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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東廂迎煞


  靈岩大師急急問道:“老施主在何處見到敝師兄的?”
  旋風煞木通陰沉的道:“老夫夫婦因此廟東廂乃是厲山陰脈結穴之地,适合徒儿練功,才于十天之前搬來此地。”他說到這里,用手指了指左邊那口棺材,又道:“老夫暫時借住的那口棺木,就是裝著那個黃衣老僧!”
  靈岩大師周身一緊,睜大雙目,問道:“老施主,敝師兄人呢?他是否已經遭人暗算?”
  旋風煞厲笑道:“沒有!老夫瞧他被人用重手法廢去武功。已是奄奄一息,隨手把他丟了。”
  靈岩大師听得全身一震,臉色大變,怒喝道:“你把貧衲大師兄丟到哪里去了?”
  旋風煞毫不經意的道:“就丟在廟后。”
  靈岩大師气得滿臉通紅,大聲喝道:“厲山雙煞,貧衲大師兄如有不測,少林寺和兩位沒有完的。”話聲一落,禪杖一頓,向楚湘云低喝一聲,楚姑娘咱們快走!”
  “桀桀桀桀!”旋風煞木通厲笑乍起,不見他身形閃動,業已搶到門口,陰惻惻的說道:“少林寺蓮池和尚在日,尚且不在老夫夫婦眼里,嘿嘿!你破坏我徒儿‘九陰神功’,還想活著出去?”
  陰風煞柯靈跳出棺材之后,就揚著兩只慘白鬼爪,連點少女周身大穴,接著又雙掌運動,順著少女十二經絡和奇經八脈,緩緩推拿!
  敢情以她精純的陰功,替少女打通經絡?
  果然,經過盞茶光景,她雙手一停,那少女再次翻身坐了起來,一雙盈盈秋水,倏地睜了開來,問道:“師傅,弟子好了嗎?”
  陰風煞一張鳩面上,霎時露出笑容,但緊接著又臉色一沉,惡狠狠的道:“沒有,都是那賊和尚害的,功虧一簣,目前你‘九陰神功’只有三成火候,要不是這和尚扰亂,以你進境,再過十四天,大功告成,當世武林,恐怕沒有人是你敵手了。”
  她說話之時,抬頭瞧去,正好也是靈岩大師低喝一聲,提杖后退,旋風煞木通怪笑乍起,閃到門口!
  這情形不由瞧得陰風煞气往上涌,厲聲罵道:“老不死,這賊和尚毀了咱們秋儿的‘九陰神功’,如今落得三成火候,還不赶快動手,盡和他閒扯淡千啥?”
  旋風煞木通給陰風煞這么一嚷,果然順著他妻子,連連點頭道:“動手!動手!這賊和尚非殺不可,我這就動手!”話聲一落,猛地抬起頭來,一對綠慘慘的眼神,望著靈岩大師獰笑道:“你破坏咱們夫妻二十年心血,你有一百條命,也補償不起,賊和尚,你是死定了!”。
  他露出一口森森的牙齒,臉帶獰笑,提著兩只枯白鬼爪,往靈岩大師一步步逼近!
  靈岩大師知道自己無意中破坏了這對著名惡煞不惜耗損本身陰气,教徒儿參練“九陰神功”的計划,必難善了。
  因此早已凝聚全身功力,右手緊握鑌鐵禪杖。一連后退了兩步,以身護著楚湘云,岸然說道:“貧衲急于找尋大師兄,破坏令高徒練功,事出無心,貧衲至感愧疚,老施主既然無法曲有,貧衲自然一身承當,明知以卵敵石,也只好舍命奉陪,只是此事和楚姑娘無關……”
  旋風煞厲笑道:“你承當個屈,今晚誰也別想活著离開這里!”
  手臂一晃,灰白色的五指,宛如鳥爪般倏地往靈岩大師當胸抓到!
  “白骨爪!”靈岩大師瞧得怵然心惊,哪敢絲毫大意,鑌鐵禪杖當胸疾擺,使出一招“韋護降魔”,往他手腕上攔擊而出。
  旋風煞竟自不避,順手一抓,便已抓住禪杖。
  靈岩大師在少林寺中已是第二高手,哪知第一招堪堪出手,突覺手上一緊,一柄禪杖已被人家抓住,心頭騖地一惊,赶緊雙手運勁,往里一奪!
  旋風煞根本沒把他當一會事,一手抓住禪杖,隨手一放,靈岩大師一個身子,登登地連退了三步,低頭瞧去,自己一支碗口粗的杖身,赫然印了五個指印!
  心頭一陣凜駭,但此時除了舍命一拼,別無考慮,口中大喝一聲,鑌鐵禪杖卷起一股狂風,杖影翻滾,接連三招猛攻!
  要知靈岩大師一身功力,原极深厚,此時形同拼命,使出少林至大至剛的“伏魔杖法”,直如山崩海嘯,勢道威猛!
  旋風煞一時果然被他鐵捶擊岩般猛攻,迫得停了一停,瞪著慘綠目光,桀桀笑道:“賊和尚,瞧不出你還有點門道!”
  喝聲方落,一雙鬼爪,又疾抓過來!
  靈岩大師三招猛攻,迫得對方略微停頓,膽气一壯,滿臉庄嚴,手上禪杖,哪肯錯過絲毫先机,立時發揮威力,“伏魔杖法”源源攻出!
  旋風煞木通對身前盤旋飛舞的杖影,似乎不大閃避,一雙鬼爪,猶如鋼爪,不是硬往杖影中撈奪兵器,就是長臂伸縮,乘隙向靈岩大師身上狠抓!
  靈岩大師仗著少林絕學一套“伏魔杖法”,防范周密,運起全身功力,勉強支持。几招下來,已感到比平時對敵的几百招還要吃力,對方一雙鬼爪宛如變出于百只鬼爪,同時抓來,自己連杖連人,差不多全在人家爪影之下,稍一不慎,就非被他催筋斷骨的“白骨爪”,抓上不可!
  又是几招下來,旋風煞雙爪如飛,直往靈岩大師杖影欺入。
  靈岩大師因手上兵刃過長,如果被人欺近,杖法自然無法施展,一時只是往后直退,迫得他舍長取短,手握禪杖中間,當作兩柄短棒使用!
  站在一旁的楚湘云,手上緊握長劍,几次想要出手,都苦于靈岩大師的那套“伏魔杖法”,實在太以威猛,杖影翻滾,勁風呼嘯,自己根本插不上手去!
  兩人打到十來個照面,靈岩大師雖然奮力迎戰,從表面上看去,還是杖影縱橫,攻勢銳猛,其實先机盡失,被迫得不住的后退!
  陰風煞柯靈敢情已瞧得不耐,尖聲罵道:“老不死,你怎么啦?打發一個少林寺的賊和尚,也要費這大的勁?”
  旋風煞聞言停住身形,回頭笑道:“老夫好久沒和人過招了,有這和尚活活筋骨也好。”
  靈岩大師把握對方停手說話,總算緩過手腳,鑌鐵禪杖立刻棄短复長,攻了兩招,把旋風煞迫退了半步。
  陰風煞柯靈瞧得大為生气,厲叱道:“老不死,你這是打算气死老娘?”
  “不,不!我打發他,我就打發他!”
  旋風煞木通似乎很怕老婆生气,任由靈岩大師杖勢呼呼掃來,他卻只顧回頭說話,又被迫退了一步!
  楚湘云不禁瞧得暗暗好笑!’
  哪知就在她覺得好笑的口瞬之間,只听旋風煞怪笑驟起!
  “桀桀桀桀!”
  靈岩大師一支禪杖,不知怎的又被他一把撈住!
  這回他不再松手,隨著他桀桀笑聲,左手箕張,已如風行電掣般往靈岩大師當胸抓到!
  爪還未到,一股陰寒勁風,業已先至1
  靈岩大師見勢不好,松手撤杖,身形急速后躍!
  旋風煞木通哪還容他脫身?身如鬼魅,一只鬼爪,跟著抓到!
  靈岩大師身子堪堪后躍,只听旋風煞手臂關節一陣“喀”“喀”作響,手臂陡然暴長,鼻端聞到一股腥風,一只灰白手爪,离胸不到五寸,但自己已經退到東首壁下,無法再退!
  這原來是一瞬間事,楚湘云听到怪笑入耳,靈岩大師已入危境!
  她雖不識厲山雙煞“白骨爪”厲害,但情形也瞧得出這一抓要是靈岩大師被抓上了,哪里還有性命?
  楚姑娘和靈岩大師相距尚有數步,一時情急,立時使出“八步追風”身法,劍先人后,猛向旋風煞胸口刺去!
  旋風煞木通想不到楚湘云身法如此快速,眼前微風一閃,一支亮晶晶的長劍,業已當胸刺到,不由微微一怔,身形不動,運气往前一挺!
  楚湘云一柄長劍,端端正正插上對方胸口,姑娘家從沒殺過人,方才情急拼命,劍隨身發,這下眼看一下就刺上對方胸膛,自己也不由心頭慌亂,要想收劍,已是來不及!
  “扑”的一聲,刺個正著!
  楚湘云只覺手上一震,劍尖好像刺在鐵石之上,一下滑了開去!
  不!-下被旋風煞木通抓住,連劍帶人,被他隨手一丟,直摜出去!
  靈岩大師在這干鈞一發之際,一個“懶驢打滾”,往旁邊滾開數尺,眼看楚湘云已被他一下慣到門口,急忙低喝一聲:“決定!”
  身形橫竄,同時往門外縱去!
  楚湘云連劍帶人,被旋風煞摜出兩丈,雖然已离門口不遠,但她跌跌撞撞的才站住身形,耳中就听到靈岩大師的喝聲,一時哪還猶疑,正待奪門而出?
  “還想逃?”
  旋風煞的聲音,忽然在面前響起,楚湘云急忙抬頭瞧去,只見他臉露獰笑,業已當門而立!
  靈岩大師沖到門口,突然吐掌開聲,雙掌排山推出!
  “蓬!”旋風煞依然屹立如故,靈岩大師卻震得直退了四五步,身形晃動,搖搖欲倒!
  楚湘云瞧得大惊,急忙把他扶住,口中問道:“大師,你快停停!”
  靈岩大師又用“傳音入密”說道:“楚姑娘,老衲并沒負傷,姑娘速作准備,在老衲施展‘般若撣掌’之時,乘勢沖出屋去,立即和陸小施主下山,越快越好,千万不可停留。”
  楚姑娘先前總覺靈岩大師遇事畏首畏尾,心中不免起了輕視之念,但自從進入東廂,遭遇厲山雙煞之后,才發現這位少林高僧,大勇若怯,臨危不懼,輕視之念,業已改變。
  此時听靈岩大師要自己在他發出“般若禪掌”之時,奪門先逃,心頭更是感動,還想再說!
  靈岩大師依然用“傳音入密”急急的道:“姑娘但依老衲所說,火速准備!”
  他本來好像負傷不輕,正在凝神運气的人,突然抬起頭來,一張慈眉善目的臉上,此刻滿面庄嚴之容,單掌當胸,緩緩往旋風煞逼去!
  旋風煞只道靈岩大師方才拼命一擊,已被自己震傷內腑。正在調運真气,他生性殘忍,敵人越強,他越要使他死得慘酷。口中一陣桀桀陰笑,正待舉爪拍去!
  “阿彌陀佛!”
  靈岩大師口誦佛號,僧袍飄動,直欺而上,雙掌平胸推出!
  他這一聲佛號,恍如焦雷,隨掌而出的強猛潛力,罡風激蕩,帶起了呼嘯之聲,橫及四五尺寬,威勢惊人至极!
  佛門“般若神掌”,果然非同小可!
  旋風煞木通和陰風煞柯靈二十年不出,業已練成隔空抓人的“白骨爪”和傷人內腑的“陰風掌”,只差不是童身,無法再練“九陰神功”。是以隱跡厲山,悉心調教他們的唯一門徒冷秋霜,只要練成“九陰神功”,普天之下,就無人能擋。
  此時眼看靈岩大師奮起發掌,聲威凌厲。一時想不到這個老和尚功力會有這般深厚,兩道慘綠眼神,盯著靈岩大師,心頭不期微微一怔!
  這原是電光石火之事,旋風煞木通忽地一聲怪嘯,雙臂一振,爪發如風,迎著靈岩大師扑去!
  就在兩人掌風爪影,要接未接的同時,另一條纖小人影,倏然飛起,奇快無比的急縱直掠,往門外射去!
  “蓬!”一聲巨震,和一聲悶哼,一聲尖叫,同時響起!
  人影倏分,靈岩大師只覺真气浮動,再也站不住腳,蹬蹬蹬蹬,一連后退了五六步!
  定睛瞧去,只見旋風煞木通,也被自己“般若神掌”,震出兩步!啊!他手上還抓著一個人,那不是方才沖出去的楚姑娘是誰?
  原來楚湘云听靈岩大師囑咐完畢,立即滿面庄嚴向旋風煞逼去,情知靈岩大師這一下准是拼命一擊,好讓自己逃出。心中雖覺猶豫,但除此之外,目前情形,确實十分危急,時机梢縱即逝,不允許她再有考慮余地。
  只好一咬銀牙,使出“八步追風”輕功,往門外掠去!
  這一下,當真奇快無比,但堪堪掠過旋風煞身邊,耳中陡听一聲明笑,右腕登時劇痛欲裂!
  不!耳邊同時听到“蓬”然一震,自己身子似乎被人帶動著退走了兩步!
  定睛瞧去,抓住自己的,正是旋風煞木通,綠慘慘的雙目,射出凶光,可怖已极!
  心下不由大駭,一時又痛又急,知道自己性命危始,咬緊銀牙,右手翻動,“穿云指”直向旋風煞“咽喉”戮去,口中大叫:“快放下我!”
  “扑!”“穿云指”一下點上旋風煞“咽喉”,要知“咽喉”要穴,乃是气管之口,如被點中,立可致命。
  楚姑娘右手點出,左手正待掙扎,哪知“扑”的一聲,如中鐵石,自己指頭,反而震得一陣劇痛!
  這一惊當真非同小可,這魔頭難道身上沒有穴道?
  “丫頭,你是找死!”
  旋風煞陰笑聲中,右手緩緩舉起,往楚湘云的天靈蓋上抓下!
  旋風煞木通的“白骨爪”何等毒辣?這一抓要是抓落,楚姑娘腦袋立時就得開花!
  這一段話,說來話長,其實只是靈岩大順和旋風煞掌爪對實,各自被震后退的剎那間事!。
  靈岩大師一眼瞧到楚湘云被對方抓住,心頭大急。哪里還來得及調息,立即功凝雙臂,大聲喝道:“木通,你還不放手?”
  雙掌一合,驟然往前拍去!
  這一擊的威勢,較剛才尤為猛烈。一股至大至剛的強猛勁風,快似雷奔,直似排山倒海而出!
  旋風煞木通深知對方功力,分明比自己要差得多,竟然還敢于如此硬拼,陰嘿一聲,左爪一帶,依然扣著楚姑娘玉腕。右爪揮動,迎著掌風,往靈岩大師雙掌格去!
  “砰!”靈岩大師運足十成功力的“般若撣掌”,端端正正劈在旋風煞格來的臂上,只覺對方一條胳臂,竟然堅如精鋼。自己掌根和他接触之處,奇冷徹骨!
  不!自已被他一股陰柔潛力,逼得再也站立不住,一連后退了几步,血气翻騰,忍不住噴出一口鮮血!
  旋風煞剛才揮臂一格,也感到右臂如中巨槌,一陣酸麻,身軀連搖數搖,心中也暗暗惊凜;但一眼瞧到靈岩大師張口噴出鮮血,不由仰天發出桀桀怪笑,問道:“老和尚,你還有几手?”靈岩大師吐出一口鮮血,精神倒反而好了一些,一見旋風煞左爪依然扣著楚姑娘手腕。雖然他并未用力,但楚姑娘哪里禁受得起,額上黃豆般汗珠,滾滾直落,人已痛昏過去!
  靈岩大師仰天低誦一聲:“我佛保佑!”突然雙目之中,神光暴射,凜然喝道:“木通,你放下楚姑娘來!”
  旋風煞想不透這少林和尚,分明內創不輕,怎么轉眼工夫,兩道眼神,居然又神光湛然,尤其臉上那股庄嚴肅穆之气,大是懾人!
  心頭一凜,獰笑道:“好!老夫就先解決你和尚吧!”
  話聲一落,左手同時一松!
  楚湘云一個嬌軀,扑的往地上倒去!
  靈岩大師不知楚湘云是生是死?口中大喝一聲:“孽障!”當胸雙掌,正待擊出!
  驟地廂房門口,閃進一條黑影,連人影還沒瞧清,雙掌齊發,往旋風煞木通身后扑到!
  這一來勢,异常迅速,旋風煞當真快如旋風,一下轉過身去,只听“蓬”然一聲,各自震退了一步!
  旋風煞不禁怔得一怔,那人卻趁旋風煞一怔之際,突然身形一側,閃入廂房,從地上扶起楚湘云,急急問道:“妹子,你怎么了?”
  楚湘云只是被旋風煞扣得骨痛欲裂,痛昏過去,一只左腕,被抓之處,此時又紅又腫,麻木得失去知覺,但一听到陸翰飛的聲音,不由精神一振,右手握著左腕,惊喜的道,“大哥是你,我還好!”
  靈岩大師眼看自己和楚姑娘,几次硬沖,都無法沖出屋去,此時陸翰飛又闖了進來,不禁修眉一皺,暗暗歎息!
  原來陸翰飛在西廂后房,被大蛇緊緊纏住,尤其那一顆碗大蛇頭,張開大口,不住的往下咬來,他叉住蛇頭的右手,相侍了一會,漸漸感到難以撐持。
  忽然覺得有一條涼冰冰的東西,在臉頰上卷動,一陣陣腥穢之气,触鼻欲嘔!
  蛇舌,是蛇舌已經舔到自己臉上!心中一慌!拼命的別過頭去,臉頰緊緊貼住蛇身,不讓它咬到自己!
  蛇身越纏越緊,整個身子除了右手,還撐著蛇頭,簡直沒有半分掙扎的余地!
  一個練武的人,除了手、腳、拳、掌之外,諸如頭、肩、肘、膝只要能動的地方,几乎沒有一處不可以克敵制胜,但陸翰飛此時,周身被蛇纏住,糾成一團,除了唯一的天生武器——牙齒之外,己別無可用之處。
  他面部緊緊的貼在蛇頸之上,就是為了伯被蛇咬;但在情急之下,突然靈机一動,暗想,蛇既能咬人,人自然也可以咬蛇,自己如果不把蛇咬死,這樣下去,終得被蛇咬死!
  師仇未复,豈能身膏毒吻?
  咬!一急及此,哪還顧得腥膻?右腕奮起全身之力,緊緊扣住蛇頭,張口就往蛇頸上咬下!
  這條大蛇長逾尋丈,粗逾碗口,陸翰飛盡力一口,咬是咬住了,牙齒陷入蛇頸,但哪想咬得下來?
  只覺一股奇腥無比的蛇血,泊泊從口中直灌喉嚨!同時那蛇因頸部被咬,負痛之下,竟然愈纏愈緊,陸翰飛被它纏得喘不過气來。。
  要想松口,除非把口中這一大口蛇頸咬下,但腹蛇蛇皮,十分堅韌,被咬之處,又像噴泉般涌出大量蛇血。這時除了大口大口直著脖子吞咽,連松口气的工夫都沒有。
  漸漸他感到那蛇纏人的力道,稍微弱了一些,不由心中大喜,這當然是因大蛇失血之后,才減弱了勁力,但這不過力道稍微減輕了一些而已,其實還是纏得很緊。
  陸翰飛掙扎了一下,一不作,二不休,反正自己已咽下不少蛇血,管它有毒無毒,索性張口吸吮起來。這樣拼命狂吸,約莫過了頓飯光景,蛇血漸少,自己胸腹也脹滿不堪!
  右手緊撐的一顆蛇頭,果然漸漸垂下,緊纏的蛇身,也松懈了許多,而且還在不住的顫動,正是大量失血后最顯著的衰弱微候!
  陸翰飛這時早已忘記疲憊,只覺四肢脹滿,胸腹之間,更是大量凝結,飽脹欲裂!
  不好!自己定已中了劇毒無疑!
  當下輕輕一抖,丟脫蛇身,就在地上盤膝坐下,運气凋息,哪知才一運气,只覺凝結胸腹之間的蛇血,竟然緩緩散開,隨著自己運轉的真气,循著任督,下尾龍,往四肢百骸流注,脹滿若失。
  不!只覺真气大增,精力大旺!
  這种現象,竟然是前所未見,心頭不禁惊喜欲狂,難道這是自己喝了蛇血的功效?
  一時赶快收懾心神,照著師門內功口訣,重調九宮雷府,十二重樓,循環不息的做了几遍,要知南岳簡大先生的武功,原是武學正宗,陸翰飛從師八年,內功原已有了相當火候,此時一經加意運功,果然發覺喝下的蛇血,竟和自己內力,化為一体。不但隨意運行,暢通無阻,而且還有一种說不出的舒泰之感!
  正當他越練越覺精神的當儿,驟听東廂傳來几聲震響,和隱約的叱喝之聲,心頭一怔,暗想:難道妹子和靈岩大師,果真遇上敵人?
  當下睜開眼睛,一躍而起,雙目乍睜,他陡然又發現了奇跡,原來這黝黑無光,伸手難辯五指的后廂,此時四周情景,竟然瞧得十分清晰,恍如白晝!
  他揉了揉眼睛,几乎不敢相信,這一會工夫,自己竟能黑夜視物!但這明明是事實,倒翻的大藤簍,和委頓死去的龐然大蛇,歷歷在目!
  陸翰飛這份惊喜,當知無可言宣!
  哪知就在他躍起后不久,心頭狂喜之際,忽然感到一陣昏眩,四肢胸腹,又脹滿欲裂,而且血脈之中,炙熱難耐,恍如火燒,喉頭干燥,渾身欲裂!
  完了!這會真是蛇毒發作了!
  陸翰飛從适才的狂喜,一下猛如冷水澆頭,万念俱灰,踉踉蹌蹌的往屋外奔去!
  “室內何人?”
  一個高大的人影,隨聲奔入!
  陸翰飛听出奔來的正是醉臥前殿的獨日老人五毒手駱倫,正待出聲!
  駱倫業已一下欺到身前,睜著一對滿布紅絲的眼睛,緊盯著自己,嘿嘿冷笑退:“小子,原來是你……”
  他話聲末落,敢情這一瞬之間,聞到陸翰飛衣上玷污的蛇血腥味,突然雙目暴射,左手倏伸,一下扣住陸翰飛的右腕,厲聲道:“小子,你是干什么來的?”
  邊說邊向地上瞧去,藤簍倒翻,蛇尸委地,這情形直瞧得五毒手駱倫須發如朝,憤怒如雷,手上驟然加勁,厲聲喝道:“金線蝮蛇!你……你小子受何人指點,膽敢偷盜金線蝮蛇寶血?”
  陸翰飛只覺被扣手腕,宛如一道鋼箍,聞盲忙道:“老丈快請松手,在下因找尋少林方丈,被這條大蛇纏住,我……我已經中了蛇毒……”
  他說話之時,只覺胸腹如焚,渾身欲裂,難以忍受!
  “松手?哈哈哈哈!”
  五毒手滿面獰惡,怒极而笑,道:“小子,你真該死!”
  左手繼續用力,內勁越來越重,恨不得一下折斷對方手骨!
  陸翰飛誤打誤撞,喝下了大量蛇血,他方才運气行功,蛇血發散,后來運功停止,蛇血失去真气引導,自然又脹滿欲裂!
  此時眼看五毒手眼射凶光,緊扣自己脈腕不放,心中惦急著東廂的楚湘云和靈岩大師,不由劍眉一剔,右腕疾翻,怒迢:“你還不放手?”
  他蛇血正在四肢澎脹,這輕輕的一揮,竟然力道奇猛,五毒手駱倫再也扣不住他,心頭一怔,大喝道:“小子,還不躺下?”
  單掌一揮,直往陸翰飛胸口拍到!
  陸翰飛論武功經驗,都和他相差太遠了,何況這一招又是五毒手駱倫怒极而發,手法詭异,出招奇快,陸翰飛如何化解得開?
  不!連躲閃都嫌不及!
  “砰!”五毒手那只烏黑闊厚的手掌,端端正正拍上陸翰飛胸口,一下被他震飛出一丈來遠,“拍達”摔倒地上!
  五毒手駱倫二十年來,以“五毒掌”縱橫江湖,擊中人身,十二個時辰,就得毒發身夾,陰毒無比。
  這一掌,他少說也用上六成力道,而且又擊中對方胸膛,照說非立時殞命不可!
  哪知陸翰飛掌中胸口,雖被震出老遠,但胸腹之間,居然自生抗力,一團炙熱的火球,似乎被他一掌擊散,胸頭反而感到一暢,身子一繃,跳將起來!
  原來練功的人,凡是服下蛇血繕血之類,周身必須使人用木棍敲打,一則散發血毒,二則好教蛇血和武功結為一体,据說打一棍,力道就會增加一分。
  陸翰飛方才已經運气行功于先,蛇血經真气催動,早已布滿全身,此時脹滿之感,只是在內力上,一時容納不了這許多大量奇猛的蛇血罷了!
  五毒手駱倫一掌把陸翰飛震出之后,見他從地上一躍而起,絲毫沒有受傷模樣,心頭登時明白,這是服下蛇血之后應有的情形。
  心頭更是怒惱,他明知自己此時出手攻擊,等于是幫助他練功,但一個人到了怒火迸頂的時候,哪還忍耐得住?暗想:憑自己的功力,只要用十成力追,還怕傷不了他?心念疾轉。口中陰嘿一聲,倏然往陸翰飛身后欺去,手掌一掄,惡狠狠的朝后心擊去!
  陸翰飛警覺雖快,急忙向前一躍,但五毒手駱淪出掌如風,“啪”的一掌,依然被擊中后心!
  陸翰飛只覺一陣陰柔勁力,透体而入,似乎比先前一掌,力道更大,同時脊背骨也感到一陣奇痛。
  但他依稀体會到對方來力越大,好像自己身上發出的抗力也越強,身子被他震得站立不住,登登往前沖出了四五步!
  他前胸后心,連中兩掌,積聚体內腹蛇寶血的郁熱之气,經“五毒神掌”的陰柔之气激引,宣泄了大半,周身骨骼為之一輕,精神陡然振作!
  他心中惦念著東廂兩人,此時哪還停留,身藉前沖之勢。立即使出“八步追風”輕功,一下竄出房去,直往東廂掠去!
  “八步追風”,原是追風無形東方矮朔公羊叔獨步武林的絕技,他此時功力驟增,去勢之快,直如電閃風飄,迅速絕倫!
  五毒手駱倫眼看連自己十成功力的“五毒掌”只能把他震出,依然無法傷他,心頭又气又急,此刻見他輕輕一閃,便已奪門而出,哪里肯舍,厲喝一聲:“小子,你往哪里走?”
  人隨聲起,跟蹤追出!
  就在陸翰飛掠入東廂之后,五毒手駱倫也自闖將進來!
  旋風煞木通剛才和陸翰飛對了一掌,心頭方自一怔,便被來人閃入屋內,此時陡覺身后又有敵人從門口扑人,不由激發凶性,厲喝一聲:“什么人?”
  喝聲出口,“白骨爪”已往來人當頭抓落1
  “蓬!”又是一聲巨震,兩條人影,又各自震退了一步!
  旋風煞雙目綠光暴漲,厲笑道:“五毒掌?你是何人?”
  “一點沒錯!”
  廂房門口站著的一條高大黑影,怪笑道:“咱老子正是駱倫!”
  旋風煞心頭一震,怒笑道:“你是赤甲山的駱倫?”
  五毒手大笑道:“天下還有几個駱倫?”
  旋風煞陰嘿道:“那也只不過仗著西毒逢巨川的招牌罷了,你知老夫是誰?”
  五毒手大笑道:“咱老子已經在這里住了三天,難道連你們厲山雙煞鬼鬼祟祟的躲在東廂,都會不知道!”
  旋風煞木通突然一陣桀桀怪笑,點頭道:“好,好!原來你們是存心找碴來的?”
  五毒手怒道:“胡說,你們住東廂,咱們住西廂,雙方互不相關,找你個屁碴?”
  旋風煞陰聲道:“你不是存心找碴,闖到東廂來作甚?”
  五毒手雙目亂轉,突然向陸翰飛一指,道:“咱老子是追這小子來的,咱們河水不犯井水,你快讓開?”一邊大聲喝道:“小子,你滾出來!”
  坐在棺材上的陰風煞柯靈許久沒有作聲,突然尖聲罵道:“老不死,你真越老越窩囊了,咱們厲山雙煞,怕過誰來?人家說得好听,明明就闖進東廂來了,還說河水不犯井水?這般說闖就闖,就是逢巨川親來,也得問問老娘,答不答應?”
  話聲出口,一條人影,業已落到五毒手面前!
  五毒手駱倫因金線蝮蛇寶血被陸翰飛喝去,早就怒火迸頂、如何還受得了陰風煞當面難堪?聞言不由一陣縱聲怒笑,點頭道:“這就是了,我道這小子是受了誰的指點,哈哈,原來有厲山雙煞撐腰,來,來,你們兩夫妻就一齊上吧!”
  陰風煞尖哼道:“對付一個殘廢的人,何用咱們夫妻同上?姓駱的,你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吧?”一面回頭朝旋風煞喝道:“老不死,你沒听見人家說那小子是咱們撐的腰?哼,真活見鬼,凡是闖進東廂來的人,都得由咱們發落,那賊和尚決差不多了,你就先把那小子拿下了再說。”
  旋風煞點頭道:“是,是,闖進東廂來的人,都得听咱們發落,老夫也是這個意思!”
  陰風煞并沒理他,轉頭又柔聲說道:“秋儿,你坐著別動,等師傅打發了這姓駱的,就來陪你。”
  五毒手駱倫獨臂當胸,冷笑道:“你說完了沒有?”
  陰風煞鳩面倏沉,桀桀笑道:“姓駱的,你盡管動手就是!”
  五毒手駱倫自然知道厲山雙煞,女的比男的厲害得多,尤其她練的“陰風掌”,只要陰風透体,傷人內腑,而且專破各种气功,是邪門陰功最狠毒的功夫,就是自己的“五毒神掌:恐怕也要略遜半籌!
  這位平日毒橫天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此時面對強敵。卻也不敢大意,只見他黑衣鼓動,怪笑一聲道,“好,那么咱老子就占先了!”
  忽的一揚獨臂,一股腥臭掌風,直擊而出!
  陰風煞柯靈冷冷一哼,雙臂一抖,凌空飛起,猛朝五毒手當頭扑去!
  不!她兩只枯白手掌,垂直下拍!
  這兩人第一招上,便自各展絕學,把“五毒掌”,“陰風掌”,都使了出來!
  五毒手駱倫出手如電,但對方身形卻在自己掌風堪堪拍到之前,忽然躍起,心頭微微一楞,暗想這婆娘身手果然靈活!
  但他對當頭扑來的陰風煞,似乎并未注意,直等一陣澈骨陰風,离頭頂五尺光景,一聲怪笑,烏黑左掌,猛然一招,那剛才擊出的陰柔潛力,陡地向上翻去!
  陰風煞雙掌一分,左掌依然下況,身形懸空一旋,當真快若鬼魅,一下落到駱倫身后,右掌沒等身形落地,閃電向駱倫拍到!
  五毒手雖然只剩了一條左臂,但他應敵之時,一條手臂和別人兩條手臂絲毫無异!只見他獨臂伸縮之間,向上一揮,緊接著掌隨身轉,同時又朝前迎出!
  雙方動作,全都快到令人無法瞧清,但听“蓬”“蓬”兩聲,一在上空,一在身前,同時響起!
  腥風四溢,寒風四卷!
  兩條人影,同時后退了半步!
  不!雙方乍退倏進,放手廝斗!
  靈岩大師方才使出從不輕用的少林絕學“般若禪掌”,依然難以和旋風煞相抗衡,一連几掌硬拼之下,更無法壓制內傷,幸好陸翰飛适時闖入,接著五毒手相繼闖來,和旋風煞起了爭執,才無暇再向靈岩大師下手。
  靈岩大師這一停下手來,陡覺自己內力耗損過多,內腑受創不輕,急忙從怀中掏出少林寺秘制的救傷靈藥“大梅檀丸”,納入口中,閉目調息。
  楚湘云一只右腕,被旋風煞抓過之處于又紅又腫,痛入骨髓,差幸對方下手不重,沒把手骨折斷,此時瞧到陸翰飛沖將進來,惊喜交集,一時忘了疼痛。
  三人一同退到壁角,還沒來得及說話,陰風煞柯靈業已搶到門口,和五毒手駱倫動上了手。
  旋風煞木通也同時提著鬼爪,往陸翰飛逼來,口中厲笑道:“要拿這小子,還不容易?喂,小子,老夫勸你還是束手就縛,听候發落的好!”
  陸翰飛方才入門之時,和他對過一掌,覺得自己通体清涼,比五毒手駱倫擊中自己的兩掌還要舒服得多,但這會稍為停了一陣工夫,逐漸又感到全身熱烘烘起來!
  他雖然不知眼下蛇血,必須周身敲打,發散郁熱的道理,但也明白只要和人動手,就會舒服,因此轉身喝道:“你來得正好!”
  旋風煞木通方才曾和他對了一掌,雖覺這青年人身手不弱,但只當陸翰飛是少林門下弟子,哪會把他放在眼里,聞言桀桀笑道:“老夫要把你拿下,你哪想逃得出手?”
  人隨聲到,手爪迅疾往陸翰飛肩膀抓來!
  靈岩大師雙目倏睜、低喝一聲:“小施主快退!”
  “砰!”陸翰飛伸手一格,架開對方爪勢,震得一個身子搖晃了几下,退出一步,回頭說道:“大師,不礙事,晚輩接他几招就是!”
  靈岩大師眼看陸翰飛居然一下架開旋風煞的“白骨爪”,只不過后退了一步,心頭大是惊异!
  但就在他轉念之際,旋風煞陰嘿一聲,雙爪快如閃電,又往陸翰飛抓出!
  陸翰飛根本不知道厲山雙煞是二十年前窮凶极惡的大魔頭,只覺對方一招硬拼,心頭又是一陣涼爽,燥熱頓減,精神同時一振。眼看對方雙爪齊發,向自己抓來,哪還怠慢,也立即雙臂抖動,使出師門“流云飛掌”,和對方硬架硬打!
  一時但听“砰”“砰”連響,先前几招,陸翰飛還被震得踉蹌后退,但打到后來,竟然越打越有精神,力道也隨著大增,居然能夠和旋風煞打得平分秋色!
  有時他出手終究沒有旋風煞來得神速,肩膀、胳臂,常常被旋風煞的鬼爪趁隙而入,一把抓住,但他此時是行气如珠,運勁若剛,絲毫不以為意,用力一奪,便自掙脫!
  這情形直瞧得靈岩大師不胜惊詫!
  當然,旋風煞木通更是凜駭,暗想:自己“白骨爪”無堅不摧,怎么連下殺手,總是傷他不得?這小子倒真是自己數十年來第一個碰上不怕“白骨爪”的青年高手!
  他哪知陸翰飛服下大量金線蝮蛇寶血,而且凝結胸腹之間的蛇血,又經五毒手駱倫兩掌擊散,此時周身四肢,散開了欲化未化的蛇血,力道何等強猛,“白骨爪”自然傷他不得!
  不!“白骨爪”的陰寒之气,正好幫助陸翰飛清除留在体內的蛇血熱毒,也等于替陸翰飛敲打喂招!
  陸翰飛連自己都不敢相信,何以在舉手投足之間,內力源源涌出,不知比從前增加了多少倍?
  轉眼工夫,雙方已對拆了二三十招下來,旋風煞還是絲毫沒有占到上風!
  不,該說他先前所占的上風,目前已逐漸扯平。一時只气得旋風煞木通連聲厲嘯!卻也瞧得楚湘云睜大眼睛,又惊又喜!
  “陸大哥哪來這么深厚的功力?”
  楚姑娘越看越奇,口中不期低低的說道!
  “阿彌陀佛!”
  靈岩大師己從地上拾起禪杖,靠在手彎中,雙手合十,低誦了一聲佛號,點點頭道:“老衲也自奇怪,陸小施主這點年紀不可能有這般深厚造詣,真是我佛有靈,菩薩保佑!”
  這一陣工夫,東方已漸漸露出曙光!
  陸翰飛和旋風煞已經打到百招之外,他仗著金線螟蛇寶血,此時已和武功結為一体,功力大增,任他旋風煞連下殺手,依然無法傷他。但一襲藍衫,卻被“白骨爪”抓得東破一塊,西破一塊,雙方還是硬打硬接,斗成一團。
  另一對陰風煞柯靈和五毒手駱倫,此時人影翻滾,掌風呼呼之中,情勢已是不同!
  陰風煞的“陰風掌”,已練得出神入化,雙臂忽爾伸長。忽爾縮短,骨節格格作響,一雙灰白的掌影,四面八方的往五毒手進襲!
  五毒手駱倫獨臂掄飛,身形飄閃,還是被逼得連連后退!
  突然,廟外飛來一聲長嘯,尾聲未落,一條青影,倏地從門外閃入,輕飄飄的落到陰風煞和五毒手兩人之間,口中喝道:“大家快請住手!”
  他左掌橫掠、貼著陰風煞左臂,斜斜往外一推。
  五毒手乘机向左躍開,口中惊喜的叫了聲:“公子!”
  陰風煞被他輕輕一封,居然從自己掌下把五毒手救出,心頭不禁大怒,定睛瞧去,只見自己面前,站著一個年約二十以上,身穿藍袍的少年公子,他雙手一拱,作揖道:“小生逢家騁,不知駱大叔如何開罪了老前輩,小生這廂陪禮!”
  陰風煞正待發作,但瞧他生得玉面朱唇,風度瀟洒,說話有禮,而且自稱姓逢,心下一怔,繃著一張鳩面,冷冷的道:“你自稱姓逢,逢巨川是你何人?”
  逢家馳躬身道:“老前輩說的正是家父!”
  說到這里,回頭朝五毒手笑道:“駱叔,家父和三姨娘業已出川,舟行迅速,我們須得立時赶去才好!”
  五毒手怔得一怔,道:“什么?些須小事,還要老庄主親自出馬?只是……”
  逢家騁劍眉微微一皺,問道:“駱叔還有什么事嗎?”
  五毒手駱倫恨恨的向陸翰飛一指,說道:“老奴千方百計才捉到的一條金線蝮蛇,被這小子喝了血去!”
  逢家騁一雙星目,依言向陸翰飛瞥去!
  陡覺眼前一亮,晨光清朗,只見壁角上站著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她左腕又紅又腫,攢著秀眉,模樣儿楚楚動人,嫵媚已极!不由瞧得眼珠發直,朗笑道:“駱叔也真是的,區區一條蝮蛇,也值得這般小气?”
  金線蝗蛇,干載難覓,他居然說得如此大方!
  只見他一面含笑拱手道:“這位兄台如何稱呼?”
  原來逢家騁閃入東廂,架開陰風煞和五毒手兩人;口中曾喝了聲“大家住手”,是以旋風煞和陸翰飛也停了下來。
  陸翰飛臉上一紅,連忙還禮道:“在下陸翰飛,實在無意
  逢家騁瞧了楚姑娘一眼,連連搖手道:“陸兄不必介意,唔,這位姑娘,想必是陸兄一路?”
  陸翰飛道:“這是在下妹子。”
  逢家騁俊目一轉,從袖中取出一粒藥丸,遞到陸翰飛手上,笑道:“陸兄,令妹左腕紅腫,兄弟身邊,恰巧帶有寒舍秘制消腫止痛之藥,請陸兄收了。”
  陸翰飛見他一表人材,心中早有好感,接過之后,謝道:“多謝逢兄!”
  陰風煞柯靈雖是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但生性喜人奉承,逢家馳閃人東廂,對她執禮甚恭的叫著“老前輩”,怒气無形中消了許多。
  尤其听說他是毒神逢巨川的儿子,而且逢巨川又帶著他寵姬黑鳳仙出川,心中不無顧忌,哪知逢家馳忽然和陸翰飛攀起交情來!
  當然他一雙俊目,只是朝楚湘云直瞟,如何瞞得過陰風煞的眼睛,心中一气,暗暗哼道:“小子,你只是瞧著那小妞儿,難道咱們徒儿還比不上她?你連正眼也沒瞧一下,豈不气人?”
  其實這真是天曉得,此時天光大亮,這間廂房,前半間因有陽光照射,較為明亮,那后邊半間,放置棺木之處,反而更顯得陰暗,逢家騁自然沒有去注意棺材中還坐著人。
  陰風煞柯靈當下鳩面一沉,冷冷的道:“厲山雙煞面前,可不是你們寒暄的地方,闖進東廂來,該如何說法?”
  逢家聰听得一怔,連忙作揖道:“老前輩息怒,駱叔喝醉了酒,誤闖貴室,冒犯之處,請老前輩看在家父面上,多多擔待。”
  陰風煞冷笑道:“姓駱的喝醉了酒,你呢?你闖到東廂來,是不是也喝醉酒了?”
  逢家馳听得好生著惱,但因對方凶名久著,自己身有急事,不愿開罪,忍气陪笑道:“晚輩就是陪罪來的。”
  旋風煞一听妻子口風不善,立即幫腔哼道:“小娃儿,你不過仗著老子一點名頭,老夫夫婦面前,可容不得你撒野。”
  陰風煞橫了他一眼,喝道:“老不死的,你給我閉嘴!”
  旋風煞聳聳肩,果然不再說話。
  逢家騎听到旋風煞的話,俊臉微微一變,依然笑了笑道:“兩位老前輩和家父齊名,晚輩只好一切听憑吩咐!”
  陰風煞桀桀怪笑道:“你是說咱們兩個老不死倚大壓小,欺負你后輩?嘿嘿!這個容易,只要你胜得過咱們厲山雙煞門下弟子,咱們就不追究你和姓駱的無故扰鬧我東廂之事。”
  逢家騁還沒答話,旋風煞木通接口笑道:“不錯,咱們徒儿和……”
  陰風煞慘綠雙目,瞪了他一眼,旋風煞連忙住嘴。
  只見陰風煞用手一招,柔聲道:“秋儿,你來替為師教訓教訓他!”
  逢家馳想不到陰暗之處,還躲著厲山雙煞的徒儿,正待舉目瞧去!
  哪知陰風煞話聲一落,陡覺一陣奇寒冷气,扑面而來,心中陡然一惊,慌忙后退了兩步。定睛瞧去,自己身前,不知何時已俏生生站著一個長發披肩的紅衣少女!
  這少女除了臉色略嫌蒼白之外,竟然秀美絕倫,冷艷無雙!
  她這一出場,身法之快,就是連靈岩大師,陸翰飛,楚湘云和滿臉怒色站在一邊的五毒手駱倫,都不禁大吃一惊!
  尤其她飛出時帶起的那一陣澈骨寒風,使人禁不住有机伶怜的感覺!
  五毒手駱倫皺了皺眉,沉聲道:“公子小心,這姑娘必然身怀特殊陰功,千万不可輕敵!”
  逢家馳此時早已瞧得目定口呆,失魂落魄的望著冷秋霜,五毒手在他身邊說些什么,哪還听得進去?口中“啊”了一聲,抱拳道:“小生逢家騁,得遇姑娘,三生有幸,不知姑娘芳名如何稱呼?”
  冷秋霜宛如冷電般秋波,微微一轉,冰冷的道:“我師傅叫我和你打架,又不是叫我和你說話?干什么告訴你名字?”
  她聲音雖冷,但猶如珠落玉盤,另有一种清音,好听已极!
  話聲出口,玉手微揚,輕飄飄的推出一掌!逢家馳目迷絕色,耳听嬌音,當真有“這般可喜娘罕見”之感,哪會防她既未出聲照呼,又沒擺開門戶,就這么一掌推來!
  要知冷秋霜雖是功虧一贊,“九陰神功”只練到三成火候,便被靈岩大師無意破坏,未能圓滿完成,但“九陰神功”是左道旁門中最厲害的一种功夫,就是三成火候,已非同小可!
  逢家馳雖是家學淵源,武功已有极深造詣,此時一來色迷心竅,二來驟不及防,等到發現對方出手极慢极輕,好像漫不經意的一記虛招,但所蘊無形潛力,卻似乎還在陰風煞柯靈之上!
  不!這一掌冷气森森,刺骨眨肌,仿佛從万丈冰窖之下,吹出來的寒風,一下透体而過!
  逢家馳机伶伶打了一個冷噤,忽然之間,只覺自己手足發僵,什么招式,再也遞不出去!口中呵呵兩聲,渾身顫抖,搖搖欲倒!
  冷秋霜瞧得大是奇怪,停手不發,回頭道:“咦,師傅他怎么連一招也禁不起!”
  陰風煞得意的道:“乖孩子,他就是中了你的‘九陰神功’啊!”
  她雙手一張,把冷秋霜一個嬌軀,緊緊摟入怀中,口中直喊:“乖孩子,你真是師傅的乖孩子!”
  五毒手駱倫深知公子武功极高,哪想連人家一招都沒有接住?再一听說“九陰神功”?不由臉色大變,一把挾起逢家馳身子,怪笑道:“厲山雙煞听著,咱們赤甲山自然有人會向你們找回場子!”
  雙腳一頓,人已往門外沖去!
  “九陰神功”,居然會有這么厲害!不但瞧得靈岩大師等三人大為凜駭,就是厲山雙煞,也大出意外!
  陰風煞柯靈摟了一陣,突然放下冷秋霜,一張鳩面上,殺气騰騰,回頭朝著靈岩大師,厲聲的喝道:“賊和尚,要是沒有你賊和尚從中破坏,秋儿……她‘九陰神功’何止只有三成火候?普天之下還有誰是咱們孩子的敵手?你……你們真是死有余辜!”
  她越說越气,聲音尖銳刺耳,兩眼雖在白天,依然綠光暴射,口中喝道:“老不死,你還不給老娘滾開?我要生劈賊禿
  身子突然躍起,掌先人后,閃電往靈岩大師扑落!
  這一下當真聲到人到,快到像電光石火!
  不!人還未到,“陰風掌”一股凌厲無比的陰風,已像黃河天上來,籠罩一丈方圓,使人有一种鬼气森森的感覺!
  靈岩大師眼下少林秘制“大梅檀丸”,又經過這一陣運功調息,內傷業已好了十之七八。
  此時听到陰風煞厲聲喝罵,心知她必然會突起發難,厲山雙煞女煞比男煞更是厲害,這是江湖上誰都知道之事。
  一時哪敢怠慢,立即功聚雙臂,雙掌當胸,默默運起“般若撣功”,口中念出一聲佛號:“阿彌陀佛……”
  正待揚起雙掌,硬接對方一擊!
  只見一條人影,疾閃而出,耳中听到陸翰飛的聲音,叫道:“大師,還是讓晚輩……”
  這當真說時遲,那時快!陸翰飛雙掌奮起全力,使出一招“雙手擎天”,朝陰風煞柯靈迎去!
  “蓬!”巨震響起,陸翰飛悶睜一聲,一個身子登登地直退了三四步,還是站立不住,雙腿一屈,一屈股坐到地上!
  靈岩大師看得心頭大駭,楚湘云嚇得花容失色尖叫出聲。但急忙舉目看去,只見陸翰飛雙腳一彈,倏然站起身來!
  陰風煞身在半空,口中一聲怪嘯,身子直飛出兩丈來遠。連翻了兩個筋斗,才落到地上!
  只見她喘了口气,臉色獰厲之中,帶著几分惊愕,桀桀厲笑道:“看不出你這小子,果然是有點門道!”
  “咭!”她話聲才落,忽听頭頂上有人“咭”的輕笑了聲!
  大家抬起頭來,只見屋梁上坐著一個頭梳雙辮的小姑娘。方才那聲輕笑,敢情就是她笑出來的,因為她那張苹果般的臉頰上,還留著笑的痕跡!
  那小姑娘看去約莫十四五歲,生得眉目清秀,笑靨如花,一身紫紅衣衫,一雙紫紅鞋儿,鞋頭上還繡著几朵白色花朵,坐在梁上,雙腳蕩呀蕩的,顯得又調皮,又天真!
  陰風煞看得一楞,憑自己厲山雙煞的名頭,頭頂上多出一個人來,還一無所覺,傳出江湖,這臉可丟大了!她心中嘀咕,抬頭問道:“喂,小姑娘,你到這里干什么來的?”
  小女孩眨著眼睛,笑了笑道:“我來了沒有多久,就是看你們打架來的呀!”
  陰風煞雖覺這小女孩既能神不知,鬼不覺的躲在梁上,极可能是西毒門下,這就又道:“你是逢巨川的什么人?”
  小女孩睜大眼睛,問道:“逢巨川,逢巨川是誰?啊,你說那個被你徒儿一掌打傷的那個人就是姓逢?我才不呢!”
  陰風煞道:“那么你家大人呢?”
  小女孩咭的笑道:“我家离這里遠著呢,我是跟嬤嬤出來玩的。”
  陰風煞遲疑道:“你嬤嬤是誰?”
  小女孩道:“我從小就是她領大的,媽有時罵我,嬤嬤就幫著我說話,她最疼我。”
  陰風煞雖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但看著小女孩天真未鑿,稚气可愛,心頭卻大是喜歡,招手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快跳下來!”
  小女孩搖搖頭道:“我不下來,我在這里很好。”
  旋風煞木通喝道:“你不下來,老夫就把你捉下來!”
  小女孩撇嘴道:“老不死,你連他也打不過,還想捉我?”她用手向陸翰飛指了一指,哼道“我就偏不下來,你試試看?”
  旋風煞被她說得臉上一紅,怒嘿道:“小丫頭,你找死!”
  鬼爪一揚,就要往小女孩抓去!。
  陰風煞喝道,”老不死,你做什么?”
  旋風煞陪笑道:“我把她抓下來。”
  陰風煞哼了一聲,道:“你給老娘站開。”
  旋風煞骷髏臉上,皮肉牽動了一下,嘿嘿干笑著,果然依言退下。
  小女孩拍手笑道:“呵,呵,呵,怕老婆,羞,羞,羞,變泥鰍!”
  她說到高興,忽然從怀中掏出一個小小紙包,手指拈了粒,丟進口中,嘖嘖的吃著,一面朝陰風煞笑道:“這是蜜餞楊梅,你吃不吃?”
  陰風煞又好气,又好笑,搖搖頭道:“我不吃。”
  小女孩道:“這楊梅千就是嬤嬤做的咯,她說,肉吃完了。核還可以當暗器哩!”
  說話之間,順口“扑”的一聲,吐出棱來!
  不!那小小一粒楊梅核,居然風聲“嘶”然,往對面牆壁上射出,一下嵌入壁中!
  小女孩得意的笑了笑,苹果臉上,登時漩起兩個酒窩!她又從紙包中取出一粒蜜餞楊梅,丟人口中,偏頭朝陰風煞笑道:“喂,你現在又可以倚大壓小.欺負后輩了呀!”
  陰風煞鳩臉一沉,剎那之間,喜愛小女孩的心情,悉化烏有,怒道:“小娃儿,你是說我以大壓小,欺負這小子?嘿嘿,誰叫他自己找死?”
  小女孩嘴中一陣嚼動,又扑的一聲,往下吐出一粒楊梅核,不屑的道:“你們只會撕破人家衣服,也不見得贏得了人家。”
  陰風煞厲笑道:“小丫頭,你敢小覷厲山雙煞?”
  小女孩小臉一繃道:“你才是小丫頭,你罵我,我不和你好啦!”
  靈岩大師眼看陰風煞笑臉倏收,雙目凶光隱現,深怕小女孩触怒了她,驟下殺手,急忙抬頭道:“小姑娘,你快走吧,你嬤嬤可能在找你了。”
  陰風煞陰笑道:“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
  小女孩听靈岩大師說完,雙腳一蕩一蕩的,口中咭的笑道:“老和尚,你怕她打我?哼,我才不怕呢,他們合起來,恐怕連嬤嬤也打不過。”
  她隨手又把蜜餞楊梅,丟進口中,望著陸翰飛道:“喂,他們把你的衣服撕破了,你不要他們賠了?”
  陰風煞突然厲吼道:“小丫頭,你給我下來!”
  接著伸手向陸翰飛一指,喝道:“小子听著,這小丫頭說咱們厲山雙煞倚大壓小;方才你總瞧到了逢巨川的儿子,只怨他學藝不精,傷在咱們秋儿手下。你小子也只要胜得咱們秋儿,包括賊和尚在內,和咱們的梁子,一筆勾銷,要是你敗在咱們秋儿手下,嘿嘿,你們四人,就在厲山雙煞面前,乖乖的自絕。”
  原來厲山雙煞也只知順門“九陰神功”,必須童身練習,一經練成,天下無人能擋。但自己兩人,已非童身,無法練習,是以“九陰神功”的威力,竟究如何,也無法獲知。
  這回自己徒儿“九陰神功”才練到三成火候,就被靈岩大帥誤打誤撞的開棺破坏,先前還以為前功盡棄。不料冷秋霜只在舉手之間,就把毒神逢巨川的獨生儿子擊傷,足見自己徒儿雖然“九陰神功”只有三成功力,但威力之強,分明已再自己兩人數十年苦練的“陰風掌”和“白骨爪”之上。
  方才她已看到陸翰飛和自己丈夫動手,“白骨爪”居然無法傷得了他。而且自己也和他對了一掌,發現這少年人功力极強,不如要自己徒儿出手,才這故示大方。
  哪知話聲出口,坐在梁上的小女孩蕩著雙腳,叫道:“我不是和他們一起的,這樣不公平。”
  陰風煞陰嘿道:“這可由不得你,除非你也胜得了咱們秋儿!”
  小女孩鼓著腮道:“你徒儿會‘九陰神功’,我可不會呀。我只會吹簫,她會不會?”
  陰風煞并沒理她,回頭朝冷秋霜招手道:“秋儿,你出來。”
  陸翰飛方才和旋風煞力敵百招,后來又和陰風煞硬對一掌,發覺自己內力,好像越戰越強,知道自己喝了金線蝮蛇寶血,果然功力大進。而且這一陣工夫,楚湘云已悄悄的把和厲山雙煞結怨經過,說了個大概,知道雙方決難善了。
  這就昂然說道:“白骨爪,陰風掌,在下業已領教,令高徒的‘九陰神功’,陸翰飛自然是奉陪到底!”
  話聲未落,冷秋霜紅影閃動,冷風拂面,俏生生飛落面前!
  靈岩大師急忙低聲說道:“小施主千万小心!”
  陸翰飛道:“大師放心,晚輩理會得!”
  他因有逢家騁前車之鑒,哪敢大意,此時功凝全身,淵停岳峙,抱拳道:“姑娘請賜招吧!”
  冷秋霜方才并沒注意到陸翰飛,這時四目相對,陡覺這位一襲藍衫已被師公抓得支离破碎的青年,竟然劍眉星目,面如冠玉,瀟洒之中,另有一股逼人英气!
  不像先前那個逢家馳,雖然生得俊俏,但一雙眼睛,只是灼灼的盯著自己直瞧,心頭就感到討厭。不由多看了陸翰飛一眼,寒冰似的臉上,忽然飛起一朵紅云,展齒一笑,低聲說道:“我先出手了,你接得住嗎?”
  陰風煞柯靈看到徒儿這付模樣,心頭微微一震,桀桀笑道:“傻孩子,人家南岳門下,名師出高徒,他既然要你發招,你就不用客气了!”
  冷秋霜睜著口雙秋波,口中“嗯”了一聲,果然玉手微抬,和先前跟逢家騁動手時一樣,輕飄飄的推出一掌!
  陸翰飛早有准備,身形微晃,腳下倒踩七星,倏然橫移五尺,右手中食兩指,豎立如劍,使了一式南岳“丙靈劍法”中的“赫赫炎炎”,指風素然,向冷秋霜擊出!口中同時喊了聲:“姑娘接招!”
  冷秋霜一招落空,嬌軀輕轉,极其隨意反掌一撩,一股強勁寒風,朝陸翰飛指風撞到!
  “砰”然輕震,兩人一合即分。陸翰飛和她掌風乍接,只覺除了震力极強之外,宛若炎夏涼風,絲毫沒有凍若寒冰之感!。
  但冷秋霜卻感到陸翰飛的指風,似乎蘊有一股陽和之气!心中一惊,突然回頭朝陰風煞開口叫道:“師傅,怎么他的掌風會是熱的?”
  陰風煞面上一怔,陡地想起南岳一派,素以“少陽神功”著稱,劍法、掌法,均以南方丙火為主。
  嘿,這小子妄想以“少陽神功”抗拒“九陰神功”,等于一點煙火,投入一潭寒水口,豈非加速死亡?不禁陰笑一聲道:“秋儿你不要分心,只管施展就是。”
  要知“少陽神功”乃是南岳絕學,陸翰飛從師八載,原出只練到三成光景,但自從服了大量蛇血內功驟增,“少陽神功”當然水漲船高,此刻足有十二成火候。
  “少陽神功”本身,自非“九陰神功”之敵,但一個有十二成火候,一個只有三成,扯成平手,也自在情理之中。
  何況陸翰飛休于對方“九陰神功”之名,一招以指代劍的“赫赫炎炎”乃是“丙靈劍法·’中最具威力的一招,是他存心試試對方力道而發。
  雙方各退一步之后,陸翰飛膽气驟壯,心知自己憑藉金線蝮蛇寶血之力,根本不畏對方寒冰之气!
  冷秋霜听師傅一說,果然又嬌“嗯”了一聲,紅衣閃動,玉掌翻飛,連續攻出。陸翰飛朗笑一聲,也施展師門心法,把七十二式“流云飛掌”,綿綿使出!
  兩人一招一式,由慢而快,不多一會,漸漸分不清面目,只是一團紅影,一團藍影!
  不!紅影不時的侵入藍影和紅影翻滾揉和,變成了一團紫紅影子!
  但兩丈之內,在冷秋霜“九陰神功”之下,寒風排空,冷气眨骨!
  靈岩大師數十年修為,身在戰圈外邊,還能忍受,楚相云功力較差,被這四外溢出的九陰寒風,凍得連打寒噤!
  靈岩大師此刻只知道陸翰飛無意之中,服下了大量蛇血,但他乃少林高僧,哪會知道蝮蛇寶血的功效,足可抵得二三十年修為,還以為只是蛇血熱毒,暫時使他不畏寒冰而已。
  因此看著雙方澈戰,目下雖然功力悉敵,但持久下去,終非旁門最厲害的“九陰神功”之敵,勢必損傷真元。心中想著,不由修眉緊蹙。
  厲山雙煞也想不到區區一個南岳門下,居然能在至陰至寒的“九陰神功”之下,和徒儿放手搏斗,也大感惊詫!
  只有坐在梁上的小女孩,蕩著雙腳,把小紙包的蜜餞楊梅,一顆顆往口中丟人,一邊咀嚼,一邊連聲叫好。
  陰風煞看了一陣,心頭漸感不耐,暗想:這小子目前已如此了得,日后必為后患,一時殺心驟起,回頭朝旋風煞嘴皮微動。
  旋風煞緩緩往梁下走近,骷髏臉上,皮肉一陣牽動,抬頭叱道:“小鬼頭,你嚷什么?”
  小女孩不眼的道:“難道我連叫好也不能叫?”
  旋風煞怪笑一聲:“小鬼頭,你給我下來!”
  鬼爪伸縮之間,陡地暴長,一下往上抓去!
  “啊!”小女孩大吃一惊,雙腳赶忙往梁上縮去。
  這當真是電光石火,一瞬間事!
  旋風煞木通出手向小女孩抓出的同時,陰風煞柯靈也滿臉獰惡,“陰風掌”凝聚全力,一下欺人戰圈,舉掌向陸翰飛后心擊去!
  陸翰飛仗著蝮蛇寶血之力,和至陰至寒的“九陰神功”力拼百招,雖然不致落敗,但要想胜過對方,又談何容易?
  冷秋霜自幼由厲山雙煞扶養長大,武功已得雙煞真傳,平日常听師傅師公說著,只要練成“九陰神功”,就無人能敵。這時和陸翰飛打了將近百招,還胜不了人家,不由激起好胜之心,手上忽爪忽掌,攻得十分凌厲。
  陸翰飛全力迎戰,堪堪和對方打成平手,陰風煞這一突然發難,哪能兼顧得及,如被打中,就非立時喪在掌下不可;但就在陰風煞柯靈“陰風掌”堪堪拍出之前,突然半空中如金鐵互撞,如嘹亮鶴鳴,響了兩聲!
  厲山雙煞陡覺全身一震,慌忙收招!
  那是一陣急促嘹亮,刺耳震心的笛聲!
  厲山雙煞側耳諦听,臉色頓時大變!
  不!兩張骷髏似的臉上,肌肉牽動,變得無比獰惡,陰森慘綠的目光,射出恐懼和憤怒之色!
  笛聲不住的滾轉,倏而低沉頓挫,倏而高亢入云,尖銳勁急,浩浩蕩蕩,宛如金戈鐵甲,一片殺伐!
  厲山雙煞只覺全身熱血沸騰,四只鬼爪同時向高空抓起!
  他們只想依著笛聲,狂叫厲吼,手舞足蹈一番!
  陰風煞終究功力比丈夫要深厚得多,她雙爪堪堪舉起,便立時警覺,心知此刻只要稍一把持不住,就會被笛聲迷亂。
  除非對方停下笛聲,否則直要舞到精疲力竭不可!回頭瞧去,只見自己徒儿和那姓陸的小子,敢情也受到笛聲干扰,不知何時,停下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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