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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女与肥豬

  葉殘沒命奔出洞外,卻見花盛早已坐在帳棚底下抖個不停。
  “咦,葉兄,你怎么啦?”
  眼看葉殘面無人色的熊樣,花盛反而笑了起來。
  “難不成你也見到鬼了?”
  葉殘把頭點了好几十下,方才喘過一口气。
  “你也看見燕云煙了?”
  “誰看見燕云煙?”
  花盛一愣。
  “我看見蕭湘嵐了!”
  “真有這事?”
  “說來可玄了!”
  花盛憶起剛才的那一幕,兀自心惊膽跳。
  “我一路摸進洞里,沒走多遠,就听見一股很粗的呼吸聲,我心想!一定是那死胖子發出來的。順著聲音慢慢靠過去,果然看見那家伙縮在一個角落里裝死。我就罵啦:‘死胖子!你還沒餓扁哪?你再不說實話,看你老子送你上西天去!’我一面罵,一面伸手想把他拖起,卻只听他喳喳呼呼的嚷叫起來:‘你不要碰我!’我說:‘你還是娘儿們哩,不讓人碰?’話沒說完,就見他手腕一翻。亮出了一柄小刀…”
  葉殘不禁打了個哆嗦。
  “有何怪招?”
  “那可真的是怪了!”
  花盛失了半天神,不知在想些什么,驀地渾身一顫,活像乩童一般的上下抖動。
  “八年前,我在峨嵋山頂曾和蕭湘嵐那死娘們較量過一次,想我‘刀王’闖蕩江湖二十余年,未嘗敗績,不料那次……唉,真是我畢生之恥!那娘儿們和我纏斗了二百余合,從頭到尾卻只使出一招……”
  葉殘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
  “只用那一招,你就破解不了?”
  花盛喪气的搖著頭。
  “不怕你老哥笑話,那簡直就像貓逗老鼠,她确實只用‘雨劍三十八招’的第一招‘久旱甘霖人間至樂’,就把我殺得左支右絀,狼狽不堪……”
  “剛剛那死胖子也正使出了那一招,對不對!”
  “咦?你怎么知道?”
  花盛摸了摸腦袋。
  “‘雨劍’蕭湘嵐個性孤僻、孤芳自賞,天下沒人能跟她親近,當然從不收徒弟;即使她日后想通了,要收徒弟,可也不會選上那個豬一般的臭胖子吧!你說是不是!”
  “你眼睛沒花嗎?”
  “開什么玩笑!八年前,我把這一招看了二百多遍,怎么可能會看錯?”
  葉殘不由一歎。
  “這几天碰到的怪事實在太多了!”
  花盛又把頭皮“沙沙沙”的搔得像癩皮狗抓跳蚤,忽然曖昧一笑。
  “有樁事儿倒從來沒認真思考過……”
  “什么事?”
  “莫非美姑娘都偏好胖男人?”
換徒俱樂部

  姜小牙樂得在窯洞里亂跳。
  “師父,你看到了嗎?那個‘刀霸’被我修理得好慘!我只這么咻咻咻的一下,就把他打得屁滾尿流!”
  燕云煙卻只冷眼瞅著他,十分不爽的在他面前踱來踱去。
  姜小牙不禁奇怪。
  “師父,我打贏了,你怎么還不高興呢?”
  燕云煙冷哼一聲。
  “打贏了?你只須將這招‘風起云涌’練出半成火候,剛才出其不備,必能一擊成功。結果怎么樣!居然還讓他毫發無傷的全身而退!你真把我燕某人的面子給丟盡了!”
  姜小牙兜頭被潑下一盆冷水。
  滿腔興奮頓時化為烏有,心中繼之浮起強烈的挫折感,垂首歎道:“看來我根本不是塊練武的料,師父,你還是把我殺了吧!”
  只听一個聲音幽幽冷笑:“我真想讓你們死!只是尚未到万不得已的地步,說不定還有法可想。”
  燕云煙、姜小牙扭頭看去,卻是蕭湘嵐領著同樣垂頭喪气的李滾走了過來。
  “還有啥法可想!”
  燕云煙沒好气的說。
  蕭湘嵐淡淡一笑。
  “燕公子,你有沒有想過,咱倆這輩子一直都大自以為是?咱倆确實劍術高強、罕逢敵手,但這并不代表我們就一定能夠教出好徒弟。”
  燕云煙聞言一愕。
  “唉,沒錯!會打的不會教,會教的可不一定會打!”
  蕭湘嵐點點頭道:“人各有本性,資質不同、遭遇不同、体格不同、想法也不同,當然不能一概而論。什么人玩什么鳥、一個蘿卜一個坑,強求不來的。”
  “話是沒錯,但”燕云煙厭惡的看了姜小牙、李滾兩人一眼。
  “我如果是一塊土地,才不想養這兩根爛蘿卜!”
  蕭湘嵐畢竟具備女人特有的包容与寬諒,母性本能适時發揮功用。
  “話不能講絕!天生我材必有用,我就不相信這兩個家伙天生就是廢物!”
  “不是廢物是垃圾!”
  燕云煙嚷嚷。
  蕭湘嵐忍耐不住,當即吼了回去:“就算是垃圾,總還有個用吧?”
  他倆吵得越激烈,姜小牙、李滾越覺得慚愧,同時心想:“兩個不世出的高手,自愿當我們的師父,結果我們卻連個皮毛都學不會,當真枉自為人!”
  卻听燕云煙猛然斷喝:“好!別吵啦!你的結論是什么?”
  “我只是想說,咱倆的徒弟都沒收對!他們的本性与我們的路數完全不合,再怎么教也是白費!”
  “這我同意。”
  燕云煙皺眉道。
  “但又怎么樣呢?”
  蕭湘嵐妙目一凝。
  “既然這兩個教不會,就換兩個來教!”
  “換兩個?”
  燕云煙更加迷糊。
  “統共就只有這兩個蠢蛋,還能到哪里去換哪?”
  “你真是死腦筋!”
  蕭湘嵐抿嘴嬌媚一笑。
  “你的換我的,我的換你的,不就結了嗎?”
肥風瘦雨

  不斷受到北方游牧民族的入侵,漢人的遷徙路線一向是由北朝南,如今的北方還有純粹的漢民族嗎?
  實在是難以解答的問題。
  而姜小牙的祖先在西元七百五十六年,因為遭遇安祿山的亂兵燒殺,竟然逆向從揚州北上,歷經几世。
  終于來到這片黃土高原,套句俗話來形容:“不是神經病就是精神病!”
  也正由于如此,在姜小牙的腦海深處一直潛藏著“霏霏江雨六朝如夢”的記憶,那种蒙蒙朧朧的美感,一向能帶起他最丰潤的想像力。
  從小他就喜愛下雨天,但這草木難生的鳥地方,終年也不會有十天滿足他的期望。
  好不容易盼到的。
  總是一陣比鞭抽還要狂猛的豆大雨珠,驀然而來,瞬息即止,姜小牙若是個詩人,恐怕連第一句都還沒吟成,太陽就又狠狠的晒到他屁股上了。
  而他此刻靜靜坐在一旁,望著蕭湘嵐舉手抬足,演練“久旱甘霖人間至樂”,簡直立刻就心領神會、舉一反三,止不住樂得抓耳撓腮。
  心痒難耐。
  “唉呀,師父,你才真是我的好師父:“一邊嚷嚷,一邊縱身跳起,解手尖刀依樣畫葫蘆,居然有板有眼,絲毫不差。蕭湘嵐也不由精神一振,終于体悟到”得天下英才而教之“的興奮。”
  好徒儿!
  你的确是農家子弟,久旱甘霖就是要有這种令農夫喜悅得近乎瘋狂的味道,一點都沒錯!
  “蕭湘嵐的鬼魂几乎部快像活人一般的蒸出騰騰熱气。”
  再看第二招,‘春潮帶雨野渡舟橫’。
  “蕭湘嵐身形微轉,虛擬持劍的右手一陣細細顫動,抖起漫天雨花;姜小牙眼前立刻浮現野草荒岸,雨打渡船的蕭索景象,整副心神不禁徹底溶入了那詩一般的情境之中,劍隨身轉,果然況味十足。蕭湘嵐喜极嬌笑:“再看著,‘仲夏急雨天外飛瀑’、‘空出新雨秋涼天高’、‘連江寒雨冰心玉壺’……”
  姜小牙心中頓時四季運轉,循環不息,春夏秋冬各就各位,剎那間竟泛起自己就是造物主的錯覺。
  蕭湘嵐越教越快,“雨劍三十八招”間不容發,傾泄而出。
  “三十五,‘渭城朝雨西出陽關’;三十六,‘巴山夜雨共剪窗燭’……”
  姜小牙此刻腦中一片渾沌,已無自覺,甚至不須用眼睛去看蕭湘嵐的形体招式,馬上就能接收到她傳遞給自己的訊息。
  “三十七,‘近寒食雨杜鵑啼血’……”
  蕭湘嵐驀然將身飛起,半空中一連打了六個盤旋,洒落六朵銀星也似的雨花。
  “注意了!最后一招,‘楚江微雨故人相送’!”
  即使是鬼,但發自蕭湘嵐指間的凜冽劍气,仍使得洞壁吟嘯不絕,千万只蝙蝠惊駭至极,東撞西闖的亂成一片。
  姜小牙拍手大笑。
  “好個‘故人相送’!送你上西天!”
  話剛講究,只覺一陣虛脫侵入体內,一屁股坐倒在地。
  蕭湘嵐也好不到哪里去,累得三魂六魄險些碎成片片。
  這一對鬼師人徒正自相對微笑、默契于心,卻听另一邊猛地傳來燕云煙的亢奮大叫:“你這死胖子真有一套!身体一動就有風,我‘風劍’今日果然得著傳人了!”
第六感單相思

  姜小牙學習“雨劍三十八招”的進度之快,已可稱得上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但這速度卻還不及另外一种東西在他体內滋生之迅猛。
  那東西便是姜小牙無法遏抑、莫名其妙,對于蕭湘嵐的愛戀之情。
  起初,他還沒覺著不對,只是每天早上醒轉,便一定要看看蕭湘嵐在哪里、正在干些什么;然后,只要蕭湘嵐隨便講句話,他就止不住“咯咯咯”的傻笑;再緊接著降臨的既甜蜜又尷尬的情景,于是無法避免:他的眼睛不論何時都在搜尋蕭湘嵐的目光,一逮住便死不放松,心頭同時泛起被雷打到一般的幸福毀滅之感;蕭湘嵐若偶爾“飄”開片刻,他馬上就覺得人生乏味,不如死了算了。
  雖然很少發生,靈台總有清明的一刻,他也會心想:“搞什么?她是鬼,我是人,還能怎么樣呢?”
  一縷纖細如絲、凄涼絕望的美感固然令他痛不欲生,但這受苦受難的情操,卻使他他覺得自己正身陷人類最偉大的悲劇之中,因而感動万分。
  蕭湘嵐當然慢慢發現了這個青年的荒唐心思。
  她首先使出來的對策是,更加嚴厲的督促他練劍,沒想到姜小牙卻當成是她善意、矜持的回應,喜孜孜的卯足了勁儿學習劍術,只求能得佳人一粲。
  蕭湘嵐改弦更張,有空便向他訴說自己以往的事跡:“我這一生就是愛殺男人,被我殺掉的男人,嗯……我算算看,沒有八百,也有七百九……”
  姜小牙卻一邊笑吟吟的傾听著天底下最悅耳的聲音,一邊心想:“她是在向我忏悔以往的過錯。可見她也希望……”
  一如所有被愛情沖昏了頭的傻瓜,他渴望了解對方的一切,但越了解反而越迷糊。
  “如為什么這么討厭男人呢?男人并不全都是混蛋嘛!”
  尤其有關她和燕云煙的誓不兩立、絕命搏殺,更令他百思莫解。
  “你們一路殺來這鳥不生蛋的地力干什么?難道真有什么寶藏?”
  每當問及此事,蕭湘嵐總是把臉一板,霧也似的飄不見了。
  他起先還怀著旁觀者的心情勸慰對方,但到了后來,自己竟也不知不覺的深深憎恨起燕云煙。
  “若不是他殺了蕭姑……嗯……師父,我們這天造地設的一對,豈非世間良緣美眷么?奶奶的,如果他不是一個鬼,非殺了他不可!”
  轉念又想:“咦,不對啊,師父就等于親娘,我跟她怎能湊成一對呢?唉……只是一個大姑娘家成天這樣郁郁寡歡、怨气沖天,也不怕眼角生魚尾紋?”
  繼而又暗自好笑:“鬼大概是不會生魚尾紋的。”
  鎮日顛三倒四的胡思亂想,居然開始發起傻來,經常喃喃囈語,時而痴笑,時而西施一般的捧著心窩,淚流不止。
  蕭湘嵐見他瘋瘋癲癲,練功的情形日益退步,不禁發急。
  “你到底是怎么啦?”
  姜小牙呆歸呆,隨机應變的本領總還是有的,順口便答:“師父,兵刃不稱手嘛!你教的是劍法,我卻只有這柄小刀,實在牛頭不對馬嘴……”
  一句話使得蕭湘嵐猛然一怔。
  “著啊,怎么早沒想到,你們把我的尸体胡搬亂弄,卻將我的劍搞到哪里去了?”霸王別吹牛,至尊來也!
  活人的特征是:不但記憶极差,而且永遠不會學乖。
  几天前明明就在這里跌了個頭破血流,等傷養好了,立刻就忘記了痛,又蹶著屁股赶來同一個地方摔跤。
  花盛、葉殘費了好几天功夫,才從极度的惊駭中清醒過來,可馬上就嘲笑起自己的行為。
  “花兄,咱們是不是有點杯弓蛇影的嫌疑啊?燕云煙、蕭湘嵐的的确确已經死爛掉了嘛!”
  “葉兄,就算那洞里有鬼,又怎么樣呢?‘風雨雙劍’已死,‘天抓’霍鷹那老小子又早已行蹤成謎,恐怕也已經是鬼了。換句話說,當世英雄,惟使君与盛耳,還有誰能奈何得了咱倆?”
  “對!再進去抓他們!”
  花盛、葉殘正抖撤精神,准備殺入洞內,卻只听一個宏亮的笑聲從背后傳來:“當世英雄就只剩下你們兩個?未免太會吹牛了吧?”
  花盛、葉殘同時暗叫一聲“苦也”,轉頭望去,只見一個虎目熊首、肩闊膀粗,背負一柄飛廉鋸齒大砍刀,頷下畜著三尺美髯的大漢,正站在六丈開外之處。
  花盛嘿嘿笑道:“‘刀至尊’木無名,听說你正在朝中得意,干嘛也來這儿湊熱鬧?”
  名列“三快刀”之一的木無名嘿然一笑。
  “花兄、葉兄,一別數載,念煞小弟!兩位近來無恙?”
  葉殘冷哼:“姓木的,少來這套!誰不曉得你貌似正人,其實一肚子壤水。你想干嘛?”
  木無名虎眼圓睜,忍气不發。
  “我來此自有目的,卻決不會和二位一樣。”
  “是嗎?”
  花盛怀疑的瞅著他。
  “你不來,咱們還不敢确定;如今你一現身,可就證明了燕云煙身上一定藏著什么珍奇物事!”
  葉殘也道:“沒錯!當朝‘三品帶刀護衛’也千里迢迢的赶來這里,必有原因!”
  木無名笑道:“你們太鑽牛角尖了!燕云煙何嘗怀有什么寶物?”
  “空口說白話嘛!你憑什么這么肯定?”
  木無名歎了口气。
  “燕云煙和我同朝為臣,且是我頂頭上司,身居‘二品侍衛總管’,我怎不知他來此何為?可惜他一世英雄,竟然葬身此處,人間從此少一麟鳳矣!”
  言畢,唏噓不已。
  花盛、葉殘卻似吃了秤鈍鐵了心,只就是一万個不相信。
  “燕云煙既是二品大員,怎會輕离京畿?其中定有蹊蹺!”
  木無名可真被這兩只硬嘴的死鴨子糾纏得哭笑不得。
  “兩位兄長武功高強。小弟一向佩服得五体投地,但容小弟說一句不中听的話:二位樣樣都好,卻有某种能力太差!”
  花、葉兩人不由一起瞪眼。
  “什么能力?”
  木無名淡淡一笑。
  “說穿了,其實也就是咱們漢人的最大缺陷完全不具備推理的頭腦!”
  有推沒理。
  有理推不動花盛、葉殘縱橫江湖二十余年,卻從沒听過什么推理、邏輯、歸納、演繹……。
  二人同時心想:“這木無名長得像個人,怎么滿口鬼話?”
  木無名彷佛立刻看穿了他倆的心思,笑道:“兩位請仔細想想,燕云煙、蕭湘嵐二人身上必不可少的東西是什么?”
  花盛脫口便道:“風劍‘墨雷’、雨劍‘皤虹’。”
  “沒錯,墨雷、皤虹這兩柄削鐵如泥的寶劍,就好像是‘風雨雙劍’的第三只手一樣,從未离開過身邊片刻……”
  葉殘皺眉道:“這事儿大家都知道嘛,還有什么好講的?”
  木無名悠悠道:“那你可知,這兩柄劍現在何處?”
  花盛、葉殘不由一楞。
  “對呀?燕云煙、蕭湘嵐兩人的墳中只見尸体,不見寶劍;卻也不在姜小牙、李滾那兩個愉挖墳墓的混蛋身上。那……劍跑到哪里去了呢?”
  木無名笑道:“姜小牙、李滾既然連寶劍都沒拿到,怎會拿到其它的東西?就算如同二位一口咬定的。燕云煙身上真的藏有什么珍稀寶貝,可也不會落到他倆手上吧?”
  花盛腦中一亮。
  “換句話說,有第三者捷足先登,不但取走了兩柄寶劍,也一并取走了藏寶圖?”
  “花兄終于有點開竅了。”
  “但……怎么可能呢?姜小牙、李滾自己親口供稱,墳墓是被他倆挖開的……“
  “還搞不懂?”
  木無名啼笑皆非的搔了搔頭皮。
  “燕云煙、蕭湘嵐那夜拚了個同歸于盡,照理說,當然應該雙雙曝尸荒野才對嘛!總不會臨死之前,燕云煙先把蕭湘嵐鄭重其事的埋起來之后,自己才跑去死掉;然后,蕭湘嵐又從墳堆里爬出來,也把燕云煙仔細妥當的理了,才又鑽回墳堆里去吧?”
  花盛、葉殘茅塞頓開,一拍手掌。
  “是誰第一個挖開墳墓的并不重要,關鍵在于是誰把他倆埋起來的!所有的東西都被那個人拿走了!”
  木無名一邊點頭,一邊抹著額上汗珠。
  “教你們兩個如何推理,可真累呀:“花盛、葉殘相對瞪眼。”
  咱們花了這么多功夫,死盯著那兩個兔患子、死胖子,根本全都白費了嘛!
  “木無名正色道:“我再聲明一遍,第一,燕云煙身上決無寶貝;第二,兩位守著這個洞口,更是笑掉天下人的大牙……”
  花盛、葉殘不禁羞愧得渾身冒汗,一邊恐嚇道:“姓木的,你敢把這事儿講出去,咱倆可跟你沒完!”
  木無名笑了笑。
  “兩位休得煩心。我既苦口婆心的把情況向二位解釋清楚,當然是存著一片善意。否則找何苦來哉?”
  花盛、葉殘兀自不信世間竟有如此好心的人類,卻又听木無名更加体貼的說:“我非但不會出兩位的洋相,而且還有一樁好生意想請兩位去做呢。”
財富定律

  就算你武功蓋世,也還是要用錢。
  有武功并不能保證你會發財,除非你去偷去搶。
  就算你真的去偷去搶,也不能保證你會發財。
  因為天下人有百分之九十九比你更窮,而那百分之一比你有錢的王八蛋,卻都一個個裝得跟乞丐一樣。
要命的生意

  花盛、葉殘趁夜摸向“闖王”中軍營帳的時候,耳邊仍回響著木無名開出來的价錢:“一人十万兩黃金,單買李自成的項上人頭!”
  刀王、刀霸乍聞此言,轉身就走。
  “刺殺‘闖王’李自成?對不起,咱倆還沒活膩。”
  但過沒一柱香,兩人卻又眉開眼笑的跑了回來,只見木無名好整以暇的坐在一塊大石頭上,用他那柄四十八斤重的飛廉鋸齒大砍刀悠哉游哉的磨著指甲,彷佛早就算准了他們一定會像嘴里銜著釣餌的魚,再跑也跑不到哪儿去。
  花盛、葉殘很沒面子的同時心想:“真被他吃定了!”
  臉上卻是一派諂媚:“木兄,當真有十万兩黃金可拿?”
  木無名當即“刷”的一聲,從怀中掏出一紙詔令。
  “崇禎万歲爺的圣諭在此,你們,有疑慮么!”
  “不敢不敢,嘿嘿,不敢!”
  但此刻花盛、葉殘竄高伏低,猶若兩頭黃鼠狠逡巡于“闖王”軍容壯盛、殺气騰騰的千百座營帳中間之時,可不禁冷汗直冒,暗自低罵:“想得太天真了!天底下哪有這么好做的生意!搞個不好,連老命都沒了!”
  正想打退堂鼓,好死不死恰巧摸到中軍帳前,窺眼向內一望,只見那貌若豺狼、眼如鷹隼,左手翻江右手倒海、攪得大明江山朝不保夕的流寇大統領,正高坐帳內,猛灌白酒。
  花盛、葉殘喜上心頭。
  “瞎貓碰到死耗子,這可怪不得咱倆心狠手辣了!”
  一個抽出雁翎刀、一個拔出三尖兩刃刀,齊喝一聲:“李自成,納命來!”
  雙騎并出,沖入大帳,雙刃齊向“闖王”頭頂劈落。
  蠢聞一聲嬌喝:“何方野賊,膽敢來此行刺!”
  花盛、葉殘陡覺四目一花,百來根無人控制的繩索,竟如活生生的毒蛇一般從地下仰起,昂首吐信,直朝兩人襲卷而來。
  “什么鬼東西?”
  花盛、葉殘刀出如風,只一招便將繩索盡皆斬斷。
  哪知這些繩子不斷還好,斷了反而更糟糕,原本只有一百條的繩子,剎那間變成了兩百條,依舊來勢不歇,兜頭蓋臉的纏向二人身軀。
  “誰會有這等怪本領?”
  花盛、葉殘惊駭莫名之余,同時憶起一個人來。
  “莫非竟是‘白蓮教’一百零八壇的總壇主紅娘子?”
人和繩子打架

  花盛、葉殘做夢地想不到,自己居然會被一堆繩子打得手忙腳亂。
  “真是荒唐极了!”
  兩人心中暗罵,手中刀狂揮猛砍,將繩索剁得滿天飛,但每一小截斷繩卻仍像活的一般,“咻”地一聲又卷了回來,直朝兩人身上亂啃。
  “闖王”李自成依然端坐案后,陰綠色的眼眸中閃出豺狼似的光芒,一面灌酒,一面拍手大笑。
  “這把戲忒煞好看!再跳再跳!那個有胡子的,小心你左邊,十几條繩子攻過來了!”
  花、葉二人只气了個心頭火熾,鼻里煙生,厲吼道:“什么人在那里搗鬼,還不快滾出來?”
  只覺大帳中燈火一暗,一條若實若虛的人影從帳外飄入,花、葉兩把刀毫不客气,當即揮斬過去,卻砍了個空。
  再定睛看時,一名渾身紅衣的美艷女子已蕩秋千儿似的挂在帳頂,笑吟吟的說:“喲!這么凶?連几根繩子都打不過,還什么啊?”
  花盛心下尋思:“果然是‘白蓮教’的女魔頭‘紅娘子’!再不跑,老命難保!”
  一面朝葉殘遞了個眼色,兩人同時虛晃一招,猛然退向帳邊,刀鋒反轉划開帳幕。
  李自成大叫:“喂喂喂,老小子,不玩了啊!太掃興了吧?”
  紅娘子調皮的眨了眨一雙烏溜溜的眼珠,笑道:“來時容易去時難,當咱們這儿是做耍子的地方?”
  雙手連指,千万根長繩、短繩、爛繩頭、碎繩屑…  …
  齊向兩人身上招呼。
  花盛、葉殘拚死命把兵刃輪舞得跟風車相似,護住全身。
  “紅娘子,你好端端的教主不當,奈何替這反賊出力?”
  紅娘子哼道:“‘大明’气數已盡,上有昏君,千有貪官,不出五年必然土崩瓦解。你倆不識天意人心,可不跟兩條狗一樣?”
  葉殘暗忖:“什么天意人心?你老子只認得十万兩黃金。”
  兩人一邊亂斬繩索,一邊退出帳外。
  卻听一人在背后道:“你們想跑到哪里去?”
  花盛、葉殘扭頭一看,只見十丈外的星空之下站著一個白衣白巾,丰神俊朗的中年男子,雙手背在身后,神情悠閒至极。
  葉殘大吼:“你又是什么玩意?”
  那人淡淡一笑。
  “江湖人稱‘中州大俠’李岩的就是區區在下。”
  語聲甫落,轉過雙臂,左手持弓,右手搭箭,弓弦疾響有如連珠,一連五箭又狠又准的逕奔二人而來。
  “又是個不好惹的角色!”
  花盛、葉殘不敢戀戰。
  縱身朝營盤外掠去。
  李岩喝道:“想走?留下點東西!”
  起手一箭,迅若流星穿雨,緊貼葉殘頭頂而過,恰將頭巾射落在地。
  “這回對你們客气,下次再來,休怪我這一箭偏低兩寸!”
  花、葉二人沒命逃出數十里方才停步。
  花盛叨叨怒罵:“這些天碰上的怪事怎么這么多?”
  忽覺頸子上一痛,伸手摸時,卻是一小截蠅頭兀自賴在那儿胡搞,气得花盛把它丟在地下亂踩。
  “什么年頭這是?人被繩子欺負!”
  惊世女俠“紅娘子”花盛、葉殘回到官軍營寨,把經過情形向“刀至尊”木無名備捆述說了一遍。
  木無名皺眉道:“小弟已多年未在江湖中走動,那‘紅娘子’卻是何人?”
  花盛歎道:“說起這娘儿們,來頭可大了,‘白蓮教’遍布大江南北的一百零八壇,公推她為總壇主,一身邪法妖術端的是惊神動鬼,難以招架。”
  “‘白蓮教’有何懼哉?”
  木無名冷笑一聲。
  “那‘中州大俠’李岩又是什么來歷?”
  葉殘道:“李岩之父名叫李精白,于前朝天啟万歲爺時,任職兵部尚書……”
  木無名點頭道:“我听過此人。這李精白乃閹宦魏忠賢党羽,當朝士大夫鄙夷他為人,多不与他交往;魏逆伏誅后,他在朝中自也混不下去,只得告老還鄉,郁郁而終。”
  葉殘續道:“但他這儿子卻非同小可,慷慨任俠,急公好義,兩河一帶的百姓叫得口順,都喚他做‘中川大俠’。”
  想起剛才險險從頭皮上擦過去的那一箭,胸口余悸猶存。
  “他文武雙全,尤其使得一手好箭法,直追當年‘龍城飛將’李廣。”
  木無名怪道:“既然如此英雄,為何竟在李自成帳下效力?”
  花盛笑道:“這又跟‘紅娘子’有關了。”
  “此話怎講?”
  “五年前,河南發生大饑荒,遍地尸骨,民不聊生,李岩當即散盡家財,賑災濟民,甚且挺身而出,懇求地方官吏寬免稅賦,并編了首歌謠,請求當地的有錢人放糧救災,‘草根木葉權充腹,儿女呱呱相向哭……官府征糧如虎差,豪家索价如狼豺……骷髏遍地積如山,業重難過饑餓關,能不教人數行淚,淚洒還成點血斑,奉勸富家同賑濟。太倉一粒恩無既’……”
  木無名訕笑道:“不想花兄還會背詩?”
  花盛瞪他一眼,又道:“饑民們或許是受到了他的影響,糾五合十嘩噪于富室之門,要求他們以李大俠為例,發糧救濟。”
  花盛說到此處,忽然乾咳一聲。
  “說句老實話,我地出身庶民之家,倒是滿佩服李岩為人……”
  木無名面露不屑。
  “嘩眾取寵之輩耳,何足道哉?一味騙取饑民亂民的信任,做為自己的本錢,‘大明’江山就坏在這种人手里!”
  花盛暗忖:“朝廷若行仁義,何來饑民亂民?”
  想起适才紅娘子“大明气數已盡”的話語,頓時心有戚戚。
  “唉,好個上有昏君,下有貪官!像木無名這等腦滿腸肥、不知民間疾苦的王八蛋,才是亡國滅种之徒!”
  花盛心中不以為然,面上卻是不動,續道:“李岩的作為,自然頗令富家巨室、貪官豪紳惶恐疑懼,無時不想陷害于他。恰巧那年‘紅娘子’聚眾起義,聞得李岩大名,親自登門求教,一見李岩英挺俊秀、豪气千云的模樣,一顆少女的心當即被他緊緊俘虜,哪管三七二十一,從袖中叫出繩索,就把他扛回賊寨去了……”
  木無名冷笑道:“原來是個淫婦賤婢:”“你才賤哩!
  “花盛心底暗罵,口中不停:“紅娘子想逼他成親,李岩卻抵死不從。死按著男人的那話儿不肯放松,一夜攪到天明,搞得紅娘子也沒了法儿,只得將他放了。不料李岩回到家里,那些貪官劣紳竟乘机誣賴他暗通賊党,把他捕入獄中,擇期斬首。紅娘子聞訊,立刻率領千名‘白蓮教’徒赶來,每人手中一根繩索,團團圍住縣衙。那姓宋的縣官兀自不知好歹,喝命兵役沖殺,卻听紅娘子一聲令下,千條繩索飛出,穿城繞脊,圍柱兜梁,只一扯,剎那間便將整座縣城夷為平地!事后費了一年功夫,才把那宋姓縣官的尸体掘出,可已扁得像塊大燒餅!”
  木無名道:“李岩卻沒被壓扁?”
  花盛笑答:“就是要救他,怎會把他壓扁?紅娘子第二度把他扛回寨里,這次可擺出一副淑女樣相,紅著臉、咬著嘴唇,端坐不動。李岩思前想后。感激、佩服兼而有之,對方且又是個嬌艷絕倫、身段惹火的大美人儿。他終于歎了口气,站起身來……”
  木無名听得口乾舌燥,不禁色急吼吼的追問:“他想干嘛?”
  “木兄怎地不解風情?”
  花盛譏剌一笑。
  “除了把褲帶”咻“地一聲解開之外,還能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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