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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葛老人用肩扛著林彥,奮力狂奔向南又向南,進入山區仍不停步,腳下愈來愈慢了。林彥早就昏厥人事不省。
  葛老人畢竟上了年紀,遠出十里外便支持不住了,山區中沒有路,上山下山備极辛勞。
  到了一處小山谷,清溪一線林丰草茂。老人在溪邊將人放下,用手捧起水澆在林彥的頭臉上。老人自己也伏在溪旁洗臉,臉色蒼白汗透重衣,气喘如牛,确也快到山窮水盡地步了。
  冷水一澆,林彥終于蘇醒,神智尚未清醒,便本能地狂叫:“哎……哎喲……”
  他的背部青腫墳起,但頭部和下身卻向背部仰收,肚腹挺出,看他的形像便知道這滋味真不好受。徹骨奇痛無情地向他襲擊,像怒濤般一陣陣向他涌扑,不但背部痛楚難當,全身的肌肉皆在不規則地抽搐,五內翻騰,肌骨里似有千百万虫蟻在肆虐。這痛苦他受不了,發狂般叫喊、呻吟、戰抖……
  葛老人神色灰敗,拍拍他扭曲變形的臉頰說:“小兄弟,忍著點。要叫,得等到我們脫离險境后再說,追兵可能快到了”“老伯,我……”
  “我告訴你忍痛的秘方。”葛老人沉重他說:“不要去想痛楚的根由,你得告訴自己,不斷他說:你痛吧,我要忘了你,忘了你。那么,你便會真的忘了痛楚。當然,有絕大多數的人是辦不到的,但我相信你會辦得到。”
  他已痛得魂游太虛,但葛老人的話他听得一清二楚。
  “有些人被砍了几刀,甚至中了要害,但仍能繼續与人拼命。但當他心情一懈,開始為自己的性命擔心時,他便會一既不起了。小兄弟,你明白我的意思嗎?”葛老人繼續鼓勵他:
  “人是甭能活下去,全憑他是否有信心。恐懼會令人精神崩潰,怕死反而會失去活下去的勇气。小兄弟,你是個不平凡的人,你會克服死亡所給你的威脅,你的信心會讓你支持下去。死且不懼,何俱痛苦?”
  他心中一震。對,死且不懼,何懼痛苦?
  “你痛吧,我不怕你,你傷害不了我的命……”他心里不住向自己呼叫。
  不久,他終于覺得好受些了。
  “老伯,晚輩有眼無珠,沒料到老伯竟是一位身怀絕學,深藏不露的老前輩。”他向葛老人致謝:“老伯大恩,晚輩沒齒難忘。”
  “唉!老朽是一個無用的練武糟老頭而已。”
  “老伯的輕功……”
  “你看我,跑不了十里路,就成了快斷气的老牛啦!不瞞你說,三十年前,老朽的确身輕如絮,跑百十里除了流一身汗之外,毫無不适之感。可是,自從拙荊去世之后,心灰意懶擱下了日課,然后是禍不單行,一時大意練功真气走岔,足厥陰肝經出了毛病,自右期門至右足尖大敦穴,十三處穴道都受了不算小的損傷。幸而真气有异便被我發覺了,不然早就成了殘廢啦!”
  “老前輩想必在江湖……”
  “呵呵!不瞞你說,老朽已把往昔的荒唐事忘了。”
  “老伯,我受的傷……”
  “你中了毒龍的歹毒暗器龍須針。”葛老人苦笑:“那畜生的暗器有兩种:一种有毒,体型細些;一种無毒,略大略粗而沉重。有毒的片刻毒人心室,僅有他的獨門解藥可救。無毒的最可怕,痛得人心智喪失甚至發狂。你中的正是無毒的,幸而中在背部。那畜生竟然在你背后下手暗襲。”
  “哦!真可怕。怎么有毒的反而沒有無毒的可怕?”
  “龍須針其實是一根彈性极佳的扁針,平時卷曲成圈,粗僅分半,卷曲時大僅如十文的制錢,以內力發出,針伸展成線,貫入肉中循肌伸張,勁道盡針立即恢复卷曲,力道甚猛。
  想想看,一根六寸長無堅不摧的扁針人体,卷曲時必定將肌肉向內抽緊,力道是不斷的,肌肉的變化也是無止境的,人怎能受得了?如果貫入胸腹;內腑不擠在一團撕裂崩散才是怪事。”葛老人詳加解說:“有毒的就算不了什么了,片刻即死,痛對死人毫無用處。”
  “這惡賊好毒,他想要我慢慢受折磨而死呢!”他咬牙切齒他說。
  “你死不了。”葛老人充滿信心他說。
  “老伯的意思……”
  “我帶你去找從前的鄰居李老弟鳴遠處救治,他的醫道簡直神乎其神,而且會取這种暗器,如果沒有他的藥止痛,取針時你可能會痛死。”
  “這位李前輩住在何處?”
  “在左首那座小山的南面,約有十二三里。老朽元气已复,咱們這就走,你支撐得住嗎?”
  “老伯放心,晚輩已經不理會背上的痛創了。”
  “那就好。”葛老人一面說,一面解腰帶將他背上。
  李鳴遠的家在山陽,山腳下建了一間三進的茅屋。屋右有一座占地三四畝的平頂圓丘,上面長了兩株巨大的柳樹。站在丘頂向南望,里外便是小小的長慶村,村南是藍田縣境。
  葛老人一腳踢開柴門,亮聲叫:“鳴老,在家嗎?”
  內間里出來一個花甲老人,呵呵大笑道:“是你,叫魂么?
  我正要進山,你……咦!你背上……”
  葛老人搶入廳堂,一面解腰帶一面說:“取出你的吃飯家伙,准備救人。”
  “救人?病?傷……”
  “龍須針。”
  “什么?龍須針還能救?你……”
  “中在背部,人支撐住了。”
  “快,到內進藥室。”
  “你這慢郎中叫快,真是年頭大變啦!哈哈!”
  林彥心中暗笑,這位葛老前輩在家時,陰沉古怪像個沒口子的葫蘆,到了這里全變啦!變得活力充沛談笑風生,裝得真不含糊呢!
  內進藥室分為兩間,一間是煉藥室,鼎爐瓶罐甚多。一問是藥室,木柜上堆入了不少草藥,他被安放在病榻上,伏仆著任由李郎中擺布。當李郎中給他喝了半碗气味沖鼻的藥液后,不久便失去知覺。
  醒來時,天色已是黃昏,藥室中燈火明亮,兩老坐在榻旁的長凳上。短几上,一只小碟中放著一卷寸大的紫色圈,紫芒閃爍,十分刺目。
  “這就是龍須針。”葛老人說:“兩端尖銳而微張,便于扣牢運勁,如無超塵拔俗的內家真力,不要說抖直發射,恐怕連拉直也力不從心。毒龍的內力修為已臻化境,但也僅能在一丈以內傷人,超過一丈,針便失力自行卷回原狀,只能當金錢鏢使用了。他這种絕技,天下問找不出第二個人,所以在旁人手中,這玩藝便成為廢物。”
  李郎中拍拍他的手臂,點頭微笑道:“小兄弟,你是個鐵打的人。葛老哥帶你跑了二十余里,前后一個時辰,你居然活著,只有奇跡兩字方能解釋。老朽与人有約,必須赶到華山,明晨便需動身,藥已經留下,葛老哥會照顧你的。大概三五天之后,創口愈合便可下床了。”
  第二天,李郎中帶了藥鋤藥簍飄然走了。
  走狗們花了三天工夫,遍搜葛老人住處十里內的每一角落,要找尋葛老人与綠袍怪人,与尋覓林彥的死尸;因為走狗們已認定林彥死定了,中了龍須針的人決難活命。
  同時,綠袍怪人也在走狗們附近活動,也在找尋林彥和葛老人,在走狗們附近飄忽如鬼謎。
  三天來一無所獲,毒龍憤怒發瘋,不許走狗們撤回,加派高手加強搜索圈子。又是四天,走狗們開始擴大搜索圈子,分批分向逐里推展,眼線四出。生見人死見尸,沒見到林彥和葛老人的下落,毒龍不肯罷手。
  林彥第三天便可下床了,在葛老人的照顧下,背傷已逐漸复原。
  這天一早,他在院子里活動手腳,葛老人在旁觀看,等他練完拳腳,拍拍長凳說:“哥儿,先坐下來,老朽有些話,不知是否該說。”
  “老伯但請指教。”他坐下說。
  “你還恨毒龍嗎?”
  “晚輩恨之切骨。”他不假思索他說。
  “那么,下次見面,你可能失敗得更慘。”
  “這……”
  “你的劍術狂野有余,沉穩不足。這是說,你養气持志的功夫,還差得太遠。”葛老人鄭重他說:“由于你養气持志的修養不夠,所以交手時七情六欲形諸表面,攻時恨溢于言表,動時志在必得,因此必定靈智不夠清明,予對方以可乘之机。
  毒龍气功蓋世,功力比他差的人決難傷他。而且他惜命,手臂有鐵裹皮的護套,腰部有雙層帶裹的皮護腰,前胸后背衣內藏甲,想想看,你能在靈智不夠清明時傷得了他嗎?”
  “這……”
  “靜如處子,動如脫兔,這是能控制情緒的至高境界。進一步便是如虛似幻,若有若無,對方無法估料你的心境,更無法預料你的行動。哥儿,老朽指點你几招散手,必能制毒龍的死命。問題是你必須達到交手時万慮俱消,而且平時能心胸開朗的境界,不然成功無望。再就是他爪牙眾多,你必須練暗器應付他們的圍攻。”
  “晚輩以至誠受教。”他起立行禮:“晚輩年輕,長者賜,不敢辭,當誠意正心求取進益,俾毋負長者期望。請受晚輩一拜。”
  他的确是出于至誠受教的。他自己的缺點自己知道得最清楚,葛老人的話,不啻醍醐灌頂,打開了他智慧之門。他行了四拜大禮,誠意正心受教。
  葛老人的經脈受過創,運勁有困難,但指導劍術卻不礙事。所授的劍術僅七招,名叫魔幻七散手,是老人自參的秘學,走的全是怪异路數,無成規無定制,任意所之。
  至于養气持志的功夫,不是旦夕可成的,葛老人只能講授誘導,一切得靠他自己。
  一天天過去了,他的外表有了顯著的改變,笑容常挂,不再為行刺与复仇的事心中耿耿了。練劍的成效也是惊人的,他每天要花大半天工夫在丘頂的大柳樹下苦練,漸可收發由心,已獲其中三昧。他的劍術根基本來好得不能再好,有明師指點,更上一層樓乃是意料中事。
  在林彥養傷練劍期間,府城中發生了一些變故。
  在毒龍圍攻林彥功敗垂成的次日,勾魂鬼手帶了大批爪牙,聲勢洶洶到了南關的鴻賓客棧。城外四關中,南關最小,商業區在東關西關,南關的客棧不到十家,住店的几乎都是准備來訪名胜游終南的外地人,而且是有身份地位的人。但這几天來,陝西已成為是非地,來關中吊古跡訪名胜的人快絕跡啦!南關的每一家店,皆已瀕臨關門大吉境地,因此環境更為單純了。
  鴻賓客棧店面并不大,兩間門面,四座院子共有百十間客房,設備甚佳,尤其是那兩座小獨院,花木扶疏、環境清靜幽雅,以往是接待名流的好地方。四天前,西院住進了一批奇奇怪怪的老少,包下了整座獨院。他們有不少仆人,自帶了兩乘山轎,落店之后,便四出打听消息。
  早膳后,勾魂鬼手大駕猝然光臨,气氛一緊。
  兩名健仆正在院子里向店伙交代,將需飛物品的清單交給店伙,看到入名大漢擁簇著勾魂鬼手踏入院子,吃了一惊,健仆有眼不識泰山,一名健仆伸手相攔,沉聲問:“干什么的?
  站住!”
  勾魂鬼手冷冷一笑,招手示意一名大漢上前打交道。大漢上前大聲說:“咱們長上要見陶掌門。”
  “貴長上是誰?”
  “快去通報。”
  “你們是……”
  “轟開他!”勾魂鬼手不耐他說。
  大漢就等這句話,伸手便撥。健仆不是庸手,金絲纏腕迅疾地搭向大漢的脈門,擒拿術不含糊。豈知大漢用的是虛招,手一沉,起右腳一撥一勾,身形續進,快极。
  “砰!”健仆仰面便倒,右腳被勾住后跟,脛骨被大漢的腳猛壓,怎能不倒?
  另一名健仆沖上搶救,被另一名大漢劈面攔住了。
  “你也想躺?”大漢獰笑著說:“上啦!等什么?”
  廳口出現灰影,三角眼厲光閃閃的中年人,正是曾在安陽南荒村小徑戲弄林彥的怪人,三角眼一翻,喝道:“住手!
  誰敢在此地撤野?”
  “好神气。”勾魂鬼手撇撇嘴說,舉步邁進:“鬼影奪魂施祿,你說誰撤野?”
  勾魂鬼手叫出對方的名號,口吻不友好,鬼影奪魂這才看出這位穿著華麗威風十足的人,原來是早年曾有一面之緣的江湖黑道名人,傲气消失了,哼了一聲說:“原來是勾魂鬼手凌老兄,欽差府的外堂大總管,久違了。”
  “在西安,誰不知凌某是欽差府的外堂大總管?”
  “閣下有何見教?”
  “要与貴掌門談談。”
  “敝掌門并未前來西安。”
  “那……誰是主事人?”
  “家師。”
  “哦!神行無影費云浩,在吧?”
  “昨晚出去訪友,尚未返回。”
  勾魂鬼手不管主事人是否在此,昂然舉步上階,說:“快派人去叫他,凌某等他片刻。如果他不回來……”
  “不回來又怎樣?”出現在廳口的獰惡老太婆厲聲問。
  “笑話,他敢不回來?除非他有九條命。”勾魂鬼手不客气他說:“無影梟婆,你最好安分些。”
  無影梟婆點著龍首杖,咬牙切齒向下走,不理會勾魂鬼手的警告。
  “你如果敢撒野,凌某保證在一刻之內,連根拔掉你無影門,你信是不信?你最好是相信。”勾魂鬼手的臉色十分難看,老太婆惹火了他。繃著臉說:“令兄不在,這里你該是無影門身份最高的人,你的一舉一動,皆可能影響貴門的生死盛衰。
  你如果妄想在凌某面前耍光棍示潑辣,你算是打錯主意了。”
  無影果婆凶不起來了,眨著鬼眼問:“你想恐嚇老身嗎?
  你也打錯主意了。”
  “嘿嘿嘿……”勾魂鬼手發出一陣刺耳的陰笑:“你少臭美,老太婆,凌某用得著恐嚇你?進了陝西,你無影門算得了什么,別往你自己臉上貼金了,閒話少說,把你們的人全出來。”
  “你想怎樣?”
  “查一查你的人。”勾魂鬼手傲然地說:“在下奉石統領手諭,公事公辦。你如果存心抗拒,在下保證你們公私兩不了。”
  “人都派出去了。你到底要查什么人?”
  “貴門下是否有一個姓葛的人?”
  “沒有。本門不收戚友以外的人為弟子。”
  “給你一個時辰,把所有的人找回來,不然休怪在下心狠手辣,告辭。”勾魂鬼手惡狠狠他說:“再次警告你,安分些。
  一個時辰后,在下再來打扰。”
  無影梟婆气得几乎要咽不下气,可是卻不敢發作,這個江湖朋友人人憎惡的狂傲虔婆,居然忍得下這口惡气。
  鬼魂鬼手帶了八個爪牙,神气地到了店堂,向掌柜的說:
  “把投宿的花名冊拿來、得好好查查。”
  一名托了食盤的店伙,若無其事地經過大柜旁,接近至八尺內。一名爪牙信手伸出阻擋,叫:“走開!”
  店伙突然哈哈狂笑,食盤一揮,一條几乎透明的怪繩破空而飛,像靈蛇般閃電似的纏住了勾魂鬼手的脖子,同時啪一聲響,食盤把伸手阻擋的爪牙,拍出丈外摔倒在地。
  “哈哈!你一動,頭就會分家,誰敢上?”店伙大笑著說,跳上了柜面,伸手一抹臉面,取下一張人皮面具,現出本來面目。
  那是一個老人的面孔,小眼睛,花白山羊須,笑容可掬。
  右手握住一根半指粗的半透明怪繩,繩未端纏在勾魂鬼手的脖子上,崩得緊緊的。
  “奪魂索。”有人惊恐地叫:“八荒神君單仲秋老鬼,老天!”
  八荒神君單仲秋,字內十一高手之外的功臻化境江湖怪杰,江湖上黑白道名人恨之入骨的怪物。据傳說,十年前他与十一高手中的九儒決斗九華,兩敗俱傷跌下蓮花峰,尸体喂了老虎。
  “老前輩,請不要用勁。”勾魂鬼手惊駭地叫:“大家退!退!”
  爪牙們怎敢不遵?乖乖地退至一旁。其實,即使不叫,也沒有人敢上前救,八荒神君的名頭已把他們嚇軟了。
  “老前輩,有話好說。”勾魂鬼手討饒,先前脅迫無影梟婆的威風消失無蹤。
  “這才像話。只要你不動,死不了。”八荒神君怪笑著說:
  “小輩,老夫有話問你。”
  “晚輩洗耳恭听。”
  “听說毒龍下令,任何來到陝西的江湖人,必須听任你們擺布,違者殺無赦、可是真的?”
  “不,冤枉,石統領并未下令……”
  “你敢撒謊?”
  “不不!晚輩怎敢?石統領的指示是,過往的江湖腑友,如果表明態度不過問陝西的事,其他一概不管,去留悉從尊便。石統領不是不明事理的人,相當尊重江湖道義,大家本來都是江湖人嘛!”
  “老夫剛才親眼看見和親耳听見,你們在示威逼迫無影門的人。”
  “這可不能怪晚輩放肆……”勾魂鬼手將有人救走林彥的事簡要地說了,最后說:“那姓葛的人逃走的輕功,的确是移影換形。”
  “廢話!天下間不論何門何派的輕功,練至化境看來都差不多,一口咬定是移影換形,不是有意入人于罪嗎?”
  “這……這……”
  “老夫認為,你們是有意向江湖朋友示威,妄想嚇阻江湖人入陝,讓你們獨霸一方。”
  “這是天大的冤枉。”勾魂鬼手极口呼冤:“石統領雄才大略,壯志凌云,結交江湖豪杰志士,禮遇天下英雄,豈會自絕才路嚇阻江湖朋友人陝?老前輩如果不信,可至各地明查暗訪,便知晚輩所言非謬。”
  “哼!老夫當然會查。”八荒神君手上的勁道略弛:“第二件事問你,龍杖金劍易天衡目下是在何處?”
  “晚輩不知他的下落……”
  “胡說!他半年前就到了關中,他的行蹤老夫已經查得一清二楚,你敢胡說?”
  “老前輩,關中大得很呢!”
  “他一离開潼關便失去蹤跡,是不是你們暗算了他?”
  “老前輩明鑒,易老前輩一代豪俠,功臻化境,誰又能夠暗算他?晚輩發誓不知他的下落,他根本就不曾來到西安,如有半字虛言,天打雷劈。”
  八荒神君手一抖,奪魂索回到手中,怪笑道:“呵呵!暫且相信你一次,盡管老夫從不相信任何的人。回去告訴毒龍,他如何稱雄霸道,沒有人理會他。但如果妄想將所有不愿向他投靠效忠的江湖朋友赶离陝西,他將自食其果,江湖朋友會群起而攻的。叫他少管江湖朋友的事,知道嗎?”
  “是是,晚輩必定將話傳到。”
  “你們可以走了、希望不要再來打扰老夫的安靜。”
  勾魂鬼手心惊膽跳帶了八名爪牙出店,遠出三五十步,轉身扭頭切齒叫:“單老狗,咱們走著瞧,有种就別扮兔子溜,你再也不能扮店伙暗算太爺了。”
  不久,四客江湖客莫致遠在勾魂鬼手的指引下,聲勢洶洶進了店。可是,八荒神君已經早一步結帳离店了。
  江湖客与十余名爪牙高坐店堂,派人找來了無影梟婆,大刺刺地問:“陶夫人,你的門下真沒有姓葛的?女弟子中,該有几個高明的人。”
  “拙夫手創無影門,三十年來,并未調教出多少弟子,三傳迄今,總計不過十二人。”無影梟婆知道情勢嚴重,不得不在矮檐下低頭:“這次同來的女弟子中,僅孫女梅影与三名使女。如果致老認為舍孫女高明,等她返回后便知究竟了。”
  “令孫女青春几何?”
  “十八歲。”
  “好,凌總管也許會再來請教的。”江湖客口气緩和民許多:“貴門精英萃聚光臨西安,不知有何貴干?打算逗留多久?
  尚請明告。”
  “來找狂劍榮昌。”無影梟婆照實道出。
  “晤!貴門多年前便向友好傳出信息,走遍天下尋找狂劍,知道此事的人不算少,其中內情……”
  “恕老身難以奉告。”無影梟婆搶著說:“總之,老身發誓要找他出來挫骨揚灰。”
  “原來如此。陶夫人可知本地所發生的一些大事?”
  “老身在永宁一帶搜查,几乎搜遍了伏牛山區。月初听到消息,說有一個姓林名彥的年輕人大鬧陝西,据說是狂劍的弟子,所以兼程赶來找他。”
  “哦!這么說來,貴門應該与石統領是一條線的人。”
  “老身不敢高攀,希望致老轉告石統領,無影門在貴地做客,自當守做客的本份,幸勿相迫,至于那位姓林的年輕人,如果已落在石統領手中,務請將他的師門迫出來,通知老身一聲,感激不盡。”
  “陶夫人恐怕要失望,他已經死了。”
  “死了?這……”
  “他中了石統領的龍須針,那是昨天的事。”
  “糟!沒問口供?”無影梟婆追問。
  “沒有,他死了,貴門已沒有留在西安的必要了。”
  “他死在何處?尸体呢?”
  “抱歉,無可奉告。”
  “老身打算逗留一些時日。”
  “早些動身吧!愈快愈好,這是老夫的忠告。”江湖客等于是下逐客令,帶著人出店而去。
  街對面站著一個戴遮陽帽、臉色青灰滿臉橫肉的人,中等身材,穿青短襖又寬又大,但卻有一只清澈明亮的大眼睛,背著手用怪异的嗓音問:“閣下,江湖客,姓林的尸体在何處?
  誰曾經看到他的尸体?說!”
  問得相當做慢無禮,江湖客無名火起,伸手止住想伸手拔劍躍出的勾魂鬼手,舉步上前說:“好,老夫一五一十告訴你……”
  聲未落人已接近,一掌虛按而出,怪人冷哼一聲,也一掌拍出,手掌甚小,其色灰中泛青,一出袖口掌力已吐。
  江湖客闖了大半輩子江湖,人老成精,可是,老江湖也有失算的時候,一看對方的手有异,不由心中起疑。對方既已知道他的名號,居然敢出掌硬接,必定是可怕的勁敵,那青灰色的怪手必定是什么邪門毒掌,大意不得,倉卒中撤回三成真力,同時扭身閃開正面。
  “噗”一聲悶響,雙方的劈空內家掌勁虛空相接,勁气爆發,兩人相距八尺,衣袍如被狂風所刮,獵獵有聲。
  青衣怪人斜退一步,似乎功差一分。
  江湖客未嗅到毒味,知道上當了,剛才如不撤回三成勁,對方豈不受創了,他勃然大怒,吼道:“該死的東西!你膽大包天……走得了?”
  怪人已向后急退,砰一聲背部撞開一家小店的側門,一閃而入。
  江湖客縱到,突然急退大叫:“小心毒香!”
  向店門搶的人大吃一惊,惶亂地止步后退。
  跟著江湖客追赶的勾魂鬼手側飄八尺,眉心緊鎖困惑他說:“莫前輩,好像是蘭花香。”
  “胡說!這時那里來的蘭花香?”江湖客惱羞成怒,要發作了:“你是不是沒帶鼻子來?”
  “這……”勾魂鬼手慌亂地退了兩步。
  “進去搜!光天化日大街之上,他走得了?”
  江湖客怒吼,屏住呼吸領先沖入。
  勾魂鬼手跟在后面,心里不住咒罵:“姓莫的,你神气什么,分明是蘭花香,竟硬要說它是毒香,呸!見你的大頭鬼,你這大名鼎鼎的老江湖,膽小得該進棺材了。”
  爪牙們紛紛跟入,走在最后的一名爪牙突然身形一晃,渾身發僵,跌入一只勁力十足的大手中。
  原來是去而复來的八荒神君,將人扛上肩,怪笑道:“呵呵呵呵!江湖客,借你的人問口供,謝謝啦!”
  等已經入內的人聞警回頭奔出,八荒神君已經遠出三十步外,往街右的小巷一鑽,溜之大吉。
  走狗滿街走,窮搜八荒神君与相貌奇丑的青衣怪人。
  三更初,南郊樊川的一座農舍內,八荒神君會見了四海游龍祖孫。四海游龍祖孫這几天過渭河北岸活動,昨天才返回西安,打听出林彥在東關中伏的經過,祖孫倆心中暗叫不妙,一個孤零零的初出道年輕人,和勢力龐大人手眾多的老江湖周旋,結局是十分可悲的。祖孫倆著手打听林彥的下落,龍芝姑娘更是芳心焦灼。她与林彥多次相處,漸漸地,林彥給予她的印象一次比一次鮮明,漸漸地芳心中有了林彥的影子。她不再是天真無邪的少女了,逐漸在轉變中,她開始感到林彥是個堅強、不羈、豪邁而可以親近的年輕人,有一种与她相近的气質吸引著她,由親和感而產生一种她從未經過的微妙震撼。往昔她的生活情感皆以祖父為中心,而現在,中心擴大了,她的思路逐漸擴及林彥,她不知道這种轉變是如何發生在何時發生的,也許是東關鎮初次邂逅,便覺得林彥与她所認識的年輕人有所不同;也許是永安村林彥養傷那些日子里,林彥的表現,令她發覺了林彥內在的气質,因而触動她內心深處那根神秘的和弦。總之,她不是一個一見鐘情的女孩子,她与林彥的交往,是經過一段時日認識進而了解,更進而發展至關心,將接近思念的階段了。這些微妙的轉變,她雖然感覺得到,但卻無法了解原因何在。
  林彥中伏受傷的消息,令她大感震撼,立即与祖父著手追查林彥的下落,四海游龍對林彥非常有好感,唯一不滿的是林彥曾經行刺余御史。老人家相當固執,認為年輕人极易受名利所引誘,很可能意志不堅被梁剝皮所收買,因此有意疏遠。但一听林彥中伏受傷,對林彥的信心恢复了,比孫女還要焦急,几乎搜遍了南郊所有的隱蔽角落,可是,找不到任何線索,祖孫倆怎會想到林彥被人救至臨潼養傷呢。
  八荒神君与四海游龍小有交情,他知道四海游龍潛伏的地方,一進已便將擒來的半死俘虜往地下一丟,笑道:“龍兄,兄弟替你帶了一個重要的爪牙來,他知道你想知道的消息。但兄弟有言在先,兄弟所要的消息到底如何?”
  “單兄,不瞞你說,兄弟的确不知道易老兄的下落,難道你真的不相信兄弟嗎?”四海游龍誠懇他說:“兄弟來了三個月,迄今為止,還沒遇見一個敢于主持正義的高手名宿前來幫助,唯一干得有聲有色的人,就是最近碰上的林小兄弟。你老兄的交換條件,非兄弟力所能及,抱歉得很。”
  “那么,你用什么來交換?”
  “你老兄真不愧稱一代怪邪,一個最講求功利的瘟神,即使替知交好友辦事也是要代价的。目前兄弟可說兩手空空,一無所有。”
  “辦一件事,該無問題吧?”
  “很難說,得先問清你所說的事是否合乎道義……”
  “你這人怎么這樣頑固不化?”八荒神君顯得不耐煩:“你來了這許久,所以兄弟找你幫忙,不然我才懶得找你這种以俠義自命的老頑固呢!欽差府你熟悉,帶我走一趟,如何?”
  “你是想……”
  “你放心啦!我八荒神君雖說是一代邪神,但還不至于下賤得去投靠一個奸閹。我想,龍杖金劍很可能……”
  “呸!你嘴上留德好不好?”四海游龍暴躁他說:“易老一代豪俠,德重武林,會去替一個万惡的劊子手做走狗?
  你……”
  “你別多心好不好?”八荒神君輕松地笑:
  “呵呵!那老家伙肚子里的牛黃狗寶,只有我最清楚。我已經證實他已經到了陝西,既然余御史方面找不到他,而又不見他和你一樣四處搗亂,那么只有一個可能。”
  “哪一個可能?”
  “躲在欽差府附近,等机會制毒龍的死命,但這机會不多,他不是毒龍的敵手。”
  “你呢?”
  “我?想斗斗毒龍,如果有易老儿在旁助陣聯手,很可能成功。怎樣,你去不去?”
  “我要找到林小兄弟再說。”四海游龍等于是拒絕了。
  “你再也找不到他了。”
  “什么?你……”
  “狗腿子是你的啦!問口供吧。”
  問清了口供,芝姑娘心中大痛,抓起劍叫:“爺爺,我要去欽差府,殺他個血流成河。”
  “呵呵!你就沒有令孫女干脆。”八荒神君說:“走吧,三更天,還來得及。只要咱們一鬧,易老儿會出來的,辦完正事再了私事……咦!”
  小窗無聲而啟,白天接了江湖客一掌的怪人站在窗外向里瞧,燈光朦朧,怪人的相貌又丑得像個鬼般,膽小的人看到這情景不嚇掉三魂也會掉了七魄。
  “閣下,進來坐。”四海游龍鎮定他說。
  “你們進不了欽差府的。”怪人用怪异的嗓音說:“听在下的忠告,以免在送性命。而且,在下要禁止你們這樣做。”
  “閣下想阻止我們嗎?”八荒神君冷冷地問。
  “不錯。”
  “老夫卻是不信。”八荒神君臉涌怒容。
  “姓單的,你能不能硬接江湖客的九絕誅心掌?在下接了他一掌,你曾經親眼看見的。”
  “單某并不見得怕他。”
  “那是你的看法,事實上你接不下他多少招。”
  “閣下戲弄江湖客,按理說,咱們該是同道……”
  “正相反,你我道不同不相為謀。”怪人的語气愈來愈冷。
  “本來,在下無須阻止你們去送死。但如果你們亂闖,毒龍必定赶回來,那就誤了在下的事了,在下要利用毒龍的眾多人手,尋找在下找的人。言盡于此,千万別忘了在下的警告,再見。”
  怪人一閃即逝。四海游龍正想追出,八荒神君拉住了他,說:“追不上了,追上咱們也無奈他何。”
  “這人是誰?”四海游龍不安地問。
  “不知道,是個女人。”八荒神君苦笑:“戴了人皮面具,功力奇高,……”他將白天所發生的事說了。
  “她既然与江湖客正面挑戰,為何要阻止我們去鬧欽差府?”小姑娘困惑他說:“她到底是敵是友呢?”
  “誰知道呢?也許她要找的人十分重要,所以不希望毒龍赶回來。”八荒神君自以為是地說:“這樣吧,不去欽差府,咱們去督稅署,兩位意下如何?”
  “走!”姑娘斷然表示:“也許林彥仍然活著,我們在府城大鬧,毒龍便會赶回來,林彥便有脫身的希望。”
  當夜,督稅署被人入侵,死了六名班頭和稅丁。一連三天,連鎮守使衙門也警訊頻傳。毒龍不得不帶了一批走狗返城,搜尋林彥和葛老人的事入交由江湖客主持大局,親自主持搜殺四海游龍的大計。
  一晃半月過去了,毒龍被激怒得几乎發瘋,不但林彥下落不明,連修為算不了一回事的四海游龍也蹤跡不見,枉有這許多人手,卻對付不了兩個人。督稅薯搜刮的工作必須加緊進行,欽差府的瑣事又夠多,總不能經常調派大批人手,來追逐兩個飄忽無定的人。因此,毒龍雖然憤怒如狂,卻又不得不忍下這口惡气,撤回所有的爪牙,工作恢复正常,將搜尋葛老人的事委由江湖客主持,十一道則負責偵緝四海游龍的大計;這兩個利欲熏心的家伙。本來就是受聘專門對付高手名宿的主力人物。
  西安城總算平靜下來了,至少表面是平靜的。
  東關外官道一分為二,左至潼關右出藍田。一早,石和尚与嶗山雙奇三匹健馬,馳上至藍田的官道。三匹馬并馳,石和尚在中,今天,石和尚正式穿起僧袍,但未披袈裟,戒刀在鞍旁的插袋里,手中的拂塵權充馬鞭。健馬以輕快的小步小馳,三人一面走一面聊天。
  “徐老二。”石和尚說:“那白衣修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百毒頭陀為了這件事,很不高興哪!”
  徐仲聳聳肩,搖頭苦笑:“我怎知道呢?簡直無理取鬧。
  他用百毒飛霧暗算姓林的,七步追魂針也勞而無功。因此遷怒于我,硬說救走林小輩的人是白衣修羅,咬定白衣修羅是舍侄女,豈有此理。要不是江湖客莫老前輩作主,在下真有口難辯哩!”
  “這件事都得怪你。”老三徐季指著和尚說:“要不是你說在安陽遇到的白衣假書生是白衣修羅,怎會有這許多風波?”
  “那可是綠姑說的,可不能怪我和尚多事。”石和尚說:
  “上次的事我不清楚,但這次頭陀又說掩護葛老人逃走的怪衣蒙面女人,一定是白衣修羅,貧僧卻決不相信。光天化日之下,那怪人竟能來去自如。就算白衣修羅真是慈云庵主炎陽雷上官蘭之徒,也絕難修至如此境界,即使是上官蘭親來,也絕對討不了半分便宜,頭陀未免疑心太大。你們得小心,頭陀在石統領面前紅得發紫,他不會輕易放過你們的。”
  “為人不做虧心事,半夜敲門心不惊。我不怕他找麻煩,莫老前輩豈肯讓他無中生有陷害我兄弟?”徐仲憤憤他說:
  “他是個輸不起的貨色,哼!”
  前面不遠處,出現兩匹小驢。馬的速度比驢快,不久便逐漸赶上了。看騎驢人的背影是一男一女,竟然可以听到弦聲呢,大概那女的正在拔弄著琵琶一類樂器。
  兩匹健馬迎面而來,越過兩匹小驢,遠遠地,前面的騎士嗨了一聲說:“三位,早,去藍田?”
  “哦!是許護衛,早。”石和尚客气地打招呼:“到藍田督稅站傳信。兩位昨晚大概赶夜路。”
  “從商州回來。”許護衛說,雙方駐馬說話:“听說神鞭太歲從湖廣來,走這條路,兄弟奉命前往迎接,卻等了個空,白耽誤了十天工夫,只好返城報命。”
  “神鞭太歲怎會從湖廣來?年初他還在四川鬼混呢。兩位請便,回頭見。”石和尚一面說,一面策馬小馳。
  徐仲跟上,低聲說:“和尚,他們是副統領王九功的人,你和他們有交情?”
  “見鬼!誰与他們有交情?大家都在一起混,路上見面打個招呼,不對嗎?”石和尚反問。
  “石統領一而再交代,少和副統領的人打招呼,可不能忘了。再說,副統領一向瞧不起咱們這些江湖人,他那些心腹全是心狠手辣,喜怒不現于色的陰險人物,少惹為妙,公私兩便。”
  “敷衍敷衍嘛!”石和尚說:“算來算去總算是自己人,小心些就是,你不覺得王副統領待人也不算刻薄……咦!是個賣唱的,看看她長得怎樣?”
  小驢就在前面二三十步,穿灰衣的男人戴了草笠,從背影無法看出身份相貌。后面騎小驢的女人也戴了草笠,寬大的青色村婦裝不像是閨女。小驢慢吞吞地踱慢步,在驢背上彈琵琶毫不礙事。
  錚錚琮琮一陣切切弦鳴,村姑櫻唇微啟,銀鈴似的悅耳歌聲在空間里飄揚:“……輦前十人帶弓箭,白馬嚼嚙黃金勒;
  翻身向天仰射云,一箭正墜雙飛翼。明眸皓齒今何在,血污游魂歸不得。清渭東流劍閣深,去住彼此無消息……”
  石和尚的馬首先到達,追上了村姑。馬高,驢矮,村姑頭上有草笠、和尚听到悅耳的歌聲,已是心痒難熬,不看清村姑的臉容,豈肯甘休?拂塵一揮,啪一聲掀起村姑的草笠前緣,興奮地叫道:“小娘子……”
  這眸間,電光一閃即逝。
  石和尚練了金鐘罩上乘气功,但未運功仍是平凡的血肉之軀,毫無戒心地計算村姑,一時大意便在陰溝里翻船。村姑用發釵當暗器,一擊便中,奇准地射入石和尚的咽喉要害,一聲未出翻身落馬。
  “你惡貫滿盈。”村姑切齒叫,一躍下驢。
  “又是你兩個活寶。”前面的老村夫扭頭叫。
  石和尚色令智昏,被村姑用發釵出其不意射中咽喉,死得真冤,一聲未出便栽下馬來。前面的老村夫掀起草帽前檐,向嶗山雙奇打招呼。他這一露臉大叫,可把嶗山雙奇嚇了個膽裂魂飛。
  冤家路窄,老村夫是四海游龍,村姑是小芝姑娘扮裝的。
  兩個家伙吃過苦頭,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徐仲慌亂地兜轉馬頭,想憑借健馬逃命。
  姑娘怎肯罷手?琵琶先一步脫手飛擲,人化狂風,猛扑晚一步兜轉坐騎的徐季。
  一聲爆響,琵琶擊中徐仲的健馬后腿,馬立即扑倒,把徐仲摔下地來。同一瞬間,姑娘飛躍而上,以迅捷的饑鷹搏兔身法猛扑徐季,手腳齊來聲勢洶洶。
  徐季知道跑不了,惊駭地向下一伏,滾下鞍避過凌空一擊,滾出丈外躍起狂叫:“二哥聯手!”
  怎樣聯手?兄弟倆各處一方,相距在四丈外。一個斗志全消的人,連拔劍都忘啦!
  四海游龍一閃即至,鬼魅似地現身在徐仲身旁,一腳踏住了被摔得七葷八素的徐仲腰脊,仰天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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