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
10


  擎天和水灩盡興而歸,有說有笑的走進龍門宅邸,沒想到迎接他們的卻是另一場風暴。
  龍法宜一臉憂愁的站在大廳門口,一看到擎天便急急說道:“又出事了。又有一個人被殺,死法跟前一個一模一樣。”
  擎天和水灩相視一眼,不約而同的邁步跑向出事地點。
  同樣的死法,同樣的慘不忍睹。
  擎天嚴肅的看著眼前的尸首,濃眉打著結。死者是龍門宅邸中管理花草樹木的一個年輕男人,巧的是,這個人工作的地點剛好在水灩居住的客房附近。
  連續死了兩個人,死狀如此的凄慘,原本住在龍門宅邸中的龍家族人已經搬走了大半,只剩下几個膽大的仆人,或是因為本身職務而走不成的人,例如,龍法宜。
  公安又來到龍門宅邸,調查一些線索,龍法宜隨侍在公安身邊,臉色同樣的凝重。
  “好慘的死法。”公安把頭搖得跟博浪鼓差不多快,匆匆看了一眼白布下的尸体,就連忙把白布放下,像是害怕胃里的食物會翻攪出來。“跟上次一樣,骨頭沒有一塊完整的,全都被絞碎。”
  擎天敏感的牽動眉頭,嘴角有一絲嘲弄的笑容。
  “龍先生,這件事情實在鬧得太大,必須擴大調查。”公安一面看著手上的資料,一面滿含歉意的說道。
  龍法宜沒有回答,只是看向擎天,彷佛以他的意見為先。擎天搖搖頭,不表示意見。
  “是白蛇精搞的鬼。”角落飄出一句低喃,充滿了恐懼与控訴。“她回來了。從龍先生帶她回來的那一個晚上起,我就知道會出事。”
  眾人的眼光往聲音的出處看去,一個眼神渙散的老人口中喃喃念著,直勾勾的看向站在一旁的白水灩,全身不住的發抖。
  “你回來了,几百年前帶走龍翰林還不夠,現在你還纏住‘龍的傳人’,想要連他一起帶走是不是?”
  所有的人僵在原地。
  水灩靜靜的看著老人,連眉頭也沒有皺一下。說實在的,她不想開口,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么,事情變得如此詭异,簡直讓她進退兩難。
  到底要不要辯駁?但是一開口,不就承認自己是白蛇精了?
  她看了一眼旁邊的公安,沒頭沒腦的想著,要是杭州市政府發現了她的身分,會不會把她捉去,當成國寶展覽?
  “我听上一輩的人說過,你的美麗可以迷惑所有的人,那雙眼晴絕對不是凡人的眼睛,會勾魂攝魄,不論男女都會被勾引。”老人指著龍擎天,雙眼充滿了血絲。“就連‘龍的傳人’也不能幸免于難啊!”
  老人的笑聲像是最粗糙的草紙被人用指甲划破的聲音,回蕩在整個大廳中,令人不寒而栗。
  龍法宜連忙使了個眼色,左右不知從哪里沖出兩個人,把老人扶出大廳。
  “怎么回事?”公安問道,狐疑的看著白水灩。“白蛇精?”
  “老人家迷信,听多了民間故事。”擎天淡淡的說,掀起白布,仔細的看著青年的尸首。
  龍法宜喃喃的向水灩道歉,但是卻遠遠的避開她,連視線都不敢与她接触。任何人都看得出來,他心中其實嚇得半死。
  “擴大調查的事情,可不可以緩一緩?”擎天突然開口說道。
  “要延后多久?”公安反問。雖然他不知道這個龍擎天的來歷,但是前不久卻接到“上頭”來的電話,要他盡力配合龍擎天的一切行動。
  說來實在讓他難過,干公安也有几十年了,還以為自己跟上級已經挺熟的了,誰知道這一次臨時掉下來這個命令,他甚至不知道這個命令是從哪里掉下來的,只知道是“上頭”給的指示,至于有多“上頭”,命令等級高到何种程度,他完全不知道。公安更好奇了,這個龍擎天來頭真有這么大?
  公安猛然惊醒,把心里的念頭壓下去。下面的人是不准有任何好奇心与疑問的,他只要辦事就是了。
  “我決定好了再告訴你。”擎天慢慢的站起身。他走向門口,順便帶走了白水灩。
         ※        ※         ※
  “陪我去一趟‘邀月榭’。”擎天說道,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不過水灩看得出來,他眼中閃爍著火焰,代表他心中正在盤算著。“我想去看一樣東西。”
  水灩有些疑惑的抬起頭,“看什么?”
  “我去看看魚餌是不是還在。”他微笑地說,那股溫柔能醉死人。
  “魚餌?”
  “是啊!釣魚時用來讓魚儿上釣的誘餌。”他耐心的解釋,開玩笑似的把她當三歲小娃娃。
  “這算不算暗喻?”水灩有些生气地問。剛剛死了一個人,而自己又被指為凶手,龍擎天居然有閒情逸致要去找魚餌?虧他這口口聲聲說愛她……
  “你說呢?用你那修煉者的腦袋想一想啊!”
  水灩懶得理他,徑自朝“邀月榭”走去。她從口袋中拿出“邀月榭”的鑰匙,自己先進了門,把他拋在后面。
  拿起放在一旁的筆記本,她打算繼續清點骨董的工作。
  擎天開始老實不客气的翻箱倒柜,弄得一屋子都是灰塵。
  水灩原還不想理他,直到整間屋子都被他搞得烏煙瘴气了,她在旁邊不停的咳嗽,才忍不住開口:“喂!你在抄家啊?做什么翻箱倒柜的。”
  “找魚餌。”擎天自信滿滿的回答,全身灰塵与蜘蛛网的從骨董中站起身子。
  “不准找了。這是我工作的地方,你敢來干扰我工作,本姑娘就跟你沒完沒了。”水灩斬釘截鐵的說。
  “我早就打算跟你沒完沒了。”擎天笑嘻嘻的說道,一瞬間,笑容軟化了他剛硬的面容,她竟覺得此時的他看來有些孩子气。
  “不管啦!反正你出去就是了,我在工作的時候,誰都不准進來。”她下了最后通牒,用盡力气把他推出門外,推扯之間,好象看到他手上拿了一句用油皮紙包起來的長方形包里。
  擎天任她將自己推出“邀月榭”,反正他要拿的東西已經到手了,接下來的事情他也不希望水灩插手。他不能忍受讓她身陷險境。
  沉吟著,他在心中把一切從頭想過。
  他喜歡這种游戲,在他眼中,這种尋找凶手的過程就像拼圖,有人必須要拼完整幅圖案,才能看出上面的圖形;有人卻能在拼了几片后,早別人几步看出端倪。而他,恰巧就是后者。
  走在龍門宅邸的長廊中,擎天露出一抹陰狠的笑容,猶如聞到血腥味的黑豹。
  拼圖,現在只差一片。
         ※        ※         ※
  如他所料的,所有人都開始有動作了,其中反應最激烈的,應該算是龍老爺。
  暴怒的龍老爺首先把擎天罵得狗血淋頭,似乎還想接著罵他祖宗十八代,突然想起擎天是自己的孫子,這才不情愿的住口。
  “你這個混帳家伙,被女人迷住了,現在什么事情都做不來了是不是?難道那個女骨董商是狐狸精,把你這小伙子都榨干了嗎?連一點小事你都會搞砸!”
  吼叫的分貝實在太高,擎天習慣性的把听筒拿得遠遠的。
  “她不是狐狸精,是白蛇精。”
  “去你媽的白蛇精。”龍老爺不干不淨的罵著,被這個孫子气得口不擇言。
  “我媽媽是凡人。”擎天好整以暇的回道,看著剛剛從“邀月榭”拿出來的東西。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騷動,擎天好象听到有人忙著叫護士的聲音,一堆混亂的雜音過去后,電話彼端易主了。
  “你爺爺吃藥去了。”擎天听到父親的沉穩聲音。
  “他太容易激動。”他淡淡的說。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儿,半晌后才出聲,“老人家一向這樣,你何必激怒他?”
  擎天聳聳肩,翻閱著手上的東西。“習慣了,可能我和他八字不合吧!”
  听筒中傳來一陣低沉的笑聲,短暫而壓抑。這就是擎天所熟知的父親,永遠沉穩不多話,即使有笑意,也是曇花一現。龍家三代的男人,都是不同的典型。
  “你知道嗎?杭州主管單位取消了先前的決定,他們不要龍門宅邸了。”
  “几個禮拜內就死了兩個人,現在恐怕是免費迭給他們,他們都不敢要。”擎天哼了一聲。
  “這件案子,你算搞砸了。”
  “那倒未必,雖然對手厲害,但是我還是能揪出他。”
  父親那頭又是一陣沉默,許久后才開口:“我知道你要當地公安把調查延后一陣子。現在手上有線索了嗎?”
  “十拿九穩,我把一切都布置好了。”
  “那為什么又讓他殺了兩個人?”口气有些質問。人命關天,他不相信一向小心翼翼的擎天會如此輕忽。
  “第一個是因為措手不及,我初到的那晚凶手就動手,防不胜防。而第二個,我無法辯駁,那個時候我心有旁騖,太不專心。”擎天承認,臉上略過一陣陰影。
  “是因為那個白水灩?”
  “沒錯。”擎天堅決的回答。
  “很好,我支持你的一切決定。”這不是對儿子的保證,而是對一個男人的承諾。
  “我的下一個決定,鐵定會讓爺爺跳腳。”擎天預告著。
  “交給我吧!”
  听見父親這句話,擎天知道自己可以放手去處理一切,而那一切中,還包括了他与水灩的未來。
  “對了,我還要告訴你,當地主管單位一跟我們解約,你爺爺就想放棄龍門宅邸,處理完事情,你早點回來吧!”
  擎天若有所思的看著窗外的庭園景致。“龍門宅邸在台灣方面的人放手后,交給誰處理?”
  “現在負責宅邸產業的那個人。”
  “龍法宜。”他點點頭,眼神閃爍。“我想也是。”
         ※        ※         ※
  神秘的黑影來到“邀月榭”,夜已漸漸深了,四周悄然無聲。
  雕花木門上鎖著一只環青銅制成的古鎖,他揚起手,准确的劈下,門鎖應聲而斷。
  他對地上那些价值連城的骨董視若無睹,只是拚命的翻箱倒柜。
  万無一失的計畫,現在只差一步。從接手龍門宅邸的一切起,他就在私下盤算著,直到台灣的龍門企業居然与杭州主管單位達成協議,要將龍門宅邸開放。
  開玩笑!他在心中冷哼一聲。那這些年來他處心積慮的計畫豈不完全泡湯?他暗中放出風聲,說是白蛇精作祟,讓整修工程無法進行。
  龍擎天与白水灩來到龍門宅邸,也帶來了“邀月榭”的鑰匙。現在“邀月榭”的使用權在那個酷似白蛇精的女人手上,要是去了什么重要東西,所有人第一個怀疑的會是她。
  他繼續尋找那個包里。明明听上一代的負責人說過,那個包里被收藏在這里啊!擁有那個證明,就是龍門宅邸的主人。
  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心中的焦慮凝結成額上的汗珠。他竟然遍尋不著。
  倏地,燈光大亮,四周都是明晃晃的手電筒与火把。
  “需要幫忙嗎?”龍擎天的聲音帶著柔和的危險。
  几個人由龍擎天帶頭,站在門口看著龍法宜,像是觀看跌入陷阱的動物。
  戀荷站在震廷身邊,臉上帶著一絲微笑。“啊哈!原來龍擎天半夜來找我們,要我們來看的好戲就是這個啊!”接著,她轉向旁邊的水灩,“你的男人擒到凶手了,算是還你清白囉!”
  擎天拿出白天在“邀月榭”找出來的文件,丟在龍法宜面前。“你在我這個吧?歐洲有一個公爵后裔答應你要花一億美元買下龍門宅邸,你現在就忙著拿地契去賣他?”他搖搖頭。“你也太急了些吧?”
  龍法宜咬牙切齒的看著眼前這個男人,憤怒有如火焰,在血液中焚燒。
  “你怎么會知道這些消息?”他窒息的問,雙眼被憤怒燒紅。
  “我自有我的管道,你用不著問,反正你是栽在我的手上,這場游戲你輸了。”擎天宣布著,勾起一邊的嘴角。
  不可能!他小心翼翼的設計這么久,怎么會掉進龍擎天設的陷阱里?
  “你沒有證据指認我是凶手。”龍法宜的眼睛瞄向龍擎天身邊的白水灩。
  擎天連連搖頭,臉色神秘難測。“你不用看她,一般人或許會中你的詭計,但是你太小看我了,我已經說過不要依靠傳說來思考,否則就會被控制。一旦剝除傳說這個煙霧彈,你的詭計就顯得有些可笑,仔細推敲一下誰有動机,整件事情就呼之欲出了。”
  龍法宜的眼睛四下轉著,發現龍擎天等人旁邊還有几名公安人員。
  擎天心里還有別的打算,也不怕龍法宜逃脫出去。
  “你設計得不錯,原先我也沒有怀疑到你的頭上,直到我仔細看了雨具尸体,才漸漸開始起疑心。”
  眾人都想起那兩具死狀极慘的尸首,不覺一陣戰栗。
  “兩個被害者的共同點是骨骼全碎。我調查過,你練過中國武術,而且造諧极深。”
  “不可能!”一旁的公安脫口而出,“如果是用拳腳攻擊致死,身上一定會有傷痕啊!但是死者身上找不到一點外傷。”
  水灩認出他是處理兩件命案的人員之一,就是他曾戲稱死者像是被壓土机輾過似的。
  擎天的視線沒有离開過龍法宜。“我忘了說一點。龍法官受過中醫訓練,對于經脈的研究一定极有心得,不是嗎?只要對准人身上各處脈穴下手,就能輕易的錯骨斷筋,拆散整個人的骨架。”
  “不可能。”公安還在一旁喃喃自語,無法接受這种說法。
  水灩看著公安,肯定的點頭,“你大小看中國武術了,雖然再怎么說也不可能和武俠小說中寫的一樣,能飛天遁地,千里傳音,殺人于無形,但是武術造諧深的人,体能的确比一般人強上數倍。”這可是她親眼所見。水灩從明朝幻化成人至今,看過太多這种奇人异士,傳說中的中國武術是真的存在,但是卻早已淹沒在時間的洪流中,現代的武俠小說寫得又太過夸張。
  “仔細看看那兩具尸体,再找個有經驗一點的人來驗尸吧!”擎天不留情面的說道,听得那個公安面紅耳赤。
  龍法宜驀地扑向前來,來勢洶洶的逼近擎天,電光石火間,五指如爪般攻向擎天的門面。
  水灩惊呼一聲,心跳差點停止,還來不及有任何動作,事情已經結束。
  兩個龍家男人,差不多的高大俊朗,有著相同的眼眸,一瞬也不瞬的看著對方,兩人如同凍結般。龍法宜的手停在擎天眼前几吋的地方,不敢妄動;而擎天則握著一把槍,精准的指著龍法宜的心髒。
  “你以為在得知那些關于你的資料后,我還可能會毫無准備的來擒捉你嗎?”擎天的嘴角揚起一抹微笑;用空著的手把龍法宜推開一步。“我有自知之明,拳腳功夫不如你,況且我也不想跟你來一場肉搏戰。”
  “卑鄙。”龍法宜被槍逼到牆角,眼中迸射出恨意。
  “殺死毫無反抗的人才算是卑鄙,我這樣只是耍點小聰明,不需要扣上這么大的罪名。”擎天滿不在乎的說。
  “該死的!”龍法宜狂吼,原本溫和有禮的假象徹底破滅了。“你破坏我的計畫又能得到什么好處?”
  “沒什么好處啊!你應該有听過關于我的傳聞,我一向如此,只要覺得有趣,就會插手。再者,”他看一眼身旁靜默不語的水灩。“你不該拿我的女人來大作文章,那簡直是對我撂戰帖,逼我來蹚這淌渾水。”
  四名公安走上前來,拿出手銬,把龍法宜制伏。
  “今晚的戲到此落幕了,各位回去休息吧!”擎天轉身對凌震廷夫婦說道,占有味十足的環住水灩的纖腰。
  “太危險了。”水灩余悸猶存,臉色有些蒼白。擎天有危險的那一瞬間,她心急如焚,簡直想奮不顧身的推開他。
  水灩知道,要是他再有危險,她還是會毫不考慮的犧牲自身的安全救他。
  曾几何時開始,她竟然愿意為一個凡人舍命?
  這個認知有如青天霹靂閃過她的腦海,水灩惊愕自己居然也陷進情海中,迷失在龍擎天的不舍追求中。
  她在乎他到愿意為他舍命,這种感情不是愛情是什么?連她也無法再欺騙自己。
  “這就叫人心險惡,懂嗎?”震廷不忘替戀荷做机會教育。
  “當然懂啊!你當我是三歲小娃娃,什么都不懂嗎?”戀荷給他一個白眼,气他如此小看她的智能。
  龍法宜不甘愿輸得如此徹底,雙臂一震,四名公安被震飛到牆角,鋼鐵制的手銬被扯得粉碎。
  他用足尖挑起掉落在地面上的一支白銀發簪,牢牢的握在手中,勢如餓虎扑羊,不顧一切的朝龍擎天的后頸偷襲。
  他太熟悉人体的穴道,只要將這支發簪從龍擎天后頸貫穿而下,輕易的切斷气管与与食道,就可以在短時間內取這個男人的性命。
  水灩從眼角的余光看到龍法宜的動作,快速的推開擎天高大的身軀。她咬著唇,帶著連自己也不肯定的情感,心中卻只有一個念頭:她要救他。她甚至不能忍受這個男人受到傷害……
  龍法宜手持發簪揮舞到眼前,擎天及時發現,帶著水灩的身子往后一退,兩個人卻仍在龍法宜的傷害范圍中。
  水邊閉上眼睛,發現心中沒有任何怨懟。
  啊哈!總算承認啦!
  雷恩的聲音驀然在腦海中響起,水灩有些吃惊的睜開眼,看見龍法宜已經遠遠的摔跌出去,穿著黑色斗蓬的雷恩与那個在西湖畔賣竹簽的美婦人,不知何時出現在一旁。
  龍法宜從地上掙扎的想爬起來,美婦人輕輕一揮水袖,這個大男人彷佛變成紙扎的人似的,狠狠的撞上牆壁,滑落到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不管你在中國武術方面的造諧有多么高,凡人就是凡人,在修煉者面前同樣不堪一擊。”美婦人淡淡的說,雙眼如同包容了西湖的波浪,溫柔的蕩漾。
  “你還好吧?”雷恩問了水灩一句,有些高興的說:“還好,這次沒有來遲了。”
  上一次他遲到的結果害死了戀荷,又額外惹出一些事情,害他內咎、自責了許久。
  突然,他發現戀荷也在旁邊,有些惊訝的看著她。“你在這里做什么?”
  “哪里有熱鬧,我就往哪里鑽囉!”戀荷聳聳肩:不在乎的說。她現在感興趣的是眼前這個白衣美婦人,這個婦人看來也是修煉者,只可惜現在她已經是凡人之身,看不出婦人的身分。
  “這位是誰啊?雷恩,你不介紹一下嗎?”戀荷催促著。
  “我不知道啊!我在西湖畔遇見她,她說認識水灩,我就跟她來了。女人的要求,我一向無法拒絕。”雷恩看著水灩,有些疑惑的問:“怎么,你也不認識她嗎?”
  水灩專注的看著眼前的美婦人,心中有一堆猜測。“我只知道你也是修煉者,但是既然連雷恩都看不出你的身分,我只能猜測你的修煉等級极高。”
  “雷峰塔倒,白蛇出世。”美婦人念著那句偈語,眼神有些迷茫。“雷峰塔在民國十一年就崩塌了,文化大革命時,連地基都被掀了。你說,我會是誰?”
  在場的人全部呆愣住了。
  “前輩。”水灩失聲叫道。
  美婦人像是不想多談她自己的身世,轉身對雷恩說:“這些凡人全交給你處理了。”她指著躺在旁邊的公安。有的被龍法宜的臂力震昏,但是還有清醒的人。
  “我知道該怎么做。”雷恩回了一句。
  修煉界的事情不能讓凡人知道,這些人的記憶必須被消除。
  美婦人滿意的點點頭,視線又回到水灩与擎天身上。他們雙手緊緊交握,正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你比我幸運多了,這個男人,他不可能會負你。”她歎了一口气,像是想到從前。“好好把握吧!”
  語音未落,白衣美婦人已經如一陣輕煙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水灩看著擎天,一時之間語塞。
  從她的眼中,他得知了太多,瞬間,一股柔情徹底淹沒他。擎天頭一次知道,愛情真的能夠生死相許。
  “水灩,借你的男人一用好不好?我要把這些凡人的記憶消除,沒空去應付那些听到動靜來看熱鬧的人,叫他去撐一下場面吧!”雷恩在一旁喊著,一面已經施起法術。
  能听到喧鬧的人聲正慢慢接近“邀月榭”,擎天最后緊握了水灩的手一下,不舍的放開。
  水灩看著他离開的背影,有些依依。
  雷恩与戀荷交換一個會心的微笑,看著有些失神的水灩。
  “該來的,總是躲也躲不掉。”雷恩說道,有些感歎,有些松了一口气。
  戀荷眨眨眼睛,滿含愛意的看著震廷。“我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
         ※        ※         ※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要來到西湖畔,走到立著“三潭映月”石碑的亭子中,只是看著眼前的澄淨水波,連心情都像是西湖上多變的天气,起起伏伏。
  風吹動岸上的楊柳,也吹動她身上瑰麗的宋錦衣裳。
  “我就知道你會在這里。”
  絕不可能錯認的聲音在身后驀然響起,水灩沒有吃惊,也沒有回頭。
  早就知道他會來找自己。
  擎天向前一步,站在她身邊,也倚著欄杆,視線投射在湖中那三座石搭上。
  “三潭印月”自古就是賞月胜地,每到中秋,在石塔內點燃蜡燭,在洞口蒙上白紙,燈光從洞口透出,成了“天上月一輪,湖中影成三”的景致。
  “我想,工作到此應該算結束了。”她沒有看他,卻敏感的感覺到擎天熱烈的視線。“我該回去了。”最后一句話,語气軟弱得連自己也說服不了。
  “你真的舍得下嗎?”他提出一個水灩無法回答的問題。
  “我的工作到此結束了。”她重申,身子卻在下一瞬間被他牢牢的抱在怀中,熾熱的眼光燒灼著她。
  “別再騙你自己,也不要再拿那些什么工作來當借口。我這次要問的是你的心。”他的語气不容反駁。
  擎天生乎第一次承認,他現在有些恐懼。他愛上一個太過于特別的女子,而且极可能留不住她;要是說服不了她,他就會失去她,徹徹底底的失去,連記憶都無法保存。
  “誠實些!別說你在不在乎我,如果你真的不在乎,剛剛就不會挺身保護我。”他簡直想狠狠的搖晃她,直到這個不誠實的女人承認對他的感情。
  “我在乎,真的。”水灩深吸一口气。一切已經走到這個地步,難道她還能自欺欺人嗎?“但是,之后呢?我心中更深的情感還沒有厘清,我不能決定自己的去留。”
  “有些事情在沒有弄清楚前,是注定要牽腸挂肚,走也走不開的。”擎天重复美婦人曾經說過的話。不論如何,他已經徹底的愛上水灩,万万不可能讓她离去。
  “离開后,又會日思夜想,沉溺在思念之中。”水灩喃喃。心中有什么東西融解了,一股涓涓不息的柔情涌出。“我真的不懂對你的感情。”此刻的她只感覺到徹底的無助。
  “那就留下來,我陪你一起弄清楚,好嗎?”擎天怜惜的看著怀中的女子。
  早就注定了,從遙遠的數百年前,她的一句戲言居然成為一段連她也理不清的情感。
  他不愿意逼她,反正只要水灩留在他身邊,總有一天,這個傻傻的白蛇精一定能透視兩人之間那難解難分的牽絆。
  從第一眼起,他就決定要与她耗上一生一世,直到白頭,終生不悔。
  彷佛等了一世紀之久,他才等到水灩點頭。
  “不論如何,去或留,我已經不能自己決定了。”她撫摸著擎天因為風吹而有些零亂的黑發,眼中含著淚水。“我早已太在乎你,在乎到忘了自己,連性命都可以不顧。”
  “那不只是在乎了,傻水灩,你愛上我了,就如同我愛你那么深啊!”他喊著,熾熱的呼吸消失在她的口中。
  她不懂,這個美麗的修煉者真的不懂何謂愛情,但是擎天不急,他有一生的時間來教導她。
         ※        ※         ※
  雷恩帶著白水灩寫的信回到台北陽明山上的“魅惑人間”,赫然發現原本古意盎然、精致典雅的骨董界圣地,居然堆滿了各式方便面的空碗,進門時,他還踩到一個可樂的空瓶。
  老天啊!要是讓戀荷跟白水灩看到眼前的景象,那兩個女人不气得吐血才怪。
  “雷恩大哥!”胡嬡怜帶著惊喜交集的眼神看他。“這几個禮拜來,你是第一個上門的人ㄝ!你來換班的是不是?”她滿心希望的問。
  媽媽咪啊!几個禮拜來,她在這深山野岭過著不像人過的生活,這哪里叫看店,簡直是坐牢嘛!管他是哪一個人,只要是人都好,赶快來幫她扛這個苦差事吧!
  “不是換班,我是來送信的。”雷恩把信交給嬡怜,很聰明的后退几步,免得被她的情緒波及到。
  嬡怜皺眉接過折得很漂亮的信紙,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預感。
  果不其然,她才一看完就苦著一張臉喊道:“我的天,這跟被凡人騙走有什么差別?她還是跟了那個龍擎天。水灩姊不回台灣了嗎?”
  雷恩點頭。“她要跟龍擎天在一起。听說那家伙買下龍門宅邸,要在西湖畔定居。”
  “也就是說水灩姊要一直跟他在一起,法術封印不能解開?”
  雷恩又點頭,想起天庭那邊還在開慶功宴,慶祝成功的把這兩個人送做堆。
  “哇!那她不就跟凡人沒兩樣?”
  雷恩聳聳肩。“這是水灩自己的選擇。”他向前一步,握住嬡怜的手。“另外,我要恭喜你一件事。”
  “什么事?”她一臉迷惑。
  雷恩忍住笑。“戀荷嫁給凌震廷,白水灩也跟凡人跑了,管理、打點‘魅惑人間’的重責大任就全交給你了。”
  不等嬡怜發作,雷恩已經迅速的消失,只剩下他渾厚的笑聲回蕩在屋子里。
  “不行啊!我不要待在這深山里發霉啊!雷恩,你給我回來!”
  “魅惑人間”中,只剩下一個气得跳腳的小狐仙。
                 《全書完》
  ------------------
  夜未眠 獨家提供,轉載請聯系
  网友颯OCR、校正
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