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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深山麗人


  草木下彎曲而行的大青來勢甚疾,安平還看不出是何种野獸,接近至三丈左右,矮樹已盡,視線不再受阻,腥風入鼻。他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气,毛骨悚然。
  及腰茅草不再擦動。三丈外徐徐升起一顆大逾臉盆的三角形怪頭,升高至五尺左右方行停住,不會眨動的深黑色怪眼巨大如碗,三尺長分岔的黑蛇信吞吐不定,身軀絲紋不動地盤了六匝,占地約丈四五方圓,渾身藍得發黑的鱗宇光亮閃目,頸下有三條淡灰色的寸寬直紋,向腹下伸展。
  “這是龍還是蛇?”他悚然地脫口叫。
  少女噗哧一笑,說:“不是龍也不是蛇,是五百年以上的青蟒。閣下。你敢和它一搏么?”
  他不承認也不否認,說:“它一口大概可以吞下一只象,赤手空拳,任何人也休想動它,任何內家拳掌和普通兵刃,砍在它的鱗甲上必定被滑開,難難難。”
  “這么說你自承不行羅?”
  “在下可用寶劍對付它。”
  “但你近不了身,它的毒霧可遠噴三丈外,如果不信,要不要試試?”
  -“在下認為不必試了。”
  “那么,交出你的兵刃,我制了你的穴道……”
  “什么?姑娘……”
  “你和你的同伴,三天中已走遍了廬山的無人地帶,必有不可告人的陰謀,至今還不想离開,打扰了家主母的宁靜。因此,我奉命擒你听候發落。閣下的耳力甚佳,警覺性极高,今天我第一次接近追蹤,居然被你發現了。你是听命受制呢,抑或是想和大青一搏?”
  “貴主母高姓大名,為何禁止旁人游廬山?”他避重就輕,開始套口風了。
  “見了家主母,你自然明白了。”
  “姑娘是幻海山庄的人么?”
  “幻海山庄的人在家主母避居廬山的前些天就被人迫走了,那是月前的事。”
  “她們目下遷往何處去了?”
  “不知道,你是來找她們的。”
  “是的。她們……”
  “不必管她們的事了,還是替你自己耽心吧。”
  “既然她們真的被迫走,在下只好离開。打扰姑娘芳駕,十分抱歉,告辭。”他沉著地說,抱拳施禮。
  “且慢!你能离開么?”少女繃著臉輕叱。
  “在下不知廬山已成為貴主母的禁地,不知不罪……”
  “廢話,你可以向家主母分辯,我只知奉命行事,解兵刃拋過來。”
  吉凶難料,身處險地,他豈肯解除武裝,搖頭道:“在下愿隨姑娘謁見貴生母,但解繳兵刃……”
  “你敢不答應?”少女搶著叱喝。
  “不是在下拒絕,而是在下不明貴主人的身分,實難答應。而且在下對頭甚多,不得不小心。”
  “那么,我只好令大青對付你了。”少女冷冷地說。
  “姑娘……”
  少女突然退人林中,身法奇快,如同電閃一般,也像幽靈幻影,大黃一聲咆哮.也竄入林中。
  巨蟒突然射出,嘴一張,森森排齒皓然,上顎兩顆鉤形大毒牙長有尺余,突然向外張,來勢奇急,聲勢駭人。
  安平駭然,火速躍退三丈,到了密林前。
  身后,巨蟒近身了。
  他气納丹田,提气輕身飛躍上樹。
  蟒尾一卷,草木紛飛,海碗粗的樹迎尾而折。他躍登的樹粗有合抱,蟒尾飛擊丈五六高下,所經處如摧枯拉朽,橫枝紛紛斷落,聲勢駭人。
  他赶忙直上梢頭,像一頭大鳥,飛向另一株巨樹。
  巨蟒巨嘴一張,“呼”一聲噴出一口毒霧,追到樹下。
  樹高僅四丈左右,蟒身抬起丈余,一噴之下,早已超過樹梢的高度,來勢像暴風急雨而至,兩丈方圓內飛鳥也難逃厄運。
  他達得快,先一步到了另一株上,猛記起身上藏了白龍辟毒珠,先不管是否管用,且取出壯壯膽也好。他一手拔劍,一手取出珠囊挂在頸下,抓住囊放近鼻端。
  巨蟒滑行奇快,崖壁下的樹林占地不廣,絕崖也難攀越,不消多久,便無處可避了。在地上逃奔,恐怕也不易脫身。巨蟒不住噴出毒霧,用尾掃擊橫枝,毒霧隨風飄散,再不赶快脫身便脫不了啦!
  毒霧飄到,刺鼻的腥臭往腦門直鑽,他感到一陣昏眩,叫聲糟!辟毒珠無用,赶忙摒住呼吸。
  他心中大急,猛記起珠仍在囊中,取出或許有用。在他行將失足下墮的剎那間,他取出了辟毒珠按在鼻端,一道奇异的冷流,和無以名之的气息直沖腦門,只剎那間便腥味漸消,神智一清。
  他心中大喜,忖道:“這丫頭可惡,我得將這條毒物除掉,免得她仗毒物橫行霸道。”
  他一聲叱喝,從另一株巨樹頂端孤身而下。
  下面,巨蟒剛好繞樹沖來。
  “孽障該死!”他怒吼,向側一閃。
  樹林不大密,但巨蟒体型太大而長有三丈五六,滑行沒有他快,他繞樹抄出,急截巨蟒的尾部。
  “唰!”巨蟒首先發難,巨尾掃到。
  晶虹一閃,“嗤”一聲怪響,蟒尾鱗破血流,裂了一條尺長創口。
  “叭!”蟒尾掃在合抱大的樹干上,枝葉搖搖,樹皮飛濺。
  他感到手臂一震,躍退丈余,暗叫“利害!”
  不遠處傳來少女用掌形怪物擊地聲,還有她的叱喝:“你傷了大青,罪不可恕。”
  巨蟒游走了,不時回首,似乎不甘心。
  安平向樹林北面退,一面向掠來的少女冷笑道:“那畜牲再不退,在下便要与世除害了。姑娘,廬山不是禁地,山南山北游人甚多,貴主母蓄龍養虎在此害人,未免說不過去吧?”
  “胡說!大青大黃性已通靈,從不無故傷害人畜。”少女怒容滿臉地分辨。
  “但在下几乎死在毒霧下,如被蟒尾擊中,怕不要粉身碎骨?”
  “我怀有解藥,保證你死不了。想不到你居然有降龍伏虎之能,更不怕毒霧侵襲,看來,我只好親自動手了。”少女惡狠狠地說完,伸手拔劍。
  安平已退出林外,搖頭道:“你我無冤無仇,在下不想和你動手,少陪。”說完,展開輕功向北如飛而去。
  少女并不追赶,只發出一聲异嘯,高叫道:“閣下。前途見。”
  安平不加理睬,往谷深林茂處飛掠,不知越過了多少山谷野林,逐漸接近了水聲如雷的山峽,天色已近黃昏,得先找個地方吃于糧找睡處了。
  這是一座陰森森的山塢,左面,峭壁怪石如林,轟雷似的水聲隆隆不絕,山谷回音沖擊回蕩,他走近一看,原來是一座大水潭,水色碧綠,深不見底,只听到殷雷般的水聲惊心動魄,卻看不見污水的地方,左面已無法通行;右面沿澗上行或許可找到出路。他繞潭而走,沿澗而上急急覓路。
  大小綠水潭之間,相去僅有里余,兩山夾峙,人只能在溪床中暴露在水面的怪石上行走,兩旁的山崖下草木蔥籠竹林映掩,一個人在其中行走,孤零零似乎已經不在人世。如果不是如雷瀑聲打破四周的沉寂,更會令人感到孤單死寂,生物俱滅,与草木土石合而為一了。
  躍上前面一座丈余高的溪中巨石,他駭然止步。前面三丈余另一座怪石頂端,正盤膝端坐著先前役龍遣虎的勁裝少女,正用深潭般的秀目,向他凝神注視。
  “咦!你怎么來得這般快,又怎知我會走這一道山谷?”他訝然相問。
  少女淡淡一笑,友善地反問:“你就是從五老峰來的人嗎?你的另兩個同伴呢?”
  听口气,似乎這位少女患了遺忘症哩!她怎么這么快就會忘了不久前的事?他先是一愣,接著問:“姑娘,你不是明知故問么?”
  驀地,溪右的修竹微動,出現一個同一打扮,相貌几乎完全相同的少女,接口道:“尊駕先前所遇的人,是三妹小書。”
  “諸位姑娘是……”
  “我們是竹林幻境的新主人。”身后傳來口音完全相同的語聲。
  他扭頭一看,三丈后的溪邊怪石頂上,又有一個相貌相同,穿著打扮完全一樣的少女。
  少女向他嫣然一笑,說道:“我三姐帶著大青和大黃,腳程比你稍慢,但也快到了。”
  安平知道難以脫身,硬著頭皮問:“請問諸位姑娘貴姓芳名,攔住在下有何用意?”
  前面的少女盈盈站起,說:“我姐妹的排名是琴、棋、書、劍,我居長,你稱我小琴好了。尊駕与貴同伴在山中鬼鬼祟祟,追搜山中每一角落,必有詭謀。貴同伴已在山區逗留十日以上,先前僅在各名胜區流連而已,這几天來加上你閣下,竟變本加厲遍搜隱秘絕地,不知為了何事?我四姐妹奉家主母之命,前來促駕至故處一行。剛才三妹用嘯聲傳警,要我們出面留客,想不到你居然能從大青大黃的爪牙下脫身,更能將三妹扔脫,委實出人意表。閣下,你是愿隨我們前往一見家主母呢,抑或是要我們硬請?”
  “在下愿隨諸位前往謁見貴主母,但定不卸劍,若脅迫在下前往,恕難從命。”安平堅持己見,不愿解除武裝。
  小琴向左側一段崖下畝大草坪一指,說:“請移駕草坪,我姐妹領教閣下的藝業,以便決定是否讓你帶劍。”
  “以三打一么?”
  “不!只我一人出手。”
  “在下如胜了呢?”
  “准許你帶劍前往。”
  “一言為定。”他擊掌叫。
  “決不食言。”小琴也擊掌相答。
  “姑娘請。”
  “客人先請。”
  他不再客套,縱落溪岸向草坪走去。
  小琴只有十五六歲,輕功火候极純,輕靈似燕,兩個起落便到了草坪,在草坪相候的安平心中暗暗喝彩。
  小棋和小劍也到了,在一旁悄立觀戰,不住低語輕笑,似無敵意。
  安平抱拳行禮,含笑道:“在下粗知拳腳,愿与姑娘印證一二,點到即止,姑娘意下如何?”
  “敢不如命?請。”小琴微笑著回禮,客气地答。
  安平對這几位姑娘甚有好感,決定用破扇翁傳授的小巧功夫和她們周旋,立下門戶說聲“請進招”,凝神待敵。
  按規矩女孩子該先出手,小琴不再客套,說聲“有僭”,斜身進步一掌斜削,蓮步輕靈,招出身形急移,第二招虛著“驪龍探珠”已經接著攻出。
  三招虛著她皆用掌,換了一次照面。第四招她一聲嬌叱,戟指急點安平的胸前鳩尾大穴,出手如電,奇快絕倫。
  安平向左稍移,三指一勾,要搭對方的腕脈。
  小琴轉身收指變掌,也橫切對方伸來的腕部,快极。
  “噗”一只小腕接實,指掌皆落空,只能腕部相接,兩人不約而同齊向右面飄退,速度相等,誰也未占便宜。
  “呔!”小琴低叱。扑上掌指齊施,凶猛地連環進擊,勢如狂風暴雨,快得難分招式。
  兩人各展絕學,以快攻搶制机先,出招變招迅捷無比,誰也不敢大意將招用老,四條胳膊飛舞,兩雙腳急速盤旋,掌風虎虎,各不相讓。
  “不!只我一人出手。”
  “在下如胜了呢?”
  “准許你帶劍前往。”
  “一言為定。”他擊掌叫。
  “決不食言。”小琴也擊掌相答。
  “姑娘請。”
  “客人先請。”
  他不再客套,縱落溪岸向草坪走去。
  小琴只有十五六歲,輕功火候极純,輕靈似燕,兩個起落便到了草坪,在草坪相候的安平心中暗暗喝彩。
  小棋和小劍也到了,在一旁悄立觀戰,不住低語輕笑,似無敵意。
  安平抱拳行禮,含笑道:“在下粗知拳腳,愿与姑娘印證一二,點到即止,姑娘意下如何?”
  “敢不如命?請。”小琴微笑著回禮,客气地答。
  安平對這几位姑娘甚有好感,決定用破扇翁傳授的小巧功夫和她們周旋,立下門戶說聲“請進招”,凝神待敵。
  按規矩女孩子該先出手,小琴不再客套,說聲“有僭”,斜身進步一掌斜削,蓮步輕靈,招出身形急移,第二招虛著“驪龍探珠”已經接著攻出。
  三招虛著她皆用掌,換了一次照面。第四招她一聲嬌叱,戟指急點安平的胸前鳩尾大穴,出手如電,奇快絕倫。
  安平向左稍移,三指一勾,要搭對方的腕脈。
  小琴轉身收指變掌,也橫切對方伸來的腕部,快极。
  “噗”一只小腕接實,指掌皆落空,只能腕部相接,兩人不約而同齊向右面飄退,速度相等,誰也未占便宜。
  “呔!”小琴低叱。扑上掌指齊施,凶猛地連環進擊,勢如狂風暴雨,快得難分招式。
  兩人各展絕學,以快攻搶制机先,出招變招迅捷無比,誰也不敢大意將招用老,四條胳膊飛舞,兩雙腳急速盤旋,掌風虎虎,各不相讓。
  對拆了十余次照面,各攻二十招以上,安平心中暗暗喝彩,看不出這丫頭居然如此高明哩。
  印證,不能發內力,比奇、比快、比巧、比机智、比眼力。完全是考驗修為,攻、封、拆解、回敬,不能絲毫大意,誰先被擊中身軀,或者被掌指擊中身体与手腳的重要大穴,便算是失招落敗,不能抵賴。
  黃昏已臨,不能再拖啦。他已完全摸清了小琴的招路,心中暗暗稱奇,小丫頭有几招十分詭奇,很像他思師嚴春所授給他的排云掌術中的几招,也像竹簫老人教給他的防身保命拳掌中的几著,令他甚感迷惑。
  正想用絕招取胜,驀地風生林際,腥气触鼻,小棋的叫聲入耳:“三妹,怎么這時才來?”
  聲落,巨蟒大青已破草沖至,噴气聲刺耳。這畜生尾部挨了安平一劍,不肯干休,要在平地發威了。
  安平吃了一惊,虛晃一招躍出圈子,向東北角飛掠,去勢如流光逸電,三兩起落便蹤跡不見。他并不怕巨蟒,只是不愿和四位姑娘糾纏而已。
  “你走得了?留下!”小琴大叫,急起直追。
  繞山奔了半圈,暮色蒼茫,林中昏黑,他巳將四女扔脫。開始找尋宿處,奔走了許久,他已亂了方向,且先找一處地方歇腳,諒眾女也無法找到他。
  真妙,他發現居然到了綠水潭,看前面山崖壁下出現一個巨型石隙石洞,便向石洞走去。洞門東向,內部甚廣,左右橫伸數丈,兩端透光。往里走三二十丈,冷气森森。他亮起火把子向里走,愈走愈心寒。冷气益厲。深不可測,他只好罷休,不再往里走。
  洞中倒還干燥,他找來一堆枯草,擠在一危石縫中權充睡處。
  他相當小心,不在洞附近留足跡,也不移動洞口附近一草一木,以免被人發現行蹤。肚子填飽了干糧,便埋頭大睡。
  他卻不知,猛虎對人的气息极為敏感,雖比不上獵大,但仍然不難發現人蹤。午夜時分,大黃在附近巡逡不去,四更將盡方悄然离開。
  洞中漆黑,不知晝夜,反正武林朋友的頭腦等于是一座時計晷儀,屆時便會醒來,用不著從光亮分辨晝夜。天將破曉時分,他悠然醒轉,感到寒气甚濃,赶忙盤坐練气。這是他每天兩次的日常功課,每次需一個時辰。
  練气畢,下一步是伸展手腳練拳拳,剛站起,他感到有點心血來潮,悚然心惊。
  “外面有人。”他心中暗叫。
  閃出石縫站在洞中心,凝神向外瞧,遠遠地可看到向下傾斜的洞口,透入一絲微光,其他一無所見。
  他連忙系好包裹,結扎停當,小心翼翼地向洞外摸索而行,并拾了兩塊小石准備應付突變。
  洞口的光線逐漸明亮,首先,他發現洞口出現了一個白色的幽靈,赶忙向壁根一閃,全神向外瞧。相距約在十丈外,看得真切。
  那不是幽靈,而是個活生生的人,渾身白,如云秀發披肩而下,直挂腰際。朝霞滿天、金黃色的霞輝,洒落在她充滿青春气息的緋色秀臉上,她一身洁白云裳,沐浴在霞光中,裙袂飄飄,像是瑤池仙境中的仙女,更像是太虛幻境中突然幻現的凌波仙子,因為下面的背景是綠波蕩漾的綠水潭,粼粼綠波更閃耀著五彩的霞光。
  安平只能看到她的側臉像,她那美好的身材和名醫雕琢的五官,加上清麗飄逸的神采,令他屏息住了。
  “老天!她到底是人還是仙?”他心中暗叫。
  是人,分明不沾半絲人間煙火味,是仙,卻無法令人怀疑她的存在。她似乎沉醉在滿天朝霞中,深深地呼吸,溫柔文靜地徐徐舞動一雙纖手,輕理著被晨風飄起的發梢,玲瓏的小嘴綻起甜蜜的笑容,隱約可看到頰旁的笑渦儿。胜雪羅衫,襯得她更是瑩洁出塵。
  這一帶人跡罕見,猛獸出沒,這位少女怎會在清晨出現?難道她真不是人?他想起昨天的四位姑娘,心中一惊,忖道:“難道說,這位少女就是她們所說的主母么?看情形,她可能就住在這附近,我卻昏了頭跑到這儿來自投羅网。真是苦也!”
  他久久不敢移動,白衣少女似乎也不想走。
  在這种境遇中,他心中絲毫不作非非之想,卻暗自焦急,希望老天爺幫忙,赶快把這位擋住出路的少女請走。
  朝霞漸散,他更為焦急。
  真糟!少女竟取下腰帶上挂著的一枝簫,用羅巾舖在一塊青石上,面向外雅致地坐下了。
  動人心弦的簫聲徐引,石洞中似乎被感人的簫聲所充塞。他對儒士必修的樂藝修養,不下于恩師嚴春,听出這是一闋名曲武陵春,柔婉的簫聲,顯出這位少女的造詣甚深,中气充沛。指法傳神,拇指控制的顫音更為精練,可知她的火候巳接近爐火純青之境了。
  只听了半閱,他無心欣賞她的神妙簫聲了,趁她心神凝合的机會,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他重新整理身上的零碎,寒影劍改懸為插,扣插在腰帶順手處,避免身上有任何物品發聲。一切停當,他躡手躡腳。小心翼翼地向前探去。
  這是一座石罅相錯而形成的石洞。中有一座形成十字的橫洞,兩端透入天光,有不算小的縫口。他到了橫洞,看出右面的洞縫罅比較寬,足可讓他爬出洞外。
  洞向上升上升,壁下有風化了的岩石,外表看不出异狀,踏下去也別無感覺,但提起腿來便糟了。
  “嘩啦啦!”兩塊碎石應腳滾墮,石洞空靈,聲音雖小,但在他耳中卻像是乍雷,惊得心似乎已停止跳動了,爬伏在壁根下,屏息著靜候其變。
  還好,簫聲依然,毫無動靜。他吁了一口長气,扭頭繼續向上爬行。
  下面,白衣少女站在十字交叉處,一面繼續吹簫,一面含笑抬頭注視著他的背影。
  簫聲突然止住了,他本能地回頭向下瞧。這一瞧不打緊,瞧得他心中發毛,不由呆住了。
  少女雙手持簫,正向他嫣然一笑,笑得好美、好甜。
  他心中一惊,不再顧忌,手腳并用加快向上爬。
  少女忍住笑,用甜甜的悅耳聲音叫:“壯士,洞口距崖根高有四丈余,不易往下跳,除非你帶了縋繩,為何不從洞口走呢?”
  他不听,仍向上爬。
  “壯士,用游龍術壁虎功向上爬,也許可以辦到,但不能從上面登崖,再高明的游龍術也爬不上三丈,壁虎功也只能上四丈左右,所以仍需下降,還是要從洞口經過,何不省些勁呢?”少女繼續勸他回頭。
  他不死心,爬至洞口向下一看,方長吁一口气,乖乖地回頭向下走。
  少女等他走近,頷首為禮,和气地笑問:“壯士高姓大名。能見告么?”
  他覺得少女美得令人屏息,有點自感形穢,不敢向對方逼視,鎮定地答道:“小姓夏,名安平。”
  “壯士是不是怀疑妾是狐仙,所以覓道相避?”
  安平膽气一壯,正視著對方說:“子不語怪、力、亂、神,在下平生行事無愧于心,自問對得起天地鬼神。即使是世間真有鬼神,我又何懼之有?”
  他總算看清了少女的臉容,心中一跳,心說:“怪事!她這雙眼睛和瓊鼻,以及臉部的神韻,我怎么感到似曾相識呢?咦!有點像師父哩!真怪。”
  “夏爺,也許世間真有不可思議的事哪!不過,妾卻是凡夫俗子,不是狐仙。”
  “請教姑娘尊姓?”
  “妾小名叫皓,你比我年長,叫我小皓好了。”她笑答,臉上泛現出真誠無邪的笑容。
  “小可不敢有瀆。請問姑娘是住在附近的么?姑娘的口音像是湖湘人氏哩!”
  “妾是湘西人氏,到廬山不久,暫住在這附近。”
  “這儿是……”
  “這儿是綠水潭,此石洞便是傳說中的竹林幻境,竹林寺三門之一,另二門在東北三里地。請問夏爺身帶行囊,并帶劍防身,不知夏爺是否專為游山而來?”
  他歎口气坦率地說:“不瞞姑娘說,小可确是有事而來,并非游山。”
  “夏爺,能見告么?”
  “小可在九江設有布行与錢庄的分號,兩月前失事被官府抄沒,其中牽涉到幻海山庄的人,小可為查明內情,因此遠道赶來向警幻仙子請求說明真相,想不到來晚了些,幻海山庄已成為一片廢墟,警幻仙子下落不明,好教小可失望。听人說在大綠水潭附近四有人發現綠衣少女,小可猜想可能是幻海山庄的人,所以不死心前來碰碰運气。”
  “結果,你……”
  “結果,几乎送掉老命……哦!姑娘認識四位分稱琴棋書劍的少女么?”
  皓姑娘向外伸手虛引,說:“夏爺,何不到洞外小坐,有關你所提的事,妾或可供給些少線索。”
  “姑娘請先行。”
  皓姑娘仍在先前的石上就坐,他在兩丈外洞外側的草地上盤膝坐下,欣然地說:“如蒙姑娘供給線索,小可感激不盡。”
  “夏爺,妾不知能否相信你剛才所說的話呢?”她笑問。
  他淡淡一笑,正色道:“皓姑娘,為人在世,也許不能太過老實,但誠實与正直,乃是做人不可或缺的正道。在下与姑娘萍水相逢,素昧平生,既無利害沖突,亦無過節思想,少時分手各自東西,天地間茫茫,很難相信會再有重逢之期,我為何要不誠實欺瞞姑娘呢?再說,我對幻海山庄的人并無惡意,只想問明真相而已。”
  姑娘不住點頭,笑道:“夏爺眸正神清,決非心怀詭譎的人,這點妾身倒相信得過。夏爺,可否將几乎送命的原因說明?”
  “昨天申牌時分……”他將在大綠水潭遇見小書姑娘的事—一說了,最后說:“据四女所說的家主母,小可有點怀疑是姑娘你,因此想悄然离開。”
  姑娘掩口輕笑,說:“妾真怕夏爺會從洞中突然襲擊哩!”
  安平倏然站起,變色急問:“原來你早知在下在里面了?”
  “是的。”皓姑娘輕點螓首答。
  “你就是四女的主母?”
  “不,她們是家母的慧婢。”
  “這……這……”
  “夏爺,請放心坐下。其實,家母与家祖母在此地打算暫住兩月左右,對任何人山的人皆無惡意,只想問清來意而巳。我家不算是江湖人,五代以來,不曾与江湖人或武林各門派結怨,也不在江湖走動,相信不會有人找我們的晦气。那大黃与大青,乃是舍下的守護靈獸,平時絕不會無故傷人。小書大概對夏爺的藝業有點顧忌,也想試試夏爺的膽气,所以令大黃大青出面,多有得罪。夏爺請見諒。”
  安平吁出一口長气,寬心地笑道:“不瞞姑娘說,小可從未見過猛虎巨蟒,确是惊出一身冷汗哩!有關幻海山庄的事。尚清見告。”
  “舍下遷來時,幻海山庄已被毀多日,后來,該山庄有兩位姐姐前來廢墟埋設暗記,我与小琴恰好在旁窺見。等她們走后,一時好奇,妾便前往觀看。那是一方漢玉,上面刻了兩行字,刻是的:“南行會合,待机而動。”這是早已定下的暗語,外人是無法了解內情含義的。妾只知道這些片段消息,恐對夏爺幫助不大。”
  “哦!那么,在下只好另行設法找尋她們的下落了。多蒙指示,在下告辭了。”他整衣站起道謝告辭。
  “此距舍下不遠,可否請移駕至蝸居待茶?夏爺飧風宿露,相當辛苦,何不至舍下吃一頓熱食?相信家母必定十分歡迎。”
  安平笑笑,誠懇地說:“不瞞姑娘說,仙居所養的神蟒大青,昨日被小可傷了一劍,怀恨在心,小可委實不敢再招惹它哩!晨風料峭,山間寒意甚濃,姑娘多珍重,不如早歸,小可得走了。”
  姑娘的鑽石明眸中,涌起了异樣的光彩。這一生,她第一次受到一個男孩子的關心,心中泛起了异樣的感覺,情不自禁地怦然而動,向他留神地看去。他正將挂在頸下的珠囊小心地塞入衣領內,高大的身軀壯得象一座山,但舉動卻又那么輕柔。英俊的臉部線條极為突出,三分瀟洒,三分坦誠,還有四分和藹而剛毅的气質。
  她感到心中有一頭小鹿在亂闖,粉頰發熱,赶忙低下頭,柔聲說:“江爺,我看出你對昨天的事。仍在生我們的气。”
  安平呵呵笑,爽朗地說:“皓姑娘,你錯了,小可幼時生活雖不見得如意,但還不至于養成憤世嫉俗的性情。人与人之間,誤解与過失在所難免,人非圣賢,誰敢保證自己是個完人?只須在相之間遇事能作退一步想,對自己苛求,對他人諒解,以愛心待人,便可消除許多無謂的煩惱。我為人缺點甚多,不否認有沖動憤怒的時候。但我會盡量克制自己。不計較那些已經過去的不如意瑣事。其實。昨天我也有錯,斗大青也因一時好奇,怎敢見怪府上的四位小姑娘?”
  “那我就放心了,像夏爺這般大量的人,委實少見。天色尚早,夏爺,何不多坐一會儿?山區客人罕見,而且舍下遷來不久,能獲君子相談,也是一大樂事,如不見棄,可否請大駕暫留?”
  “小可還得去通知敝友呢。”
  “貴友已到大林寺投宿去了,何時轉來尚難以揣測。”
  “咦!他們到大林寺去作甚?姑娘是說他們走在一塊儿?”他訝然問。
  “是的,昨天一早,在你們分手后不久,他們便會合在漢陽峰北麓的古樟樹下。”
  “怪事!說過分開來找,他們……真不知他們……怪事!”
  “貴同伴是夏爺的朋友么?”
  “是兩位初識的古道熱腸朋友……”他將在山北結交的事說了,一面解包裹坐下。
  皓姑娘見他已經坐下,滿意地笑了,無心听他詳說朋友的事,轉過話鋒問:“夏爺曾說過店號被查封的事,能一說么?”
  他想頭拒絕,說:“這事牽涉到朝廷的三厂鷹犬,說來無味之至。皓姑娘,府上四位小姑娘分別賦名琴棋書劍,而且小小年紀武藝已是不凡,想來,令尊必定是文武雙全的世家,不然就是隱居世外的名流高士。以姑娘的气質看來,所謂有其父必有其子,相信令尊令堂必定是人中龍鳳,決無虛假。姑娘剛才弄簫,中气充沛,神清意遠,可說已到了爐火純青的境地,以超塵拔俗相喻,決不為過。”
  他岔開話題,皓姑娘便不好追問了,笑道:“夏爺不是在罵人么?”
  “皓姑娘,在下言出由衷。琴為樂中之圣,簫為此中之賢,易學而難精,一分耕耘一分收獲,絲毫取巧不得,一分火候一分功力,姑娘蘭心蕙質。至少已有十年以上的功侯了。”
  姑娘噗哧一笑,再迫上兩句:“事實是夏爺不忍卒听,所以急急走避。”
  他臉紅耳赤,急急分辨道:“姑娘取笑了,小可僅是急于脫身,想……”
  她盈盈起立,用羅帕拭淨竹簫,上前遞過甜笑道:“妾敢打賭,剛才必定是下乘之音嚇走方家。除非夏爺藏私,不然便可證明妾身所料不差。”
  安平遲疑片刻,終于接下竹簫,紅著臉真誠地說:“皓姑娘,也許小可在气量上稍胜姑娘半分,但指法技巧卻望塵莫及。小可獻丑,幸勿見笑。”
  他斂神內視,片刻便靈台清明,六合如一,簫聲徐引,似乎四周除了簫音之外,巳万簌無聲,風日止,波已平。只有令人心弦震動的音符,在耳畔縈回跳動。
  她木立在身旁,緩緩合上秋水明眸。
  簫音徐斂,余音裊裊。她鳳目中的光彩异常燦爛,無限深情地注視著他,用出奇溫柔的聲音說:“能將這闋滿庭芳吹奏得如此出神入化的人,世間大概只有一個人可以辦到,夏爺,妾歎為觀止矣!”
  安平將簫用腰巾拭淨,雙手奉還,說:“小可才是簫史面前弄簫,見笑方家了。”
  這瞬間,他接触到姑娘隱藏著海樣深情的目光,這瞬間,他感到心中怦怦狂跳,這瞬間,他心中向自己說:“夏安平哪!你得赶快离開,你才十九歲,你還有大事未曾完成。你再不走,你便會在愛河中沒頂了。”
  他閉上眼,皓姑娘的身影笑容,和她那令他震顫的含情脈脈目光,仍在他眼中出現,像是午夜中的光華般強烈,揮之不去。
  他抓起包裹,顫聲低喚:“姑娘珍重,祝福你。”
  聲落,他一躍三丈,發狂般全力狂奔,越過潭北岸,進人叢林。
  天宇中,姑娘的顫聲呼喚久久不絕:“夏爺,請留步,請……”
  洞口,皓姑娘痴痴地注視著他消失的叢林,櫻口中吁出一口長气,用只有她方才可听到的心靈語言低喚:“安平,安平,夏……安平……”
  驀地,她感到身后多了一個人。她軟弱地轉身倒入來人的臂彎中,激動地低喚:“媽!媽……”
  身后是個清麗的中年婦人,歲月并未完全奪去她的青春,四十余歲,正是女人儀態与思維的成熟期,無論在气韻風華以及舉止上皆有一种高貴端肅的气質自然流露。只是,這位中年婦人的秀臉上,眉梢眼角多了些少憂郁。她挽抱著皓姑娘,柔聲說:“皓儿,他的确是一個好孩于,很難得。只是,他必定還有要事在身,不愿被情愛分心。”
  “媽,你……你怎么知道?”皓姑娘嬌羞地問。
  “孩子,旁觀者清,我已來了多時。為娘的眼力不會差,我看出他對你并非無情。孩子,這种男孩子并非十全十美的人。意志力堅強,常能克制自己,你很難看穿他的心事,如果你不能徹底了解他,便會生出誤會,時受感情的折磨。孩子,你爹就是這种人,前車之鑒,你須小心留意。我們必須等待,慎重而徹底地了解他的為人和性情,不然為娘不放心。”
  “媽,但……他……他已經走了。”
  “孩子,万事不可操之過急,姻緣更是勉強不得。這次為娘帶你出來尋找你爹爹,是想讓你見見世而,讓你有机會見見天下的佳子弟。你外公游戲風塵,朋友滿天下,留意調查一個有名有姓的人絕無困難,為娘請你外公留意就是。還有,他還有二個朋友在大林寺。找他們來談談,便可打听他的家世和為人了。走吧,回家。”
  安平在幻海山庄的廢墟苦等。想等到五湖浪子后,啟程南下贛南,一面打听警幻仙子的消息,一面尋找南丐,請教九江城夜盜名單的神秘女人。他心中百思莫解,不知道五湖浪子和了塵為何會走在一塊儿,原因究竟何在。他想跑一趟大林寺,但又忍住了。他是個本性忠厚的人,覺得兩人沒有必須替他尋找的義務,找与不找,他們有權自決,何必去追問原因?因此,他打消了這念頭,在廢墟附近平安地渡過一天。
  午后不久,五湖浪子和了塵施施然到了漢陽峰東麓。五湖浪子手中輕搖著從大林寺折來的一株寶樹枝,向東北方向一指,說:“上官兄,咱們何不到三疊泉附近,盯住夏老弟,看他有何奇遇,豈不甚好?”
  了塵點點頭,拂著竹枝說:“也好,但咱們必須小心些,不可和他碰頭。”
  兩人向五老峰的西麓走去,橫越峰陰的山脊,到了中段,突然發現前面樹影中人影一閃。
  “咦!前面有人”五湖浪子低叫。
  “是不是夏老弟?”了塵問。
  “不是,是個穿灰長衫的人。”
  “去看看。”
  兩人不約向前赶。奔人樹林,兩面一分。進入十余丈,前面三丈余一株樹干后,突然閃出一個須發如銀,灰袍飄飄,腰懸寶劍的馬臉老人,向兩人陰陰一笑,用沙啞的嗓子叫:“兩位果然還在山中,姓夏的小輩在何處?從實招來。”
  兩人吃了一惊,五湖浪子倒抽一口涼气,訝然低叫:“十八豪杰的第二高手神劍王泰,咱們危矣!”
  “咱們拚他一拚,也許他只是個浪得虛名之徒。”了塵沉著地低聲答,但臉色緊張。
  “恐怕……事到臨頭,反正跑也跑不了,不拚也得拼。糟!你不帶兵刃,那怎么行?”
  “你忘了我的綽號了?三邪之一的妙手飛花上官貽,沒有兵刃更為可怕哪!”
  “好!咱們聯手一拚,拚死過內厂第二高手老匹夫,咱們才有生路。”五湖浪子低聲說完,火速撤劍。
  神劍王泰桀桀笑,舉步迫近,狂妄地問:“小子,你知道老夫的名號么?”
  “神劍王泰,浪得虛名之徒,有什么了不得?”五湖浪子想用話激怒老賊,以便應付。
  神劍王泰不上當,陰森森地說:“知道老夫的名號,仍敢在老夫面前拔劍。該死一千次。你兩人一起上,免得老夫多費手腳。”
  “咱們還不知誰不行,話先別說早了。”了塵沉聲說。
  神劍王泰不再多說,拔劍出鞘。劍身如同一泓秋水,冷气森森,好劍!他一聲低叱,斜身踏進,輕飄飄地向五湖浪子點出一劍,冷叱:“小子納命!”
  五湖浪子不知利害,移步錯劍。糟了,雙劍相搭的剎那間,驀地風雷乍起,神劍王泰的劍勢倏變,但見眼前一花,無數扭曲著的劍虹飛射盤舞,像劍网般罩來,淡淡的鋒尖,向胸腹凶猛地攻到。
  “錚!”他架開一劍,似乎覺得手肘一涼,被劍上傳來的凶猛力道,震得向左后方急退八尺。
  “納命!”神劍王泰傲然大叫,如影附形迫到,劍已先發。
  了塵大駭,赶忙截出一杖急攻下盤,大喝道:“留下狗腿!”
  神劍王泰不敢不撤招自保,轉身沉劍,招出“月落星沉”,用劍脊擋竹杖。
  這瞬間,了塵的左手一揚,五朵銀色寸大花形暗器一閃即至。
  相距太近,想閃避勢不可能。神劍王泰臉色一變,撤招震劍、扭腰、拂袖,居然反應超人。
  “噗噗!”兩朵銀花被他的大袖拍落。
  “叮!”劍亦震碎了一朵。
  “嗤!”一朵銀花擦頸下而過,好險!
  “得!”一朵銀花在他的胯骨爆烈,衣破皮末傷,銀花的力道不夠,擊不破他的防身气功。
  “噗”竹杖掃中他的右腳,像是擊在鐵石上。
  他勃然大怒,一聲怒嘯,劍出如電閃。
  “哎……”了塵惊叫,頂門的短發齊頂皮而飛,丟了一層油皮,血涔涔而下,惊得向側滾倒,滾出三匝。
  “錚錚!”神劍王泰連揮兩劍,崩開五湖浪子的一招狠攻,乘勢搶入,劍尖疾吐。
  “完了!”五湖浪子心中狂叫,劍收不回來,想退力不從心,老賊的劍太快了,他只能眼睜睜等死。
  天無絕人之路,身側香風乍起,一枝長劍從側方切入,“錚”一聲暴響,神劍王泰的劍向下沉,劍尖划破了五湖浪子的右大腿前緣,危极險极。
  是一個風華高貴的中年婦人,手中劍冷气森森,壓住了神劍王泰的寶劍,异常平靜地說:“閣下,老身不希望靈山淨土沾染血腥。老丈可以走了,放過他們,老身向老丈求情。”
  神劍王泰想抽劍進擊,但抽不出,劍尖切人泥土深約五寸,對方的壓勁重有万鈞,劍身已被壓成孤形,委實令他難以相信,一個中年美婦,怎能壓得住他的劍?
  他運勁發了兩次,一切徒勞。他心中駭然,知道遇上可怕的高手了,卸了勁恨恨地說:“老夫認栽,留下芳名,老夫日后有机會再行領教。”
  中年美婦收了劍,平靜地說:“老身在廬山尚有一月逗留,不必問名追姓,過期不侯。大青,送客!不可惊了客人。”
  樹中竄出了嚇死人的巨蟒大青,腦袋一抬,吐舌促客上路。
  神劍王泰魂飛天外,抱頭鼠竄。
  五湖浪子和了塵,惊得腿都軟了,倒抽了一口涼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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