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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威震群豪


  紫云娘是織女星的遠親長輩,事急她終于出頭露面加以援手,她帶了云窩谷的精銳三十余名女人,及時解了織女星的危局。她的愛女曼如受傷被安平所救,無法動劍,所以并未跟來,侍女飛虹倒是來了。
  織女星范萍野心勃勃,她想在江湖創出光芒万丈的大事業,要出人頭地,要成為獨一無二空前絕后的女英雄,五年來默默地在江湖中秘密活動,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將天下各地的江湖好漢武林高手的底細摸清,确是花了不少心血.不鳴則已,一鳴惊人,這半年來雙星出現,果然名噪一時,大有所獲,時机成熟,她終于如愿以償,成了江湖中實力雄厚的名女人。
  可是,她夫婦兩人皆昧于偏見,忽略了時勢,最大的錯誤是太迷信武力,以為武林人像一盤散沙,充滿了利害沖突的死結,門戶之見、名利之爭,好勇斗狠、良莠不齊等等,皆可用武力加以融合消除,逐一降伏便可羅為已有。半年來,他們的收獲甚丰,卻犯下了嚴重的錯誤,物极必反,不甘屈服的人多的是,武力解決不了問題,輕視武林道義,必將自食其果。
  這次王笥山之斗,他曾用十万火急的柬帖,召集江西地境的党羽和朋友前來相助,事實上赶來的人并不多。危急時,真正誠心協助他的人并不多見,迄目前為止,能出死力相助的人,還是織女星的遠親紫云娘,還有尚未現身的神筆客,再就是從天而降的救星夏安平。
  紫云娘是織女星的遠親,神筆客是牛郎星以道義結交的少數朋友之一,夏安平一度曾是對頭。到頭來,只有這些人替他倆賣力,想起來便足以惊醒他倆的迷夢了。
  首次接触交鋒的結果,雙方皆死傷慘重,雙星的人損失了一半,如不是云窩眾女和安平及時赶到,恐怕難免全軍覆沒的厄運。
  織女星見對方大援已到,心中十分焦慮,眼看箭陣人手零落,如果對方發動攻擊,除了潰散之外,別無他途。
  她向左面的杉林遠處看去,林密視野有限,看不清林內的情景,也听不見里面的動靜。她心中大急,忖道:“宏毅阻止從后面包抄的人,怎么還不見轉來?林中已無聲息,難道……”
  她毛骨悚然,不敢往下想,臉上泛上蒼白,向侍女叫:“傳話下去,不必理會妖道叫陣,相距甚遠,妖法無所施其技,不可濫用烏雞黑狗血。”
  說完,又向兩名侍女說:“跟我來,去接應星主。”
  紫云娘搖搖頭,沉重地說:“范萍,你能走得開嗎?妖道既然出面叫陣,沒有人答話,他會下令進攻的。你看出危机了么?”
  織女星豈能看不出危机?新到的人從諶家撤來,帶了不少用樹枝札成的木盾,這時已在岡左右列陣,顯然准備沖上來了。另一批人在岡左与杉林交界處列陣,一看便知要從杉林進攻雙星的左翼。把守林后緣側翼的云窩眾女,即將面臨艱苦的惡斗。這一批進攻左翼的人,以隱仙寨的人為主力,前一列是木盾手,第二列是箭手。押陣的主將,便是玉笛飛仙夫婦。前一列持木盾的人,青頭罩,青直裰,只露出雙目,看上去猙獰可怖,他們是承天宮的香火道人,其實是為非作歹的不肖之徒。
  凌虛真人得不到答覆,大吼一聲,大袖一揮。
  角聲划空而過,玉笛飛仙舉劍一揮,嬌叱道:“擂鼓,沖!”
  鼓聲乍起,隆隆然山谷震鳴,二十名木盾手鋼刀齊舉,結成一座人牆,逐步推進。不久,進入了杉林。
  云窩眾女已經在一聲暗號下散開,隱沒在樹根和茂草中,外表看不見人,像是無人地帶。
  危机將臨,惡斗將起。
  凌虛真人見玉笛飛仙的陣勢已動,大袖一揮,岡后木盾齊現,接著是一陣箭而射出,先用箭開路。
  吶喊聲如雷,百余人隨盾沖出。
  且回頭表表安平一群人。
  進入杉林,林寬約百丈,沿途只有死尸,不見活人。遠遠地,便听到從湛家赶來的人所發的喧鬧聲。
  安平心中一動,問道:“宏毅兄,左面不會是你們的人吧?”
  “左面山岡后,神筆客甘兄夫婦,答應帶著他的六十余位黑道朋友相助,但在秘道口未打開之前,不會出面,以便和秘道口出來的人三面圍攻。”牛郎星答。
  這一帶的地勢安平早已了然,便急急地說:“牛兄,你帶著人押了無敵金刀做人質,我去招呼神筆客,事急矣!再不發動便嫌晚了。不必急于動手,必須由我和甘兄先發動,記住。”
  說完,沖上點了無敵金刀的穴道,沉聲說:“姓葉的,在下制賽純陽時,只用了三成勁,所以他得以不死,但永難恢复原有功力,因為解穴的時辰過晚。閣下如果不想死,最好安靜些。穴雖未制死,卻更為凶險,希望你自愛。”
  聲落,帶了牛郎星的一位屬下,向左飛掠,三兩個起落便消失在林中。
  凌虛真人感到奇怪,已推進至一半地段,卻不見對方有箭射來,似乎毫無動靜,看對面山岡上只有野林荒草,人都不見了,不由心中大惑。他的妖術不能及遠,想施術必須接近至三五丈內方始有效,便大喝一聲,催動陣勢向前急走。杉林中,玉笛飛仙夫婦腳步加快,向前迫進。
  驀地,先前妖道所占的山岡左側,殺聲雷動,勁箭和彈丸如暴雨般射到,听到殺聲箭已先到,相距不足五十步,后方一無遮掩,狂號聲惊心動魄,盾手和弓箭手紛紛倒地,躺下了二三十條好漢,陣勢大亂。
  “伏下,穩住陣勢。”凌虛真人怒火如焚地叫,但怎能穩住?
  正亂間,杉林中也傳出號叫聲,雙方動手了。
  “退至山岩下。”妖道大叫。
  對面的山岡上,牛郎星左手挺盾,右手高舉三刃劍,大吼一聲,草叢中人群暴起,弓弦狂鳴,箭雨射到。
  人群狼奔豕突,退到山岩下,已折了一半人,各找岩石樹干藏身,一個個被箭雨迫得抬不起頭來。妖道總算全身而退,气得暴跳如雷。
  山岩上,坐山觀虎斗的人數有十名之多,不知是誰在人叢中突然大叫道:“咱們不要袖手旁觀,上面多的是亂石,咱們推下石塊,砸死這些三厂的走狗。”
  一呼百喏,立即有人搬動石塊。
  驀地,一座大石上出現了游龍劍客的身影,掣劍在手大喝道:“誰敢渾水摸魚趁火打劫,休怪我游龍劍客心狠手辣。”
  他出面制壓立時生效,游龍劍客四個字果有震懾人心的威力,其他的人怔住了。
  這瞬間,十余名党羽各拔兵對戒備,虎視眈眈,全是江湖上知名人物。
  人叢先是騷動,最后漸漸靜止。一個金魚眼大漢突然排眾而出,在丈外止步,大聲道:“狄少堡主,在下有事請教。”
  游龍劍客冷冷地注視著他,冷冷地問:“尊駕高姓大名?咱們眼生得緊。”
  “在下姓衛,名輝,匪號是翻江鰲,貢江是衛某的衣食父母,名不見經傳,少堡主自然眼生。”
  “閣下有何見教?”
  “請問少堡主究竟想站在何人一邊?”
  “狄某誰也不幫。”
  “少堡主可知三厂的走狗,皆是江湖朋友恨之切骨的人么?少堡主既是俠義道中人,該不會与三厂有交情吧?”
  “狄某与三厂的人互不相容,誰人不知?”
  “很好。那么,為何阻咱們打落水狗?”
  “在下是為諸位好。”
  “少堡主的話,倒把衛某弄糊涂了。”
  “三厂的人并未一敗涂地,咱們都曾經在斗光里落腳,留下行跡,三厂的眼線決不會將諸位忘怀,日后他們大舉向諸位報复,咱們該有多少人遭殃?再說,此時此地出面,道義上無法交待。三厂的人容許咱們旁觀,即是重視江湖道義。咱們反而乘人之危,豈不可恥?諸位在江湖闖蕩,飄忽不定,無根無底,不怕惹事招非。我蟠龍堡可不是沒有根的浮萍。三厂的人如果追究起來。首先遭殃的人便是蟠龍堡,狄某可不愿做亡命之徒与官兵為敵。因此,不得不出面阻止諸位妄動。”
  “少堡主的話有點強詞奪理,如果怕事,少堡主何不早早离開脫身事外?”翻江鱉气虎虎地說。
  “這時脫身事外,誰人相信?閣下,你說話有欠思考。”
  “笑話!衛某理直气壯,名正言順,為何有欠思考?沒有人敢強迫少堡主參加,少堡主也不必阻止咱們的行事……”
  游龍劍客用一聲咒罵打斷翻江鰲的話,怒叫道:“你這水賊可惡,居心叵測,想渾水摸魚,陷咱們于死境,用心可誅。”
  一名大漢冷笑一聲,厲聲道:“少堡主,和這种小水賊生气,豈不辱沒了少堡主的身份么?待在下收拾他。”
  翻江鰲一看事態嚴重,正想退出。大漢冷哼一聲,舉手一揮,另一名大漢從石后閃出,蟠龍連弩“卡”一聲暴響,銀芒乍閃,剛躍退而身在空中的翻江鰲慘號一聲,身軀一震,“砰”一聲重重地摜倒,掙扎叫號著死去。
  “誰愿意再試?”大漢厲聲問。
  所有的人面面相覷,做聲不得。游龍劍客的話不無道理,即使他們心中不服不以為然,在暴力的控制下,沒有人再敢提出抗議自取殺身之禍了。
  山岩下,突然發出震耳的呼叫聲。
  進入杉林包抄雙星左翼的六七十個人,碰上了煞星,距云窩眾女的埋伏區尚有十余丈,左面承天宮的人已被前后的箭雨夾攻,迫得退守在山岩下,呼應困難。
  玉笛飛仙發覺后路已被神筆客帶來的黑道群豪截斷,她不在乎,大叫道:“有進無退,先擒下雙星再說,快上。”
  前面的木盾手不再顧忌,向前急進,撞入云窩眾女的陷阱。一聲嬌叱倏揚,伏在亂草枯枝下的云窩眾女突起發難,像一群雌虎大發雄威,殺聲震耳,火雜雜地卷入人叢,劍影漫天。
  短兵相接,弓箭毫無用處,持木盾的人丟掉盾,箭手也丟掉弓,各找對手廝殺。
  玉笛飛仙吃了一惊,飛掠而上。
  神力天王發出一聲震天大吼,拉掉兵刃套囊塞在腰帶上,露出金光閃閃的八十斤鋼人。銅人雙手合于頂端,尖端鋒利,腳踝是握把,足底凸出可作撞擊之用。全長三尺六寸,沒有千斤神力,單手豈能使用?
  別看傻大個儿粗笨態度,但身手相當靈活,一躍丈余,從人叢中搶越而至,大吼道:“留給我打發,朱爺手痒。”
  “跟著我。”玉笛飛仙叱道。
  傻大個呵呵笑,果然跟在她身后,左手揉腦袋,齜牙咧嘴地說:“好寨主,讓我自己走動好不好?”
  “不行,你得替我保護身后,免得被人偷襲。”玉笛飛仙不悅地叫,“錚”一聲清鳴,架開了一名錦衣少女的劍,左手一揮,白光一閃,她用奇快絕倫的手法拔出玉笛,戳入少女的肋下,直貫內腑。少女“哎”一聲慘叫,退了兩步仰面便倒。
  “這時還用不著你。”她又說,轉向另一名少女扑去。
  傻大個儿抓耳撓腮,尷尬地跟在身后無可奈何。
  剛接近少女,她重施故技先出劍相引,左手仍是劍訣,玉笛不在手中。
  少女果然上當,伸劍接招錯劍搶人。
  “著!”玉笛飛仙輕叱,劍上真力倏發,將少女的劍壓出偏門,左手倏伸,玉笛出手,奇快絕倫地點出。
  少女想躲已力不從心,玉笛不僅來勢太快,而且出其不意,怎能躲開致命一擊?正危急間,身側人影乍現,安平從天而降,左手一把扣住王笛,左手一掌反抽。
  “啪!”掌聲如裂帛,玉笛飛仙的左頰挨了重重一擊。
  “哎……信哥……”她尖叫,斜撞出丈外,玉笛已被安平奪去。
  紫云娘剛好縱到,一聲嬌叱,劍已遞到。
  玉笛飛仙突然斜沖而出,凌空斜飛,左手一搭丈余高的橫枝止住沖勢,在千鈞一發中避過致命一劍,輕功之高明,駭人听聞,她竟然在身形不穩中斜飛而出,飛仙的綽號果然名不虛傳。
  沖勢未止,她再次飛扑而下,厲叫道:“原來是你這潑婦,不是你死便是我活。信哥……”
  她的信哥已經不在身邊了,已被安平引走啦!安平本想一拳將玉笛飛仙擊昏,估錯了玉笛飛仙的造詣,正想追襲,神力天王已經到了,銅人急砸而下,像是泰山壓頂,也似天雷下擊。
  他不敢大意,側躍八尺,將玉笛插在衣領后,撥出腰帶上插著的降魔杵,招手叫:“來來來,這儿不易施展,到外面空闊處一拼,看在下砸扁你這傻小子。”
  神力天王怒火上沖,他听不得別人叫他傻小子,一聲怒吼,銅人順勢掃出。
  安平哈哈大笑,斜身退走,引神力天王出外決戰。
  神力天王兩記狠招落空,更是暴怒如狂,忘了他的妻子,拔腿便追。
  安平一面退,一面叫:“徐夫人,請讓那位女寨主跟來,在下要斗一斗他夫妻倆人,以便讓雙星合力收拾殘局。”
  他不認識紫云娘,但從徐曼如的口中,已經知道個大概,看紫云娘的裝束衣著,便猜出是徐夫人。
  紫云娘無暇理會,她要和玉笛飛仙較量較量,但仍然留了心,一面出招化招,一面循聲向林外退。
  安平從容退走。神力天王飛步急赶,勢如狂風,片刻便到了林外碎石叢草密布的荒草坪。
  神筆客的朋友,占据了岩石的小岡,正欲沖向山岩,看到兩個帶了重兵刃的人出現在草坪中,訝然止步觀看。
  岩右小岡上的雙星夫婦,也停止放箭,和屬下現身在岡項,准備獨自上前策應。
  山岩下的凌虛真人臉色一變,向身旁的雷霆劍大風真人沉聲問:“大風道友,這人是誰?”
  “神龍夏安平。”大風真人悚然地笑。
  “他手中的降魔杵,不是伏魔天王姜施主的兵刃么?”
  “正是。”
  “怎么到他手中了?”
  “姜施主凶多吉少,道長。”大風倒抽著冷气答。
  凌虛冷哼一聲,叫道:“五弟子何在?隨我來。”
  六個老道大踏步走出,向空坪走去,五具本盾環成半孤。
  三厂的人以神劍王泰為首,他的肋傷已經痊愈了。他后面,是雷霆劍大風、天龍神僧、生死判,還有兩僧、兩道以及三位名列十八豪的高手。十一個人,有四個是安平的手下敗將。但倚仗人多,且有凌虛真人打頭陣,他們硬著頭皮出來撐場面。
  山岩頂端,群雄的注意力被下面的惡斗所吸引,不再和游龍劍客僵持了。
  游龍劍客帶著党羽閃在一旁,离開眾人五六丈,附耳嘀咕片刻,接著有七個大漢悄然离開,隱入山林中四散而去。七人中,有五湖浪子在內。
  牛郎星見凌虛真人率人出陣,意會雙方的弓箭行將用完,要以武林規矩單打獨斗了,不甘示弱,夫婦倆立即下岡,帶了八名男女同伴緩緩而來。
  八名男女左右分列,押著無敵金刀和賽純陽凌霄道人,還有伏魔天王姜世賢。一名大漢高舉著無敵金刀的金刀,在前開道。這一來。對方便不敢使用弓箭了。
  三厂的走狗看到無敵金刀被押出,不由駭然。
  空坪闊約百余步,十分寬敞,正是動手相搏的好所在,可惜尸体七凌八落,血腥触鼻,草石被血染紅,重傷未斷气的人仍在呻吟叫號,動人心弦。
  安平退至場中心,突然大喝道:“不許接近至十丈內,要交手的人先報名進場,我神龍夏安平一應奉陪。”
  聲落,神力天王到了,一聲怒吼,銅人來一記“橫掃千軍”攔腰掃至,風雷俱發,銳不可當。
  安平退后兩步,一招落空,向左游走,笑道:“傻小子,急什么?我有話說。”
  “說你娘的廢話,朱爺爺不要听,接招!”神力天王怒叫,跟上就是一記“毒龍出洞”,兜心便搗。
  安平不再避招,一聲長笑,揮杵急架,“錚”一聲暴響,各向側飄,似乎勁道相當,半斤八兩。
  接著是一連串的瘋狂相搏,金光閃閃,殺气騰騰,四條胳膊翻飛,兩位重兵刃暴起,一陣惊心動魄的撞擊聲,一記一落實,硬拼硬架各不相讓,三丈內碎石激射,枯草紛飛,似乎地面亦在震動。每一招皆有千斤力道。火花激射中,兩人的兵刃皆傷痕累累,外面的金漆逐漸脫落,鋼人的五官開始面目全非了。
  神力天王可能是第一次遇上敵手,殺得性起,奮勇迫進,大吼一聲,來一記“天馬行空”,反抽而上,身形迫進,這一抽順手順勢,力道千鈞。
  安平正要試用全力,喝聲“來得好”,身形半挫,“朝天一柱”身隨杵轉,硬接掃來的銅人。
  “蓬”一聲大震,銅人向外蕩。
  神力天王身形反而欺入,手肘一帶,以銅人把部急撞而出,一閃即至,來勢凶猛無比。
  安平斜身錯開,挫身來一記“狂風掃葉”。
  神力天王狠招落空,躍退丈余。
  安平一聲長嘯,如影附形迫到,降魔杵凶猛地掃出。
  神力天王滿頭大汗,腳步已亂,雙手分持銅人兩端,全力封架,“蓬”一聲大震,震得他橫退八尺。
  “再接一杵。”安平叫,聲到杵到。
  “蓬當當!”一連三聲暴響,神力天王下盤大亂,右手不住發抖,怪眼像要突出眶外。
  安平也汗水滿頭,疾沖而上叫道:“閣下的神力何處去了?打!”
  聲落,一杵斜砸,恍若雷霆下擊。
  神力天王真力將竭,但卻不能不接。金鐘罩不怕利器打擊,不怕刀槍,但千斤神力下砸,同樣禁受不起。同時,金鐘罩也屬于气功的一种,不可能支持太久、經過凶猛無比的狠拼之后,他已經气將竭力將盡,卻又不能不拼余力接招保命。
  “當”一聲暴響,神力天王身軀側飛,穩不住身形,砰然倒摔出丈外,銅人亦脫手而飛。
  “哎呀!”惊叫聲從側方傳到,玉笛飛仙挺劍飛扑而上,身劍合一化為一道虹彩,一閃即至,劍遞出了。
  她后面,紫云娘也急射而來。
  安平旋身一杵掃出,大喝道:“滾!”
  這一杵把握得十分精确,又狠又准,“錚”一聲暴響,玉笛飛仙連人帶劍斜飛兩丈,几乎丟劍踣倒。
  這瞬間,情勢大變。凌虛妖道一聲怪叫,五名老道左右一分,急沖而來,霎時黑霧漫天,鬼火飛騰,腥風大作,异嘯攝人心魄,似乎四周鬼影憧憧,奇禽异獸飛騰咆哮,一擁而至,令人眼花繚亂,頭腦昏沉。
  牛郎星大喝一聲,八名男女屬下取出藏在衣下的竹筒,急迎而上,用烏雞黑狗血特制的辟邪溶液激噴而出,暴雨般向黑霧中噴去。
  無敵金刀退在一旁,大喝道:“本部的人快退,不許上前。”
  雷霆劍大風真人領著三厂的人自側掠出,他們不敢跟在凌虛妖道身后,迎著無敵金刀叫道:“葉施主,你難道賣身投靠了么?還不歸隊?”
  無敵金刀長歎一聲,苦笑道:“在下已被制了穴脈,歸隊只有死路一條,道長如果勉強將在下帶走,不啻斷送在下的性命。請看,凌霄道長和伏魔天王為何不能隨意脫身?他們未被制穴截脈,所以被牛郎星看守住,在下雖能自由走動,但已是身不由己的人。道長如果退走,也許可以保住咱們的性命,不然……”
  這時,安平一聲長嘯,降魔杵奮力向黑霧中飛擲,左手抓住白龍辟毒珠,不時放至鼻端嗅吸,拔出了寒影劍,舌綻春雷般大吼道:“牛兄,火速撤退山區,快,遲恐不及,速從西南角撤走。”
  黑霧中,突然傳出一聲懾人心弦的狂號,那是妖道凌虛真人的聲音。
  牛郎星莫名其妙,眼前正占上風,何用撤走?但他听出安平的叫聲充滿焦慮不安,大有可疑。同時,他已答應一切由安平作主,豈能失信?三刃劍一揮,向后大喝道:“撤走,西南角。”
  接著,向大風和伏魔天王几個俘虜厲聲道:“夏老弟說過不殺你們,在下只好网開一面,山長水遠,咱們后會有期。除非你們該回京師,不然日后見面,格殺勿論。”
  說完,率眾急急向西南方向急掠。
  撤走的信號傳出,杉林中的云窩眾女已將惡賊們全部解決,她們也死了五個人,帶了尸体接著撤走。
  安平殺入黑霧中,飛旋一匝,從霧影中穿出,大叫道:“牛兄,隨朱逸鳳姑娘速退,我去接應神筆客,快!”
  聲未落,人化狂風,向岡頂掠去。
  黑霧漸散,荒草碎石中,留了無數尸体,其中有凌虛真人和他的三名弟子。凌虛作法自斃,在黑霧中沒留意安平擲來的降魔杵,被擊中小腹,五髒外流,死狀极慘。他的三名弟子一個被貫穿胸膛。兩個身首异處,死在寒影劍下。五個弟子中,又死掉了三個。
  牛郎星應聲急撤,快到山岡下時,突見三個少女站在岡頂向他招手。他認得,中間的姑娘正是大名鼎鼎的逸鳳朱姑娘。他當即掠近急問!“朱姑娘,怎么回事?”
  逸鳳神色緊張,急急地說:“游龍劍客早在附近三里周圍埋伏下几百人,有下了雷火大陣,恐怕這時烈火已起,再不撤走就要全部葬身此地,我已清除了他們十個人,也許可以及早撤出。”
  “咦!姑娘是怎么通知夏老弟的?相距這么遠……”
  “夏三東主聰明絕頂,了不起哪!我在這儿用火摺子示意西南方向,揮手示意急退。真了不起,我以為他不易弄清,想不到他一點即明,确實令人佩服,快走。”
  “我等夏老弟……”
  “等他?你不在前面開路准備廝殺接應,還來得及等他?”
  “哦!這樣吧,我們何不從秘道退出去?”
  “哼!”逸鳳冷哼,不屑地說:“秘道?你閣下的党羽中,最少隱有五個以上的內奸,秘道中段已被炸毀,諶家的人根本無法出來。你們在這儿埋伏,騙得了妖道和三厂的走狗,卻騙不了游龍劍客。他告訴妖道們,說你們可能從這儿逃走,卻沒告訴任何人他設下了雷火陣,要一网打盡天下群豪。快走,遲恐不及,跟我來。”
  不到半里地,劈啪之聲震耳,風高物燥,山林中放火,滿山都是枯枝敗葉干草,燃燒之速,出人意外的快。
  “糟!火起了,快!”逸鳳駭然叫,腳下加快,又嘀咕道:“發動得這般快,大事不妙。哎呀!夏三東主為何還不見跟來?我……”
  她急急轉頭,向兩侍女焦急地說:“你們速帶雙星出困,我回去接應夏三東主。”聲落如飛而去。
  山岩頂端,游龍劍客一群人早已不知在何時离開了。只有那些想混水摸魚的江湖朋友,仍在上面觀戰,被安平的神勇惊呆了。正看得目眩神移,突見安平發令退走,下面大亂,他們還不知大禍將至,莫名其妙。
  “火!火!東南角失火!”終于有人發現有异了。
  “糟!瞧,后面濃煙沖天。不好,東面、北面、南……哎呀!四面八方都起火了。”有人狂叫。
  安平掠向山岡,遠遠地便看到神筆客夫婦率人奔來,他急聲叫:“甘兄,招呼所有的朋友,跟我走。”
  糟透了,神筆客在岡后留置了保護退路的人,必須派人轉回招呼,人員零散招呼不易,好不容易等人到齊,已耽擱了不少時刻。
  夏安平沒想到火起得那么快,人站在林中,不可能看到百丈的情形,雖心中大急,也只能安心地等候神筆客召集朋友。等听到木材的爆裂聲傳來,火勢已經不可收拾啦!
  玉笥山朝北,北風似乎突然加強,已可嗅到煙火味了,熊熊烈火從四面八方點燃,遠在三里外向里燒,共有百余處火頭,樹枝帶著火焰騰空飛升,隨風飄落,落在何處,該處立即起火,不消多久,百余處火頭便增加了兩倍以上,勢成燎原。只有西南角火頭稍小,且露出一段半里地空隙。可是,不久之后,風狂火烈,漸漸地形成合圍。
  安平仍不知情勢如此惡劣,向神筆客叫道:“快,西南角可以脫身,我到岩上看看情勢,你們先走,愈快愈好。”
  神筆客更不知情勢,依言帶著朋友們急急走了。
  安平沿山岩右側急走,想找路攀登,繞過一道山壁,劈面撞上了被雷霆劍大風真人挾走的無敵金刀。
  三厂的人已經逃散,他們這一群共有十二個人,包括了神劍王泰。賽純陽凌霄,伏魔天王姜世賢,全是內厂的人,實力相當雄厚。
  安平怒火勃發,赶上大吼道:“混帳東西,你們好狠的心腸,放下這把毒火,玉笥山算是毀在你們的手中了,不殺你們此恨難消!納命!”
  雷霆劍大惊,喝道:“并肩子上,咱們十二人聯手宰了他。”
  無敵金刀經脈被制,手上沒有刀,只好悚然后退,叫:“大風道長,使不得……”
  可是,叫得太晚了,十一個人一擁而上,連賽純陽和伏魔天王也折了一根樹枝作兵刃,加入戰圍。
  安平一聲冷叱,但見晶虹耀目生花,人劍化為一團光珠,從左后方閃電似的旋出,人影倏止。
  “啊……”狂號聲便在人影倏止間傳出,兩名高手身軀先是一頓,接著突然打旋,分向兩側栽倒。
  眾人倒抽一口涼气,駭然呆立,誰也不敢沖上送死。
  安平站在尸体旁,寒影劍斜指,神色肅穆,眼觀鼻鼻觀心,并不向眾人注視,站在那儿像座石人。久久,他用平靜的聲音緩緩地說:“在下不想濫殺,但你們如果不死,日后不知還得枉死多少無辜。你們准備了,在下不出招則已,招出必有人肝腦涂地,准備接招。”
  九個人面色蒼白,不敢再散開,以雷霆劍大風為中心,列成半孤嚴陣以待。
  安平庄嚴地踏出第一步,星目如電,抬頭冷然注視著雷霆劍。
  雷霆劍不由自主打一冷戰,不由自主退后一步。
  他退,眾人也慌忙后退。
  安平再移前兩步,劍尖徐降。
  雷霆劍心中一跳,急退兩步。左右的人亦步亦趨,也變色地向后退。
  火焰飛騰聲漸近,眾人的上空已有黑煙飄浮,刺鼻的煙火味漸濃,飛灰如細雨般洒落,木材的用裂聲震耳欲聾,已經可以看到林方上遠遠的火星了。
  安平一聲低叱,斜身急進兩步。
  雷霆劍惊破了膽,竟然打一哆嗦,急退三步。
  “在劫者難逃,沒有人可以逃避得了的,為何不奮起迎斗?”安平冷然問,又迫進兩步。
  雷霆劍被迫得委實受不了,鋼牙一銼,一聲大喝,揮劍直上,拼命了,拍出“寒梅嘯蕊”,走中宮逼進,吐出一朵劍花,揉身切入。
  左右的人不敢怠慢,同時踏進出招。
  晶虹幻化成一道光環,向前一卷,接著再如長虹經天,從右翼射出,一閃即逝,晶虹倏止。
  右翼的賽純陽手上的樹枝從尖端中分,眉心鮮血狂噴而出。踉蹌兩步,總算站穩了,眼睛不住眨動,突然伸手上摸。手抬起一半,驀地向前仆倒,手腳吃力地掙扎,片刻便寂然不動。
  “看誰是下一個。”安平一字一吐地說。
  誰也沒看清倒霉鬼賽純陽是怎樣中劍的!其他的人只見光環出現,本能地出招封架,光環卻一閃不見,眼前更失去了安平的身影,正感到奇怪呢,卻未料到安平已殺了側方的賽純陽。
  雷霆劍本是出招搶攻,卻看到光環閃到,他不進反退,挫身撤招,卻發現頂門一涼。本能地伸手一摸,頂上的道髻應手而落,原來髻已齊發根而斷,卻仍然留在頭頂上,不摸還不會跌下呢!他惊出一身冷汗,臉色死灰。
  他將劍向地上一丟,哀痛地說:“你殺吧,和你動手毫無希望,何必辛苦?貧道在江湖上行走三十余年,從未碰上你這种可怕的劍術高手,死在你手中,可說死而無怨。”
  伏魔天王也將樹被丟掉,坐下閉上雙目,兩顆淚珠挂落腮邊,茫然地說:“他……他年紀比我輕,是怎么練……練出來的?生有時,死有地,只要死得不冤便可瞑目九泉。”
  其他六個人的兵刃全丟下了,眼睜睜的等死。
  安平冷笑一聲,迫進一步說:“丟了兵刃,便以為在下不會殺你們了么?別做夢。”
  雷霆劍嘎嘎笑,搖頭道:“夏施主,請放心。不會有人向你討饒,也不會有人認為可以偷生不死。咱們抄了施主的家,仇深似海,不是你死便是我活。好漢做事好漢當,除死無大難,沒有人相信你會手下留情,更不妄想施主的寒影劍殺不了人,這把有名的凶劍嗜血,正如你所說的:在數者難逃,咱們認命啦!相信施主也不會手軟的,下手吧。”
  “那就先拿你祭劍。”安平惡狠狠地說。
  “貧道等著兵解。”雷霆劍平靜地說,閉上了雙目。
  劍尚未點出,身后突傳來急促的惊叫聲。“夏三東主,幫助我。”
  安平吃了一惊,躍退丈外扭頭一看,山壁轉角處,逸鳳飛掠而來。她后面,玉笛飛仙和神力天王帶了五名嘍羅,銜尾急迫。
  他大喝一聲,飛躍而上。
  玉笛飛仙一聲嬌叱,一劍點到。
  他伸劍一絞,玉笛飛仙惊叫一聲,向側掠出兩丈外,手中只剩下半截斷劍。
  神力天王掄銅人便掃,一面大叫道:“且慢動手。”
  “嗤”一聲輕響,銅人伸在頂端的手掌應劍斷落。
  “你有何話要說?”安平沉聲問。
  “等會儿咱們再放手一拼,朱爺爺我要問問那几個王八蛋,看是誰出的放火主意,爺爺我要將他打成肉泥。”神力天王怪叫如雷。
  雷霆劍大叫道:“朱寨主,貧道是將死的人,說的話決無虛假,這場火來得古怪,決不是貧道的手下所為。”
  “那么是哪一個王八蛋?”
  “貧道不知,如果是貧道的人放火,難道說我們也不想活了么?”
  “你這老道說得有道理,爺爺我可糊涂了。”神力天王狠抓著頭皮說。
  “你還有話說么?”安平問。
  “爺爺我沒有了,咱們拚。”
  玉笛飛仙挺身相阻,掏出三把飛刀叫道:“信哥,火已燒近,你逃命去吧,我阻他一阻。”
  “你……你……什么?你叫我逃命?”神力天王怪叫。
  “死一雙不如死一個,你快逃。”玉笛飛仙慘然地說。
  不遠處已可看到火光,火煙漸濃,熱浪迫人,響聲震耳,火星像暴雨般下降。
  “我不走,要死死在一堆。好寨主,什么我都讓你,死可不讓你了。”
  安平將劍歸鞘,取下后領上的玉笛拋過說:“你兩人不必死了,走吧,希望賢夫婦能夠改邪歸正,不要讓子孫挂上賊名。”
  說完,挽了逸鳳便走,轉向雷霆劍說:“在下相信火不是你們所放,你們也……”
  “貧道發誓,這場火……”
  “是游龍劍客安排下的雷火陣,与他們無關。”逸鳳搶著向安平說,稍頓,焦慮地說:“夏三東主,大火已合圍了,完啦,我們將死在這儿。”
  “施主這場火是游龍劍客所放?我不信。”雷霆劍說。
  “信不信由你。本姑娘來晚一步,在西南角發現了放火的人,我殺了他們十個爪牙,赶來向夏三東主告警。不想夏三東主只顧打發別人走,他卻留在后面,我心中大急,到處尋找他的下落,卻被那兩個強盜夫婦七人合攻,耽誤了不少時光,這時再想出困,勢比登天還難了。”
  “那狗娘養的!”雷霆劍口不擇言地咒罵,跳腳道:“游龍劍客和凌虛真人訂有默契,雙方互不侵犯,要游龍劍客留意阻止不相干的江湖人干預,事后將許以重酬,他卻……快!咱們回到先前的空坪,那儿不怕火燒。”
  安平冷笑一聲,說:“你想得倒好,那儿只有百十步空間,只要大火一合圍,不被烤死也將被熏死或者窒息而死。”
  “何不先從這儿放火?燒出一段地面便可暫避了。”玉笛飛仙接口道。
  “不行,來不及了,那會死得更快些。”安平說。
  “那……那我們難道等死不成?”雷霆劍焦急地問。
  “除非找到秘道出口。糟透了,雙星的人卻不在這儿。”安平跌腳叫。
  “秘道?哼!三厂和游龍劍客,都派有人打入雙星的座下做內奸,秘道已被游龍劍客的內奸所毀,不用指望了。”逸風恨恨地說。
  “秘道決不會全毀,這是唯一的生路,除此別無他途,難在咱們不知秘道口在何處。”安平焦慮地說。
  “完了,大火即將燒到,我們……”玉笛飛仙絕望地說。
  安平扭頭便走,一面叫:“神力天王,帶著你的銅人,咱們去找秘道洞口,總比在這儿等死強得多。”
  神力天王抗起銅人,跟在安平身后說:“你小子的話有道理,找就找。”
  “你怎么叫人小子?好沒道理,你配叫?”逸鳳不悅地叫。
  “呵呵!你這女人的話有道理,爺爺我真不配叫他做小子,他比我行。”神力天王直率地說。
  “你也很不錯。”安平扭頭笑道。
  “你是第一個打敗爺爺我的人,咱們交個朋友。”神力天王大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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