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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非洲 S國

  搞服裝其實是門非常辛苦的行業,盛夏酷暑的時候得身著厚重大衣、皮毛在舞台上揮汗演出;寒流來襲的冷冬里,卻反而要罩著薄紗輕衫在棚里凍得唇白臉青。
  所以當郝韞禮決定將春夏裝的外景地點定在非洲的S國,非但沒引起任何反對聲浪,所有的工作人員一致高舉雙手、大聲歡呼。
  這讓郝韞禮小小地給他不好意思了一下下,因為他做出這項決定的本意泰半出自于私心。
  也就是說這趟非洲之行,主要是想逼唐欣卸下那副小胖子的丑怪偽裝,再順便借著國外好山好水的幫忙,讓他的戀情得以更穩定地成長到論及婚嫁的地步。
  是夠賊了!但男人大丈夫,要老婆就得不怕辛苦、不怕難。
  “怎么樣?我選的地方不錯吧?”心里想的是一回事,但表面上,郝韞禮仍維持著一派專業人士、大公無私的樣子。
  “嗯!”唐欣發出一聲吟詠以的歎息。“想不到莽原的景色這般雄壯,難怪你堅持到這里出外景。”
  “想要拍出豪壯原始的照片,沒有一個地方比非洲更好的了。”他牽起她的手,領著她感受這份天高地廣的寬闊。
  唐欣悄悄瞄一眼同行的工作伙伴,發現所有人都正忙著做拍攝前准備工作,沒人注意到她与韞禮間親昵的舉動,才稍微放大膽量,倚進他怀里,与他一起欣賞這難得一見的美景。
  “謝謝你帶我來這里。”
  “那么我可以跟你要一樣禮物嗎?”他小心翼翼,不敢一下子就伸手抱住她。
  “你想要什么禮物?”她本來想說:只要你開口,我什么都答應。但仔細一想,這家伙膽子比天大,若不給點約束,万一他說出令人難堪到极點的要求,她豈不要糗死了,“先說好,不能是太奇怪的哦!”
  郝韞禮大略能猜到她的心思,微慍地蹙起濃眉。“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我這泱泱君子之腹好嗎?我不過想問一下……”他頓了會儿,故意吊她胃口。
  “什么?”她完全沒察覺出他的坏心眼。
  “我想……”他還裝得非常不好意思的樣子。“可不可以……”他突然放大聲量道:“抱抱你?”
  緊接著,就听到周圍几聲悶笑此起彼落。
  一陣潮紅迅速從唐欣的脖子延燒上頭頂。“你在胡說八道些什么?”她說著,用力推開他,跑了開去。
  郝韞禮被推得站立不穩,踉蹌跌了几步,凌厲的目光鎖住方才笑得最大聲的罪魁禍首身上。
  他上前兩步,伸手揪出躲在草叢間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彼得。“別讓我再听見你的笑聲,你若嚇跑了我未來的老婆,小心我把你剝光送去給獅子當午餐。”
  “放心,如果你不再搞笑,我絕對不再笑。”說是這么說,彼得還是笑得合不攏嘴。沒辦法,這輩子還沒見過郝韞禮這么糗呢!
  “你……”郝韞禮高高地揚起拳頭。
  “且慢!”一攸關生命安全,彼得立刻閉起嘴巴。“你不想要我接下來的天大好禮了?”
  “你會有好禮送我?”他別扯后腿,郝韞禮就謝天謝地了。
  “這份好禮絕對會令你感激到痛哭流涕。”彼得自怀中抽出一張紙。
  “什么東西?”郝韞禮搶過紙張一看。“飯店房間的分配圖!”他的眼睛霎時放出太陽也似的亮光。因為在兩人一間的套房里,与他配對的正是唐欣,如此一來,在非洲的這個禮拜,他有整整七個日夜可以与唐欣朝夕相處。
  “兄弟幫你就到這里了,這么近的樓台,你要還摘不到月亮,我想你也不用回台灣了,直接跳進老虎的嘴里,請虎大王幫你了卻殘生吧!”
  “等我結婚的那一天,我一定會包個大紅包給你的。”郝韞禮才不管彼得說些什么,拿著房間分配圖開開心心地找唐欣去。
  唐欣躲在草叢里,机靈的大眼骨碌碌尋視著四周,直确定周圍除了她,沒其它人了,才長吁口气,坐倒在地。
  和韞禮交往這么久了,還是無法習慣在外人面前表現出親密舉動。好奇怪,為什么別人都敢在公眾場合里擁吻?而她,就連听到他一句曖昧的話語,都會心髒狂跳得像要蹦出胸膛,不知不覺便逃走了。
  “唉!希望韞禮不會覺得我很別扭、麻煩才好!”
  “我怎會那樣想呢?”他的聲音忽地在她背后響起。話落之后,他的雙手輕輕環住她的腰。
  唐欣起先掙扎了下,后來發覺四下無人,才松口气倒入他怀里。
  “韞禮,我不是害怕哦!只是……有些不好意思,我怕大家笑我,所以……”
  “你就逃跑了。”他懲罰性用力摟緊她的腰。
  唐欣差點無法呼吸。“人家害羞嘛!誰叫你要喊得那么大聲,好丟臉喲!”
  “那你要我怎么說?難不成再編密碼?”
  “咦?”她雙眼一亮。“這個好哦!編一個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別人都猜不出來的密碼,這樣我就不會覺得不好意思了。”
  “你來真的啊?”
  她慎重點頭。“當然,你說用什么密碼好?”
  他覺得總有一天,他們之間得編一本密碼手冊,想要來些親密舉動時,就翻手冊對照,不然密碼訂得這么多,忘記了怎么辦?
  “我想吻你叫‘吃櫻桃’,你想親我是‘吃草莓’,要擁抱的話不如就叫……“吃苹果”吧!”
  “這個好,全部用普通水果代替,不會啟人疑竇,又好記。”
  是嗎?他很怀疑。也許以后會有更多的密碼出現,像:牽手叫“蓮霧”、搭肩叫“椰子”、摟腰叫“橘子”……以此類推,以后他們之間的對話除了水果之外,就沒別的事可說了,這樣還能不引人怀疑嗎?

         ★        ★        ★

  以前若有人說郝韞禮會暈車,他絕對打死不認;但現在,他全身無力躺在床上、吐得連胃都快翻出來了,想否認也沒力气了。
  “覺得怎么樣?”唐欣拿了顆止吐藥、又倒了杯水給他。“把藥吃下去會舒服點儿。”
  “回國后,我絕不再抱怨台灣的交通了,起碼台灣的馬路每一條都寬敞又平坦,不會顛得人五髒六腑直打結。”郝韞禮吞下藥丸后,不停地深呼吸。
  “誰叫你上車前不先吃顆暈車藥。”其它人一看到那种坎坷不平的土石大道都曉得防患于未然,偏他死鴨子嘴硬,堅拒吃藥,被顛垮了,能怪誰?
  “我以為我不會暈車嘛!”畢竟誰听過掌方向盤的司机暈車的。
  “所以你暈得最嚴重!”唐欣端回水林。“你把胃都吐空了,想不想再吃些東西?”
  “你以為我是為了誰才會暈車得這么嚴重?”他低聲抱怨。
  “什么?”她沒听清楚。
  “卡卡”,有人在敲他們的房門。
  “你等一下哦!”唐欣立刻丟下他跑過去開門。
  “真是的,搞什么鬼?”郝韞禮豁身倒回床上。他認為今天,他會暈車暈成這樣,大半的原因都在她身上。
  彼得為了湊合他和唐欣,特地將他們的房間安排在一處,本來他也覺得這是個好机會,方便他近水樓台先得月。
  誰曉得因為跟唐欣在一起的關系,他們的房間變相成為外景隊的保健兼輔導中心:睡不著的人來找她、水土不服的人來找她、連那個患思鄉病的都要尋求她的慰藉。
  一個晚上,常常四、五個人來敲他們的房門,破坏他的好事不打緊,還扰得他不得安眠,三個日夜下來,就算是鐵打的人儿也要倒了。
  怎么這些人都這么麻煩呢?煩死了!
  “欣——”他真該在房門口挂個禁止打扰的牌子。
  “等一下啦!”她正在給打光的小弟包扎傷口,他不小心跌傷了。
  郝韞禮等得不耐煩,下床到前頭一探究竟。
  喝!想不到房里竟排了一列病患。
  “這是怎么一回事?”他眉頭皺得都打結了。
  “郝大師。”一名女模特儿手按太陽穴正對著他笑。“我頭疼睡不著,跟唐小姐拿額止痛藥。”
  郝韞禮溜眼看了看其它四、五個人,瞧來是各有各的毛病。“怎么以前帶你們出外景的時候,都沒听你們喊過痛,偏偏這一次毛病這么多?”存心坏他好事嘛!
  一群人面面相覷,誰說以前沒病過?只是那時沒唐欣頂著、他脾气又坏,大伙儿宁可抱著身子在床上翻滾,也不敢來打扰他,所以他不曉得罷了!
  郝韞禮翻了翻唐欣的小型急救箱,暈車藥、感冒糖漿、止痛藥、外傷用藥……還真是應有盡有。
  他隨手將那些藥品收好,塞進一個男模怀里。“今晚先把這個急救箱拿去放彼得房里,你們有問題去找彼得,我吐了一天,累死了,要好好睡一覺,你們別再來吵我了。”
  几個人互相看了看,一來沒膽違抗他的話,二來他說的也有理,便抱著急救箱退出房去了。
  郝韞禮迅速走上前,關起門、落上鎖。
  唐欣雙手抱胸看著他。“你真的想好好睡一覺?”早發覺他的臉色不好了,八成又在吃醋?
  他不置可否地聳聳肩。“要不要沖碗泡面來吃啊?”
  唐欣斜睇他一眼,忍不住笑開來。“你怎么每次都這樣?大家一起外出工作,互相幫助是應該的,這你也要吃醋!”
  “你已經服務他們三夜了,留一晚給我也是應該的!”他長手一伸將她拉進怀里。“可以吧?吃吃苹果!”
  “嗯!”房中只有他們兩人,唐欣比較不害羞,便也柔柔順順由他抱著。
  郝韞禮滿足地輕吁口气,她滑潤圓滿的身軀像是天鵝絨里包里著最最香郁的奶油,芬芳噴鼻又軟綿溫暖,一直是他最迷戀的所在。
  多希望將這樣的她徹底獨占,夜夜擁她入眠的感覺一定像登上天堂那樣美好。
  他把玩著她的雙手,十指与她交纏。“欣,我們結婚好不好?”
  “咦?”她條然瞪大眼。“你怎么突然……”
  “別告訴我你從沒想過結婚的事哦!”他不滿地用力握緊她的手。
  “不……只是……”她沒想過這么快。
  “你不想嫁給我?”他挑高了濃眉。“或者你想先試過婚再說?”他作勢抱起她。
  “不是、不是!”她急搖頭。“我們不能回台灣再說嗎?”
  郝韞禮的回答是直接抱起她放到床上。
  “韞禮……”她的大眼里斂藏著楚楚堪怜的波光。
  他低下頭,嘴唇輕吻著她的。“你妹妹太難纏,你人又太好,我若不趁在非洲時先搞定你,回國后,万一唐艷再來那招歪纏爛打,我一個人要對付你們兩姊妹,太累了!”
  “我才不會那樣!”說得她好象多沒主見、爛好人似的。
  “要是唐艷給你來個一哭、二鬧、三上吊,哭著求你不要嫁;那你是嫁?還是不嫁呢?”
  “這……”
  “瞧!我太了解你了。”他伸出手指開始解她襯衫上的鈕子。
  唐欣擋得住他嘴邊的偷襲就顧不了身上的衣衫,一時間鬧得手忙腳亂。
  “可是……小艷也不一定會反對啊!”
  “那是因為我不會給她反對的机會。”他一只手沿著她的腳踝爬上她的大腿。“現在我就制造一個她非贊成不可的理由。”
  唐欣隨即惊呼一聲。“韞禮——”
  “干么?”他懶懶地開口,一點儿都不將她的拒絕放在眼里。
  “你……別這樣……”她气喘吁吁掙扎著。“不要……求求你,不要……”
  “唉!”他用力一甩頭。“好吧!再給你一次机會,你若能說出一個兩全其美、我又能接受的解決辦法,今晚的事就這么算了。”
  唐欣深吸口气,說出一個自覺再正當不過的理由。“我們還沒結婚,所以不能做這种事。”
  郝韞禮漆黑的眼瞳閃過一抹邪魅的异光。“請問一下哦!那天在工作室是誰早對我做了這种事?”
  唐欣的臉轟一聲,燙紅得冒出白煙。
  郝韞禮笑瞇瞇地伸手解開她的長裙。
  她嘴巴一扁,氤氳水眸立刻掉下成串珍珠也似的淚滴。
  “哎哎哎……怎么哭了呢?我沒有要欺負你啊!”郝韞禮被她的眼淚嚇了好大一跳。
  “你不疼我了,都不听我說話……”她捧著臉,抽抽噎噎的,就像個受盡欺凌的小媳婦。
  “拜托!”郝韞禮頭疼地自她身上翻下。“好啦、好啦,你不喜歡就算了,了不起回國后我再去跟你妹妹磕頭,反正你也喜歡看我被整嘛!”天知道唐家這兩姊妹有多麻煩!
  唐欣吸吸鼻子,小手輕扯他的衣袖。“我不會讓小艷整你的。”
  他轉過頭,無奈地看著她。或許唐欣會心疼他,但唐艷那個小巫婆,他看她的眼就知道,想娶唐欣,他還得過五關、斬六將呢!
  “那么你答應嫁給我嗎?”
  她抿著唇,良久,羞澀地輕頜首。
  “說好嘍!”他開心地抱緊她、親親她的額。“回國后我立刻讓人挑日子,就算你妹妹威脅你,你也不准反悔,知道嗎?”
  “那你的家人呢?他們……會不會喜歡我?”
  “當然喜歡!”憑他在家里一呼百諾的地位,他的決定誰敢反駁來著?
  她唇色微彎,牽起一抹蝶般輕巧的微笑,看著他心神一愣,然后伸出雙手怜惜地捧起她酡紅欲醉的花顏,痴迷的目光糾纏著她。
  “欣,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你很漂亮。”
  輕盈的淺笑溢出唇縫,她溫柔的眼波嬌媚如絲,食指在他面前搖動著。
  “你的眼光不大好,那些模特儿才漂亮呢!”
  “不!”他搖頭,張嘴含住她的手指。“在我眼里,你是最漂亮的。”
  她可以感覺到他濕熱的舌正繞著她的指腹打轉,每一下含吮都刺激著她的心髒一跳。
  他的目光開始變得深沉而詭异,里頭好象藏著一把勾子,正在勾引出她的靈魂与他共舞。
  她瞪大眼,茫茫然有种体悟:這回大概逃不掉了:今晚,他們會……
  一陣敲門聲那么突兀又倉皇地響起。
  砰!郝韞禮一個沒注意摔下床舖,一張臉臭得像要殺人。
  唐欣回過神來,赶緊跳下床,將脫离身軀的衣服穿回去。
  郝韞禮气得雙眼泛紅。都交代過,今晚不准來打扰他們了,還來敲門?他非擰斷那王八蛋的腦袋不可!
  房間門一打開,彼得一張蒼白的臉像世界末日到了。
  “發生政變了,我們得立刻离開。”
  郝韞禮一愣,隨即大喊。“通知大家收拾好東西在大廳集合,我來聯絡領隊,安排最近的一班飛机回國。”
  “知道了。”彼得快步跑走。
  “SHIT!”韞禮低咒一聲。干攝影記者時,這种事他常碰到,前几年在柬埔寨還被游擊隊包圍過,但帶著一支外景隊拍平面廣告還遇到這种事就太慘了,子彈不長眼,有個什么万一,他可就万死難辭其咎了。
  “韞禮!”唐欣憂心忡忡望著他。
  郝韞禮想起隊上多是些一輩子沒見過戰亂的,他若慌了手腳,大伙儿就全玩完了。他收斂心神,安慰她道:“沒事的,政變是他們國家的事,我們只是觀光客,外交部會安排我們走,我們只要离開飯店、到机場、搭上飛机,就能回台灣了。”
  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再著慌也沒用,唐欣點點頭,跟著去收拾東西。
  而郝韞禮則忙著打電話,聯絡當地的旅行社,确認車子、机票、班机……但愿別這么快戒嚴,否則連飛机都停飛,他們就完了。

         ★        ★        ★

  飯店大廳,數十名來自各國的觀光客滿面憂愁地倨伏其中。
  郝韞禮找到他們的領隊了解目前狀況。“怎么樣?可以走嗎?”
  領隊點點頭。“但車子不夠,載不了你們這么多東西。”
  郝韞禮翻出來這里三天拍的底片、連同護照和一台相机隨身貼藏,其它行李全部丟了。
  “你們也是一樣,沒必要的東西全丟了。”他隨即對外景隊的人下命令。
  多數人只留下隨身小包包,其它東西連昂貴的攝影器材也不要了。
  非常時期,大伙儿的行動异常地迅速,准備好后,郝韞禮向領隊打招呼。
  “可以走了。”
  領隊點點頭,帶著二十多名外景隊員走出飯店。飯店門口已經停了兩輛九人座廂型車。
  每一輛車都擠進了超過十個人,像擠沙丁魚一樣,但沒有人抱怨,因為還有許多人确認不到机票無法离開呢!
  “一路上可能會有路檢,但沒關系,我們只是觀光客,又沒帶什么危險物品,他們要檢查就讓他們檢查,要手表、要金煉、要錢……全部給他們,不要反抗,也不要大聲喧嘩,知道嗎?”開車前,領隊不住對他們叮嚀。
  眾人紛紛點頭,車子于是漏夜開往机場。
  行間,唐欣緊緊依偎在郝韞禮怀里。
  郝韞禮抱著她,發現她的小手像冰一樣地冷。
  “別擔心,沒事的,我們一定可以平安回台灣。”
  她回給他一抹虛弱的笑容,知道他會保護她,但她還是很害怕。台灣的治安雖然很差,但這么些年下來,政局卻也和平到無波無浪,她听過戰亂,也知道世上有許多地方民族紛爭長年不斷,但沒親身經歷過,誰也無法体會出它的可怖!
  這個夜很不平靜,扰攘的不是虫鳴鳥叫、而是轟隆隆的炸藥槍炮聲,可能每一響都將奪去無數的人命,這讓她更是緊張得几乎窒息。
  郝韞禮把她抱得很緊,他的身体完全圈住她的,外頭亂七八糟,誰曉得會不會有哪顆不長眼的流彈擊破車窗飛進來,有他擋著,她也安全些。
  “欣,把頭低下去。”
  “韞禮,還有多久才到机場?”感覺時間已經過了好久。
  “大概再半個小時吧!你要累了,就先瞇一下眼。”他輕聲安慰她。
  不一會儿,疾行中的車子突然停了下來。
  唐欣渾身一顫,郝韞禮立刻脫下外套蓋住她。
  “大家別緊張,只是路檢。”領隊安撫大家。
  几個持槍軍人打開車門,探頭進來查看。
  領隊對他們比手划腳解釋大家只是觀光客,絕無任何不良意圖,目前正赶往机場,准備回國,請他們放行。
  武裝軍人們頜首表示了解,還是一一查看了每個人的長相、行李。
  五分鐘后,就在最后一把槍退出廂型車,眾人正要松口气時,一名軍人忽然拿手比了比一名女模特儿手上戴的鑽戒。
  眾人臉色立刻大變,郝韞禮狠狠地瞪著她。笨女人,什么時候了,連財不露白這种事都不知道,該死的白痴!
  “不要——”女模特儿高聲尖叫。
  所有人倉皇失色,這下子八成要完蛋大吉了。
  果然,原先退出去的數把槍又立即伸了進來。
  “琳達小姐,你……你就把戒指給他吧!”看到這种情形,領隊說起話來都結巴了。
  “但……這是我的耶!”琳達死命地抱著她的戒指,就是不舍那顆鑽戒。
  一把槍對著他們指了指,示意他們下車。
  一行人只得抱著腦袋魚貫步下車門。
  郝韞禮在經過她身旁時,低聲警告道:“我命令你立刻交出戒指,否則回國后,我馬上讓你從模特儿界消失。”
  琳達這才含著眼淚,心不甘情不愿脫下戒指。
  但這時武裝軍人們已經不甘心于只得一枚戒指了,他們還陸續搜刮了眾人身上的手表、旅行支票、鏈子……連郝韞禮的相机都在他們的覬覦對象里。
  當郝韞禮正要交出相机時,又听到琳達的尖叫。
  “住手、住手……”原來那些軍人以為她最愛藏東西,因此對她加強搜身,它的襯衫都被拉開了,惹得她又叫又跳。
  帶到這种團員,領隊的臉已經是蒼白加鐵青。他也無力阻止,畢竟在戰亂時還帶著一顆亮晃晃的鑽戒到處招搖,擺明了在引人犯罪,能怪那些軍人們起貪念嗎?
  尖叫聲越來越高亢,郝韞禮額上青筋暴跳,他既气琳達的沒有知識,又恨這些武裝軍人的欺人太甚。對于外景隊里的每一個人他都有責任的:拳頭憤然一握。眾人都看到他眼中閃過一抹狠厲的紅光,他是豁出去了。
  “快阻止他!”彼得赶緊拉住他的衣裳。
  另有几個人則紛紛壓住郝韞禮的手腳,要讓“紅獅”在這里發了狂,外景隊的人大概別想活著回國了。
  “放開我!”郝韞禮一個翻身,用力甩開他們,他心底的火山已徹底爆發。
  “韞禮!”一聲怯生生的嬌喚驀地響起。唐欣溫潤的小手顫抖拉住他的拳頭。
  像是一陣春風拂過,他臉上的陰狠瞬間融化了几許,些微冷靜竄入火焰奔騰的心肺中。差點忘了沖動解決不了事,這時候要動的是腦筋不是拳頭。
  他閉上眼睛,深吸口气,再睜眼,憤怒的激狂已然消失,他平靜地拍拍她的手。“別擔心,沒事的。”這時,他的聲音已經恢复了平常的音調。
  唐欣對他怯怯一笑,他在她頰上一吻后,站起身,走向正在對琳達搜身的軍人群中。
  “完了!”看到“紅獅”脫閘而出的眾人全都絕望地閉上眼睛。對他們而言,郝韞禮這一去,等于是宣戰的開始。
  “他不會亂來的。”唐欣細聲為他辯駁。“韞禮不是那种不知輕重的人。”
  “那表示你還不夠了解他的火爆個性。”“紅獅”是野獸,會懂得理性嗎?別作夢了!
  “我信任他!”唐欣堅持說道。
  像是要印證她說的話,一記拳頭在沒有任何阻礙的情況下印上郝韞禮的鼻梁。
  大伙儿同聲惊呼,几乎已經可以預見一場血腥沖突將要爆發了。
  但令人訝异的是,郝韞禮始終沒還手,他的拳頭死命地緊握著貼在褲縫邊。他的身体感受拳頭的疼痛,他的心則浸淫在唐欣溫婉和順的微笑中。盡管每一處傷口都火辣辣地疼,可他的靈魂依舊笑舞著春風。
  那些軍人似乎覺得好玩,好几人打他一個,他不僅沒翻臉,還掏光了身上所有的東西,連相机、鋼筆都奉送出來,然后指指琳達,要求用這些東西与他們換人。
  也許真是財帛動人心,軍人們收了東西后,果然將琳達丟了出來。
  郝韞禮拉著她,顛顛倒倒走到車旁。
  唐欣忙跑過來扶他。“韞禮……”他證明了一個真正的英雄不是只會動拳頭,而是要智勇兼具的。
  “沒事,我們快走。”他一頭一臉血,看起來好不恐怖。
  一行人赶緊上了車,路障果然撤走。
  車子重新發動,迅速往机場開去。
  “韞禮,你覺得怎么樣?”唐欣拿著手絹輕拭他臉上的血跡。
  他抱著胸口,吃力地搖頭。
  唐欣解開他的衣衫,發現他被打得很嚴重,胸膛、腹部一大片瘀傷。
  “我還有一顆止痛藥,你吃下去會舒服點儿。”她身上的東西差不多都丟了,几顆藥丸和oK繃是僅有的了。
  他連開口的力气都沒有了,任她喂藥,和著口水吞下肚。
  彼得脫下外套蓋在他身上。“真想不到你會忍下來。”大家都以為絕望了說。
  真不曉得是什么偉大的力量,讓“紅獅”岩漿做成的腦袋瓜子里,也能裝進“冷靜”這項元素?
  郝韞禮困難地址扯嘴角,給了他一抹剩下的事全拜托你了的眼神,隨即睡昏在唐欣怀里。
  “韞禮——”唐欣抱著他,心碎地嘶吼。“不要,韞禮,你醒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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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熾天使書城OCR小組   熾天使 掃描, ^^^Hsin^^ 校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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