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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安离絕谷


  攔路的黑影身材修偉,星光下,黑袍飄飄,一雙怪眼似乎反應出星光冷電攝人心魂。兩個接近的黑影目耳极為銳利,左右一分隱起身形。
  攔路的黑影似乎也有所顧忌,閃在殘壁側方。
  雙方后住了,死一般的靜。
  接近的兩個黑影附耳商量片刻,突然兩面一分,一個掠向窗口,一個躍向攔路的黑影左側的斷牆,迅捷絕倫,暴起暴落經驗老道。
  攔路的黑影一家狂笑,現身猛扑而上,左手一揚、暗器先發,射向掠近窗口的黑影,同時右手的短杖向前一拂,身杖合一迎向躍近斷牆的人。
  “哎……”掠近窗口的人狂叫,砰一聲摔倒在窗口下,象倒了一座山,雙手向前一扳突又渾身一松。
  同一瞬間,躍近斷牆的人不再下落掩身,在腳未沾地的剎那間,扭身長劍揮出反擊。
  黑夜間目力大打折扣,雙方議一出手,便決定了生死存亡。
  兩人皆計算錯誤,發覺不妙已來不及變招了,一劍一杖分別中的,短杖點入對方的脅下,長劍也刺入對方的頸側。
  兩人几乎同時結出一聲厲叫,撞在一起同時倒地不起,兵刃皆擊中對方的要害,落了個兩敗俱傷,同歸于盡,三個人全倒了。
  一聲暴響,富牆被倒在窗下的黑影扳倒了,煙塵彌漫,似乎整座房屋皆在搖撼震動。
  伏在內面窗側的小英急退丈余,惊出一寒冷汗。
  外面交手的情景,她隱約可見,這個黑影是被暗器時倒的,臨死的一扳之力,竟把牆扳坍了、力道委實駭人听聞,如果被這死鬼沾上身,那還了得?
  又是一陣難耐的沉寂,似乎沒有人再試圖侵人屋內。
  永旭深深吸了一口气向在旁仗劍戒備的冷魅說:“冷姑娘,你們也該准備了。”
  “准備什么?”冷魅問。
  “准備离開這里,或者和他們拼老命了。”
  “你……你不是說离開更凶險嗎?”
  “是的,但不离開也好不了多少,誰知道能拖多久?天一亮一切都嫌晚了。目下他們很可能現身談判,你必須好好把握机會。”
  “可是……”
  “你們如果不帶我走,脫身的机會要大得多。”
  “不行,如果沒有你,我同樣活不成。”
  “有我同行更活不成。”
  “我宁可冒險。”冷魅固執地說。
  “看來,你真也夠情意的,下定決心要和我做同命貨,我想,你必定有難言的苦衷,是不是?”“為你自己耽心吧,你……”
  “你良心感到不安……”
  “住口!”冷魅伸手叉住他的脖子焦躁地叫。
  不遠處的廢墟中,突然傳出陰厲的語音:“朋友,你們賠襲的手段已經令老夫忍無可忍了,再不見机脫身事夕,將肝腦涂地后悔嫌遲。誰是主事人?出來与老夫當面商量解決之道,休得自誤。”
  那是一個穿寬袍的人,右手握了一柄烏金如意,那是用來抓背的玩意,但五指爪鋒利如刀,用來抓背相當危險,長僅尺八粗如雞卵。
  暗影中踱出一個穿勁裝,挾了雙怀杖的人,一面接近,一面發出嘿嘿陰笑,在丈外止步說:“原來是追魂吊客弓弘弓老兄,難怪在下的人攔不住閣下。弓兄,宁王府到底來了多少人?怎么事先不打招呼?”
  “咦!你不是飛龍寨的三虎程剛嗎?”
  “正是區區在下。”
  “怎么會是你們?”追魂吊客弓弘大表惊訝。
  “弓兄以為是……”
  “弓某以為是大魔的人。”
  “見了鬼啦!兄弟以為你們是滿天星的人。”三眼虎頓腳說:“寇老弟并未把話說明,按理,他該事先告知敝寨的人另有同伴,這豈不是自相殘殺嗎,”
  “寇老弟并不知隨后派來接應的人,咱們奉命陸路追蹤,負責江南岸封鎖的人,赶到江上無功,赶過江來追捕的,迄今仍不知寇老弟的下落呢,貴寨主是助寇老弟的?”
  “是的,本寨的人已全部出動,四出攔截……糟!如果寇老弟不与寨主同路,寨主到達此地必定重蹈覆轍,与弓兄的人動手,豈不……”
  “程老弟,黑夜中敵我難分,這樣吧,咱們分別將信號傳出,并派人傳出信息,暫時于原地等候,或者問清身份再相机行事,以免互相殘殺,等天亮之后再行動,老弟意下如何況’追魂吊客搶著說。
  “弓兄的高見,兄弟万分贊成。”
  “咱們這就傳話下去。哦!程老弟,屋內的人,是不是貴寨的人?”
  “兄弟還不清楚,很可能是碧落山庄的人,更可能是大魔那群亡命。”
  “咱們先圍住再說,老弟的人負責東北兩面,如何?”
  “好,最好放火將他們逼出來。弓兄,你有多少人?”
  “本來有二十七名,恐怕被你的人傷了六七位之多。”
  “兄弟的人,折損了十名以上。弓兄,這件事兄弟不知該如何向寨主交代呢,糊糊涂涂自相殘殺,真是……”
  “弓某來得匆忙,不知貴寨的人先到,十分抱歉。”
  “彼此都有不是,善后問題爾后再說。弓兄,咱們這就分頭行事。”
  “好,在下這就派人准備引火物。”
  左方不遠處,突然傳來陰森森的語音:“這里是黃瘋子的云孤別墅,主人雖仙逝多年,別墅也成了廢墟。但据傳說,瑞云峰十絕谷內,經常有不可測的怪事發生,凡是接近云孤別墅的人,皆有不測之禍,因此說瑞云非祥,云孤必絕。你們已鬼撞牆似的進人瑞云峰十絕谷,身在云孤別墅廢墟,已經注定了絕運,竟然敢火焚剩下的廢室,簡直是壽星公上吊嫌命長了。”
  語气不友好,追魂吊客首先冒火,厲聲問:“閣下是何來路?站出來說話。”
  “不必問來路,在下只是好意阻止你們自尋死路的人。信不信由你。”
  “黃瘋子尸骨早已化泥,江湖上從未听說他留有后人、火焚了他的廢墟、難道竟有他的鬼魂從地獄里出來報复?閣下想愚弄老夫嗎?出來說話,老夫要知道你是誰?”
  “在下懶得和你計較,你也不必知道我是誰。”
  “難道要老夫逼你出來嗎?”
  “你?算了吧,閣下,這附近本來有你三名党羽潛伏,我已經把他們清除,要逼我出來恐怕得需要閣下親自來了。”
  追魂吊客舉手一揮,身后不遠處躍出兩個黑影,以奇快絕倫的身法向語音傳來處扑去。
  一起落、兩起落,距語音傳出的一叢灌水約五六步,突然不再縱起,兩個人向下一仆,聲息全無。
  “咦!”追魂吊客訝然叫。
  三眼虎也吃了一惊,喝道:“李老弟,繞過去看看。”
  兩個人影從一堵短牆后惊出,從側方統走,迅疾地到了灌木叢側方,先用暗器開道,人隨暗器上扑。
  灌木叢并不濃密,兩人從另一面惊出,一個黑影高叫“霍總管,這里根本沒有人。”
  “沒有人?搜搜看。”三眼虎大叫。
  追魂吊客急掠而進,到了兩個同伴旁,伸手一摸一個同伴的口鼻,怒叫道:“該死的東西!是誰下的毒手?”
  兩個家伙已經死了,气息已絕。
  “大家分開來搜!”三眼虎跟到怒吼。
  附近人影紛現,二十余名高手搜遍了附近四五十步方圓的地段,鬼影俱無,毫無所見。
  “人怎會平空消失了?這是不可能的。”追魂吊客毛骨悚然地說:“除非是鬼魂,決難逃出這么多人的眼下,這人難道會土遁不成?”
  “找找看,也許地下有洞穴,有些膽小鬼專門躲在狐穴里裝神弄鬼嚇人的。”有人大聲說:“咱們卷毯似的并肩搜,定可把這混帳鼠輩……哎晴!”
  說話的人最后的狂叫,把所有的人嚇了一大跳。
  “你怎么啦?”追魂吊客急問。
  “我……我的左耳朵掉了,哎……又掉了一只……”
  迫魂吊客吃了一惊,向掩耳狂叫的人躍去。
  “啪!”耳光聲清脆,追魂吊客不進反退,大叫一聲,向右后方踉蹌退了三四步。
  原處多了一個高身材的黑袍人,背手而立不言不動,陰森森鬼气沖天。星光下,隱約可看到那亂七八糟飛蓬般的亂發,怪眼映著星光似乎冷電四射。
  附近的人皆飛奔而至,把怪人圍在當中,劍拔刀脫鞘,气氛一緊。
  追魂吊客被打得眼冒金星,大牙松動,气得火冒三千丈,烏金如意向前一伸,厲聲問:“你是誰?你這只會偷襲的賊王八……哎啪一聲響,又傳出清脆的耳光聲。
  怪人的身形倏進倏退,抽完耳光退回原處點塵不惊,進退之間,快逾電光石火,看清的人聊聊無几,宛若鬼魅幻形,快得駭人听聞。
  追魂吊客心膽俱寒,被這一耳光打得清醒了,只感到寒流從尾間爬上脊梁,直透昆侖頂,渾身發冷,凶焰盡消。
  這老凶魔藝臻化境,目中無人自命不凡,先前出其不意挨了一耳光,或許是對方偷襲得手,倉卒間挨了一下平常得很,這并不能證明對方如何了得。但這次兩人面面相對,不僅心理上早有准備,而且烏金如意亦已擺出護身的功架,護住正面控制全身,門戶緊密,任何兵刃也不易攻人,更不用說近身用手摑耳光了。
  可是,的确是挨了沉重一耳光。
  “你……你是人是鬼?”喪了膽的追魂吊客駭然問,嗓音全變了。
  一旁的三眼虎也大惊失色,這怎么可能?
  怪人屹立如山,不言不動如同石人,似乎視同不見,听而不聞。
  追魂吊客不敢再走近,再次厲聲問:“亮名號!你膽大包天竟敢戲弄老夫?”
  怪人絲紋不動:不屑理睬。
  三眼虎膽气一壯,雙環杖分交雙手,鋼環喀啦啦怪響,右手杖的前一截抖出,開始繞動旋轉,作勢進擊。
  杖頭剛旋至第二圈,怪人以令人目眩的奇速轉向,身形乍動,恍若電光一閃,便欺近三眼虎。
  這次三眼虎總算看清了,但也并未完全看清,反正只看到眼前一花,黑影已迎面壓到,本能地左杖揮出迎擊,反應超人,應變的功夫十分老到。
  可是,仍然枉費心机,揮出的左杖頭被怪人一把扣住,隨手一揮,當一聲架住了旋轉著的右杖頭,巨靈之掌就從這剎那間的空隙中長驅直入。
  “啪啪!”沉重的耳光聲像同時暴發。
  怪人就在耳光聲落的瞬間退回原地,快得不可思議,一進一退之間似在同一瞬間完成。
  “哎……”三眼虎厲叫,急退兩步腳下一軟,砰然坐倒躺下了。
  怪人手中多了一根兩截的雙怀杖,信手丟在三眼虎身側,恢复背手而立的姿態,似乎剛才并未發生任何事故,唯一令人覺得不同的是,飛蓬亂發似乎無風自搖。
  三眼虎撐起上身,感到嘴巴有液体流出,粘粘地,伸手一摸摸了一手血,吃力地站起,突又像是記起了什么,俯身去檢怪人丟回的雙環杖。
  一個自命不凡不知死活的党羽,突然從怪人身后悄然扑上,照怪人的右腰助就是一斧,開山大斧又沉又重,雙手用勁力道惊人,這一招“吳剛伐桂”极見功力,被劈中的話,海碗粗的栗樹也將分為兩段。
  怪人似乎身后長了眼睛,斧刃距体不足三寸身形方動,泰然跨前一步,斧挾著勁風掠背腰而過,危机間不容發,一斧走空。
  不等偷襲的人收斧,怪人已轉身迫近,右手扣住了斧柄,左手食中兩指捏住對方的鼻子一拉,整個鼻尖被拉下來了。
  “哎……”使斧的仁兄慘叫,丟掉開山斧扭頭狂奔,掩住鼻部像瘋子般亂闖。
  “老夫老了,不想再開殺戒。”怪人丟掉捏來的鼻尖說:“但你們要焚老夫的居所,雖然尚未舉火,未進犯仍得接受懲罰。老夫不殺你們,但你們必須留下一些什么,四肢五官都可以,讓你們可以永遠記住今晚的教訓。”
  立即有精靈鬼開溜,接著是腿快的人悄然扯活。
  追魂吊客人老成精,大半輩子闖蕩得來的江湖經驗,足以應付當前的危机,硬著頭皮說道:“閣下,弓某被你打掉了几枚大牙。算不算留下了東西?大牙雖不算四肢五官,打掉了同樣長不出來c”
  “這……晤,不錯,牙齒掉了并不傷顏面,缺了四肢五官那才丟人現眼,小輩,你很幸運,還不給我快滾?”怪人的口气充滿嘲弄:“你大概是一個成了精的狐狸,抓住老夫不想開殺戒這句話,便料想老夫不至于食言殺你,所以妄想套老夫的口風,在嘴皮子上討便宜。但你別忘了,老夫另有一套靈光的辦法對付你這种老奸。”
  “閣下有什么花樣?”
  “很簡單,你罵老夫一句,老夫給你一指頭快活;問老夫一句話,老夫制你一處穴道。現在,你有些什么怪招,使出來好了,老夫准備答复你任何問題,說吧。”’追魂吊客打一冷戰,欲言又止發不出聲音。
  “說呀!你啞了不成?大牙掉了并不妨礙說話,門牙掉了或許會講話透風。”
  追魂吊客的烏金如意徐徐向上捉。
  “你如果打算在老夫面前動兵刃,或者用那見不得人的什么無常錐,老夫保證你在片刻問,變成一個又聾又瞎的廢人。”
  另一面,三眼虎已戰栗著退出五六丈外去了。
  追魂吊客完全失去斗志,咬牙說:“弓某認栽,天亮后弓某再來,看看閣下是何人物,告辭。”
  “哈哈哈哈……”怪人用狂笑送客。
  只片刻間,廢墟中鬼影僅無,連怪人也不見了。
  房中靜悄悄。久久,永旭的語音打破四周的沉寂:“該進食了吧?他們都被怪人嚇跑啦!”
  小芳摸索著將食物就地攤開。取了一些食物遲至門旁向外戒備,一面進食,一面嘀咕:“看來,今晚睡不成了,這些家伙可能不死心,會去而复來的。”
  “放心啦!天不亮他們不會回來。”永旭說。
  冷魅坐在他身旁,一面進食一面問:“他們不會罷手的,追魂吊客不是怕死鬼,他會派人將高手召來。你知道那怪人的來歷嗎?”
  “不知道。”他懶洋洋地答。
  “能打得追魂吊客暈頭轉向的人,決非武林等閒之輩,似乎歲數不小了,會不會是隱居在云孤廢墟的高人逸士?”‘他許是吧。”
  “真該向他面致謝忱的,可惜他已經走了。”
  “他不會走的。”他不假思索地說。
  “你怎知他……”
  “因為他就在附近。”
  “哦!真的?”
  “半點不假,他就在窗外,可看到屋內的動靜,而你們卻看不見他。”
  “就在窗外?你……”
  “不信你可以重新將燭點燃,他就會現身了。”永旭的語音甚大,是說給外面的人听的:“他是這間廂房的主人,我們是鳩占鵲巢,他豈能不現身?”
  “天!他是這廂房的主人?”冷魅的聲音有明顯的恐懼,惊恐地緊靠著他。
  “不錯,但并不是真正的主人,暫住在這里的三天左右,而且真正欲在房中的時間少之又少。嚴格的說,這里只是這位老前輩引誘人前來的地方。大院門外那盞燈籠,也是吸引人前來的峨燈,要引何人前來,就無法猜測了,他可能沒有想到,今晚竟引來這么多不速之客。”
  “我們得赶……赶快逃……逃离此地……”
  “逃?來不及了。”永旭毫不緊張:“不要怕,他不會傷害我們。如果他責怪我們打扰他的安靜,早就在我們未入室之前便懲戒我們了,點起燭來。”
  冷魅戰栗著依言用火折子點上燭,心慌意亂許久才將燭點燃。
  燭火一起,房中已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盤膝坐在門旁。
  一身黑袍,与牆壁的顏色差不多,因此只能在匆匆一瞥之下,看到臉部不見身体。
  飛蓬亂發白中略呈灰褐,臉色蒼老皺紋密布,除了一雙老眼依然明亮之外,每一部位皆留下歲月悠悠的深刻遺痕。
  原來躲在門旁戒備的小華,事先竟不知身側多了一個人,等燭光一起,方看到身側的怪人,相距不足三尺,不由大吃一惊,一聲惊叫,慌亂地退出丈外,花容失色粉頰血色全無。永旭站起來抱拳施禮,笑道:“老前輩的移影換形輕功,已臻神化境界,委實令人無限羡慕。”
  怪人目不轉瞬地注視著他,久久方說:“這些人中,你是最坏的一個,也是最奸詐最工于心計的一個。”
  “怎見得?”他詭笑著問。
  “大概你在江湖闖蕩了不少時日,年紀雖輕,卻已是一個老江湖,膽气和見識皆高人一等。”
  “老前輩夸獎了。”
  “你的猜測几乎完全正确,唯一料錯的事,是老夫的确是十絕谷的主人,而非暫住此地僅三天的不速之客。”
  “老前輩是十絕谷的主人,但并不是云孤別墅的主人。晚輩猜想,老前輩決不姓黃。”
  “何以見得?”
  “据晚輩所知,云孤別墅的原主黃老前輩,輕功以梯云縱最為出色,手中的尺八蕭譽為武林一絕。而老前輩的輕功為移影換形,空手搏擊神乎其技,如晚輩所料不差,首先出言警告追魂吊客的人,很可能是黃老前輩的門人子弟,他才是云孤別墅的主人。”
  “你這人頗不簡單。”
  “好說好說。老前輩如何應付明天的困難?”
  “你是指那些狐群狗党?”
  “不錯,他們明天必將傾巢而至,老前輩恐怕應付不了,那些人的首腦人物,比追魂吊客三眼虎不知高多少倍,人多勢眾實力雄厚,老前輩必須及早為謀。”
  “他們是為你們而來的?”怪人轉變話鋒問。
  “是的。”
  “你有何打算?”
  “晚輩的打算毫無用處,須得問這位姓冷的姑娘”他指著冷魅說。
  “什么?你們五個人中,論膽气見識皆以你為第一,你竟听命于一個婦人女子?”怪人不悅地說。
  “因為晚輩是她們的俘虜?”
  “什么?你是她們的俘虜?”
  “不錯,晚輩被她們用破气机的奇藥暗算,擒解黃州交給她們的主子處置”
  怪人倏然站起,灰白的須發無風自搖,怪眼冷電四射,沉聲問:“你是什么人?”
  “晚輩姓周名永旭,一個江湖浪人。”
  “她們的主子又是什么人?”
  “早年在四川造反,躁隔三省屠人万千,自號順天王的滿天星廖麻子。”
  怪人踏前兩步,快极,大手一伸,便抓住了閃躲不及的冷魅,扣住了冷魅的左手肘控制曲池穴,冷笑道:“好啊,你們這些殺人放火的屠夫,不死天理何存?早些年白衣軍三過南京,沿江各地軍民死傷數十万,血流成河,尸堆成山,你們這些造反的強盜國賊罪該万死!”
  冷魅渾身發僵,尖叫道:“老前輩,怎能听他一面之詞?我根本不認識什么順天王。”
  “老夫雙目不盲,小伙子決不是說謊的人。”怪人肯定地說。
  小英小華不約而同挺劍沖上,雙劍齊出搶救主人。
  怪人哼一聲,大袖一揮,罡風乍起,勁气進發,兩侍女像斷了線的風箏,連人帶劍跌出丈外,摔倒在壁根下几乎昏厥。
  “老前輩好精純的流云飛袖。”永旭由衷地說。
  “你懂得真不少。”怪人說:“這小女人說你說謊,你需要分辨嗎?”
  “她都不認識順天王,并不足怪。順天王在十万官兵的重圍下,借五行遁術只身逃出重圍,官府行文天下要捉他殺頭,他早已改名換姓而且易了容,即使是他的老賊伙,見面也不知道他是誰,他怎會讓一個不相識的女人知道他的底細?”
  “昨晚那些人又是何來路?”怪人問。
  “老前輩大概許久不在江湖走動了。”
  “老夫隱居十絕谷已有二十三年。”
  “鄰縣飛龍岭飛龍寨的底細,老前輩應該清楚。”
  “不錯,算得上是鄰居。你与飛龍寨的鄭寨主有交情?”怪人問,神色不友好。
  “晚輩不屑高攀這种宇內蟊賊。昨晚那位三眼虎,就是飛龍寨頗為重要人物。那位追魂吊客,是江西宁王府的把勢爪牙。宁王舉兵在即,普天之下,大概除了當今皇上不知他要造反之外,几乎盡人皆知了。晚輩在九華山,几乎攪散了宁王网羅天下黑道群豪的大計……”
  他將九華山与廬山所發生的事故,簡要地說了,最后說:“宁王中了晚輩的离間計,赶走了順天王,這就是雙方皆欲得晚輩而甘心的原因所在。至于姬家那位畢夫子是不是順天王,晚輩到了黃州就可知道了。”
  怪人呼了一聲,左手一伸,便捏住了冷魅的下頷,獰笑了一聲道:“小子,你到黃州找死嗎?老夫要把你留下來,把這几個坏女人賊婆娘埋葬了。”
  永旭伸手虛攔,苦笑道:“老前輩如果殺了她們,晚輩不但無法取得解藥,更無法查出順天王的下落了。”
  怪人放松冷魅的下頷,獰笑道:“賊婆娘,你如果交出解藥,老來饒你一命。”
  冷魅几乎崩潰了,慘然說:“你把我剁了,我也交不出解藥,解藥在姬老庄主手中。如果我不能按期赶到黃州把周爺交出去,我自己也死路一條。”
  “你撒謊!”
  “老前輩……”
  永旭于心不忍,接口道:“老前輩,逼死她也是任然,算了吧。”
  “你……你打算隨她們去就死?”
  “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晚輩必須冒險一走。”
  “不行,老夫可替你主持公道,不許她們……”
  “老前輩有解毀气机的解藥嗎?”永旭搶著問。。
  “這……老夫對毒藥疫蠱一類玩意欠學。”
  “那就請老前輩放手不管。”
  “可是……”
  “老前輩,務請放手。晚輩要隨她們前往黃州,死中求活碰碰運气。
  被追了好几天,元气大傷,老前輩能否找得到隱密的容身之處,讓晚輩五個人躲起來歇息?”
  “好吧,老夫答應依,這下面有地道,通向谷后的一處絕穴,我帶你們去歇息。”怪人放了冷魅說。
  冷魅恢复自由,本能地伸手拔劍。
  “啪!”怪人給了她一耳光,罵道:“賊婆娘,別給臉不要臉,你給我安份些,老夫不制你的穴道,不繳你的兵刃,自然不怕你反抗。
  哼!”下不為例,你再有反抗的舉動,老夫要你后悔一輩子。”
  冷魅被打得暈頭轉向,被打清醒了,怎敢再逞強?乖乖地閃在一旁,花容變色。
  怪人領著他們出屋,在廢墟后方抬起一堵短牆,用木柱撐起說:“掌燭下去,小心腳下。”
  怪人最后下,用木棍一頂撐柱,柱倒了,短牆下落封住了地道口。
  這是一條長有里余的地道,深入地下約丈余,由怪人領先而行,不久,前面一亮,看到了燈光。
  “到了,千万不可亂走,這是山內部的坑穴,有些地方老夫也不曾走過,地底伏流深不可測,跌下去有死無生。”怪人一面走一面說。
  這是山內部的地底洞穴,奇形怪狀四通八達,有空气流動,不時可听到隱隱的流水聲,陰暗、潮濕、黑暗、鐘乳与石筍形態奇古,在燈光下,映出五顏六色的光華,似乎已進入了魔宮幻境了。
  怪人在一座燃了松明的巨大石洞中止步,指著左側三座圓洞說:“那里面千万不可進去,据說潛流可通大江,進入五六十步便奇寒徹骨,腳下一軟人便往下滑,掉下去准死。”
  “這是老前輩隱居的洞府?”永旭好奇地問。
  “是的,但不常住,老夫在谷右建了茅篷,這里是老夫練辟繁術的地方。”
  “陰气太重,不宜居住。”永旭說。
  “但卻是逃世的好地方。”怪人說,向洞口的石首一指:“你們可在那座洞穴歇息,老夫允許你們躲兩天。”
  永旭打一冷戰,說:“晤!好冷。冷姑娘,請將在下的百寶囊給我。”
  “你要百寶囊何用?”冷魅問。
  “服一些恢复疲勞的藥。”
  “不行,這几天你并未損耗多少精力。”冷魅斷然拒絕。怪人哼了一聲,將大手伸出說:“賊婆娘,你如果敢不給,老夫就將你捆起來吊在鐘乳上,你信是不信?”
  冷魅不敢不听,打開小英的包裹,將百寶囊交給永旭,狠狠地白了永旭一眼。
  永旭接過百寶囊,向怪人說:“老前輩,晚輩另找地方歇息,和她們在一起不安全,而且男女有別,太不方便。”
  “你就在此地与老夫在一起,那草窩讓給你。”怪人指著洞底部的草窩說。
  冷魅主婢四人,极不情愿地進入右首的洞穴。
  永旭佩上百寶囊,向怪人行禮道:“老前輩高名上姓,可否見示?”
  “不必問,不可問。”怪人在一塊平坦的石磊坐下:“隱世之人,已遺忘世俗,你就稱我怪老人好了。”
  “老前輩与黃家有何淵源?”
  “黃瘋子是家祖的好友,百十年的交情。”
  “黃老前輩的于任門人,還留在云孤別墅廢墟“是的,他們每隔三年。前來憑吊故居。老夫愛上了這處洞府。不愿他遷。”
  “那盞燈籠,便是他們來了的信記?”
  “是的,沒料到引來這許多人。”
  “瑞云非祥,云孤必絕是真的了。”
  “對,但最近十年來,找們已經不理會闖來的人了,要不然今晚間來的人,誰也休想活命。”
  “老前輩……”
  “小子,你的話太多,快去歇息。一個時辰之后,老夫要出去察看動靜。”
  “晚輩遵命。”
  永旭在草窩躺下了,不久便夢入南柯。
  一個時辰之后,怪老人起身換上了技松明,走近熟睡了的永旭,發覺永旭渾身汗水,外衣几乎濕透了,吃了一惊,伸手一摸他的印堂,惊道:“老天!熱得燙手,這小伙子病得不輕。”
  永旭渾如未覺,熟睡如故。
  “小伙子,醒一醒。”怪老人拍拍他的臉頰叫。
  他一惊而起,糊糊涂涂爬起就跑。
  怪老人抓住了他,急問:“小伙子,你怎么了?”
  他似乎清醒了,茫然道:“咦!我怎么了?”
  “你病了,在發高燒。”
  “哦!口好干,頭暈,好熱。”
  冷魅主婢四人聞高搶出,怪老人叫:“賊婆娘,把壁根的水罐拿來,扶他躺下,老夫要給他服藥,他病得不輕,受了風寒相當麻煩。”
  冷魅慌了手腳,扶永旭躺下,抽口涼气說:“你如果病倒,我可就慘了。”
  “放心,我死不了。”他說。
  怪老人給他眼下一顆丹丸,不久。永旭額上的溫度明顯地下降。
  怪老人心中一寬,向冷魅說:“賊婆娘,好好照顧他,他如有三長兩短,老夫唯你是問。老夫要出去一趟,千万不要打逃走的笨主意。”
  怪老人一走,永旭又沉沉入睡。
  冷魅也是疲勞過度,多日逃避追蹤,爬山越岭餐風宿露,擔惊受怕吃盡苦頭,好不容易獲得一處十分安全的地方歇息,心情一懈,她亟需獲得充足的睡眠以恢复体力。
  永旭的熱度一退,她在一旁立即進入夢鄉。
  洞中其實并不陰寒,只不過比外面稍為涼爽一些,要不然怪老人怎會作為居室?
  等怪老人重回洞中,永旭又在出汗,体溫上升,渾身的肌肉炙熱如焚。而一旁的冷魅和衣躺在永旭腳下,睡得正香甜。
  三個侍女在右側的洞中入睡,叫都叫不醒。
  怪人仔細地檢查永旭的脈理,眉心緊鎖惑然自語:“呼吸并不重濁,脈息不絕如縷,与感受風寒發燒完全不同,這是什么怪病?怪事。”
  洞中不知晝夜,怪老人不時進出,但從來不提及外面所發生的事,僅帶來食物讓他們充饑。
  怪老人對永旭每隔兩個時辰發一次燒的事,大感詫异,雖然覺得极不尋常,但不知病理不敢下藥。
  好在永旭并無异常的症狀,除了虛弱之外,連胃口也特別好,因此也就不多介意。
  最后一餐有魚有肉,菜蔬頗為丰盛。
  六個人默默地吃完這一餐,怪老人向永旭說:“大舉擔谷的人已經走了,在谷外曾經發生多次勢均力敵的慘烈惡斗,老夫懶得過問,讓他們拼個你死我活。小伙子,你有何打算?”
  “老前輩是說,晚輩可以离開了?”永旭問。
  “不錯,你仍然打算隨這几個賊婆娘到黃州找死?”怪老人的話。毫不婉轉。
  “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晚輩必須去碰碰運气。”
  “你如果愿意留下,老夫日后帶你出山,去尋找名醫治療散了的气机,或許可有复原之望。”
  冷魅苦笑一聲,接口道:“老前輩,那是毫無希望的冒險。內腑已被藥物所控制,丹田肺腑机能禁制最強,如無獨門解藥,亂服藥物反而誘發毒性,早促其死。”
  怪老人的手指几乎點在冷魅的鼻尖上,厲聲問:“什么人給你的毒藥?毒藥可有名稱?”
  冷魅嚇了一大跳,惊恐地說:“我……我也不知道。毒藥和迷藥,都是姬少庄主的妻子商婉如交給我的,只告訴用法和效能。据她說,天下間決無第二人有此解藥。”
  怪老人拍拍永旭的肩膀,歎口气說:“近十年來,老夫已看破世情,性情改變,心腸軟了,不然的話,這几個賊婆娘必定死無葬身之地,老天必定將她們喂北山的虎狼。小伙子生死大事,我不能替你作主,必須由你自己決定、生死禍福難料。”
  “晚輩已有所決定了。”
  “如果你想留下,”老夫就將這几個減婆娘成了赶出去,假使你愿意隨她們走,那就准備動身吧!”
  “晚輩愿意隨她們走,死中求活碰碰運气,老前輩呵護之情,晚輩銘感五衷,容圖后報。”永旭誠懇地道謝。
  “老夫不再出山,恕我不能護送你到黃州替你討解藥,抱歉之至。”
  “晚輩不愿將老前輩拖入江湖恩怨,武林仇殺的無聊漩渦,即使老前輩肯枉駕護送,晚輩也會敬謝的。”
  “你們出谷,最好不要往西走。”怪老人向冷魅說。
  “西面有凶險?”永旭問。”
  “大部分的人,皆是往西走的。”
  “這意味著黃州來的人落了下風。”永旭沉吟著說:“不知碧落山庄的人,是否赶上了這場惡斗?”
  怪老人神色肅穆,叮嚀著道:“那些人在谷外的三場決斗,老夫皆曾作壁上規,其中有几個人的藝業,并不在老夫之下,你們千万不要碰上他們,這几個賊婆娘決不是他們的敵手,千万小心了!”
  “我們往南走!”冷魅說。
  “南下到不了黃州。”怪老人說。
  “只要到了江邊,大事定矣!”
  “那你們就走吧!老夫帶你們出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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