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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魅惑人間”外頭的池子盛開著無以計數的荷花,濃郁的花香中帶著些許龍井茶特有的香气,夏季溫暖的和風吹拂著花塢四周搖曳生姿的柳條,掀起一陣綠色的波浪,在台北近郊陽明山的后山中,這個隱密的仿古式精巧木屋里,“魅惑人間”的三個股東難得相聚一堂。
  雖然不是為了發揚國粹,湊一桌四人好打麻將,不過雷恩還是很主動的加入這三個美人的討論中。這位堂堂吸血鬼修煉者,號稱修煉界第一奇才兼第一美男子,不但身為修煉界刑警,在人間好歹也有個伯爵地位的雷恩,心中縱然万般不情愿,還是被天庭歸類為“魅惑人間”這票小妖精的同党,安分的擔任他“傳聲筒”的角色,有事沒事就跟著嬡怜去套消息。
  誰教戀荷及水灩跟著丈夫“歸化”成了凡人,兩個為人妻的女人都推說自己沒有法術,沒法子再出來“冒險犯難”,然后就大搖大擺的、輕輕松松的、寡廉鮮恥的、不顧朋友生死的留在“魅惑人間”里蹺起修長的瑩腿,喝著熱熱的西湖龍井。雷恩每每想到明明不關他的事,都還要替別人跑腿時,就不由得咬牙切齒的怨歎自己歹命。
  回頭看看胡嬡怜,這位“魅惑人間”三位股東之一的女子,就明顯的比雷思認分多了,臨時接下了一道任務,她樂得把模特儿的工作丟到一旁,頭一次把注意力轉回骨董界的事情上。
  嬡怜從大學混畢業后就去拍平面廣告,艷麗的外表吸引了不少厂商的注意,拍了几支電視廣告,不過因為這小女人天性迷糊,思考邏輯异于常人,又不懂得經營自己,再加上身為“魅惑人間”的股東之一,從來都是口袋滿滿堪稱小富婆,沒有金錢方面壓力的她向來安于現狀,不求名也不求利,這种“不与人爭”的個性使她遲遲無法走紅。
  其實客觀點來說,嬡怜沒辦法在這一行闖出名號的原因還有另外一個。她遺傳了母親的美貌,艷麗的外表与穠纖合度的美妙曲線絕對能讓男人失魂落魄,但是問題出在她的面貌實在太過美艷,又因為身為狐仙,那种与生俱來的魅惑妍麗令男人垂涎她,女人提防她。也就是因為那种顛倒眾生的气質,人們很容易把她歸于“非良家婦女”那一類,明白的說呢,從外界的眼光看來,她這种艷麗得有些過分的姑娘,若不是舞女就該是情婦,因此許多人在背地里稱呼嬡怜為——狐狸精。
  狐狸精?想想還真是名副其實!旁人無意間的稱呼竟然點出了她真實的身分。
  “結果你們兩個什么線索都沒查到就回來?”听完雷恩的演示文稿,戀荷慢吞吞的發問。五個月的身孕讓她看起來丰腴許多,美麗的面容煥發著少婦的光彩。
  “戀荷姊,你怎么這樣說?好歹我跟雷恩查到鴛鴦劍失蹤了十多年,不但把‘魅惑人間’
  有意收購這把劍的消息放出去,也請不少骨董界的同行幫忙。”嬡怜的辯駁停頓了一下,腦海中浮現一雙黑眸,她的心不自覺的狠狠一震。她皺皺眉頭,把那自從宴會之后就一直在她心中徘徊不去的感覺推開。“再者,我也見到了云歲寒,与他打過交道了,不是嗎?”
  水灩慢條斯理的喝一口熱茶,安靜的不發表意見。這茶葉可是上好的西湖龍井,她前不久才跟著丈夫龍擎天回到台灣,順便帶回不少好茶。水灩這段時間會待在台灣是連她自己也料想不到的,她与龍擎天的婚姻根本不受龍家老爺子,也就是擎天爺爺的承認,但是龍擊天從來都是特异獨行的人,自從第一眼看見白水灩后就抱著非卿不娶的決心,縱然到最后他發現白水灩并非人類時,這個出眾而深情的男子也沒有改變初衷。那种深情与執著,終于讓水灩甘心舍下數百年的道行,即使是失去修煉者的身分,從此成為凡人也罷,她愿意与他共結連理。
  龍家對這個美得出奇卻又來路不明的媳婦可不太歡迎,不過龍擎天這個人一向我行我素慣了,家人的反對他也沒看在眼中,他買下西湖畔龍家的祖宅,与愛妻安然過著兩人世界。
  直到一個月前,龍家老爺子的態度奇跡式的軟化,直嚷著要看孫媳婦,龍擎天才帶著白水灩回台灣“探親”,正巧天庭又對“魅惑人間”下了一道命令,她才會到這間小木屋中,与戀荷等人共商大計。
  水灩抬起頭,目光落在嬡怜的身上,對她渾身散發出來的焦慮有些不解。“打過交道?
  我想根据雷恩剛剛的說法,你的行為只能歸類為把他嚇跑。”她忠實的說出自己的想法,換來嬡怜眉頭打結的表情。
  “白姊,難道連你都認為我出師不利?”美艷中帶著無限嬌俏的小臉皺成一團,嬡怜委屈的想哭。這難道能怪她嗎?是那個云歲寒不懂禮貌,跟別人說話說到一半就掉頭走人,她還沒怪他沒禮貌呢!怎么所有的人都怪罪她,說是她把人家嚇跑的?
  戀荷歎了一口气,無可奈何的聳聳肩。“這也不能怪你,你從來沒有跟那些骨董商打交這的經驗,是我們臨時赶鴨子上架的要你上場,會弄成這樣也是意料中的事。”
  她与水灩是一同看著嬡怜這小丫頭長大的。數十年前,當時“魅惑人間”還設立在西湖畔,人間紛亂不休,身為修煉者的直覺告訴戀荷即將會有一場可怕的浩劫發生,所以她与股東兼同門師妹的水灩收拾家當,帶著骨董店中的眾多古物遠渡重洋來到台灣,靠著一位狐仙的幫忙在陽明山后出找到這個隱密的落腳處,后來那個美麗的狐仙也成了“魅惑人間”的股東之一。然而人間的時光總是迅速流逝,當年那名狐仙下嫁凡人不久后生下了一個漂亮的女娃儿,不但家里的人疼愛,連戀荷及水灩都寶貝得不得了,等到女娃儿國中畢業,就繼承母親原本在“魅惑人間”的位置,開開心心的當起股東。
  這個可愛的女娃儿曾几何時也長大了,出落得亭亭玉立,不但眼底眉稍逐清流露出嫵媚,她的眼神也逐漸蛻變。就在今日,在嬡怜從宴會回來后的現在,戀荷從她的眼眸中彷佛看到一种屬于女人的焦躁。就像是她正遭受到一种莫名情感的因扰,而很据戀荷的判斷,這种困机的源頭絕對跟某一個男人有關。
  雷恩有些看不過去,挺身替嬡怜說話。不知怎地,他總覺得今天的嬡怜有些怪怪的,那張伶牙利嘴不像平日一樣動個不停,她變得出奇的安靜,一會儿皺眉,一會儿發愣,完全不像是那個嘰哩呱啦的小狐仙。怎么,剛剛撞上云歲寒,把她的魂儿也給撞掉了嗎?
  “你們這兩個女人也太過分了,既然知道嬡怜不熟悉這种工作,干嘛還要她去做?反正你們做這一行也做了經百、几十年了,不如就再次親自出馬如何?”
  “我們結婚了ㄝ!”戀荷理所當然的說。彷佛這就是理由。
  雷恩哼了一聲。“穆桂英嫁給楊宗保后還不是照樣投挂上陣,到戰場上去殺敵人。現在我只是要你們再去跟那些老骨董商打交這,又不是要你們去殺敵,用不著這么扭扭捏捏的吧?”他搬出歷史典故來堵戀荷。雖然雷恩是屬于西方修煉者,但是体內也不知混雜了啥血統,使他西方人的外表中加入許多東方的特色,那种覺性的俊美倍覺強烈。也許就因為他不中不西的外表使然,雷恩也很自然的以半個中國人自居,中國歷丈他几乎是据如指掌。
  “她結婚后,沒有被廢掉武功吧?”水灩平靜的喚音在斗室中響起,帶著一貫的冷靜与淡然,以及那股不曾改雙的淡淡嘲弄。“我們的情況可跟楊門女將不一樣。戀荷与我為了婚姻都舍里修煉者的身分,長生不老的优惠條件被天庭收回了不說,連法術都被永遠封印,現在的我們跟凡人沒有兩樣。你可要知道,數百年來我們用習慣了法術,一旦法術被廢就跟凡人被截肢一樣,全然動彈不得。”
  戀荷點點頭,“是啊!再說我跟水灩以后不常留在台北,‘魅惑人間’的事情全都要交給嬡怜,好歹她也應該開始學習店里的經營方式,總不能讓這家骨董店就這么倒掉吧?”
  嬡怜發出一聲短促的笑聲,用她自己才能听到的聲音說:“把店交給我跟倒店有什么差別?頂多也只是時間快慢的問題。”
  雖然她的聲音极低,但是偏偏屋子里的人耳朵都尖得很。
  “‘魅惑人間’關門大吉對咱們大伙儿都沒有影響,就算是嬡怜你真的對骨董生意沒有興趣,想馬上把這間店給結束,我也沒有意見,問題是天庭交代下來的任務我們不得不處理,關店也好,不關店也罷,反正我們必須先找到鴛鴦劍交差。”戀荷輕笑的說,聲音悅耳清脆。
  嬡怜的雙手包里住青白雙色的景泰藍茶杯,細致的瓷器因為盛著熱茶的關系,圈住手中的感覺溫暖而沉重,她看著茶杯上盤旋的蒸气,自顧自的皺起眉。
  “天庭最近為什么特別注意我們?是我們這些修煉者沒去撇管理費嗎?不然他們怎么像是其它人全死光了似的,拚了命的去事情來煩我們?前不久是白姊的事情,她只不過在五百年前說了一句戲言,天庭那些無聊的家伙硬逼著她去實踐諾言,害她被龍擎天騙去當老婆。
  我本來還以為這件事情就這么告一段落了,結果,天庭居然還敢丟任務下來,要我們去找那把什么破銅爛鐵的古劍。”她抬起頭來,表情有些無辜。“我可不可以逃走啊?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預感,說不定那些愛牽紅線的人這一次把目標放在我身上……”
  戀荷与水灩輸流看著雷恩与嬡怜,几分鐘的靜默之后,戀荷終于忍俊不住的笑出來。
  “你們想,天庭會不會是想把你們送做堆啊?”
  她此話一出,雷恩与嬡怜同時跳開對方的身邊,努力的拉開兩人之間的距离,雙眼大睜,惊恐万分的看著彼此。
  雷恩拚命搖頭。“少來!戀荷,你不要胡說八道,我情愿自己找一個對眼的,才不要讓天庭來玩配對游戲。”他小心翼翼的抬頭看看天花板。“可要小心一點,說不定天庭那些無聊人土正在偷听我們的談話,千万要保佑戀荷剛剛的話沒被那些人听見,免得他們把這個提議當成可行之計,到時候我們就真的吃不完兜著走囉。”
  嬡怜的頭也搖得跟博浪鼓一樣,大聲喊著,“我才不管,天庭要怎么下命令是他們的事情,不合理的我才不去理會呢!”
  水灩搖搖頭。“我跟戀荷現在身為凡人,對于天庭的命令還可以不那么在意,但是你跟雷恩都還具有修煉者的身分,天庭下的命令對你們而言就是圣旨。想抗旨?离道你不怕被雷劈啊?”
  對喔!要是水灩不提,嬡怜還真忘了自己也具有修煉者的身分。她也算得上是修煉者,但是在修煉界狐仙的等級极低,雖然天生命好,一出生就擁有人類的外型,不像戀荷或是水灩那一型的正統修煉者,需要修煉個五、六百年才能脫离正身,幻化成人形,但是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個道理同樣可以套用在修煉者身上。
  擁有凡人的形体并非好事,凡人的身体太過脆弱,很難承受長時間的修煉。在遠古的時候,狐仙也是需要修煉上數百年才能幻化為人形,但是個偏這些狐仙的“通婚政策”推廣得太好,常常修不成正果就与凡間的男子通婚連姻去了,几個世代下來,她們的后代,男孩均為凡人,而女儿卻繼承了狐仙的身分,擁有嫵媚艷麗的外表和令人迷戀的魅惑气質,但是卻因為受限于凡人的血統,無法修煉進修,也無法參加天庭數十年舉辦一次的修煉升級考試,更不用提通過十二等的修煉升級考試后能名列仙班了,這也就是戀荷及水灩那位遠在南京養老的師父遲遲不肯收嬡怜為入室弟子的原因之一,在正統修煉者的眼中,狐仙不論在壽命与資質方面都不合格。簡單的說,狐仙雖然也配得上修煉者的名號,但是卻沒有任何法術,是典型的“先天不良型”的修煉者,她們最有利的武器就是美貌,這也是為什么狐仙一向在凡間名聲不大好的原因。
  女人的美貌,往往足以惹出太多的爭端。
  嬡怜莫可奈何的聳肩,喝一口熱茶后才開口,“好吧,我認命點去找就是了。”她搖頭晃腦的想了一下,一本正經的抬起頭來,視線落在其它三個人的身上。“早點交差就早點輕松,我們快些把這件差事結來吧!”
  “說得倒輕松。”雷恩冷哼一聲。
  嬡怜當作沒听到,仍舊把自己的想法飛快的說出來。“雷恩,你先打著‘魅惑人間’的名號在骨董界打探那把古劍的下落,我們之中就剩你還有法術,要是遇上難纏的事情或是麻煩的保全系統,你應該都能應付自如。”
  “嬡怜,你有沒有良心啊?居然把最難搞定的工作交給我。”雷恩在一旁哇哇大叫。
  “這也不錯啊!讓你打著‘魅惑人間’的名號在骨董界招搖撞騙,你可以享受一下什么叫做把雞毛當令箭,好好作威作福一番。”戀荷一面笑一面安撫他。很難得嬡怜主動有所行動,她決定先靜觀其變,看看嬡怜會提出什么辦法。“我跟水灩呢?有沒有什么事情我們可以請上忙的?”
  “戀荷姊,你是個孕婦ㄝ!你這個准媽媽或是肚子里的寶寶若有什么閃失,我肯定會被你老公追殺的,求求你,這一次你就安分點吧!”嬡怜哀求著,恐權的看著戀荷腹部圓潤的曲線。
  “蘇戀荷,你給我乖乖待在家里別動,在我的寶貝干女儿還沒出生之前,你不准出去招搖撞騙。”雷恩在一旁大聲附議。
  “你怎么能确定一定是干女儿?我偏偏要生一個儿子。”戀荷都還沒去做超音波檢查,這個迫不及待的干爹就認定了寶寶的性別。
  雷恩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要生男的?行啊!去請你那個木頭老公再接再厲就是了。
  反正這個鐵定是我的干女儿。”雷恩沒有說出,上次天庭請他回去的時候,他打著試用計算机的名義,偷偷看了天庭的最高机密。這可是犯天條的大罪啊!還是嘴巴閉緊一點,免得被天庭拘捕回去做成蝙蝠濃湯。
  水灩任由他們兩人斗了好一會儿嘴才淡淡的一笑。“不用擔心,我會緊跟在戀荷身邊的,她還不至于能作怪到哪里去。我想,我跟戀荷在骨董界還有些人脈,干脆我們也利用這些影響力去找尋古劍。雷恩在明處,我与戀荷在暗處,共分兩路去找古劍,這樣子可能比較快一些。”
  嬡怜搖搖頭,五官精致的小臉難得出現一本正經的表情。她嚴肅的看著眾人,半晌之后才開口說話。
  “共分三路才對。”她放下手中的茶杯,堅定的說,“我也要行動,你們由外面著手,我則從內部打探消息。”
  “你打算怎么做?”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打算直接殺進云家,從云家一家人那里找尋蛛絲馬跡,相信對我們找尋古劍的行動會有所幫助。”
         ※        ※         ※
  台北近郊的一棟建筑物像是某處禁地,彌漫著一股詭异的气氛,旁人從來不敢輕易走近。寬廣的庭院圍繞著由白色大理石堆砌而成的主屋,屋子的外圍种滿一种稀奇古怪的花卉,純白色的長筒狀花瓣扭曲成五角形,葉片有成人的手掌那么大,白花綠葉相互交織成一圈花牆。人們沿著這片花牆走到大門口,便會看見門口石柱上用草書寫了兩個字:云門。
  云歲寒走進主屋時,奔波了几天的身体已感到十分疲憊,他放松全身肌肉,頹然倒進沙發中。
  走出宴會會場后他就沒有閒著,到處去探詢那個自稱是“魅惑人間”現任經營者胡嬡怜的身分。這個女人出現得太突然,一現身就對鴛鴦劍表現出高度的興趣,在這場宴會之前,歲寒不曾見過這個美麗卻又有些怪异的女人,他甚至不曾在這一行中听過她的名字。令歲寒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蘇戀荷為什么會放心把“魅惑人間”交給一個生手?他主動去調查,卻發現結果更令他震惊。
  胡嬡怜在那場宴會的前几天,還是個拍平面廣告的模特儿,骨董界沒有人知道這號人物。
  這太詭异了。一個模特儿能在几天之內成為骨董行家?歲寒心中的疑惑又加深了几層。
  其實連他自己都無法否認,他會連續几天如此辛勞的去打探胡嬡怜的身分,除了她對鴛鴦劍的興趣外,還有其它的因素。這個女人太特別,先不提她惊人的美貌与曼妙的身材,她奇特的言行舉止令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她沒有矯揉造作,展現在他眼前的動作都是不經思考的自然,雖然她說話有些顛三倒四,在与她對話時總會一頭霧水,但是之后回想起來,又能感受出她當時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心的。
  是不是因為她太天真,所以絲毫不懂得修飾假裝?
  歲寒皺起眉頭,心中還是存在怀疑的陰影。她是真的純真到有如天使,或是心机深沉到連他都看不透?他苦苦思索著,那張秀麗嬌媚的面容霸占著他的腦海,嫣紅的唇勾起一個靈巧的微笑,那雙大眼睛有安撫靈魂的奇异能量,令人感受到溫暖……
  “大哥,你總算回來了,你的客人等了你老半天。”熟悉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歲寒搖搖頭,把腦袋里的紛亂思緒甩開,強迫自己抬起頭來。
  二弟云竹瀚的爽朗笑容映人眼中,歲寒挑起眉頭問道:“客人?”他側頭想了想,想不出自己今天是否有約任何人。該死的,連日來為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小女人忙昏了頭,連生意都被他冷落在一旁。
  “是啊!:一個頂漂亮的女人,她從中午就來到咱們家,說是要來找你的。看你不在她原本要雜開,爺爺卻說与她說話挺對他老人家胃口的,便把人家留到現在。”竹瀚笑說,打量著大哥的表情。真是難得啊,會有女人上門來找大哥,而且還是個美麗的女人!雖然說是生意上往來的骨董商,但是這總算是一個開始。
  對于歲寒這個大哥,竹瀚是滿心的尊敬和崇拜。大哥從小就是最优秀的,雖然嚴肅卻非常關心弟妹。身為兩個弟弟和一個妹妹的大哥,歲寒在父母因空難去世的那一天起就扛起大哥与父親的責任。這么好的大哥,在女人這一方面卻是坎坷到了极點,竹瀚總是不免傷心,埋怨上蒼居然讓大哥受到那次的傷害……
  五年前,云門的凶殺案曾經暄騰一時,云歲寒的新婚妻手被發現慘死在自家宅邸中,身上有數十通傷口,据法醫判斷都是由長柄利器所傷,如刀或劍一類的兵器。巧的是云氏的宅邸中收藏著數十柄的古劍,一時之間,所有人都言之鑿鑿的指稱云歲寒殺妻,畢竟那一晚他也是全身血跡斑斑的昏迷在屋外,臉上還多了一遭深而長的傷痕,清醒后根本無法清楚說明當晚的情形。雖然之后竹瀚的二哥,也就是云家排行老二的云松濤,傾盡自己律師事務所旗下所有律師的力量,讓大哥云歲寒無罪開釋,但是他“骨董早的藍胡子”之稱仍然不脛而走。數年來,云歲寒身邊沒有女人的蹤影,或許是因為他冷冰冰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態度,也或許是因為他臉上那道猙獰的傷痕,嚇退了想接近他的女人。
  竹瀚一邊替大哥著急,一邊祈禱上蒼開開眼,希望有一個勇敢而識貨的女人能出現,免得云家大少奶奶的位子一直空在那里。
  終于,今天總算有個女人找上門來了,別的不提,光是她有膽子上云門來找大哥這一項,竹瀚就想刻個“勇气十足”的匾額頒給她。
  “爺爺到台北來了?”歲寒皺起眉頭,有些詫异的問:“怎么,他又和奶奶吵架了?”
  竹瀚彷佛習慣似的聳聳肩。“好象是吧!今早凌晨四點他打電話來,說他人在桃園中正机場,要我去接他,回來的路上他气呼呼的,一句話都不說。也不知道他們這一次是閃電戰還是持久戰。”
  歲寒的祖父母十年前移民瑞士養老,偏偏這一對夫妻不好好享清福,一年非大吵几次不可,每次吵架,其中有一個一定回台灣的云門打扰這些孫儿,過不了多久,不是台灣的這一個受不了寂寞偷偷溜回去,就是另一個也千里過這的追來,這封老夫老妻是典型的愈吵感情愈好。竹瀚就曾經大歎,祖父母根本是拿吵架來當休閒活動,增進感情嘛!
  “她有報上名號嗎?”歲寒問。
  竹瀚側頭想了一下,最后終于放棄的搖頭。“我只記得地很漂亮。”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承認。從這個女人一進門說要找大哥開始,竹瀚就高興的在腦海里勾勒美好的前景,這么漂亮的女子和大哥站在一起一定很登對,以后他的侄子、侄女一定個個漂亮可愛得像天使……
  他愈想愈遠,愈想愈高興,根本沒有想到要詢問這個女人的身分。也有可能她曾經說過,而他的腦袋正忙著替未來侄子、侄女取名字,所以壓根儿沒听進耳朵里。
  “你讓陌生人進入云門,還讓爺爺留下她吃飯,卻連她是誰,叫啥名字都不知道?”歲寒一臉不可思議,聲調沒有任何的改變,不過眼睛已經微微瞇起。
  竹瀚如道那是大哥發怒的征兆,連忙后退數步,臉上依舊漾著爽朗的笑容。“那個女人說她認識你啊!她還拿出一張帖子,爺爺看了挺高興的,說什么大家都是熟人;而且我也曾經在你桌上看過那張帖子,我想應該沒問題才對。”
  与弟弟對望,歲寒就像是看到年輕許多的自己,云家男人的外貌就像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只是在气質方面有很大的差异。歲寒嚴肅而令人難以親近;二弟竹瀚則是開朗得有如陽光之子,從來不懂得掩飾情緒,率性而真實;大弟松清比歲寒多了一份溫文儒雅,但在溫文的气質掩飾之下,他甚至比歲寒更加致命,許多在法庭上与他對陣過的敵手要花上很多的時間及很慘痛的代价之后,才能深刻的了解這一點。
  云家的男人如出一徹的高大俊挺,飛揚的濃眉之下是一雙深邃的鷹眼,挺直的鼻梁如同歐洲貴族,這种出色的外表令女人們趨之若鶩,除了歲寒的冰冷气質令女人們敬而遠之外,竹瀚与松濤身旁的美女不曾間斷過。
  竹瀚一邊思考著,一邊跟著大哥走向內室。
  “你确定那個女人是我們的客戶?”
  “她不是這樣說的。”竹瀚頓了一下。“她說我們是她的客戶,今天特地上門是想問你一些問題。”
  某种思緒快速的閃過歲寒的腦中。有可能嗎?會是那個女人嗎?他心里一陣悸動,連他自己都不清楚悸動的原因。
  不可能啊!他已經把話說得如此明白,按照常人的反應,她應該早已經嚇得躲到天涯海角去了。難道她真的不把他的威脅放在眼里,不但繼續追查,還敢大搖大擺的上他的地盤來找他?
  真的會是她嗎?
  推開內室的門,歲寒步伐堅定的走入室內。偌大的客廳之中笑語不停,其中有歲寒熟悉的聲音,蒼老而有力,他認出那是祖父的聲音。而另一個聲音嬌脆甜美,他雖然只有些許的記憶,卻絕對不會錯認。
  客廳的石桌上擺著“魅惑人間”的名帖。
  兩個談笑中的人察覺有人進來,驀地頓住。云老爺面對著他,高興的向歲寒打招呼;而背對他的那個嬌軀有片刻的僵硬,遲遲沒有轉過頭來。
  趁著她沒有回頭的半晌,歲寒放肆自己的目光在她的背影上游走。纖細的骨架配上优美的曲線,他在心中暗暗贊賞著,這個女人的确有當模特儿的資格。
  披散在香肩上的發絲因為她的回頭而微微飄動,一雙清澈的大眼毫無恐懼的迎視他。是不是他的錯覺?歲寒彷佛在她眼中看到一絲挑釁。
  帶著些許的笑意,嬡怜開口說道:“讓客人久等,這恐怕不是云門的待客之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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