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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打擊迅疾無比,人影一止,烈火劍客的劍已到了國華手中,退出丈外。
  “啊……”烈火劍客躺在地上,發出凄厲的慘號。
  “哈哈哈……俠義英雄們。”國華輕拂著長劍大笑:“俠義英雄講的是英雄气概,一比一公平決斗。現在,我要看你們到底是英雄呢,抑或是鼠輩。”
  流云劍客与千幻劍交情深厚,已經咬牙切齒拔劍欲進,雙目噴火,眼都紅了。
  “兩位稍候。”芝蘭秀士叫,徐徐拔劍。
  “你們如果不一擁而上,我不殺你們。”國華笑容可掬,心平气和,但說的話中就殺气沖人了:“否則,我要殺個樣子給你們其他的人看看。”
  “你的大話說滿了沒有?”芝蘭秀士徐徐伸劍,殺气騰騰,劍上劍气徐發。
  “還沒有。”國華含笑拂動長劍:“閣下,行俠不是口中說來玩的。官方的案件該由官方處理,你插手算哪門子身份?江湖上流傳著有關閣下的兩句話:玉樹芝蘭,人間司命;你能配稱司命嗎?誰授權給你司命的?你有劍在手,能判定是非嗎?我們不管八旗兵以主干的身份做些什么勾當,至少你就不該幫著那些主子來屠殺無辜。
  “臣陽村大屠殺有你一份,那些人有几個是真正的天地會會党?天地會的所作所為,比你們這些口曰聲聲說俠義的人,高貴一万倍。”我的老天,你怎能黑了良心用你的劍屠殺他們?你怎能下得了手?你這叫行俠?這种俠,我宁可你們死絕死光,免得為祝人間。”
  “你說完了吧?”芝蘭秀士咬牙問。
  “說完了,和你這种人說,不窗對牛彈琴。”
  “你將為了你所說的這些話,永遠后悔。”
  “我即使說錯了,也決不后侮。”
  芝蘭秀士的劍向前一伸,激骨劍气在丈外及体。
  “乾罡劍气。”國華將劍輕輕一拂,及体的劍气四散,臉上的笑意消失,代之而起的是沉靜漠然:“要不了多少時日,閣下真肯努力也能下苦功,武林第一劍大有希望。可是,當你向我遞出第一劍的瞬間,你已經沒有机會成為武林第一劍了。現在,你還有机會。”
  芝蘭秀士惊駭了,眼神一變。
  自己已經起劍,已經取是出手攻擊的最佳部位和机會,而對方卻毫無防守的意圖,暴露在劍勢有效籠罩危險區,竟然輕拂著劍不當一回事。用這种漠然態度面對一個功臻化境的劍術名家,未免荒謬絕倫,如不是白痴,就可能是瘋子,极端反常的舉動,難怪芝蘭秀士失惊。
  有些人面對反常的事物,或者出乎自己理解之外的景象,常會因惊疑而失去正常的反應。
  芝蘭秀士就有這种反應,劍勢已經主宰了對方,竟然未能及時發起絕對优勢的攻擊,對國華毫不在乎危險的反常舉動,感到莫測高深。
  “什么机會?”芝蘭秀士也出現反常的舉動,發出反常的詢問。
  此情此景,此時此地,正常的唯一舉動,該是毫不遲疑的搶攻。
  “帶了你的人走得遠遠地,便可保全你的令名。”國華的神色依然輕輕松松。
  “可惡!你把在下看成膽小鬼……”芝蘭秀士怒叫。
  “你本來就是膽小鬼,做旗人的奴才就是膽小鬼,比漢奸更漢奸的漢奸。”
  芝蘭秀士激怒得恢复了正常,一聲怒吼劍气進發,閃電似的擊出三劍。
  電虹飛射,風雷懼發。
  千幻劍是劍術名家,劍號千幻詭奇莫測。一看雙方交手的景況,旁觀者清,不由大吃一惊。
  表面上著,芝蘭秀士所攻的三极极為凌厲,深得狠、穩、准秘訣,劍勢控制的范圍空前綿密,劍气更可將對方的劍虛空逼開或震飛,即使功力相等的對手,也難以,逃過這神奧猛烈的三劍搶攻。
  可是,每一划的攻勢皆半途而廢,第二劍轉變攻勢雖然同樣神奧凌厲,但依然急急改變攻勢。
  這是說,這三劍皆未能全力發揮,半途轉變攻勢,威力發揮不了五成。
  為何?只有一個可能:對方更強更神奧,不容許發揮全部的威力,被逼轉變攻勢。
  國華在對方的凌厲攻勢下,輕靈地在電虹中閃動反擊,也發了三劍。
  他的劍勢詭奇絕倫,鋒尖每次都險之又險地以极不可能突入的角度切入,逼近芝蘭秀士的右小臂或右肘附近。
  假使芝蘭秀士不半途轉變攻勢,手臂或手肘必定受傷挂彩。
  最后雙方一沾即分,互換三劍似乎勢均力敵。
  芝蘭秀士的劍勢仍然占上風,气勢也极為磅礡,殺气迫人,威風八面。但在眼神里,出現惊容疑云。
  “你的劍術邪之又邪。”芝蘭秀士不急于進攻:“閣下出于哪位高人門下?”
  “你這不是多此一問嗎?”國華泰然微笑:“如果在几天之前,你這三劍真有鬼劍莫測的詭奇,以及神异霸道的無窮威力,在下很可能接得十分凶險艱辛。
  “你這是什么鬼話?”
  “老實話。現在,你一點也威脅不了我,因為我已經看透了你。”
  “少說大話。”
  “決非大話,你心中明白。你攻出的每一劍,皆在我眼中無所遁形,一所以我能先一剎那,攻你所必救,你無法發揮全力,對不對?瞧,你先劍逼我左閃……”
  劍山涌發,排山倒海攻他的右半身。
  劍山中,幻發他的一道神奇電芒,射向句芝蘭的右肩三角肌,從劍山的几微空隙中電射而入。
  沒有人能從芝蘭秀士的劍勢中,看出這處几乎不可能察覺的空隙。
  芝蘭秀士感到冷冽的劍气壓肩,想變招硬架已經來不及了,駭然飛返,惊出一身冷汗。
  國華微笑的面容迎面沖到,鋒尖排云蕩霧,用上了最嚴密。最神奧的保命絕招。
  “錚錚錚!”三聲震鳴似乎同時暴響,劍气四散,火星飛濺。
  芝蘭秀士飛退丈外,挫右膝几乎摔倒。
  一顆珊瑚珠被擊成粉末,那是芝蘭秀士頭上的六合帽帽頂珠。
  六合帽是大明皇朝的正式平民帽;也就是后來稍加改變的小帽,或俗稱瓜皮帽。帽頂珠在大明時代,平民不許用金玉寶石,只准用木珠。
  現在解禁了,珊瑚珠是相當名貴的制品。
  小小的帽珠被擊中,意味著芝蘭秀士的腦袋,曾經在劍下歷過一次可怕的凶險。
  千幻劍大惊失色,發出一聲暗號,与三名同伴向前猛扑,四劍乍合,搶救芝蘭秀士。
  國華臉色絲毫不變,劍起處万慮俱消,六合如一,在他眼中除了漫天劍消之處,別無其他。
  而他,要在漫天劍影中邀游、出沒、鑽隙,改變那漫天飛舞的劍虹——
  一道流光自劍山中逸出,人影倏現。
  是國華,他垂劍身側:微笑卓立,神態悠閒飄逸。“啊……”狂號聲凄厲刺耳。
  “救……命啊……”狂叫聲同時飛揚。
  四個人,散了一地。
  八條手臂,八條人腿,也散了一地。四個沒有手腳的人,在地下慘號求救。
  說慘真慘,這四個人,比起烈火劍僅手腳骨碎,要不幸多了,至少烈火劍的手腳還在身上。
  芝蘭秀士煉得渾身發冷,似乎感到自己全身的血液已經凝結成了冰。
  “你……你你你好殘……殘忍……”芝蘭秀士舉劍向后退,惊怖地嘎聲叫:“你……你竟然卸……卸了他……他們的手腳,你……”
  “我已經說過,假使你們用群毆,我就殺個樣子讓你們看看,這就是樣子。你要求我在四支長劍全力一擊之下慈悲?太過份了吧?四支劍足以分了我的尸。”國華一面平靜地說,一面亦步亦趨緊跟不舍。
  “你”
  “只剩下你一個人了,芝蘭秀士。”
  “在下認……栽……”
  “抱歉,我不能放過你。”國華語气出奇地堅決:“你說我殘忍,我否認,因為我曾經在事后到過區陽村。親眼看到那些善心的和尚收尸,親眼看到一排尸体,其中大半是老少婦孺。閣下,你看到那排被刀殺死的儿童尸体嗎?我看得好心酸,你殺了几個人?”
  “我……我只在外……外圍,截……截殺外逃的……的人。”
  “那又有甚以兩樣呢?反正你殺了他們。”
  “他們是逆犯,如果等他們气候已成,造起反來,死的無辜將成千上万。”芝蘭秀士為自己的行為辯護。
  “我不同意你的看法,我認為他們生活在自己的家園故土內,他們有權爭取他們所失去的東西。我并不同意天地會反清复明的作法,但人各有志,并不因為我不同意他們的作法而不尊敬他們。”
  “你……你也是天地會的……”
  “我再次告訴你:我只是我,我很自私,我不喜歡鈞名沽譽,我做自己認為可以做的事。我不會為匡陽村天地會死去的烈士掉眼睛,也不會為可敬的藍鷹悲哀,我只做我認為可以做的事,所以我能冷靜得近乎冷酷無情,來對付那些想殺我的人。芝蘭秀士。你要殺我,我有權以牙還牙,你滿意了嗎?”
  “在下認栽……”
  “抱歉,我不吃你們俠義門人那一套假仁假義!”
  “你……”
  “你手上仍有劍。”
  一聲厲叱,芝蘭秀士凶猛地進攻,劍挾風雷走中宮豪勇地硬拼。
  傳出一聲錯劍的厲鳴,芝蘭秀士的劍被絞飛出三丈外,虎口血出,人影暴退。
  “我已經看透了你。”國華与對方保持八尺距离,輕拂著劍步步緊逼。
  “你……你要怎樣?”芝蘭秀士嘶聲叫。
  “多傻的問題。”國華笑笑:“你想我會怎樣?”
  “你要赶遲殺絕嗎?”
  “差不多。”國華說:“這可不是我一個人在做這种事,匡陽村就是例子。”
  “我給你拼了!”
  一連三記凌厲的劈空掌,全在國華的劍信手揮拂下瓦解。
  國華的劍并沒有可控散勁道的劍气發出,但劈空掌力丰劍即散,劍上的潛勁十分怪异奇奧,冷流隱隱,韌力無窮,連芝蘭秀士比潮气更具威力的劍气,也撼動不了他的劍勢。
  芝蘭秀士完全絕望了,突然倒飛而起,連翻三匝遠出三四丈外,要入林逃命。
  剛轉正身形落地,前面已出現國華神定气闌的身影,劍芒一閃,再閃。
  “哎……”芝蘭秀士駭叫,跟隨急退。
  國華失了蹤,所使用的劍則插在地上。
  “有种你就殺……殺了我……”芝蘭秀士仰天狂叫,聲嘶力竭,最后發出一陣痛苦的哀號,如喪考妣,顯然傷心已极。
  右肩筋被挑斷了,左耳輪是掉落在腳下。這一輩子,再也休想仗劍在江湖行俠仗義了。
  因為他心目中的俠義,与真正的俠義精神南轅北轍,上蒼不允許他再濫行他心目中的所謂俠義了。
  他還有一雙可走動的腿,忍痛向山下走。不知過了多久,眼前出現一條小徑。
  “我……我還有朋友,我死不了,我要誓報此仇……”他站在小徑中向天狂叫:“我……我要……”
  眼前出現一個朦朧人影,渾身黑。黑得令他心中發毛,黑得令他做惡夢。
  “你什么都不必要,你完了。”黑袍人冷厲的嗓音令他發抖:“你要的只是一副棺材。”
  “你……你是……”
  “你們不是在找我嗎?”
  “我……我不認識你。”
  “你看,認識了吧?”
  黑袍人拉開了袍襟,露出袍內的衣衫。
  “天哪!你……你是三……”
  黑袍人手一抬,相距在兩丈外,一枚肉眼難見的淡芒,貫入他的咽喉。
  “呢……”他渾身一震,上身一晃。
  黑袍人一閃即至,扳回他咽喉間的暗器,反手就是一掌,咽喉如受刀砍,暗器的遺痕因而消失了。
  國華奔上山頂,無影刀已經不見了。地上躺了兩具尸体,兩把劍斷成八段。
  “咦!人呢?”他訝然叫。
  這兩具尸体,正是芝蘭秀士的同伴。
  他記得,當他痛罵芝蘭秀士時,山上有陌生的口音喝彩,這兩個家伙是循聲上山找人的,卻死在這里。
  當然不是無影刀殺的,無影刀已無法威付這种名滿天下的高手。劍是被擊斷的,無影刀還沒有這份功力。
  定然是那位喝彩的陌生人所為。那么,應該是無影刀的同道,無影刀為何不留下來等他?
  殷姑娘神秘地失蹤,無影刀也神秘地失了蹤。
  “真不妙。”他自言自語,拾回自己末干的狐襲:“老天爺!我該如何去找他們?從何著手?”
  現在,他又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了,他必須孤軍奮斗,与狂龍的無數爪牙拼命了。”
  經過這次激斗,他對自己參悟的定靜心法信心大增。
  芝蘭秀士的內功与劍術,事實上要比武昌三霸天的神龍常宏高明一分半分,那次他搏殺神龍常宏,胜得相當費勁,最后仍是以絕技天狐爪抓破了神龍常宏的面孔,才能獲得最后胜利。
  那次搏斗神龍常宏,他的情緒激動得太厲害,影響了靈台的清明,神意便難以控制,所以胜來不易。
  而現在,他真成了一個無人無我的局外人。
  他像只沒有頭的蒼蠅,到處亂飛亂闖,希望能鬼使神差,碰上殷姑娘和無影刀。
  不久,他看到小徑中躺了一個人!走近一看,愣住了。
  “是誰殺了他。”他訝然輕呼。
  是芝蘭秀士,尸体已經僵了。
  他廢了芝蘭秀士將人放走,用意是要藝蘭秀士將消息傳出,造成狂龍那些人的心理威脅,影響他們的斗志,對他有利。
  可是,芝蘭秀士一死,豈不妙計成空?
  他由下檢查尸体,發覺致命之處是喉間一擊,像是鈍刃所傷,皮開肉綻喉管裂開,打擊的力道并不凶猛,因為頸骨并未折斷。
  “奇怪,是被何种兵刃擊中要害的?”他惑然電語:“不會是沉重的鈍器,勁道控制得太高明了。”
  沉吟間,他听到了不尋常的衣帶飄拂聲。
  五個人影從下面沿小徑急升,抬頭看到人影,已經接近至五丈內了。
  裙抉飄飄,身法炒曼极了。
  冤家路窄,又碰上了他不想見的人。
  最快的一位美麗女郎他不認識,認識第二位。宇內三大秘境之一,纖云小筑的幻云姑娘。
  另三位侍女打扮的人,他不算陌生。
  “咦!是你!”幻云姑娘訝然輕呼。
  為首的美麗女郎年歲略長些,臉蛋生得美,五官也美好,但神情冷傲,風華高貴,那雙清澈的明睜,放射出令人不敢逼視的冷電寒芒,似乎天下人都不在她眼下,天下人都應該在她的裙下俯首稱臣。
  這种冷傲的女人,即使美如天仙,也引不起男人的興趣,甚至避之唯不及。
  幻云姑娘雖然也傲,但并不冷,比較起來,幻云要比較可愛得多。
  年輕少女如果長得美,高貴而傲是正常的現象,傲仍有喜歡高傲的男人追求,但冷就無可救藥啦!誰愿意去親近一個冰山美人?
  這個美麗女郎,就用冷傲的面孔向他注視。
  “是我,我又是誰呀?”他笑嘻嘻地反問。
  “王一鳴。”幻云冷冷地說。
  “為何不說我是花拳張奎?”
  “你的气質,說明你是王一鳴。”
  “好吧!就算我是王一鳴。”
  “你本來就是王一嗚。”幻云不悅地說:“不管是王一鳴或是花拳張奎,都是玉樹公子要找的人。”
  “我知道。玉樹分子要找王一鳴,那是因為王一鳴是武昌殺死三霸天的疑凶。找花拳張奎,是想當大舅子……不,是要找情敵拼命。昨天晚上,花拳張奎就在他老婆凌云燕的床上。”
  “你少給我胡說八道。”幻云冒火啦!
  “哈哈!你就听不得老實話。說吧!你也是找我的?為何找我?不會是找我談情說愛……”
  “狂徒住口!”冷傲的美女郎沉叱。
  “哼!你凶什么?姑娘。在下王一鳴,姑娘你又是誰呀?人如寒梅,冷似冰霜,我看了真有點害怕,渾身冷得不自在。”
  “我叫冷云。”
  “冷云,好名字,人如其名。說正經的,諸位姑娘有何見教?”
  “本姑娘是替玉樹公子助拳的。”冷云的話也一樣玲:“他是敝師妹幻云的好朋友。”
  “我知道。”
  “知道就好。”冷云指指僵了的尸体:“是你殺了芝蘭秀士?”
  “是,也不是。”
  “此話怎講?”
  “我挑斷了他的肩筋,削掉他的耳朵放他逃生。”國華指指尸体頸下的傷口:“至于他為何被人弄斷咽喉,倒斃在此地,就不知其詳了,我正在檢查他的尸体創痕。可以保證的是,他決不是因為斷了肩筋割了耳,而一時想不開在這里自殺的。”
  “你的話能取信于人嗎?”冷云咽咽迫人。
  “在下只是實話實說,信与不情那是你們的事。在下有興趣的事,是你們打算怎辦?”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哦!擒我去交給玉樹公子?”
  “不錯。”
  “辦得到嗎?”
  “你以為你殺得了芝蘭秀士,本姑娘就無奈你何嗎?本姑娘將糾正你的錯誤。”
  “也許你真的比芝蘭秀士高明,我當然不會小看你。有件事,我要先請教。”
  “你說說看。”
  “匡陽村大屠殺,有人目擊你們也有份。”國華一直保持微笑的好態度。
  “我們去了九個人,纖云小筑在九江只有這几個人。”冷云還不知道危机臨頭:“我們去晚了,負責扼守村西,卻沒有一個人從村西突圍逃生,所以非常遺憾,沒有出手的机會。”
  “好,我信任你。一個高貴冷傲的人,所說的話足以相信。所以我相信你們的纖纖玉手,不曾沾了匡陽村的血腥。”
  “你這些話有何用意?”幻云接口問。
  “因為我不想造成遺憾。”
  “什么遺憾?”幻云追問。
  “因為我曾經救過你的命,所以不希望再殺死你。現在,姑娘們,你們可以走了。”
  “你說什么?”
  “我說,你們快滾!”
  冷云冷哼一聲,拔劍出鞘。
  “師姐且慢。”幻云急叫:“王一鳴,你說你曾經救過我的命?”
  “不錯,那天晚上如果不是我碰巧救了你,你在煉魂魔笑下失去抵抗力,恐怕早就成了玉樹公子的床頭人了。幻云姑娘,离開那花花公子遠一點、他是色中餓鬼。你會上當的。”
  “你……你就是……不,不是你、那位救我的人是……是個壯年人……”幻云期期艾艾:“我……我才不會上你的當。”
  “信不信由你,你們走吧!”
  “給他一把劍。”冷云向一位侍女叫。
  侍女將劍拔出,信手擲出,劍向前翻騰疾飛,速度惊人。這种擲劍手法是有意考驗人,不但不易接、而且可以傷人。
  劍挾風雷飛旋而至,國華屹立如山,不閃不避,劍的飛快旋動在他眼中纖毫俱現,但在旁人眼中,只是一團急旋的芒影而已,看不清形質。
  就在劍到了身前,鋒尖將旋轉到前面的剎那間,他的手不徐不疾伸出,劍尖恰好旋到前面。被他的食拇兩指拈住了,輕輕向上一拋,劍向上一揚,上升三尺,劍把下墜時,恰到落在他的手中。
  “授人以劍,很蠢。”他泰然地說:“但在我來說,卻認為是相當聰明。纖云小筑武林三大秘境之一,名不虛傳,确有武林名門宗師的風度,可惜門人子弟一念之差,走錯了路。”
  “你准備好了沒有?”冷云冷然問,劍已立下門戶,完成攻擊的准備。
  “你就別客气啦!隨時都可以出劍。”他輕拂著輕靈的女性佩劍,劍在他手中似乎沒有重量,太輕了不趁手。
  “得罪了。”冷云說,揮劍疾進。
  按常情,他該移位游走爭取空門。
  可是,他絲紋不動,擺出兵來將擋硬碰硬的姿態接斗。
  冷云毫不遲疑地出劍攻擊,射星逸虹正面強壓,無數銀星破空疾射,快得令人目眩,虛實難辨,凌厲的劍气澈体生寒。
  男人的相貌猙獰凶暴殘忍,必定在所謂殺气形諸于外,膽气不夠的對手,常會被這种感覺得到的殺气所震懾,精神崩潰意志渙散。
  冷傲的女人,也具有這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气質。玲云的殺气似乎不弱,強大的懾人气勢像泰山崩塌向國華壓去。
  “錚錚錚……”國華連擊五劍,罡風乍起,劍影閃動快速絕倫。
  射星逸虹霸道劍招瓦解,后續的攻擊更為快捷,更為凌厲,更為神奧,一連廿余劍,似是一气呵成,威力倍增。
  國華的身法閃動挪移速度漸增,接下了攻來的每一划,同時回敬了十余劍,片刻間,把不可一世的冷云逼退了三丈以上。
  冷云傲不起來了,連向左右移位的机會也無法爭取,被逼得只能后迫于后退,气勢漸弱。
  旁觀的幻云大感吃掠,她已看出師姐已經全力發揮,本門絕招涌發如潮,气勢雄渾猛烈,但在國華的怪异劍勢下毫無效果,每一招都成了浪費精力、勞而無功的贅招,要不了多久,就會元气耗盡,任人宰割了。
  幻云不是真的愚蠢,纖云小筑的威望与武學,在江湖的确具有強大的震撼力,但并不具有絕對的權威,武學深如瀚海,人外有人天上有天,還有許多不賣賬的高手名宿,与纖云小筑分庭抗禮別苗頭。
  她想爭武林第一劍,玉樹公子這一關她就不容易過。与玉樹公子齊名的芝蘭秀士,是俠義英雄的代表性領袖人物,武學決不比玉樹分子遜色多少,甚至可能要高深些。
  芝蘭秀士的死尸,已明白地表示出這位名家高手的不幸遭遇,能將芝蘭秀士置于死地的人,豈同小可?
  “師姐,雙劍合壁。”她大叫,一躍而上。
  一道劍虹突然射到,快得不可思議,莫測其所自來,虹未及頸劍气已扑面生寒。
  “錚!”她駭然封出一划,劍上傳來的渾雄震撼力,震得她手膀發麻,連人帶劍斜气出丈外。
  雙劍無法合壁,而且互不兼顧。
  兩位手中有劍的侍女大吃一惊,兩面一分。
  “纖云渺渺,耿耿星河。”兩侍女同時舉劍嬌呼:“星羅劍陣,威加武林!”
  這瞬間,四劍閃動如銀蛇亂舞,無儔的劍气進發,聲如隱隱風雷,穿棱交織所形成的劍网,突然以万鈞的聲威,迅雷疾風似的向國華匯聚。
  “錚錚……”金鐵交擊聲連珠進發,一道淡淡人影從劍网中流瀉而出,遠出三丈外去了。
  旋動的人影四面一分,劍气乍斂。
  “很厲害。”三丈外的國華平靜地說:“在下有事在身,無暇陪諸位練劍。請記住,禍福無門,惟人自招;幫助狂龍那些人屠殺無辜,有損纖云小筑的聲譽,再不醒悟,芝蘭秀士的下場就是前車之鑒。
  他將劍往地面一插,一聲長笑,身形一間即運出四五丈外,再一間便斜穿入林,形影俱消。
  五個女人目定口呆,駭然惊立。
  “他……他輕易地擺脫了我們罕逢敵手的星羅劍陣。”冷云粉臉泛青:“這……這怎么可能?他……他這么年輕,怎么可能知道本門星羅劍陣的奧秘?”
  去取回劍的侍女,看了看劍上的無數缺口,恨恨地搖搖頭,發出一聲咒罵。這种狹鋒劍如果缺了口,就無法再磨了,這把劍算是成了廢物啦!
  “大小姐,他并非看出劍陣的奧秘,而是憑真才實學,強行鑽破劍陣出困的,這把劍可以證明他封住了多少劍。”侍女將劍伸出讓冷云察看:“下一次,我們恐怕沒有這么幸運了。”
  不遠處的一株大樹后,蹬出滿面愁容的百靈婆婆。
  “是的,姑娘們,下次,幸運之神不會再眷顧你們了。”百靈婆婆黯然說:“那年輕人与你們交手,一直就心乎气和不帶絲毫火气,這已經明白表示,他是一個絕對冷靜,絕對精明的高手中的高手。下次,他不會讓你們有布劍陣的机會,他會一個個逐一殺死你們。”
  “婆婆,他……他真有那么可怕嗎?”冷云悚然問。
  “我問你,你敢和狂龍作對嗎?”百靈婆婆反問。
  “這……”
  “你不敢,狂龍的實力比你們強一百倍。我可以正确地告訴你,你們十個人的星羅劍陣也困不住狂龍。”
  “我會把三師妹召來,那就有廿人的星羅劍陣。”幻云不知趣地接口。
  “姑娘,誰會讓你們擺陣?”百靈婆婆苦笑:“十神十魔的毒魔,一把斷腸飛霧,就可以毒死你們一百個人,甚至三百個人。”
  “婆婆……”
  “糟的是你們爭逐名利之心,蒙蔽了你們的良知。”百靈婆婆失聲長歎:“匡陽村大屠殺的慘案,已經傳出江湖,天地會的志士群情激奮。
  “他們不怪狂龍与九江官府的人,畢竟他們是職責所在,容或手段殘忍過激,情有可原。而你們……”
  “婆婆,我們只是受官府之請,前往緝拿逆犯的,理直气壯。”幻云仍然不承認錯誤。
  “逆犯用得著你們去緝拿嗎?你們既不是九江的民壯,更不是德化縣的縣民,九江与德化的知府知縣再糊涂,也不會聘請你們去捉拿逆犯。
  “你們是應狂龍私人的請求前往行凶的,你以為江湖朋友全是瞎子聾子?可怜,彌們已被名利沖昏了頭,掉入狂龍的陷阱而不自知。”
  “婆婆,有……有這么嚴重嗎?”冷云悚然問。
  “比你們想像中更嚴重。今后,你們,還有以芝蘭秀士為首的一大群江湖俠義英雄,將成為眾矢之的,明槍暗箭難防有。你們好受的了。”百靈婆婆慘然一笑:“冷云,你師妹糊涂,你怎么比她更糊涂?我受你的請托,幫助你師妹克制煉魂真君,已經警告過你們,要你們离開狂龍那些人遠一點,你們反而……唉!這是冤孽,生死由命,怨天尤人無濟于事。”
  “婆婆……”
  “婆婆老了,經不起多少風浪了。”百靈婆婆長歎一聲,語气蒼涼:“你我相交一場,情如母女,听婆婆的最后一次忠告吧!赶快离開九江,不要在江湖逗留,速返纖云小長蹈光隱晦,也許還來得及,怕只怕你們無法离開九江,好自為之。”
  “婆婆……”
  百靈婆婆走了,腳下蹣跚背影蒼涼。
  朝陽村殷家,成了狂龍的一處指揮中心。
  大廳中,天涯怪乞滿身血污,半躺在堂下像頭受傷的猛獸。
  兩廂,站著廿余名爪牙。案旁,跪伏著朝陽村的里正、保正、甲首、和几位鄰居。
  狂龍高踞長案,兩旁是他的十名親信:十神。水神已經死了,補上了另一個水神。
  “老花子,本座再問你一聲。”狂龍怒容滿臉:“你說姓般的女人,是智木大師的高足,她的女儿真如,就是跟隨在王一鳴身邊的神秘小女人。你在廬山混了好些年,熟悉廬山每一角落,給我從實招來,殷家四口以及七八名嬸仆,可能逃到何處藏匿了?”
  “你把我逼死也是枉然。”天涯怪乞說話有气無力:“除了從死鬼智木大師處,知道殷家母女武功不弱之外,我一無所知,甚至連殷天翼父子到底是怎樣一個人,我也弄不清楚,他父子除了過年過節之外很少在家,常年在南昌照顧他的糧行。你問我他們逃到何處藏匿,這不是有意逼死人嗎?”
  “你少在我面前要花槍,我知道你天涯怪乞是個极端狡獪的人。”狂龍獰笑:“不錯,我在逼你。現在,我給你兩條活路走。”
  “我老花子看透了你,我不會听任你擺布。”天涯怪乞倒是相當頑強。
  “听不听由你不得。第一條路,是替我找出三只鷹不為外人所知的秘窟在何處。本座已先后在城內城外,以及山區附近,循線查獲三處聯絡處,可借都得不到口供,你決不可能不知道一些風聲。”
  “你閣下消息靈通,有五爪蚊替你賣命,所以能查出三只鷹的三處聯絡站,我花子連一處都不知道呢。”
  “這么說,你天涯怪乞對本座毫無用處了。”
  “這……”
  “對一個毫無用處的人,留下來……”
  “至少,老花子曾經告訴過你,王寄就是王一嗚,也就是花拳張奎,不算有用嗎?”
  “唔!不無道理。好,我再多給你一條活路。第二條路是,給你一天工夫,務必查出般家一門老少的下落。多加的一條活路,是你焚香盟誓,向本座效忠,跟隨本座效力。”
  “這……”
  “你三條路都不走!”狂龍聲色俱厲。
  “我……”
  “來人哪!先剁掉他的左手五指。”
  兩名大漢應喏一聲,一名大漢一腳將天涯怪乞踢翻,另一名立即抓住手將人扭轉按倒。
  “且慢……”天涯怪乞屈服了,急聲叫:“我……我愿意替你去……”
  “要尊稱大人。”大漢給了天涯怪乞一劈掌:“下次再你你我我,割掉你的舌頭。”
  “罷了!”天涯怪乞絕望地說:“在下替大人去查殷家一門老少的藏匿處。”
  “你怎么知道?有何線索?”狂龍欣然問。
  “殷夫人曾經到過含鄱岭,是我無意中發現的。在下打算悄悄到貪鄱岭查訪,可能得到一些線索。”
  “好,明日近午時分,你必須到此地來稟報消息。”狂舉手一揮。
  堂下上來了毒魔,將一顆丹丸丟在天涯怪乞腳旁。
  “吞下去。”毒魔陰惻惻地說。
  “這是……是什么?”天涯怪乞惊問。
  “對時丹。”
  “什么?要……要在下……”
  “為免你這老狡獪玩弄緩兵之計,脫身之后逃跑遠走。服了對時丹之后,明日此時你如果不來,后果你應該知道,你天涯怪乞是無所不知的老江湖,用不著我毒魔給你指明吧?”
  “這……”
  “吞下!”毒魔毫不客气踢了老花子一腳,沉聲低喝,像對待一條狗。
  天涯怪乞以怪僻在江湖揚名立身,當面對以狂暴陰狠名震天下的狂龍,想怪也怪不起來了。
  剛极不情愿地將丹九放在唇前,已被毒魔扣住了牙關,粗暴地壓過丹丸硬往喉中塞,塞得天涯怪乞几乎要咽气,難受已极。
  “你可以走了,記住明日這個時候。”狂龍獰笑著說,揮手赶人。
  “你還不快滾?”毒魔又踢了老花子一腳。
  天涯怪乞怨毒地瞪了毒魔一眼,立即換來了兩耳光。
  “對付你這种標新立异,自以為怪可以出名,便厚顏無恥稱怪以欺世盜名的混蛋,最好給你吞一顆瘋狗丸。”毒魔陰測測地說:“好,我給你服三顆,看你還怪不怪?”
  天涯怪乞心膽俱寒,發狂似的連滾帶爬,逃了廳外狼狽而道。
  “你們給我去抓。”狂龍向跪伏在地的一群地方保甲怪叫:“凡是与般家有密切往來的人,都給我抓來,好好地盤問。當初逆柳家一群人,就是在朝陽村登岸,可能与般家有勾結,必須嚴加訊問,去!”
  為了求證真如,國華丟下纖云小筑的人,不走小徑,翻山越岭扑奔朝陽村。
  他對纖云小筑的屋羅劍陣,的确有几分戒心,對方四支劍,從不同的方向,從不同的角度,同時出手攻擊,同一瞬間及体,劍勁匯聚于一點,所攻的全是要害。
  就算他有天下第一的蓋世奇學,也決不可能在同一瞬間,同時對住四支同時分從四處及体的長劍。
  人的体能有限,決不可能像電光石火一樣快捷。除展真的練成了金剛不坏法体,可以抗拒內力御劍的凌厲攻擊。
  他一面走,一面思索應該如何對付絕頂高手的圍攻。
  他曾經面對千幻劍四個高手的圍攻。但千幻劍四個人彼此之間并無默契,沒經過劍陣的訓練。各憑所學貿通進攻。甚至心虛膽怯的人,故意慢一步出招,表面上是四個人圍攻,其實招出有先有后。
  所以他能應付裕如,他的速度足以將千幻劍四個人從容分別宰割。
  對付纖云小筑的星羅劍陣,危險增加一百倍。
  終于,他想出了破陣的秘訣。
  他能破解玲云幻云姐妹的雙劍合壁,原因何在?
  “決不可以讓她們獲有布陣的机會。”他拍拍自己的腦袋自言自語:“敵未動我先動,必須搶得先机、在陣外逐一解決她們。我沒有逞英雄的必要,我竟然愚蠢得認為可以應討眾多高手的圍攻,太過自情自大,會倒媚的。”
  一個能及早發現自己的弱點,而又能及時補救的人,失敗的成分便減少了許多。在他來說,決不能失敗。
  攀上朝陽村南面的山巔,俯瞰下面的村落,第一眼他便知道大事不炒。
  下面的景物一覽無遺,村中走動的人,一看便知是狂龍的爪牙。
  “被我不幸而料中。”他倒抽一口涼气:“狂龍果然向朝陽村下手了。糟!真如姑娘一家……”
  他知道真如母女武功不弱,但在狂龍那些人眼中,不成气候。
  殷天翼不會武功,儿子般真陽小小年紀鞭傷未愈,除了任人宰割之外,恐怕大劫難逃。
  再一想,他心中略寬。殷天翼是南昌的名糧商,与江西巡撫穆彰田有交情,上次南湖營官兵与狂龍的爪牙前來搜捕逆犯,不是花了三千兩銀子得脫災禍嗎?這次大概仍可全活吧!
  他也想到禍不單行,福無雙至,因此,始終心中放不下,不探出結果于心難安。
  看下面的光景,情勢險惡,白天不可能接近,必須等天黑之后再下去探消息。
  他定下心,隱身在樹林的草叢內,不時向下察看動靜,等候黑夜光臨。
  山不高,幸而林深草茂,隱藏容易。
  一陣好等,等得心焦,天宇中彤云密布,罡風怒號,無法從日色知道正确的時辰。
  但他知道,中午到了,肚子里咕咕叫,餓啦!像他這种年輕力壯的大漢,餓肚子真不是愉快的事。
  剛打算离開,找地方覓食物充饑。卻听到風揀林梢的嘈离聲響中,傳出只有他才能听到的异響。
  他蟄伏在地,以耳貼著冰冷的地面凝神仔細傾听,以耳貼地可以避免風聲的騷扰。
  果然,听到了不尋常的聲息。
  聲息极為微弱,但他仍然听到了、用耳力听。也用心發去听。
  久久,他突然飛躍而起。
  一個老眼翻白,像是瞎子的身材修長,年約半百出頭的村夫,手點一根山藤杖、一步一探。小心翼翼地移動,剛從一株大樹后跨出。
  他像一頭凶猛迅疾的飛畢,穿越樹隙向一了猛扑。飛隼是林栖鳥類的殺手,是可以自由快速穿林的猛禽。
  鶯雖然是鳥中之王。但在林中卻成了笨鳥。
  他真像一頭隼,扑勢空前快速猛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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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舊雨樓·至尊武俠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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