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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同樣是星期日,同樣草薰風暖天气,淑慧悶悶地看向正前方,几個小男生在草坪上翻滾玩耍。
  “心情不好?”王磊坐在她身旁長靠椅上,右手搭椅背,看似攬住她的肩,實則沒有碰到她。
  他究竟想做什么?她拉扯一個小段草根。距車子弄坏那天到現在已經一個多月,她每回問起車子的近況,他總是推說還在等材料從國外進口,一個月哎!就算跑到北极去買也該買回來了。
  不只是這件事,錢的方面也很令人疑竇。她一直沒有拆穿蓄意壓低价格的謊言,想瞧瞧他心頭到底有什么計較,結果几十天過去了,卻一點動靜也沒有。好吧!既然他大爺家里有錢,只打算收她十万元賠償費,這還有什么問題?她自然樂得配合。
  但是,三十五万的支票放在包里足足四個星期,每回見面都想交給他,結果不是他忘記帶走,便是她忘記提起,至今還沒讓自己脫离“債務人”的身份。
  “到底怎么了?見面一個多小時你講不到五句話。”他的右手輕輕拂去落在她肩上的殘葉,就此停留不去。
  “你騙我。”她悶悶地嘟囔。
  “什么?”他沒听清楚,低頭靠近她嘴邊。
  她俏臉泛起嫣紅,別過頭去。王磊對她的嬌態心中一動,升起擁住她狂吻的沖動。
  “你剛才說我騙你?”他竭力按捺自己的欲念,右手卻不由自主地將她攬得更緊。
  她沒有拒絕他的碰触,王磊暗自開心。
  她真的是個好特別的小女人,一點嬌飾也不會。以往和他約會的名媛,誰不是披挂著滿身名牌,頂著一張五顏六色的臉譜,坐在五星級餐廳里吹冷气喝咖啡?而她,她獨獨与眾不同。
  請她喝咖啡,她嫌苦嫌澀,宁愿喝果汁牛奶;請她上大飯店,她覺得狗束,吃淡水的魚丸湯;問她為何素著一張臉,她回答自己的職業不是扮演歌他戲花旦。她絲毫不覺得自己的選擇有何不妥,反而認為他愛裝門面,活在金錢堆砌的印象中。“圓山飯店的牛肉面會有士林夜市的好吃嗎?少花錢去當冤大頭了!”她如是說。
  与她相處,他仿佛由云端落入人間,無關乎淪落,只是踏實。
  “你為什么騙我修理那輛車十万塊綽綽有余?”她盯著滿手淺綠色的青草漬。
  又是為了那輛車!他只差沒直接對她大喊“我不要你賠”,難道她還不明白?小白痴一個!
  “十万塊真的夠嘛!我沒騙你。”
  “少來!我已向朋友打听過,起碼要三十万才夠。”還想騙我!她瞪他。
  他突然低笑出來,越笑越厲害,右臂把她緊緊摟在怀中,笑得兩人的身体都震動起來。
  “你笑什么?”她好奇得沒想到要推開他這么親密的擁抱。
  “笑你。”他親吻她的鼻尖。“沒見過有人像你這樣急著把錢往外送的。”再輕啄一下額頭。
  她終于發現兩人的姿勢在公共場合很不雅觀,連忙推開他。“色狼,快放開我。”
  他不想打草惊蛇,只好乖乖松手。“走吧!去吃午飯。”七月盛夏的正午,喜歡坐在公園里“看人”的瘋子恐怕只有她林淑慧小姐。
  “我要回家了。”她紅著臉拍掉身上的草屑。
  他一怔。“才出來不到兩個小時呢!”
  “我又不是出來陪你吃飯的。”她忽然想起來,從皮包中掏出去票。“對了,這回可別又忘記。三十五万的即期去票,你拿去吧!如果不夠再通知我。”仔細考慮過了,無論他肯收多少,她都不打算少給一毛,欠債是种很難過的感覺。
  他不接,俊朗的濃眉皺成一團。“你哪來這么多錢?”
  “我借來的,你收下吧!”
  他的眉頭越皺越緊。“你向林先生借的?”他可不希望她傻傻的跑到地下錢庄借高利貸,屆時被砍手砍腳可不是好玩的事。
  她連忙搖頭。“喂,我弄坏你車子的事還沒讓我爸知道,你去店里時不要說溜嘴哦!”看來他不問個明白是不會死心的。“我向我未婚夫借的,他很照顧我,不會催我還錢。”
  他張口結舌。老天!
  “你……你有未婚夫?”語气不敢置信地提高。
  “是啊!”她隨口回答,走向公園門口。
  “慢著!”他沖過來抓住她的小手。“把話說完再走。你以前為可沒提起過這件事?”
  “提他做什么?你又不認識他。”
  這個王磊腦筋似乎不太正常,總是正事不談,盡問她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相處一個多月,她多多少少明白他并非她想象中的鄉花枕頭,肚子里還算有點真材實料。可是他這种“不務正業”的個性依然教她不敢敬同。
  “你……你這個笨瓜,少根筋。”他气得口不擇言。“我在追你,你沒感覺嗎?”
  她瞪大眼睛,追她?“少無聊了,你追我做什么?”
  哪有人這么問的?“你當初也是這樣問我的未婚夫?”
  “我何必問?他又沒有追我。”她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他原本一直怀疑林淑慧的腦袋构造和別人不同,現在終于證實了。
  “好!”王磊發揮了莫大的耐心。“那么你何不告訴我當初為什么會和他訂婚?”
  今天非弄清楚她和“未婚夫”的關系不可。三個星期前他已經改變做個普通朋友的初衷,覺得放棄淑慧這個奇葩實在太可惜了,好歹也得成為男女朋友,誰知此時爆出這個大冷門來。
  “我不知道你問起這件事情有什么目的,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別想追我!我才不會看上你呢!”她繼續朝出口走過去。
  “為什么?”王磊被惹毛了,他哪一點比不上那個人?
  她思考一下,決定很誠實地點醒他。有時想想,王磊其實也蠻可怜的,周圍的人全都當是塊肥肉巴結他,沒人會對他說出真心話,她雖然只是他的泛泛之交,也應該發揮朋友“諫諍”的功能。
  “你太游手好閒了,我從沒看過你在工作,相形之下我未婚示張伯圣就踏實多了,人家苦干實干才創造出今天的局面;而且他的私生活清白,不會同時和許多女人交往,不像你既有大明星孟影倩,又想來糾纏我。此外,你花錢如流水,兩百多万買輛賓士車已經很奢侈了,居然還花五、六十万改裝它,這筆錢足夠平常人買三輛車,還有……”
  “夠了!”他大喝,捉住她的手走回車上,冷气開到最強,手指輕揉作痛的額角。
  淑慧同情地望著他。現實總是殘酷的,此刻他的心情一定很不好受。
  他的眼角覷見她的神情,心里直在歎气。如果她只是使小性子才說出這番話,他還不會太緊張。可是瞧瞧她這副篤定怜憫的神色,分明相信他正是那种人。
  “小慧,”他握住她的手。“還記得上星期六我原來約你出來,卻臨時打電話給你,改約在星期三嗎?”她點點頭。“因為我臨時飛到日本出差去了,赶著在七十二小時內完成一星期的工作量,回來見你。在熟識你之前,我連星期天都待在公司工作半天,下午是我整調唯一的娛樂時間,精力全放在我的嗜好——汽車改裝上,偶爾才陪我‘干妹妹’影倩外出吃個飯。相信我,我忙碌時你并未看見,平時出來吃飯我又不愿意讓公司話題侵入休閒的時間,這絕不表示我是個游手好閒的花花公子。”
  她第一次看見他嚴肅認真的模樣,听得一楞一楞的。
  “我不知道這世界的人是怎么回事。一個人如果究困,大家避之惟恐不及;一日遇上有錢人,虛心結訥的面具背后,卻是對他人格或生活方式的質疑。難道富有的人只能有玩世不恭或現實勢利兩种嘴臉?為何我不能用一种輕松愉悅的方式來面對繁重的事業壓力?”
  她怔怔地望住他。
  “無論你心中如何看待我,我都不介意。我只想告訴你三件事;第一,我不是個無知貪玩的草包公子;第二,我追定你了,只要你還沒有結婚我就不會輕言放棄;第三,把你的嘴巴合小一點,我要吻你了。”
  然后他立刻吻住她。
  淑慧的腦筋完全亂成一團。
  她——竟讓這男人吻她!竟讓他的舌頭溜進她唇里,糾纏著她的小舌頭雙雙共舞。她從不曾如此靠近一名男性,感受他激烈沸騰的情緒,吸進他淡雅的刮須香味。王磊的存在首次在她生命中顯得如此真實。
  他雙手滑上她的嬌軀緊緊圈在怀中,甚至不愿讓空气阻隔在兩人之間,手指纏住她腦后輕軟的柔絲,眷戀著那誘人的光滑質地。淡淡的女性香澤飄入鼻端,益發刺激他早已亢奮如火的身体,粗重的喘息和呻吟震動了他的胸膛,他貪婪地吞噬著雙唇下純真的甜美。
  嚶嚀一聲,嬌若芙蓉的臉蛋埋進他頸窩,不愿他停止,也不讓他繼續。
  “你……你怎么可以……偷吻我?”她細聲喘息,羞得躲在他怀中不敢見人。“伯圣都沒吻過我。”
  他的腦袋暈陶陶的,被她透露的小秘密取悅了。此時此刻,兩人若非處在他的車內而是房里,那該有多好!他不敢奢想侵犯她的純真,只想將她擁在怀中更長更久。
  “你的人、你的吻都屬于我,”他在她耳際輕喃。“他不能隨便碰你。”
  “可是,他是我的未婚夫。”她抬頭,明眸中充滿團困扰。
  “你不愛他。”他堅定地說。“你不曾讓他追過、吻過,無論你對他有何感情,那都不是愛。”
  她回想十二年來和伯圣相處的點點滴滴。那關怀,那体諒,那相互扶持的歲月,她不愛他嗎?不,她當然愛他,但……
  “看著我。”他抬高她的下顎,不忍見她矛盾掙扎的表情。“撇開他不談。捫心自問然后告訴我,你——是否愿意成為我的女朋友?”
  波光瀲灩的雙瞳中漾滿迷惑。成為他的女友?以前從未思考過這個問題。每回想到王磊,附帶的形容總是富有、玩世、紈褲不羈。更難听一些的則是神經不正常、討債鬼。曾几何時,她居然考慮起做這個債權人的女朋友?
  然而,她心知肚明。自己若非對他有异于其他男子,又怎會答應与他出游、允許他親吻她?
  望進他跳躍的黑眸,問題的答案呼之欲出。她驀地雙頰緋紅,豁羞地窩回他怀中。
  “小慧?”
  輕聲的催促在情意彌漫的斗室中飄蕩,兩顆急遽跳動的心靈密切相依,她羞澀地奉上芳唇代替回答。
  卿須密密知儂意,一路圈到底——
  影倩和小婉儿為她們女生國打到一項新娛樂——逗男生國唯一的公民張伯圣臉紅。
  今天一輛小貸車為檢修厂載來七大箱油料、零件,伯圣吩咐她們待在隔壁店里吹冷气看報紙,兩個婦生偏不听話,偷溜過來看他和几名工人扛著箱子進進出出。
  “好壯觀!”影倩的低贊充滿崇拜。
  “像阿諾。”婉儿附和。
  “哇!他有雙頭肌哎!”語气簡直是垂涎三尺。
  “像史泰龍。”
  “臉也長得不錯。”
  “像劉德華。”
  “你們有完沒完?”他停下來低吼,臉色開始加深。
  他整個早上忙著搬運机件,就見這兩人坐在旁邊閒著沒事做,拼命垂涎他的身体,只差沒流口水。
  “教坏小孩。”他低聲咕噥。
  影倩大受侮辱。“我哪有教坏她?婉儿,我有帶坏你嗎?”
  “沒有。”小女生唱歌似的應和。
  這兩人根本是同一個鼻孔出气,他人單勢孤,打得過她們才怪。
  “哼!好男不与女斗。”他摸摸鼻子,自顧自地忙碌去了。
  影倩和婉儿相視一笑。
  “對了。”伯圣想了一想又折回來。“你最近仍然接到那些奇奇怪怪的電話嗎?”
  “什么電話?”婉儿精靈的瞳仁滴溜溜地轉。
  影倩親親她的苹果臉。“去樓上幫阿姨拿襯衫好嗎?阿姨想把衣服換下來。”
  “又不准我听。”她嘟著小嘴,不太情愿地走向樓梯。
  “最近還好。”影倩等小婉儿走完后回答。“我爸爸替我裝了電話過濾器,不知道密碼的人打不進來。而我只把密碼告訴公司的人和園丁、鐘點女佣,耳根子清靜了好一陣子。”
  他糾緊眉心。“這法子不好,治標不治本。”
  她覺得好貼心,趁著沒人注意他們,親一下他的嘴角。“反正騷扰者不得其門而入,日子久了自然不會再打來了。”
  他的臉孔開始生熱,惹得她格格嬌笑。“不准笑!”他凶巴巴地命令,火燙著臉走開。
  影倩忍不住甜蜜的笑意,凝視他在眾工人中鶴立雞群的挺撥身形。
  呵!沒想到堂堂孟影倩居然主動向一個男人示好。兩個月前,打死她也不相信自己會“淪落”至此。然而,此刻伴在他和婉儿身側,她根本不在意應是凰求鳳抑或鳳求凰,只曉得自己想日日夜夜看著他們。
  她踱過去,扯扯他的衣角。
  “自私?”他百忙中回頭,不忘在轉頭前,賞給几個痴然望著她的工人和業務員大白眼一對。他們接到充滿威脅意味的訊號,連忙各自專心埋首手邊的工作。
  “過來。”她湊在他耳邊吩咐,伯圣溫馴地隨她走進辦公室。
  “小狐狸精。”
  他用力將她摟入怀中,鼻磨蹭她的粉頰。
  “你如果不想留不來,我不會阻止你。”
  她漾開一朵魅惑的笑容,隨即被一雙狂猛的唇封住所有嗔喜。
  他的巨掌不老實地溜進她襯衫底下,親昵地揉弄她白皙的肌膚。被他手指触摸過的地方,全化為火焰的灼熱,讓兩人在心神俱醉中同時得到施与受的快感。
  急促的喘息在彼此耳畔響起。她虛軟無力地半躺在他怀中,俏靨嫣紅如霞。
  睜開一雙眼睛偷看,卻見到一副坏坏的笑容。他低聲對她咬耳朵:“想不想叫:‘安可’?”
  她羞赧极了,不依地捶他一下。
  “今晚留下來。”他的眸子閃耀著熊熊火光。
  她考慮一下,搖頭拒絕。“不行,我和爸約好一起吃飯,晚上回家里睡。”
  今晚是她烹飪課時間,她正在學酸辣湯過程中,不能半途而廢。此外,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她不希望留給他一個坏印象,認為自己是個隨隨便便、容易上手的女人。
  他悶悶地坐在辦公桌上,活像吃不到糖果的小男生。她淺淺一笑,湊在他耳邊說出一句再也悶不住的心語。
  “真的?”他露出一個傻笑。
  “換你了!”她嬌嗔。“我要听你說出來。”
  他別扭地搔搔頭發。“我當然也是,你明知道嘛!”
  “不管!人家要听你親口說。”
  他臉上的紅潮加深,隨口嘟囔几句走向門口。“滿意了吧?”
  “我根本沒听清楚,”她追上去。“你再說一次。”
  門外的工人注意到老板和未來老板娘凌亂的發絲,彼此交換一個暖昧的笑容。
  “你們沒事做?領薪水來偷懶哪?”他沒好气地吼著手下,大家赶緊一窩蜂散開來。
  “張——伯——圣!”影倩雙手插腰警告他。
  伯圣無奈地轉身。“愛!愛!我愛死你了!可以嗎?”女人!一定要把“愛”字挂在嘴上才高興。
  她心花怒放,開開心心地走回辦公室。
  “老板娘,”隔壁的業務員隔著窗戶叫她。“這邊店里有老板的電話,他現在沒空接,你要幫他听嗎?”
  他剛才叫她什么?老板娘?
  “好。”她緩緩開口,帶著一臉如夢似幻的表情飄向隔壁。他們叫她老板娘!“我幫他接。”
  哦,她覺得自己的眼睛一定出了問題,否則怎會一眼望去,世界變成嬌艷的玫瑰色?
  “那個囡仔是你的?”一個客人帶著苦笑問伯圣。
  “對。”他的笑容就像個驕傲的父親。
  “生得很水,”客人繼續苦笑。“不過嘴巴也很利。”
  他納悶地望向他。“對不起,她說話沒大沒小,我怎么罵都沒有用。她剛才對你講話沒有禮貌,是不是?”
  “沒啦!只是——”客人舉起一只手指頭。“她給我咬啦!”
  “什么?”他大吃一惊,連忙道歉。“真是失禮,太鬼歉了。我馬上叫她來向你道歉!”回頭大吼:“婉儿!給我過來!”
  影倩才剛挂上電話,立刻听見他暴跳如雷的吼聲。這男人的脾气未免也轉變得太快了!
  “怎么回事?”她跑出來瞧瞧,身旁忽然多了一個又气又怕的小影子。“婉儿,你又惹叔叔生气了?”
  “我才沒有。”她噙著淚水,委屈地申辯。
  “過來。”伯圣拉住她走向客人面前。“向伯伯道歉!”
  “不要!”她抿緊嘴唇,固執地不肯屈服。
  “婉儿——”他的話尾不詳地拖長,小女孩再度淚眼汪汪。
  “伯圣!”影倩低聲勸他,蹲下來把女孩擁入怀里。“乖乖,告訴阿姨怎么回事?”
  她嚶嚶地哭泣起來。
  客人登時心軟了,拍拍伯圣肩膀。“沒關系啦!給囝仔咬一下也不痛,莫惊到伊了!”
  “你為什么亂咬人?”又不是小狗!他暗惱。
  “誰叫他摸我頭……人家叫他不要摸……他又摸……”她哭得打嗝,淚水沾濕影倩上衣。
  “沒錯,沒錯!”客人很好心地打圓場。“我看伊古椎,給伊摸頭,伊不甲意我摸啦!”
  他一听更气。“客人看你可愛哎,你居然咬人!”
  “我討厭陌生人嘛!”她哭喊。“我不要陌生人亂摸嘛!”影倩心疼得輕撫她背部。
  伯圣實在拿她無可奈何。“失禮,陳先生,今天換机油的錢不用算了,真是不好意思。”
  “莫要這樣講。”他眼睛一亮,盯住影倩。“你是不是那個電影明星?”
  影倩頷首,露出歉意的微笑。
  “要不然這樣啦!你給我簽個名,讓我帶回去給我女儿,其他免再計較,好吧?”
  “沒問題。”三個大人同時松了口气。
  自認識影倩以來,伯圣第一次感激她的女明星身份。他匆匆送走客人,走回辦公室,婉儿已經收住淚水,兀自打著嗝窩在影倩怀里。
  “不次不准隨便咬人哦!”他輕撫她的秀發。
  小女孩不領情,搖頭甩掉他的手。他每回看見她的哭相,滿腔怒气總是發不出來。
  “人家討厭不認識的人啊!”她委屈地重复。
  兩個大人互望一眼。小婉儿怕生?不可能吧!
  “我和你張叔叔當初也是陌生人哪!”影倩試探,清晰地記得初識時小女孩和她談笑風生的模樣,一點生疏之情也沒有。
  “誰說的?”她打個呵欠。“你們才不是陌生人。你們是……”她困頓地埋進她怀中,喃喃地念著听不清楚的囈語。
  他們是什么人?伯圣和影倩對望一眼。為何小婉儿對他們獨獨与眾不同?兩人心中不約而同浮起一個相同的疑問:她究竟是誰?
  “我很擔心……”影倩溫柔地調整怀中人的姿勢,讓她趴睡得更舒服些。“如果……突然冒出一個婉儿的親人,想帶她回家——”
  她輕輕搖頭,光想到就無法忍受。不行!婉儿是她的心肝寶貝,是她和伯圣的孩子,誰也不能帶走她!初識時,心頭籠罩的莫名親近感已說明一切,這小孩和他們有緣,注定成為兩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別胡思亂想。”他傾身刷過她的紅唇。“我會找時間和律師談談,一旦确定婉儿沒有其他親人后,立刻辦理收養她的手續。學校也快開學了,這些問題總得解決的。”
  無論如何,他會想盡辦法將婉儿留在身邊。
  這小女生不只是個過客,更是他生活的重心,每天應付她的調皮搗蛋、撒嬌使蠻已經變成例行公事,他無法想象自己的生活一旦缺少這顆小太陽,將會何等暗淡無光。
  “帶她上樓午睡吧!我來抱。”他扶起影倩。
  “不。”她舍不得放下她。“她不重,我抱得動。”
  他健臂一伸,攬住兩個女生。
  更何況,婉儿是介紹他和影倩認識的小紅娘。盡管仍然有些阻礙橫瓦在中間,然而他很明白,自己留住影倩的決心,与保留婉儿的想法同樣堅決。她們是他心中最重要的親人。
  影倩的視線和他交會,無盡的痴戀愛意默默在凝睇中傳送。
  我愛你。
  我愛你。
  他滿足地簇擁她們踏上樓梯,擁著他最最心愛的兩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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