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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几天來嬙柳努力調整心態,等待著一場即將展開的大戰,反倒是滅明像沒事人似的,每天照例到頂樓運動,之后就下樓來幫嬙柳煮豆漿,學著怎么調味及控制火候,也就因為如此,豆漿店的客人銳減,連天天來報到的綾蘿都要先探听一下今天是誰主廚,才決定是不是要留下來喝豆漿。据她的說法,是不希望喝到太奇怪的東西,免得回家后要去找胃藥來吃。
  南宮揚就不像她這么幸運了,因為傅欽文的案子,他近來常到嬙柳家里來,每次南宮揚一到,滅明就逼著他喝今天的“實驗品”,然后滿臉期待的等著他的贊美,不過通常滅明得到的都是南宮揚痛不欲生的表情。
  嬙柳捺著性子等了几天。她原本不想去打扰他們,滿心以為他們即將有所行動,每天神經都繃得緊緊的,等待著某些惊險刺激的場面發生,誰知等了几天,她只有見滅明忙著學煮豆漿,阿揚則是無所事事的晃來晃去,整天都只看見兩個男人輕松自在的開開玩笑什么的。
  這天,東方旭來訪之后兩個禮拜的某個早晨,當她收好攤子走進廚房時,看見蹺著二郎腿在研究v8的南宮揚。
  “你們難道還沒有行動的打算嗎?”她放下手中裝著瓷碗的水桶,然后脫下身上的圍裙。怎么好象只有她一個人在窮緊張,這些男人反而都在忙一些無關緊要的事?嬙柳有些生气的想著。
  留下來幫忙的綾蘿把水桶里的瓷碗拿到滅明身旁,堆到水槽里讓他洗。滅明兩只手泡在水里,听見嬙柳的問話后才回頭。
  “什么行動?”
  “撂倒傅欽文啊!”她像是在對一個三歲小孩解說似的,把每個字的尾音拖得長長的。
  滅明能看出她正在气頭上,所以小心翼翼的安撫道:“行動是一定會行動的,現在我們只是在等待适當的時机。”
  南宮揚皺著眉頭研究手上的机器,仍然抽空幫滅明解釋。“就像是逮捕罪犯最好要逮捕現行犯一樣,在他犯罪的時候突擊,罪證往往都是無從抵賴的。至于傅欽文,滅明的意思是一定要讓他不得翻身,不但要將他過去所犯的罪行全部掀出來,就是他還沒來得及做卻打算要做的也都要賴到傅欽文的頭上,讓這家伙欲哭無淚。”他搖搖手上的机器,有點憤怒。
  “該死的,這机器的開關坏了嗎?我按了好几次它都毫無動靜。”
  滅明繼續洗著碗,耐心的說:“以我的計畫來進行的話,我們必須掌握的是時机。阿揚与東日先用自身在經濟界的影響力,拋售龍騰企業的股票,逼得傅欽文提早將手上的一切資產調离台灣,轉換成現金存進他在國外的戶頭。只要他一開始行動,我們就可以動手捉拿他。”
  “你們又怎么知道傅欽文何時行動?”
  南宮揚發出一陣短促的笑聲。“我跟西月都有眼線在監視傅欽文,另外,連北云都不時送來消息,傅欽文的一舉一動自然在我們的掌握中。”
  嬙柳瞪著滅明,俏臉上怒气騰騰,咬牙切齒的朝他走近。“為什么我都不知道?你一句話也沒向我透露,害我緊張了兩個禮拜。”
  滅明聳聳肩,不在乎她的憤怒。“這點沒得商量。我不告訴你任何消息是因為不希望你擔心,再者,你不可能跟我們一起行動,告訴你這些事情也沒有意義。”要他同意讓嬙柳去涉險?那不如先拿把刀來殺了他吧!嬙柳再怎么說也是個外行人,她跟了去只會絆手絆腳。
  “我不能跟去?”嬙柳停下腳步,瞇起眼睛看他。
  南宮揚拍拍手上的机器,終于頹然的放棄,把机器扔在桌上。“當然不能。不然你以為我拿著這個笨机器在干嘛?就是打算幫你全程錄像,免得你喊著我們都不讓你參加,錯過了仇人束手就擒的場面,所以干脆就幫你錄起來,讓你好好享受傅欽文的狼狽樣儿。不過,這個机器似乎不太管用,我研究了半天,仍然沒有啥頭緒。”
  綾蘿走過來,拿起被南宮揚扔在桌上的机器,左右看了看,突然間冒出一陣惊天動地的笑聲,久久無法停止。
  眾人莫名其妙的看著她,過了一會儿綾蘿才恢复過來,一邊擦著眼角因為大笑而流出來的淚水,一邊把机器遞給南宮揚。
  “傻瓜,你忘記裝電池了,机器當然不會動。”
  南宮揚正要伸手去接,她卻又突然把手一縮,不讓他碰到机器。“我幫你搞定這個机器,讓我跟著去玩好不好?你們捉壤人的時候我一定不會礙手礙腳,會乖乖的在旁邊錄像,好嗎?”綾蘿露出有些狡猾的笑容,半威脅的說道。
  南宮揚立刻搖頭,“想都別想。上次讓你听了那么多內幕就已經是不應該了,要是讓你再跟著去解決傅欽文,外人也會將眼光轉移到你身上,到時候連你都會有危險,我可沒有心情照顧一個莽莽撞撞的小丫頭。”
  綾蘿嘟起嘴,卻不怎么憤怒,徑自喃喃自語:“不讓我跟就算了,反正在這里也找得到好玩的。”
  嬙柳不是喜歡逞強的女人,她知道自己有多少能耐,況且她已經決定以現在的身分度過一生,要是真的跟著去解決傅欽文,會讓滅明忙于分心照顧自己不說,也會讓不少人認出她的身分,几經權衡之下,嬙柳實在不應該跟去,但是偏偏她又無法不擔心滅明的安危。她咬著下唇,心中亂糟糟的。
  半晌之后,嬙柳抬起頭來,恰巧迎向滅明沉穩的目光,她看出其中的柔情与關怀,那將是她一輩子都會眷戀的溫柔。嬙柳深吸一口气,緩慢的開口問道:“那么,時机成熟了嗎?你們打算什么時候行動?”
  兩個男人交換一個眼色,南宮揚示意滅明回答。滅明點點頭,用水槽旁的毛巾擦擦手,然后轉身面對嬙柳。
  “今晚。”
         ※        ※         ※
  滅明与南宮揚偽裝成電視台的采訪記者,佩戴著不知從哪儿弄來的證件,大搖大擺的從龍騰大樓的大門進入。南宮揚在這里也安排了自己人,兩個人早已把整棟建筑物的藍圖記在腦海中,沒有任何的遲疑,他們往計畫中藏匿的地點走去。
  南宮揚背著笨重的攝影机,緊跟在滅明之后。攝影机其實只剩一個空殼子,里面除了小型的v8,還有用來以防万一的槍枝,傅欽文身邊有杰克。羅德這個職業殺手,他們還是必須小心謹慎。
  “該死的,你就不能走慢一點嗎?”南宮揚忍不住低聲抱怨。“你手上只拿著那根沒几兩重的麥克風,我卻必須扛著這個机器,你就不會替我想一想,稍微放慢腳步嗎?”
  滅明微微一笑,卻沒有放慢速度。他們必須把握時間,若是傅欽文在他們赶到之前就已經行動,那么一切的計畫都會成為泡影,傳欽文終將帶著無以計數的鈔票遠走高飛。
  他轉頭對落后的南宮揚說道:“拿什么東西是當初猜拳決定的,你既然輸了就不要抱怨,乖乖的扛你的攝影机。再說,我居然不知道,原來南風是一個重看不重用、外強中干的男人,只是扛著机器走几步路就在喊累。”
  “几步路?媽的!我們爬了九層樓耶!”南宮揚口不擇言的罵著。
  滅明笑著搖頭。“我們必須把握時間,我先去前面查看,你隨后赶上。”說完,他打開十樓的太平門,三步并作兩步的進入龍騰企業管理樓層。傅欽文的董事長室就在這一層樓,而滅明他們預定的藏匿地點就在董事長室旁邊。
  滅明進入計畫中的房間,南宮揚安排好的人正忙著与董事長室的主計算机取得聯机。几分鐘之后,南宮揚才慢條斯理的走了進來,他把攝影机往沙發上一丟,沒好气的瞪著滅明。
  “猜猜我在轉角遇到誰?”
  “柯正國?”滅明心里有數的回答,他早就猜到“任務人員”會另外再派出人來參与,尤其是這次的案子涉及太廣,要是能漂亮的解決那可是大功一件,柯正國當然會親自出馬,反正他的手下全都不能露面,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把這個大功勞攬到自己身上。
  南宮揚點點頭,沒好气的在心中把柯正國咒罵一番。
  他的手下已經完成工作恭恭敬敬的立在一旁,南宮揚坐到計算机前,檢測聯机的情形。
  “我怀疑他認出我了,那個家伙一直沖著我傻笑。”為了偽裝,他還找來一副黑框眼鏡及一頂半舊的呢帽,整個人有起來就像個剛從鄉下來的小伙子。
  “你确定嗎?他說不定只是職業病犯了。你知道的,他們這种人一看見攝影机就習慣性的擺上皮笑肉不笑的嘴臉來。”滅明頭也不回的說道,從容的走到一個大型穿衣鏡旁邊。手下遞來一個小型机器,他順手接了過來,對著鏡子按了某個按鍵,突然間鏡子中的影像開始改變,他們可以從這一頭窺視到董事長室的一切動靜。滅明只看到傅欽文,四處都沒有杰克。羅德的蹤影,他皺起眉頭思索著。
  手下拿出一張普通的磁盤交給南宮揚。“這是西月送來的東西,指定要送給南宮先生。”
  南宮揚點點頭,毫不考慮的放進計算机中讀取,螢光幕一閃,快速的列出傅欽文的詳細個人資料,以及成串的罪名。
  南宮揚沒有回頭,微笑著朝滅明招招手。“滅明,你來看看這個。”滅明走到南宮揚身邊,兩個人的視線都停在螢光幕上。“這是西月搜集的傳欽文的罪狀,她把這些東西送交給官方的人,順便也給了我們一份。哇!洋洋洒洒的好几十條罪名,連證据都有了,這些就夠傅欽文蹲上一輩子的苦窯囉!”
  滅明滿意的點頭。“西月果然名不虛傳。”眼角瞥見一個熟悉的名字,他把閃動的螢光幕停住。傅欽文的罪名之一,嫁禍并殺害前龍騰企業財務部負責人孟嫚雨。
  “太妙了。”南宮揚贊歎道:“西月把孟嫚雨的死都賴給傅欽文,這樣一來嬙柳就可以与過去徹底了斷,不用怕那些莫須有的罪狀再來纏她。”
  滅明沉吟許久,仔細把傅欽文的罪狀看了一遍,冷不防南宮揚拿出一只絨布盒子遞到他面前。
  “這是什么?”他有些疑問,漫不經心的看了一眼南宮揚。
  南宮揚翻翻白眼。“這是什么?天啊!你听听這是什么問題?”他朝著天花板說話,像是希望老天爺能給他一個解釋。“讓我告訴你吧!這是你前陣子請我旗下珠寶設計師幫你設計的結婚戒指,出來之前被送到我桌上,我順便就帶了出來。”他把絨布盒打開,里面是一枚高雅朴素的白金戒指。
  滅明嘴角微揚,眼中迸出激賞的光芒。
  “你真的作決定了?”南宮揚忍不作發問,心里有著作媒成功的成就感。
  滅明淡淡一笑。“等傅欽文的事情處理完畢,她就沒有任何理由再拖延我們之間的事。況且,我跟她心里都有數,這輩子是真的要被對方綁住,安安分分的一起過一生。”平凡未必不是美麗,繁華到极至卻會凋零,他与嬙柳只是早點看清這些道理,不再游走于五光十色或是惊險刺激的生活中,能夠尋找到紅線另一頭的伴侶,這一生從此相守,不是很美嗎?
  “你老子那邊是不用擔心,東方旭只要你肯回來就好,不會逼你做什么事。但是,柯正國會放人嗎?你一直是他的手下中最出色的,他會答應讓你抽身离開?他的奸詐狡猾眾所皆知,說不定會使出什么手段逼你留任于‘任務人員’中。”南宮揚神色嚴肅的說出心中想法。
  滅明若有所思的露出笑容,眼睛仍舊盯著那面魔術鏡子。傅欽文還在等待与買主接洽的時机。實際上,連那個買主都是虛构的,南宮揚動用他手下某個大型商業集團的名義,假意向傅欽文表示愿意私下接收龍騰企業,如此一來,連交易時間都可以由他們掌控。傅欽文現在的動態完全在滅明的掌握中。
  “你應該知道‘任務人員’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必須活在黑暗中,万万不能曝光,一旦被外界得知身分,他就等于是沒有利用价值了。”
  南宮揚摸摸下巴,像是在思索滅明計畫的可行性。他認識滅明十年,太清楚這個人也是心思縝密的人物。傅欽文的案子再次交到他手上不過將近一個月,滅明就有辦法讓東日、西月等從不現身的人出面助陣,還想出這個一箭雙雕的計中計,不但解決了傅欽文,也順便擺了柯正國一道,讓自己脫离“任務人員”組織。
  滅明伸手要拿起放在桌面的絨布盒,南宮揚的動作卻比他快了一步,轉眼間從他眼前把盒子抄走。南宮揚開心的笑著,把絨布盒子放在手中把玩。
  “把戒指給你是沒問題,但是有一個條件。你跟嬙柳的婚禮,我的紅包就省了,你看如何?”他輕松的調侃滅明,眼睛里閃爍著笑意,就像他們現在不是身處敵陣,而是在自家的客廳中。
  “你跟綾蘿學坏了,連她威脅的那一套都學來用在我身上。”提到綾蘿,滅明的眉頭略微一蹙。他看向南宮揚,說出那個一直縈繞在心中的問題。“你對于綾蘿了解多少?”
  “不過是個小丫頭嘛!”南宮揚毫不在乎的說,加了一個聳肩的動作。
  “很多東西并不是我們所見的樣子,這個世界上有太多人頂著許多不同的身分在過活。”滅明的聲調沒有改變,但是南宮揚頸后的汗毛敏感的豎起,他能听出滅明語气中的嚴重性。
  “你怀疑綾蘿的身分?”
  滅明搖搖頭。“不應該說是怀疑,應該說是好奇。她已經太接近我們的世界,得知了不少不為人知的机密資料,雖然表面上她只是個聰明莽撞的小丫頭,但是我總覺得她不像表面上那么單純,她的那雙眼睛有時在你不注意的時候會閃爍著令人感興趣的光芒。”頓了一下,他思索几秒后才補上一句,“我怀疑她有很耐人尋味的背景。”
  南宮揚的眼光驀然變得有些陰沉,像是陷入思緒中。只因為是透過嬙柳的關系認識,他只當綾蘿是個調皮勇敢過了頭的女孩,充分的享受她的陪伴,居然忘記要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丫頭做深入的調查,他有些气自己的疏忽。
  “我回去后會處理。”南宮揚緩慢的說,加重了他語气中的保證。
  手下悄然走到兩人身邊,低聲說道:“南宮先生,官方那邊的人已經開始行動了,由柯正國帶頭的人馬似乎准備要包圍董事長室。”
  “該死的,毒藥老頭就只會坏事。”南宮揚咒罵著,將絨布盒放在桌上,俐落的從沙發上彈跳而起,身手矯健的扑向門口。
  滅明好整以暇的看著計算机螢光幕。時机還沒到,他要等到傅欽文決定賣出龍騰企業的資料輸入計算机后,再給他來個人贓俱獲。
  “不要著急,時間還沒有到,現在行動只會打草惊蛇。至于柯正國那邊,你不用擔心,我另外安排了人對付他,暫時他們沒有辦法進入董事長室。”他看看手表,离交易時間還有五分鐘。
  慢條斯理的站起身,滅明順手把裝著戒指的絨布盒放進口袋。等這件事情結束,他在心中發誓,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嬙柳身邊,在第一時間跟她求婚。
  “東方旭帶了不少人堵住柯正國那票人,他還帶了記者。”南宮揚觀察著情況,皺起眉頭。“是你安排的?”
  “可以這么說。我只是告訴東日,要他提供我一些幫助,免得柯正國來礙手礙腳。”
  南宮揚哼了一聲,顯然很不高興情勢超出自己的掌控。“真是愛子心切的老子。”
  滅明笑了笑,沒有回答,又看了一眼手表,低聲說道:“時間到了,准備。”
  身后的計算机發出嗶的一聲,傅欽文賣出龍騰企業的資料已經輸入,罪證确鑿了。
  “行了,我們過去。”
  打開門,滅明和南宮揚跑到走廊上,看見兩票人馬在走廊的另一頭對峙著。柯正國看見滅明的一瞬間,皮笑肉不笑的招牌表情突然間挂不住了,他張大嘴巴看著滅明,眼神慌亂,那個樣子活像是他剛剛被人逼著吞下一只活青蛙。
  滅明朝父親無聲的一偏頭,示意東方旭可以帶著人跟在他身后。南宮揚看見柯正國的表情時簡直樂斃了,他挑釁的朝柯正國拋了個嘲弄的眼神,這個在特務界闖蕩數十年從未失手的毒藥老頭第一次吃鱉囉!
  時間寶貴,滅明手握槍枝一腳踢開門,看見偌大的房間就只有傅欽文端坐在辦公桌后,杰克。羅德出乎意料的不見人影,傅欽文沾沾自喜的看著計算机螢光幕等待買主的回音,突然間從門口闖入一堆人,他似乎有點不知所措,茫然的看著持槍的滅明。
  “搞什么鬼?”他喃喃的問道,從滅明身后涌進來的記者們忙著用相机与攝影机拍下現場情況,此起彼落的鎂光燈照得他更加迷惘,他舉起手勉強擋住強光。
  滅明停下動作,敏銳的環顧四周,順便讓記者們捕捉這個明天將會上各報頭條新聞的關鍵鏡頭。确定一切都在計畫之中,他不給柯正國机會,迅速的拿出事先准備的手銬,俐落的銬住慢慢回過神來的傳欽文。
  “你有權保持緘默,但是你現在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將會成為呈堂證供。你有權聯絡律師,如果你沒有能力請到律師,檢方會幫你准備一位。”他帶著假意的笑容靠近,壓低聲音直到只有他与傅欽文能听得到的聲量。“我是為孟嫚雨來報仇的。”
  鎂光燈在兩人四周閃爍著,傅欽文剎那間明白過來,猛烈的掙扎著。
  “該死的,你們無權捉我,我沒有罪。”他從來沒有留下罪證,官方沒有證据能捉他的。傅欽文自信滿滿的想著。
  “傅先生,你的一切罪證已經送達相關單位了,我們并沒有捉錯人。”柯正國身后某個中年男子表情凝重的開口。當初傅欽文奪權時他也得了不少好處,但是此一時、彼一時,現在傅欽文落敗得一塌胡涂,誰也幫不了他。
  南宮揚認出這個人是經濟部的高層官員,兩年前孟嫚雨的案子就是由這個人負責的。
  滅明把傅欽文交給官方的人,他仍然不死心的朝記者們大喊他是被冤枉的,記者們沖上前想詢問詳情,卻被官方的人擋開。滅明轉頭面對柯正國,把槍枝交給南宮揚。
  “你不能暴露身分啊!”柯正國臉色蒼白的喊著,仍舊不明白東方滅明怎么會突然冒出來。
  滅明咧嘴笑著。“所以囉,我犯了大忌,明天我的照片就會上各報頭條,再也不能替你工作,只好現在就向你辭職。”計謀達成的快樂在他血液中流動,他等不及要飛回嬙柳身邊,狂吻著她,告訴她一切都結束了。
  柯正國明白了他的計謀,也知道自己已經失去了這個最优秀的手下,但是他的臉色依然蒼白。“你怎么會在這里?當經濟部拿到資料后我以為你的工作已經結束,照理說你不會出現在這里。”他清清喉嚨,發現自己走錯了一步棋,而因為他的自以為是,后果很可能是不堪設想的。
  滅明的心中警鐘大響,他不喜歡這种感覺,就像是他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環。拼圖還沒有完整,還缺了一角。
  “我以為你會待在那個女人身邊。”柯正國指的是嬙柳。此刻他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為難的開口說道:“所以……”
  “所以?”滅明不由得握緊雙拳,緊張的往前一步。
  “所以我把她當成了餌。”
         ※        ※         ※
  凌晨四點半,一般人都還在沉睡中,窗外仍然是深濃的夜色,冷冷的月儿投射著微弱的光芒。嬙柳已經磨好豆漿,把去除了豆渣的豆漿放到瓦斯爐上煮著,她漫不經心的拿著湯勺攪拌純白色的豆漿,直到看見一大鍋的液体開始沸騰,才拿出砂糖來調味。
  滅明与南宮揚昨晚赶到北部龍騰企業的總部去了,臨行前嬙柳還在兩人身旁轉來轉去,叮囑著要小心謹慎等等,綾蘿卻是在南宮揚身邊玩著他的一些危險裝備,有好几次南宮揚都要從她手上把槍枝搶下來,免得這小丫頭胡涂的玩到手槍走火,傅欽文還沒有解決,他們這些人就先莫名其妙的死在綾蘿的槍下。
  雖然不能跟去,但是嬙柳的心還是系在滅明身上,她忍不住還是要擔心。猶記得滅明要离開時,她有些緊張的圈圍住滅明的腰,倚靠在滅明的胸膛上听著他平穩有力的心跳。
  “要小心。”她低聲說道,嘴唇有些顫抖。
  滅明嚴肅的點點頭,終于無可抗拒的低下頭來猛烈擄獲她的紅唇。他的熱吻中帶著堅定的保證、滲透入靈魂的愛情,要不是滅明擁抱著她,嬙柳肯定已經癱軟在他腳下。
  南宮揚挑起眉毛卻禮貌的沒開口,順手拿個抱枕壓住看得陶醉了的綾蘿,遮住她的視線。
  “小姑娘,限制級畫面可是儿童不宜。”他小聲的說著,聲調仍舊是一貫的佣懶与飽含笑意。
  綾蘿不服气的推開臉上的抱枕,抬起下巴瞪著他。“我成年了。”
  南宮揚大聲的笑著,沒有回話。
  當滅明放開她時,嬙柳的粉頰因為他的熱吻而燒紅著,她的手仍舊顫抖著,敏感的身子仍然沒有從剛才纏綿的熱吻沖擊中恢复。
  “等我。”他最后輕吻了嬙柳的額頭,視線与她交纏一會儿,終于轉身走向南宮揚,兩個男人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現在怎么了?嬙柳整夜沒有合眼,直到清晨四點鬧鐘響起時,她的一雙眼睛還瞪得大大的,視而不見的看著滿室的漆黑,最后她只能放棄睡眠的念頭,下床來制作今早要賣的豆漿。她在心里期望著,在打開店門的時候,說不定滅明与南宮揚就會安全的回到家,畢竟他親口允諾過,今天早上一定會赶回來的,不是嗎?
  整鍋的豆漿沸騰翻滾著,溫度极高,連蒸气都會把人灼傷,嬙柳經驗丰富的退開一步,正准備彎腰關上爐火,驀然听見身后一陣聲響,她惊喜的回頭,期待看見滅明微笑的臉龐。
  那是一張极端俊美的臉孔,一旦見過就一輩子都忘不了,嬙柳有些措手不及的看著眼前的金發男子。杰克。羅德還是如她記憶中那么俊美,他的臉美得像是天使,但是那雙藍色的眼睛依舊冷冰冰的,像是夜空中藍色的琉璃,沒有任何感情。更令嬙柳感到害怕的,是他握在手中的槍枝,此刻這致命的武器正精确的指著她的頭部。
  “嗨!孟嫚雨,我實在沒有想過我們會再見面。”他的國語很標准,聲調禮貌而溫柔,卻讓嬙柳聯想到死神的低喃。
  “你怎么會在這里?”她困難的開口,腦袋飛快運轉著,思考如何脫困。南宮揚給她的槍全擺在樓上,放眼四周,她能使用的武器就只有這些鍋子、鏟子了。
  杰克走近几步,美麗的臉孔因為憤怒而逐漸扭曲。“我昨晚得到消息,知道你還活著,欽文要我來解決你這個重要的人證。我本來想趁你還在睡夢中一槍解決你,誰知道你這么早就起床。不過,反正我也改變主意了,一槍解決實在太便宜你了。”他把槍枝插回腰間槍袋中,繼續朝嬙柳走近。
  “我在來的路上接到消息,東方滅明破坏了我們的計畫,還捉走了欽文。啊!听說你是他的情人,不是嗎?我要送他一個禮物,當他歡天喜地的回到這里時,第一眼看到的將會是你的尸体,而我要在角落欣賞他痛不欲生的表情,最后再補上一槍。”他面目猙獰的彎曲手指,朝嬙柳的頸項扑過來。
  他要掐死她!嬙柳把手中的湯勺奮力丟向杰克,退到沸騰的豆漿前面。他輕松的擋開飛來的湯勺,驀然,修長有力的十指已經緊緊的掐住嬙柳的脖子,毫不留情的截斷她的呼吸。
  嬙柳不停的掙扎著,看見杰克半瘋狂的眼神。
  天啊!她從前怎么會看不出他的可怕,居然還和這個人訂了婚?!
  “知道嗎?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你,要不是因為欽文要我接近你,我根本看都懶得看你。不過,欽文說的話我當然會听,他是我的神、我的愛人,我對他絕對是言听計從。”杰克的聲調异常溫柔,讓人汗毛直豎。
  嬙柳惊恐的瞪大眼睛。這兩個男人是愛人?難怪在他們訂婚期間,杰克甚至不曾吻過她,原來……
  他的手勁又加重了几分,嬙柳腦袋中一片混亂,眼前還看到許多小紅點在跳躍。
  “可是,東方滅明居然捉走他。我們本來要一同遠走高飛的,就因為你們這對狗男女,現在一切都完了。”他陰險的笑著,嘴唇因為那抹狠毒的笑容而扭曲。“我要你付出代价,認命吧!”
  嬙柳盡量保持腦袋的清明,稍微移動腳步,現在她身后就是那鍋沸騰的豆漿,她能感覺灼熱的蒸气吹拂著頭發。不再遲疑,她抬起膝蓋,毫不留情的攻擊男人最脆弱的地方。受到強烈痛楚的男性哀號聲瞬間充滿整個廚房,趁他處于劇痛中,嬙柳又用力踢杰克的小腿,他重心不穩的帶著嬙柳往前摔倒,嬙柳在電光石火間掙脫他的箝制,卻仍然聞到頸后的頭發因為高熱而燒焦的味道。更可怕的慘叫聲回蕩在四周,當嬙柳回頭時,杰克正掙扎著從那鍋滾燙的豆漿中抬起頭來。
  他的面容不再美麗,滾燙的豆漿灼傷了他的臉孔,顯得紅腫、惡心,連他的一頭金發都被熱燙的鍋子燒焦,此刻的他是不折不扣的惡魔。
  “婊子!”杰克咆哮著,努力睜開被燙傷的眼瞼。他摸索到腰間的槍枝,決定現在就殺了她。
  嬙柳還沒來得及跑出廚房,只能全身僵硬的瞪著杰克,死亡的陰影無情的朝她的頭上籠罩過來……
  槍聲倏地響起,在寂靜的早晨顯得极端刺耳,嬙柳的身子反射性的震動一下。她疑惑的想著,為什么自己中了槍卻不覺得疼?眼前的杰克站得直挺挺的,瞳孔卻變得渙散,驀然一道濃稠的血液從他的太陽穴緩緩流下來,杰克高大的身子頹然倒在地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嬙柳仍然在發抖,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事。一雙溫暖、強而有力,卻也同樣有些顫抖的手臂從她身后緊緊的抱住她,疾速而焦急的喘息吹拂著她稍微被燒焦的發絲。
  “我的老天。”滅明喃喃,努力的想平复体內那陣撼動靈魂的顫抖。他一再告訴自己,已經沒事了,嬙柳沒有危險了……
  嬙柳呆了几秒,明白此刻抱住自己的是滅明時,她急急的轉過身,用盡全身的力量与他相擁。就是擁抱得有些痛楚也好,至少能确定他現在是在自己的身邊。
  許久之后,嬙柳的嬌軀仍在微微顫抖,心里卻知道自己此刻是安全的。“你終于回來了。”
  滅明好不容易讓自己冷靜下來,稍微松開怀抱,看見嬙柳雪白的頸間那几條猙獰的傷痕,他心疼的碰触著,嬙柳瑟縮著躲避,他又气憤得想再殺杰克。羅德一次。當柯正國說出他將嬙柳的居住地點透露給杰克,羅德時,南宮揚与東方旭費盡力气才能阻止滅明當場斃了柯正國,最后是南宮揚冷靜的告訴他,現在最重要的是爭取時間,要殺柯正國可以,但是必須先回去救嬙柳。赶回高雄的路上,他的腦中浮現許多可怕的畫面,就害怕自己晚了一步,嬙柳會遭到杰克。羅德的毒手。
  “沒事了,沒事了。”她的呼吸輕拂在他的唇上,不知道是想說服滅明或是說服自己。
  他們纏綿的吻著,像是想确定自己真的在對方怀中,直到南宮揚清喉嚨的聲音響起,兩人才不舍的分開。
  “還是赶上了。”南宮揚走到杰克的尸体旁,用腳尖把尸体翻過來,思索的皺起眉頭。
  “他栽進鍋子里,后來滅明開槍解決了他。”嬙柳簡單的說,想起方才的九死一生,身体忍不住又開始微微顫抖。
  南宮揚還是皺著眉頭,像是看見什么他不能理解的謎團。
  “你發現了,是吧?”滅明緩緩的問道。
  南宮揚點點頭。
  嬙柳疑惑的看著兩個男人,只覺得他們似乎在打啞謎。
  “我赶到門口時情況已經很危急,所以想都沒想的就瞄准杰克的心髒。”滅明解說著。
  尸体的胸口果然有一個黝黑的大洞,嬙柳偏開頭不去看。
  “但是杰克的頭部還有一處致命的槍傷,几乎是跟我在同一時間開槍的,但是這個方向……”滅明看看窗口,只看見破碎的玻璃,沒有看到任何人影。
  “似乎有另一個人在保護你。”南宮揚若有所思的說道。
  “但是會是誰呢?”她提出心中的疑問,南宮揚卻給她一個聳肩的動作。
  三人還在思考的時候,喧騰的嘈雜聲由遠而近。
  “可能是跟在我們身后的那些人,要不然就是剛才的槍聲惊動了警方。滅明,你帶嬙柳出去外面吧,這里有我應付就行了。再說,你不是有話要私下跟嬙柳說嗎?”南宮揚若有所指的說道,露出調侃的笑容。
  滅明神秘的笑了笑,并不理會好友善意的取笑。他牽著嬙柳的手來到屋外。東方旭等人緊跟著南宮揚身后赶到,一票人全進了命案現場。
  “事情總算告一個段落了。”滅明緩緩的說,沒有看嬙柳。“我想我也應該离開了。”
  嬙柳猛然一震,有些慌亂的看向他,卻發現他的眼光不知落在遠方的哪一點上,反正就是不看自己。
  “為什么?”她困惑的問,不明白他為什么要离開。
  “傅欽文從此不會再來煩你了,這是我向你承諾的,而現在我做到了,不是嗎?”他盡量保持臉上的表情不變,其實內心慌得可以,但是為了解開嬙柳的心結,他必須孤注一擲。
  “但是你不可以走啊!”她眼中淚花亂轉,緊抓著他的衣袖。
  滅明低下頭來,終于看進她的眼睛,那种灼熱的眼光像是要焚燒她的靈魂。“那就給我一個理由,嬙柳,你從來不曾說過什么承諾,但是我也會心慌啊!不要只是讓我猜測,給我一句真正的承諾,告訴我你是真的愛我,這一切并不只是我在自作多情。”說完,他屏住呼吸,期待又害怕嬙柳的答案。
  “哦!”她輕喊一聲,緊緊抱住他高大溫暖的身子,將自己安置在滅明的怀抱中。“我當然也愛你啊!傻瓜。”她破涕為笑的喊著,仰頭承受滅明激烈的熱吻。他怎么能夠怀疑呢?她已經愛得那么深,雖然不曾開口承諾過什么,但是她一直以為滅明能從她的吻、她的擁抱中看出端倪,卻沒想到這個從來事事篤定的男子,在意她到無法維持自身的冷靜,連她如此明顯的情意都看不清。
  當兩人好不容易回過神來時,滅明不知道從哪里摸出一只絨布盒子,他打開盒子,里面是一枚簡單高雅的白金戒指。他溫柔的執起嬙柳的手,她的眼中又不爭气的浮現淚光,喜悅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不听使喚的往下掉。
  “你有權保持沉默,但你現在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將成為呈堂證供。”滅明親自替她戴上戒指,無限溫柔的抵住嬙柳的額頭。“在我們的結婚禮堂上。”
  他們相擁相吻的身影沐浴在清晨的陽光下,暗示著未來美麗的歲月。只是,沉醉在幸福中的戀人們沒有發現,他們身旁的桌上悄悄飄來一張灰黑兩色相間的帖子,要是他們打開那張精美絕倫的帖子,會發現內容很簡單。
  黑色的絲綢鑲在雪銅紙中,交織成仿宋字体,只有一句簡單的祝賀詞……
  祝百年好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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