像是一縷輕煙也似飄飛了出去。
  方重生面色一變,身形展開,唱叱聲中又抓出了十七抓!他的身形變化矯活,出手极其迅速,可是,每一次,都是快要抓住的時候,步煙飛便已脫出他手抓的范圍之內。
  十七抓俱都落空,他不禁由心寒了出來。也就在他這動作一慢剎那,步煙飛身形凌空一翻,疾往樓外飛掠了出去!她的身形這么快,簡直就猶如箭甫离弦,迅速之极!慕容孤芳脫口道:“好快的輕功!”
  “好”字甫出口,她的右手就往旁邊的小几一板,到“的”字出口,小樓三面刷刷刷三聲,三道鋼絲突然從上疾降了下來。步煙飛正好撞在當中那道鋼棚之上。眼看她便要撞上去,那剎那她纖巧的身子凌空竟又自一翻,卸開了力道正好貼著鋼棚落下。
  多了那三道鋼棚,小樓就像是變成了一個大籠子。步煙飛四顧一眼,發出了一聲苦笑。慕容孤芳即時道:“你的輕功雖然這么好,可惜你也是一個常人。”
  步煙飛道:“所以我的气力也有用盡的時候,那便得束手就擒。”慕容孤芳道:“不錯。”步煙飛道:“到我的气力用盡的時候,沈大哥也應該赶到了。”
  慕容孤芳黛眉輕皺,道:“听你沈大哥前,沈大哥后,跟沈胜衣倒是熟悉得很。”步煙飛道:“与你何干?”慕容孤芳道:“以我所知,沈胜衣的女朋友之中,輕功這么好的只有一個人——”
  方重生脫口呼道:“步煙飛!”
  步煙飛嬌笑道:“就是我了。”
  變化大法師接口問道:“步千里是你的什人人?”步煙飛道:“家父。”
  變化大法師頷首道:“中原武林,輕功以步千里最好,你既是他的女儿,那就難怪了。”
  步煙飛道:“可惜我現在被囚在一個籠子之內。”變化大法師道:“實在可惜得很。”步煙飛道:“可是你們要抓住我,卻也沒有那么容易。”
  慕容孤芳冷冷地接道:“就算不殺你,也得砍掉你的一條腿!”一頓吩咐道:“重生,用的你鏈子飛刀,將她的右腳斬下來!”
  方重生應聲笑道:“姑娘你放心,你要我斬下她的右腳,我絕不會錯斬下她的左腳。”他說著緩緩卸下負著的那個包袱,解開,取出了那把鏈子刀。步煙飛目光落在刀上,道:“你本來叫做什么名字?”
  方重生道:“到這個地方,在這個環境,也無妨告訴你。”他盡管這樣說,目光還是轉向慕容孤芳,顯然要听听慕容孤芳的意思。慕容孤芳冷然點頭。方重生方待說出來,步煙飛已自己說道:“不用你說我也知道,你就是獨孤雁!”
  方重生道:“你也知道有獨孤雁?”
  步煙飛轉問變化大法師:“大法師,這個方重生相信是你變出來的了。”變化大法師道:“不錯。”步煙飛道:“你既然能夠變出一個人,當然也能夠變出一只腳!”
  變化大法師一怔。步煙飛笑接道:“我的腳若是給他斬下來,你得給我換上另一只,成不成?”變化大法師苦笑,道:“你這個女娃子,難道不知這些話會令人很生气?”步煙飛道:“我原就要他生气的。”
  變化大法師道:“你難道不知道他生气起來,就是本來不很想斬下你的腳,也會狠下心腸?”步煙飛笑道:“無論他生气不生气,他若是能夠斬下我的腳,一定就不會刀下留情——因為他根本就沒有自己的意識。”一頓,轉顧方重生,道:“他本就是慕容孤芳的奴才,又怎敢違背慕容孤芳的命令?”
  方重生目露凶光,冷笑道:“你若是以為激怒了我,在心情激動之下,我的刀就會沒有分寸,你就容易閃避,可就大錯特錯了。”
  步煙飛笑笑,道:“你是一個聰明人。”方重生冷冷接道:“有一件事情我不妨告訴你,每一次殺人,我的心情都是這樣子激動,可是,每一次我都成功地斬下對方的頭顱。”步煙飛仍然在笑,卻已有些勉強,道:“是么!”慕容孤芳一旁道:“他說的都是事實!”
  步煙飛听到慕容孤芳也這樣說,哪里還笑得出來。方重生連隨雙手一抖,“嗆啷啷”鏈子一陣亂響,目注步煙飛,道:“你現在可以施展你那所謂獨步天下的輕功了。”步煙飛道:“你的刀還未出手呢?”方重生冷笑,腳踏子午步,眉宇間殺气飛揚!變化大法師即時誦一聲佛號:“南無阿彌陀佛!”步煙飛目光一轉,道:“大法師,你這個出家人慈悲為怀,難道就忍心看見這個人將我的腳斬下來?”
  變化大法師又一聲佛號,道:“姑娘放心,他將你的腳斬下之后,我保證替你將斷下的腳接回。”步煙飛苦笑。方重生那剎那突然連進三步,右手一揮,“鳴”一聲,鏈子刀飛出,斬向步煙飛右腳!刀光如匹鏈,眨眼已斬至!步煙飛看准刀勢,身形飛展,間不容發的閃開了這一刀!刀落空,立即飛回,再次斬出,眨眼之間,連斬三刀,刀刀都是斬向步煙飛的右腳!步煙飛身形飛閃,已連換了七個姿勢,總算閃開了斬來的三刀。方重生暴喝一聲:“好!”身形游走,刀發如狂風暴士,斬了十七刀!
  兩張椅子在刀下碎裂,一幅幔幕在刀光中斷成兩節!步煙飛一時閃在椅后,一時手拉著幔幕。飄蕩在半空,居然又閃過了方重生的十七刀飛斬。一道道的刀光,就像是一道道的閃電,在樓中交錯著閃動。步煙飛也就在閃動了刀光中閃躍胜擲,刀雖快,她的身形更加快。
  不過片刻,她又閃開了方重生三十九刀!慕容孤芳已有些不耐,突然道:“變化,你助他一臂之力!”
  變化大法師一聲佛號,伸出葵扇也似的右手,看似便要一掌劈出去了。步煙飛听得真切,目眺及處,面色不由得一變!這一下分神,險些就挨上三刀。“鳴”一聲,刀從她腳旁貼衣飛過,她甚至已感到了刀上的寒气。刀一擊落空,飛卷回來,刀尖削向步煙飛右腳!步煙飛身形迅速飄開。
  變化大法師這時候終于舉起了他的左掌,也就在這時候,霹靂一聲巨震,突然在樓中響起來!對門那面照壁在霹靂聲響中四分五裂,轟隆隆倒塌,激起了滿樓塵土。慕容孤芳惶然回頭,變化大法師亦嚇了一跳,方重生一刀已准備劈,霹靂聲響中,刀勢亦不由停頓。
  就連步煙飛,亦為之一呆!方重生若是在這個時候一刀斬出,相信一定中的,可是他卻已被這突然的變故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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