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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志在屠龍


  大乾坤手是匪盜,匪盜行事的准則,与黑道朋友是不同的,狂風暴雨似的行動,是他們具有代表性的作法,一鼓作气攻掠,不成功便作鳥獸散。
  決定了行動,說做就做,与潛龍精舍的人馬上行動,分頭向目標展開迅雷疾風似的攻擊。
  三眼功曹當然不甘心,跟來准備報复理直气壯,先遣的跟蹤人員做夢也沒想到,對方會突然發起致命的攻擊。
  听濤小院詭謀失敗,雙方并沒反臉沖突,按江湖朋友的成規,雙方必須有所接触論是非,決裂之前,還不算有你無我的仇敵,雙方的下級人員即使碰頭,也不會反臉拔刀相向。
  總之,未經宣布決裂之前,不會毫無理性地你砍我殺,豈能像瘋狗一樣見人就咬?
  第一批先遣人員,就犯了把對手看成英雄好漢的錯誤,在鎮北郊的樹林落腳,派出的眼線在鎮內外悄然活動,并無采取積极行動的打算,一切必須等主力到達時再言其他。
  三眼功曹早已發出緊急召集令,正在等候赶來的弟兄會合。
  先遣人員的主事人,是執事三爺朱禮,兩位主將是老七鄭洪,老八王荒,共有十八位男女弟兄充任眼線,兩位弟兄負責与后面赶來的人聯絡,二十三個人,實力已經頗力強大了。
  可是,至少有一半眼線派出活動了,留在落腳處的人員不到一半,實力自然也減了一倍。
  三爺朱禮是老江湖,也是豪气干云的英雄人物,根本沒想到以英雄好漢自命,名震江湖的大乾坤手,會卑鄙的出其不意突襲,那是犯忌的事,稍具豪气的二流人物,也不會做出這种江湖朋友不齒的絕事。
  可怕的強敵,是遠繞鎮東郊野而至的,在鎮內活動的眼線,不會發現絲毫异狀。
  派在鎮南監視潛龍精舍的眼線,沒發現精舍內有任何异樣活動,精舍的外圍占地极廣,派百十個人,也無法監視全園,怎知道大批爪牙,悄然從園側化整為零离開?
  即使發現也不介意,因為爪牙們不是一涌而出的,三三兩兩遠至東郊會合,根本不經過鎮上的街道。
  三爺朱禮并沒忽略警戒和防衛,木盾改制的行李箱在決定落腳之后,便取出行李拆箱,四塊箱板便是四塊木盾。
  他們帶了四只行李箱,拆開來共有十六張木盾,构成四象陣分列在四角,分派了四位弟兄看守,也兼任四方的警戒。
  人站在四張豎立的木盾中,木盾像一座具有防備力的堡,發現有人沖近,可在里面用袖箭或梅花神弩攻擊,或者舉一張盾挺身而斗。
  可是,擋不住有備而來的人潮。
  當警衛發現林緣的草叢有异時,剛發出第一聲警號,人影暴起,三十余名高手成三路縱隊,前三人手中也有一具木盾障身,人像一條狂龍,以快速度沖出、鍥入。
  更像一把尖刀,貫入、擴張。
  吶喊聲与狂笑聲震耳,三爺朱禮与十余名弟兄,還弄不清來人是何方神圣,雷霆打擊已經光臨,雙鋒針似暴雨,無可克當,一沖之下,已有一半弟兄倒地不起。
  這就是強盜戰術,人潮像尖刀般鍥入、擴張,一鼓作气,雷霆万鈞。
  在听濤小院前,大小姐那一群人,瞬息間便擊潰了天垣宮群雄,有如摧枯拉朽。
  三爺朱禮閃身在大樹后,躲過六枚雙鋒針的襲擊,剛咬牙切齒閃身,劈面碰上了正要掏取雙鋒針的一名大漢,一聲怒吼,劍使刀招,一劍砍掉了大漢的腦袋。
  “你是我的!”吼聲震耳,四大金剛的風天王到了,劍出如風,行雷霆一擊。
  “是你們這些賊王八!”朱禮怒吼,“錚”一聲崩開來劍,立還顏色劍發射星逸虹,鋒尖到了風天王的右肋,封招反擊勁道十足。
  糟了!斜刺里飛來一枚雙鋒針,貫入左背肋如擊敗革,護体神功根本擋不住這种可破內家气功的暗器,鋒尖透前胸貫穿了心房。
  是八猛獸之一的青獅,這一針足以將超絕的內家高手送下地獄,因為青獅也是火候精純的內家高手,針的勁道無可克當。
  風天王一聲狂笑,一劍崩飛他的劍,乘隙切入,劍無情地貫入他的胸口。
  “你死吧!”風天王狂笑著飛退,“哈哈哈……”
  “你……們……”他說不出話來了,仰面便倒,胸口鮮血如噴泉,從創口噴出尺余高。
  好一場快速致命的大屠殺,片刻便結束了。
  風天王一群人迅速脫离,抬走了三具尸体,三比十二,換取了一舉殲滅的胜利代价。
  鎮西的里外一家農舍,天垣宮的另一群人,同時受到潛龍精舍的一群人突襲,十八個男女,僅逃走了兩個人,死傷更慘重。
  同一期間,三眼功曹的第二批弟兄,在距鎮不足五里的五里亭,同時碰上了麻煩。
  這一批人的領隊,是女飛衛姜云卿母女,男女隨從共有二十八名之多,抬了五只大行李箱。
  距五里亭不足五十步,領先探道的一男一女毫無警覺,大踏步向涼亭接近,涼亭附近鬼影俱無,樹林竹叢毫無异狀,不需提高戒心。
  前面亭對面的一叢修竹中,突然傳出兩聲慘叫,灰影射出,劍光耀目。
  “有埋伏,快結陣!”灰影高亢的女性嗓音破空傳至,“小心雙鋒針……”
  人影暴起,雙鋒針像滿天花雨漫天徹地,向灰影集中攢射,大小姐曾漱玉人化流光,隨針飛扑而上,速度惊人。
  灰影一聲嬌笑,向后退走,但見虛影忽隱忽現,令人目力難及,眨眼間驀爾失蹤,比大小姐的身法,可能速度超出三倍。
  女飛衛當机立斷,火速在原地備戰,快速地拆開行李箱,熟練地豎起二十張木盾。
  大小姐這一隊男女,共有二十二名之多,現身時已少了三個,是被灰影殺死的。
  十九個人,想向有二十張木盾防護的二十八人沖擊,不啻驅羊斗虎,何況中間還有五十步距离,沖上一照面恐怕得死掉一半。
  埋伏失敗,灰影的目的達到了。
  一聲信號發出,大小姐不得不知難而退,從亭后的樹林匆匆撤走,把灰影恨入骨髓。
  女飛衛不敢追赶,遇林莫入,人一進入樹林,木盾陣自然瓦解,只能各自為戰,將付出慘烈的代价,只能眼睜睜目送大小姐一群人退走。
  “是誰救了我們?請現身容賤妾面謝。”女飛衛向空蕩蕩的南面大道大叫。
  大道空蕩蕩,沒有香客行走,視界可及里外,沒有人現身。
  “娘,我知道她是誰。”林翠珊向其母低聲說,“但是,女儿不明白她何以出面救我們。”
  “我知道是女的,她是誰?”
  “青城三女妖的人。”
  “什么?可能嗎?”女飛衛不胜惊訝,“女儿,不是說來玩的?青城三妖女任何一妖,也不可能練至閃動如流光的絕頂輕功,娘就沒看清她的形影。你知道,相距愈遠視界愈清晰,貼身閃動或許無法看清形影,但五十步外應該一覓無遺,不可能是青城三女妖的任何一個。”
  “沒錯,是她,我見過她。”林翠珊信心十足地說,“她不是三女妖,而是三女妖的人。”
  “真的?”
  姑娘將那天搶救荀明萱,与張三打交道的經過概略地說了。
  “听張三說,她是三女妖的師叔。”姑娘最后說,“也許,她為了那天的事,對我有一份感恩的念頭,因此幫助我們度過危難。”
  她不便將兩個赤條條的女妖,向她逼取衣裙几乎交手的事說出,按理,三女妖不可能幫助她的。
  “三女妖早已遠离九華,我們的眼線發現,被大乾坤手活捉的二女妖也在其中。大乾坤手不可能放走她的,女儿,此中必有隱情,千万不要以為三女妖會幫助我們,為娘對陰謀詭計愈來愈感到心寒。”
  “娘,應該不會是陰謀詭計。”姑娘堅決地說,“不管任何詭計,都以消滅我們為目標。只要我們接近五里涼亭,很可能全軍覆沒,何必再玩弄陰謀詭計?何況女儿卑視這些女妖,她不可能在女儿身上得到什么好處的。”
  “也許吧!”女飛衛無法反駁女儿的判斷,事實的确不需再玩弄陰謀詭計,“我們第一批人可能要糟,咱們赶快前往与他們會合,快!”
  眾人心急如焚,急急就道。
  張文季站在尸堆中,感到惡心反胃。
  他知道是尚義小筑的人,大半尸体是死在雙鋒針下的,襲擊之猛烈可想而知,這些人措手不及,在數難逃。
  一旁出現十方瘟神,不住搖頭歎息。
  “我在山野中長大,弱肉強食我不以為怪。”張文季憤憤的說,“但大多數禽獸,是不會殘害同類的。虎豹那么凶猛,但很少与同類爭斗至死的。唉!我想同類相殘最狠最毒的只有人類。”
  “沒錯,小子。”十方瘟神搖頭晃腦說,“天災人禍饑糧荒年,禽獸四散或者成群死亡,但人類卻會易子相食殺人為糧。所以,人是最可怕的一种獸類。所以,這里才會擺了許多尸体。”
  “說得也是,老伯。”張文季苦笑,“整部人類史,就是一部血腥記錄,一殺就是百万千万,一死就是血流成河,尸堆成山。”
  “所以,你不想參与殺戮?”
  “這……”
  “所以,你宁可讓他們一而再謀殺?”
  “我也在候机宰殺呀!”
  “候机宰誰?”
  “兩條龍。”
  “兩條龍?”十方瘟神一怔,“天下間以龍為號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各樣各式的龍充斥江湖,誰知道你要屠的是哪兩條龍?”
  “金龍和金角黑龍。”
  “哦!那是妄想,小子。”十方瘟神直搖頭,“嚴家父子雖則垮台,但虎威仍在,江西袁州府城,已成了嚴家的大院,甲士上万高手如云,就算你是不坏金剛,也會被他們用魔火煉化。哦!你認為大乾坤手真的与嚴家搭上了線?”
  “一幫一會的人早就在九華活動了,天垣宮就得到他們二千兩銀子,要求活捉大乾坤手,以便追贓四六均分。至少,我認為昊天教主至少可以把兩條龍引出來,兩條龍目下在黃山聚會,与海盜結盟。”
  “哈哈哈哈……”十方瘟神大笑。
  “你笑什么?老伯。”
  “你的消息過時啦!”
  “過時?”
  “那是上個月的事。”
  “這……”
  “海賊已經窮途末路,戚繼光、俞大猷正在海疆陸續痛剿,所勾結的倭寇也死傷殆盡,已經不成气候了。海賊派來的代表,是大海賊汪直的死剩殘余,哪有力量助嚴家打江山?汪直六年前在杭州,被胡宗憲誘殺之后,他那三千死党這几年死傷枕藉,几個賊酋自身難保。上月徽州府椎官粟祈,勒兵進剿黃山金龍的巢穴,搏殺五百匪徒,一鷹一會的人已遁回江西袁州。你在這里等屠龍,會等得頭發變白的,小子。”
  “哦!原來如此。”張文季恍然。
  “什么如此?”
  “所以他們暗中支持大乾坤手,助他取代尚義小筑,進而領袖江湖,做江湖霸主,就可以替嚴家控制江湖大局,比勾結海賊高明一万倍。好,是時候了。”
  “小子,是什么時候?”
  “我承認我不敢去江西嚴家屠龍,我也不是不坏金剛。屠龍不成,只好退而求其次啦!”
  “其次是什么?”
  “替自己出口急气,我受夠啦!為了屠龍,我可以忍受,既然龍不可能來,還有忍受的必要嗎?”
  “哈哈,妙哉!小子,不要貪心。”十方瘟神大笑。
  “我貪心?”
  “獨食不肥,小子,你想一個人成事,不是貪心是什么?算老夫一份,不然老夫和你沒完沒了。”
  “這……”
  “你的人呢?”
  “我不要他們參与,他們參与屠龍,龍不在了,他們沒有參与我個人恩怨的必要。”
  “不算我一份?”
  “好吧!有你這人精參与,大有可為。唔!我得找把趁手的劍。”
  “那就撿一把吧!”
  “死人的我不要。”
  “老夫帶你去找活人,走啊!”十方瘟神欣然叫,“老夫早就知道大乾坤手不是東西,偏偏有人把他捧成不世的好漢,如果不是這次他九華之陰謀敗露,成為眾矢之的,不世好漢成了過街老鼠,老夫還真不便向他動手動腳呢!”
  “呵呵!老伯,你不需動手動腳,動你的瘟毒保證無往不胜。走也!”
  女飛衛二十八名男女,心懸弟兄的安危,一陣急赶,要和先遣的人會合。
  距鎮還有兩里遠,路旁樹林閃出一名扮成村夫的大漢。
  “夫人,速退!”大漢急叫,“三爺十二位弟兄完了,大敵將至。”
  “哎呀!你們……”女飛衛大惊失色。
  “我們六個派出眼線,也死了兩名。”大漢余悸猶在,“他們根本就不講理,見人就殺。三位弟兄仍在鎮中活動,我急急赶回傳警……”
  “來不及了。”女飛衛銀牙一咬,“列陣!”
  路右是稻田,稻子已經收獲還沒翻土冬耕,一坦平陽,正好布陣。
  南面陵陽鎮方向,百步外道路折向處,人影來勢如潮,領先的人赫然是潛龍精舍的主人,玄昊教主与二十余名男女,正追赶天垣宮的六個人。
  大宮主扮成村婦,負責斷后掩護同伴逃走,一面泄放离魂暗香,希望能阻止對方窮追。
  可是,妖道根本不怕离魂暗香,風向也不對,也不可能大量施放,施放只能產生些少嚇阻作用而已。
  光天化日處身在對方的地盤內,逃不掉的,妖道的二十四名男女,輕功也比天垣宮的人高明,一定可以追上,屆時精疲力盡死路一條。
  大宮主相當机警,發出一聲信號,進入路右的田野,向女飛衛這一面靠。
  “請勿入陣,占右首。”女飛衛急叫,她對天垣宮的人并無成見,天垣宮要對付的人是大乾坤手,目下該是同仇敵愾站在同一邊的人。
  十具木盾成弧形列陣,每盾有一個使用袖箭的人策應,另一人則用暗器協助,有章有法攻守自如。
  玄昊教主到了,二十四名男女雁翅列陣對峙。
  “哈哈哈哈……”妖道仰天狂笑,得意已极,“原來是這玩意,簡直儿戲,貧道行法一催,木盾將會飛上半天空。妙哉!如果貧道所料不差,那兩位美麗的母女,必定是三眼功曹的妻女光臨了,只要把她們弄到手,接收尚義小筑將易如反掌。”
  “教主,她們正是三眼功曹的妻女。”隨同行動的一個金剛欣然說,“教主可以留下她們充鼎爐,敝上不需挾婦人女子脅迫三眼功曹就范。”
  二十四名男女,有四人是大乾坤手的爪牙。
  這位金剛叫順天王,手中的蛇紋鑌鐵杖重有二十二斤,一杖重擊,磨盤大的巨石也應杖粉碎。
  “好,好好,貧道正缺乏有武功根底的鼎爐,這兩個美麗母女正合貧道的要求,貧道就不客气接收啦!反正你們收拾得了三眼功曹……”
  從路對面的樹林中,掠出兩個人影,沖入田野,飛快地繞至一側。
  “妖道,你他娘的!混蛋加三級。”張文季破口大罵,“你說的不是人話,豬狗不如。你這狗娘養的雜种膽大包天,竟然沖犯太爺的忌諱,該死!”
  “張三……”有人惊呼。
  女飛衛一皺眉,林翠珊咬著櫻唇哼了一聲,恨恨地白了他一眼。
  十方瘟神興奮地哈哈笑,向來處招手。
  灰影來勢似流光,荀明萱到了。
  玄昊教主气得臉色泛青,咬牙切齒獰猛的神情极為嚇人。
  張文季罵得太難听,任何人也受不了,連女飛衛母女,也被他那粗野的話,听得渾身不自在,同時也被他的膽气所惊,面對妖法通玄的昊天教主,他竟然毫無顧忌地向妖道挑戰。
  玄昊教主一步步向他接近,右手中的佛塵有抖動現象發生,可知妖道心中的憤怒,已到達爆炸邊緣。
  “小畜生,你罵得好。”妖道恨极,一字一吐鬼眼中似要噴出火來。
  “當然罵得好,你該罵。”張文季赤手空拳,流里流气雙手叉腰,一點也不在乎妖道背上有劍,手中有拂塵,“我警告你,你如果再敢胡說八道,太爺也一定把你的孫女儿,從玉面郎君的怀里奪過來充任鼎爐。”
  “你該死!”妖道怒吼,拂塵向前一拂,罡風乍起,拂塵中同時噴出一團青霧。
  張文季身形乍閃,出現在側方上風處。
  “法寶不靈光了,妖道。”他仍然保持原姿勢,口气更輕松,“把你百寶袋的玩意全使出來吧!來些有份量的好不好?”
  妖道被他快速的身法嚇了一跳,知道碰上了可怕的對手了,立即收斂心神,怒火迅速地消退。
  面對勁敵,情緒控制不住必定神智失去清明。
  “小畜生,你只會嘴皮子逞能。”妖道冷靜下來了,臉上涌現陰笑。
  “不是嘴皮子逞能,而是你這狗娘養的該罵,沖你向林夫人所說的那些髒話,太爺要剝你的皮,罵你是便宜了你,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你給我安分些,赶快給她們道歉,不然……哼!”
  “你是她們的人?”
  “你混蛋!太爺是搶劫她們的人。林姑娘是太爺預訂了的壓寨夫人,你這狗娘養的膽敢侮辱她們,哼!就算你向她們道歉,她們肯饒你,太爺也要把你說的每一個字,打回你的肚子里去。”
  愈說愈不像話了,妖道又冒火啦!
  拂塵一揮,右掌疾吐,煙屑一涌,火光耀目,響起一聲乍雷,硫火藥四散,一團火光在三丈外爆炸,狂風乍起,熱浪灼人。
  張文季又幻現在另一側,仍然保持雙手叉腰的姿勢。
  “掌心雷。”他嘲弄地說,“去你娘的!你只有這么一點點道行,你根本沒練成三昧真火,哪配使用掌心雷?你袖底的雷火筒只能一擊,把戲穿鍋啦!來些有份量的,太爺要把你壓箱子的本領全榨出來,乖,听話。”
  青芒排空,撕裂气流的怪聲惊心動魄,但見一道青色光華,夭矯如龍向張文季飛去。
  “飛劍!”十方瘟神惊叫,“元神御劍……”
  “狗屎!”張文季嗤之以鼻,手一揚,金虹破空,“錚”一聲与青色光華接触,金屑飛濺中,一柄八寸小劍斜蹦出三丈外翩然墜地。
  是一個十兩庄的金元寶,取自天垣宮的黃金。
  遠處的大宮主心虛膽寒,想起折辱張文季的往事,只感到毛骨悚然,把一個比昊天教主更高明的超絕高手,弄至山門折辱,到頭來人丟了,金子也被偷走,果真是人財兩空。而她,卻禁不起妖道一擊。
  假使張文季要向她報复……她情不自禁打冷戰。
  “飛劍可以在千里外取人首級,這是狗屎飛劍。”張文季大叫,“妖道,真不祭些像樣的法寶,太爺可要整得你哭爺叫娘啦!”
  荀明萱极為欣賞他的潑野狂態,忍不住噗嗤一笑。
  “不准笑!”他向不遠處的荀姑娘裝腔作勢叱喝,“你這一笑,妖道泄气就祭不出法寶啦!閉上嘴滾到一邊涼快去,這里沒有你的事。”
  “我在幫你保護未來的壓寨夫人呢!”荀姑娘也會作怪,嬌滴滴的叫聲甜甜地。
  “你少給我胡說八道。”林翠珊大聲叱喝,凶霸霸地但一臉酡紅。
  有女人一吵,剛才三方對陣的無邊殺气減弱了許多。
  妖道鐵青著臉,將拂塵交到左手,拔出背系的七星寶劍,一拉馬步,口中念念有詞。
  劍在舞,拂塵在動,腳下走的是天罡步,口中在念咒語,妖道正式行法了。
  風聲唬唬,拂動處飛起滿天銀星,道袍隨天罡步舞動而向外飛揚,刺鼻的怪味四散。
  “妖法來了,避遠些。”十方瘟神一拉荀姑娘的衣袖,緊張地向后退。
  “我也會一點,怕什么?”荀姑娘抗議,但卻順從地向后退。
  一聲長笑震天,笑聲發自張文季的口中,入耳令人腦門發炸,眼前發暈。
  七道眩目的光華飛起、旋舞,像是滿天雷電,妖道掏出了真才實學:七煞追魂大法。
  是七把小型法刀,的确是以元神催動的真才實學,配合飛星散毒技巧,三丈方圓內人畜遭殃。
  但長笑聲撼動了妖道的元神,七道法光幻化的光華歪歪扭扭,所飛行的路線,呈扭曲狀而飛弧形,風聲也一陣高一陣低。
  長笑聲倏止,一道淡虹直貫而入。
  “噗噗啪啪噗……”一陣拳掌著肉聲傳出,七把法刀光芒消失,有气無力飄墜而落。
  滿天銀星紛落,沒有后繼的銀星飛起。
  風聲徐斂,后繼乏力。
  “呃……呃……”傳出妖道的可怕叫聲。
  “去你的!”張文季的叱聲像打雷。
  人影飛拋而起,砰然摔落在三丈外。
  張文季人影重現,手中有奪自妖道的七星寶劍,旁若無人像在玩劍。
  他的腰間,拴著妖道的百寶袋。
  妖道掙扎著爬起,鼻青臉腫,口角流血,渾身因痛楚而顫抖抽搐。
  “你……你你……”妖道嘎聲厲叫。
  “你是袋劍兩空,老狗玩不出新把戲啦!”張文季說,“如果不是沒收了你的劍,不忍心再揍你,你絕對爬不起來,你是否想要回劍和袋?”
  “貧道与你誓……勢不兩立……”
  “下次見面,決不容許你站立起來。”
  “你……”
  “你嘴硬是不是?”張文季惡狠向妖道走去,輕拂著七星寶劍,劍發出震人心魄的龍吟。
  妖道一咬牙,向同伴踉蹌飛奔。
  所有的人,皆大惊失色,大名鼎鼎的一代昊天教主,竟然在行法時,被赤手空拳的張文季打得好慘,劍被奪,袋易主,委實令人難以相信眼前的事實。
  “休走!”張文季跟蹤便追,腳下沉重,像一個笨村夫,一點也不像武林高手,速度又慢,揮舞著光華四射的七星寶劍,像赶羊的木棒,沒有絲毫會劍術的象跡。
  兩聲暴叱,搶出兩個道裝中年人,手中劍品質也不差,是鋒利的青鋼劍。
  兩人掩護妖道逃回,劍一指,左手一抖,灰霧急涌形成一道霧牆,六道電芒卻破霧而出,向張文季集中攢射,破風銳嘯入耳惊心。
  笨牛般奔跑的張文季,突然一閃不見。
  六把小法刀直飛出五丈外,方翩然落地。
  劍光無畏地貫入霧影,風雷驟發。
  兩聲狂叫,人影飛退。
  兩個道裝中年人的右手齊肘而折,向人叢飛奔。
  劍光如影附形,長驅直入。
  順天王剛扶住沖入的妖道,兩個掩護妖道的人已斷臂跟入,劍光也銜尾而至。
  “納命!”順天王大吼,推開妖道雙手運杖攔腰便掃,沉重的蛇紋杖長有五尺有如齊眉棍,威力足以涵蓋一丈方圓。
  劍光從杖上方流瀉而入,張文季是凌空平射的,身劍合一像是匹練橫空,蛇紋杖從他身下掃過,他的七星寶劍已貫入順天王的右肩井。
  “滾!”他大喝,雙腳落地劍向外一挑。
  順天王怎受得了?鎖骨立折,創口擴大一倍,肺部也遭波及,身形斜飛翻起,“叭達”兩聲摔落在兩丈外,爬不起來了。
  其他的人像受惊的鳥獸,一個個魂不附体,不約而同向后轉,拼命飛逃。
  只有一個人留下:爬不起來的順天王。
  “我的劍鞘,留下!留下!”張文季怪腔怪調,銜尾直追妖道。
  “這小子要溜走。”十方瘟神向荀姑娘叫,“言而無信,可惡!”
  荀姑娘飛掠而出,比十方瘟神快一倍。
  昊天教主的确有几分神通,雖則被打得昏天黑地,但內腑并沒受傷,頭青面腫并不是嚴重的傷害,逃起命來依然快速絕倫,奔上官道不再理會手下爪牙的死活,千緊万緊,自己的性命要緊,展開神行術向陵陽鎮飛奔,快逾風馳電掣,這輩子大概跑得最快,打破了平生記錄,一教之主果然有兩把刷子。
  身后,張文季揮舞著劍像個瘋子。
  “不把劍鞘給我,剝你的皮。”張文季大叫大嚷,并不急于追上,“快跑,你這狗娘養的雜种慢得像拖破車的老牛,我等你帶我到潛龍精舍搶劫呢!你那座精舍金銀美女多多,搶三兩次耗損不了你多少元气的,保證你不會心疼。快!快快……”
  又要給劍鞘,給劍鞘怎能不停下來?背系劍鞘不易解下,拔劍也不容易。又要人快跑,一股勁窮追。
  妖道左右為難,唯一的行動就是有多快就逃多快。
  奔入鎮口,引起一陣騷動。
  鎮民和一些香客,皆大感惊訝,怎么本地不可一世的大仙,竟然頭臉走樣血滴袍襟,逃得比飛還快,追的人揮舞著劍大叫大罵,豈不可怪?
  大乾坤手有一組人留在鎮上,也有各方的眼線逗留,全被妖道的狼狽像所惊,潛龍精舍的人甚至傻了眼,不知該如何是好,似乎忘了上前幫助主人。
  “再快些,妖道,混蛋!”張文季銜尾緊追怪叫,“出鎮不遠就是你的潛龍精舍,你是很妙的帶路狗,快!快快!”
  前面十字街口,奔出八個男女,四個是妖道的弟于,四個是大乾坤手的人,雙方混合組成在街上示威的巡邏隊,劈面碰上了。
  “攔住……他……”妖道老遠便狂叫,“助……我……上!”
  “張三!”大乾坤手的人認識張文季,惊叫聲中,四人兩面一分,讓過妖道四手齊揚,雙鋒針破空而飛。
  張文季的速度,突然加快了三倍,而四爪牙雙鋒針射擊的目標,卻以他先前的速度估計而發射的。
  七星寶劍光華熠熠,先向右旋,眨眼間便從左面大回轉,先貼地電掠,再騰空上升,射向四名穿道裝,正在布陣的四個人。
  妖道剛穿越人叢,倏然止步回顧,只嚇了個膽裂魂飛,再次撒腿狂奔。
  就這剎那間的止步回顧,所看到的是光華飛旋,劍气縱橫,四個大乾坤手的男女,八條齊膝而折的小腿撒了一地,身軀也正摔落。
  光華眩目,正射向他的四名弟子。
  那簡直就是摧枯拉朽,他那把极有名气的七星寶劍,正在屠殺他的人,難怪他的膽都快要嚇破了。
  八個男女每個都是可獨當一面的高手,竟然像被一陣風吹垮了,毫無抗拒之力,糊糊涂涂任由宰割。
  “啊……”慘號聲震耳。
  “哎呀……”街旁的鎮民狂叫。
  他心膽俱寒,發瘋似的狂奔。
  “休走,我要劍鞘。”張文季的怪叫聲如在耳后。
  他并沒嚇糊涂,要劍鞘只是要殺他的借口,而且他不敢停下來解劍鞘,給了劍鞘性命恐怕仍然難保,除了逃命,他已經沒有別的念頭。
  前面鎮口在望,出了鎮口可就無處逃避了,如此危急的緊迫追赶,哪有地方躲藏?就算能逃入潛龍精舍,也有如引狼入室,盯緊身后追赶,机關埋伏也難發揮預期的功效。
  情急智生,他向右一閃,搶入一家店舖,瘋子似的往內竄。
  張文季措手不及,追過了頭,轉身一看,傻了眼。
  店堂大亂,他怎能仗劍往里闖?
  “你逃不掉的,我一定挖掉你這狗雜种的根。”他向狂亂的店堂大叫,“我會到潛龍精舍找你,把你釣出來剝皮抽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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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涯 掃校,舊雨樓 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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