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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計引梟雄


  烈日當空,炎熱如火,面對著澄清碧蕩的滔滔江水,仍然無法使人消除心頭的熾熱感覺。
  漁船、畫航云集江岸,當此日正當中的時分,不要說無人有興去游百花洲,即使是演船,此刻也大都不肯出去撈扑。
  就在此日正中天的時分,冒著烈日,燕寄云与白燕玲到達了百花洲對面的江岸,畫航云集的碼頭。
  望著長長的一排數以百計的游船,由燕玲側臉望著燕寄云道:“燕哥哥,要過江,咱們選那一條?”
  燕寄云道:“走走看,那條有人,咱們就選那一條。”話落拾階向江邊走去,白燕玲緊跟在他身后。
  連走過十几條船,都沒有發現有人在船上,白燕玲忍不住道:“怎么都沒有人呢?”
  燕寄云還沒有開口,突听身沒七八尺外響起一個粗嘎的聲音道:“兩位要過江啊?”
  猛然止步轉過身來,白燕玲喜形於色的道:“你是船主啊?”
  說話間,已看清了來人,此人濃眉環眼,扎筋粟肉,滿身流露出一种粗贖、悍野之气。
  那人望了白燕玲一眼,道:“俺雖然不是船主,但卻可以給二位找個船主,二位可是真的要渡江嗎?”
  慢慢的轉過身來,燕寄云淡然一笑,道:“朋友,大熱天可能生意清淡了些吧?”
  風馬牛不相關的一句話,那環眼漢子一怔,老半天才道:“是是,生意是不怎么好。”
  輕輕的嗯了一聲,燕寄云道:“這就難怪兄台跟了咱們這許久了,不是嗎?生意清淡,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對吧?”
  惊訝的望著燕寄云那張平靜得出奇的俊臉,環眼漢子道:“你怎么知道俺一直跟著你?”
  淡淡的,燕寄云道:“朋友,此地我雖然是初來乍到,但走過的地方我還能記得,我走了好几個圈子,朋友,你也跟著走了好几圈,朋友,我猜你一定不會神卜之術,因此,你不可能知道咱們要不要坐船。”
  環眼漢子道:“我听不明白你的話。”
  俊臉一沉,燕寄云道:“那我就明白的說了,朋友,你不是那种在船上討生活的人。”
  環眼漢子上下打量了燕寄云一眼,迷惑的道:“你怎么會知道?”
  指指那雙星目,燕寄云道:“憑這個朋友,咱們是同一种人,因此,你瞞不了我,我也瞞不了你。”
  環眼漢子緩步走到燕寄云面前,咧嘴一笑,道:“年輕的,他們說你是燕寄云。”
  沒有直接回答,燕寄云道。“朋友,你說呢?”
  環眼漢子道:“我說可能是,因為,他們說我瞞不過你,我果然沒瞞過去。”
  冷漠的,燕寄云道:“朋友,那你有什么打算?”
  環眼漢子笑道:“帶你去見他們。”
  白燕玲插嘴冷笑道:“你自信帶得走我們?”
  環眼漢子一怔道:“你們好好的兩個人,自己能走,既不用我背也不用我抱,我怎么就帶不走你們?”
  粉臉一紅,白燕玲欺上一步,揮手一掌向環眼漢子面頰摑去。
  伸手一把抓住白燕玲的玉腕,燕寄云平靜的道:“燕玲,慢動手。”
  環眼漢子呆了一呆,道:“這是怎么說的,姑娘,怎么好端端的,動手就要打人呢?”白燕玲怒气未消,冷聲道:“打你還是客气哪!”
  環眼漢子聞言更楞住了,大眼睛在二人臉上搜尋了好一陣子,才不得要領似的道:“這就奇了,打人還是客气,你們二位這是從那里學來的特殊禮儀呢?俺怎么從來沒听說過有這种禮數,這可真是,別是一鄉風。”
  看看環眼漢子滿面正經的神色,白燕玲也明白過來了,望望燕寄云,道:“燕哥哥,他是個渾人,咱們別理他了。”
  燕寄云一笑,道:“朋友,我看你最好是叫你們的人出來吧。”
  環眼漢子焦灼的道:“那怎么行呢?我說過我要把你們帶去的。”
  嘟著小嘴,白燕玲道:“我們就是不去。”
  好像真急了,環眼漢子道:“非去不行。”
  燕寄云淡淡的道:“朋友,你何不告訴我們,他們是誰?”
  環眼漢子才待開口,突所江岸石階上傳來憂清脆惊喜的嬌聲,道:“玲姐姐与大哥哥,你們什么時候來的”話音一落,一個嬌小的人影已扑落在白燕玲身邊,親切興奮的拉著白燕玲的玉手叫道:“玲姐姐,我們都好想你哪!”
  彎著身子,白燕玲撫摸著那張紅紅的苹巢般的小臉蛋,道:“小菱儿,真的想我嗎?”
  眨眨圓圓的大眼睛,小菱儿道:“當真想的羅,云姐姐還時時都在念道著你呢,她說你一定与大哥哥在一起。”
  芳心中突然掠過一絲异樣的感覺,白燕玲輕聲道:“云姐姐她們也來了?”話落不由自主的向江岸遠方的石階上望去。
  綠竹神帶頭,花狐及她四個隨身的侍衛走在柜面,五個人,此時已走下最徙一級石階,正朝燕寄云這邊走過來。
  站直了身子,白燕玲拉著菱儿向眾人迎了上去,一面親切的叫道:“云姐姐,你們還沒進百花洲?”
  花狐嬌柔的笑道:“正要去哪,可巧在鎮上看到了你与燕大俠、石大哥說他能騙過你們,所以就一路跟下來了。”
  白燕玲笑道:“虧你還有這份心思哪!”
  綠竹神意味深長的掃了燕寄云一眼,道:“本來那楞小子也想不到要來騙你們的,是云丫頭說燕娃儿智計、武功均超人一等,才引起了我那寶貝徒儿不服气的。”
  花狐粉臉突然一紅,忙道:“前輩,放著正事不談,盡說這些干什么嘛,此地對方可能有眼線,咱們最好還是到船上去談吧!”
  白燕玲此時已有几分明白花狐的心思了,雖然心中覺得不安,但卻也不忍心使花狐過份難堪,聞言忙附合著道:“對,咱們還是到船上談吧,那條船是你們的呢?”
  指指斜刺里十几丈外一條漆有白梅花的巨航,花狐道:“那艘便是。”話落帶頭向船上走去。
  船艙十分寬敞.眾人各自尋自己的坐處坐下,船上夫役獻上香茗之后,花狐道:“听說三寸神面前輩已於三日前過江到百花洲去了,我們腳程慢些,所以今天早上才赶到。”
  白燕玲一怔,道:“今晨赶到,為什么到此時還沒有過江呢?”
  花狐鄭重的道:“据說太湖坐地君王已率太湖那邊的一幫子強手到鎮外的云通寺了,据說今夜要渡江夜襲,我們去偵察一陣子,所以遲遲未能過江。”
  白燕玲道:“可曾查出什么蛛絲馬跡來。”
  花狐點點頭道:“确有此事。”
  白燕玲芳心一動,道:“你們看到坐地君王的人了?”
  花狐搖搖頭道:“沒看到過,我們云通寺遇上工二正之一的湖海孤受單云超,他說他确實看到坐地君王率領一些人在云通寺停過一段時候。”
  俊臉突然一變,燕寄云道:“云姑娘是說‘湖海孤叟’單云超此時仍坐在云通寺內?”
  燕寄云的話雖然說得十分平靜,但卻流露出一股無法掩造的殺机、寒气。
  花狐粉臉一變,道:“燕少俠問他的住處做什么?”
  緣竹神沉重的道:“娃儿,你好像已經知道了什么了。”
  望著綠竹神,燕寄云道:“你不知道。”
  綠竹神凝重的道:“過去,老夫只是怀疑,就是現在,老夫也只是怀疑而已,我不敢說确知如此,因為老夫沒有任何證据,娃儿,你有?”
  搖搖頭,燕寄云道:“我也沒有,但我卻要去會他,我相信他會說出來。”
  搖搖頭,綠竹神道:“不可能,娃儿,二正二邪,被視為當今的武林泰斗,為名為利,他們都不可能自認是罪魁禍首,娃儿,你無法逼他們任一個承認。”
  燕寄云森冷的一笑道:“我不需要他們承認,只要的是他們的項上人頭,承認与否,不干大局。”
  鄭重的搖搖頭,綠竹神道:“娃儿,万一你誤中了別人的圈套,殺錯了人呢?”
  燕寄云一窒,道:“我自信決錯不了。”
  綠竹神堅決的道:“老夫是說万一。”
  燕寄云呆了一呆,不錯,万一殺錯了,事情可就真的麻煩了。
  深吸一口冷气,壓制住內心波動的思緒,燕寄云道:“我們只怕永遠也找不到他們的證据。”
  燕寄云的話一落,眾人全都陷人沉默中了;顯然,誰也無法想出妥善之策來。
  突然,花狐開口道:“我倒有個想法,只是,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綠竹神精神一振道:“云丫頭,你有花狐之稱,鬼門道一定不少,決說出來听听。”
  粉臉微微一紅,美目掃了燕寄云一眼,道:“此舉只怕還得燕少俠親身前去冒個險。”
  燕寄云鄭重的道:“姑娘清說,燕寄云不怕什么危險。”
  花狐點頭道:“我以為最值得奇怪的是,湖海孤叟單云超為什么會恰在此百花洲多事之際在此出現,由這一點推想,只有兩個可能,其一是真的巧合,其二,是他專程來此等什么人似的。”
  綠竹神一怔,道:“等人?等誰呢?”
  花狐道:“等一個他真正的敵人,決不會等朋友,因為,他要找朋友的話,用不著在云通寺等,而且,朋友大都是事先約好的,他更不可能寄身在那里等。”
  一拍桌子,綠竹神道:“鬼丫頭,有你的,說下去。”
  花狐繼續道:“由以上情形推測,他等的人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會來,因此,他才有長期寄身在云通寺的打算。”
  看了燕寄云一眼,綠竹神道:“你的意思是說他在等燕娃儿?”
  看了燕寄云一眼,花狐道:“燕少俠服丹因禍得福之事,早已傳遍武林,因此,主腦人物不得不設法先把燕少俠除去。”
  綠竹神道:“有理,咱們這些人中,的确沒有一個堪与那老頭子相比,看來要等的話,也只有等燕娃儿了。”
  燕寄云聰敏過人,聞言心中已有所領悟,望了花狐一眼道:“云姑娘的意思是讓在下裝作無意之間遇上他,与他見一面,引他自動出來?”
  花狐道:“事實上,燕少使不用單獨去找他,我相信鎮上他已放了不少眼線,燕少俠在此,只怕他早已知道了。”
  燕寄云有點不明白的道:“云姑娘的意思是…”
  花狐道:“燕少俠与白姐姐假裝要去攻太湖坐地君王的老巢,你們一走,他一定會追過去。”
  白燕玲道:“万一他去了百花洲那由誰對付呢?”
  花狐道:“他相信只要一個坐地君王与他那些強力手下,就足夠百花洲頭痛的了,他決不可能在眾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他追你們,也一定得追到人煙稀少之處,才能下手。”
  燕寄云若有所悟的點頭道:“姑娘言之有理,就這么決定吧!”
  順江而下,此時太陽雖然已接近山頭,炎熱之感則依舊不變,白燕玲向四周空曠的江岸平野掃了一眼,轉向燕寄云道:“云哥哥,你看云姐姐的推測會不會有誤,我們离開船已有五十多里地了,怎么連個人影也沒看見半個呢?”
  突笑,燕寄云道:“現在天還沒暗,而且,距离也不算大遠,我想就算湖海孤叟真跟下來,只怕也還不到他出來找咱們的時候呢?”
  話落一頓,道:“燕玲,你累了吧!”
  白燕玲轉臉反問道:“你呢?”
  由這句話,燕寄云知道她是真有點累了,向前面五十多丈外的一棵太陽樹一指,道:“等到了那棵樹下以后,咱們歇一會再走。”
  楊樹很粗大,足有二人合圍大的大樹干,枝葉濃密,此時雖然已無太陽,人到樹下,仍有一种清涼感。
  在樹下找了塊石頭,白燕玲坐了下來,然后拍拍身邊道:“云哥哥,你坐這里。”
  在白燕玲身邊坐了下來,燕寄云道:“燕玲,你餓不餓?”
  白燕玲搖搖頭,甜甜的道:“餓倒是不餓,不過,有點口渴。”
  向四周望了一眼,燕寄云道:“這里四周全無人家,要找水喝可真不容易,這可怎么辦?”
  白燕玲笑笑道:“不要緊,渴得并不厲害。”
  燕寄云道:“不可能吧!”
  白燕玲幽幽的道:“看到了你也不會說。”
  這時,正有一條巨舶,白蓬吃滿了風,順江急馳而下,距二人停身的大楊樹,至多只有四五百丈。
  燕寄云与白燕玲根本就不注意江面上,因此,誰也沒有發現。
  伸手從地面上拾起一片枯同的楊樹葉,燕寄云答非所問的道:“我們該走了吧?”粉臉變得冷冷的,白燕玲道:“你還沒有回答我方才的問題。”
  根本就沒把自燕玲那一問當成已個問題,燕寄云一怔道:“什么問題?”
  粉臉上怒火突然一閃,白燕玲道:“你什么時候這般健忘了。”
  听出語气非常不對,燕寄云突然轉向白燕玲,迷惑的問:“休息一下,咱們就動身,我想再走不了多遠,會找到鎮集或村庄的。”
  白燕玲道:“我真的渴得并不厲害。”話落突然岔開話題,道:“你看那位云姐姐的人怎么樣?”
  弄不明白她的心思,燕寄云脫口道:“人很聰明,江湖經驗也很丰富。”
  白燕玲突覺芳心一酸,道:“云哥哥,你很少贊美別人,云姐姐在你心中的印象一定根深,是嗎?”
  燕寄云警覺到事情有些不對了,忙道:“大家都是同路人,這与印象的深淺并沒有什么關連啊!”
  白燕玲道:“我發現,自我們与他們見面之后,云姐姐一直都很注意你。”
  燕寄云一怔,道:“我怎么沒看到?”
  “燕玲,你怎么啦?”
  猛然站起嬌軀,白燕玲冷冷聲道:“我很好。”
  跟著站了起來,燕寄云伸手去扣白燕玲的手,卻被她用力的掙開了。
  迷茫的望著白燕玲,燕寄云道:“玲妹妹,我說錯什么了?”
  總覺得燕寄云是有意在隱瞞她,白燕玲冷冷冰冰的道:“你什么都沒有說錯,錯的是我。”
  燕寄云困惑的道:“燕玲,你今天是怎么啦?有話直說,何必繞圈子嘛,我隱瞞了你什么了呢?”
  猛然轉過身去,白燕玲道:“我們原本就不該在一起。”
  話落突然蹤身向前飛躍出去。起落間,就飛更出二十几丈。
  身子一動,燕寄云想追過去向她解說解說,但就在他身子欲動未動的一瞬間,人突然停了下來。目光凝向前面百丈左右處的江岸。
  白袍、雪發、霜眉、銀髯,這個八十以上的老者,除了那雙黑而閃射著精光的雙眸之外,全身几乎沒有一點雜色,甚至,連那張多皺的臉也是白的。
  此人出現得太過于突然,突然得就像是從地下冒出來似的,燕寄云知道他決不是從地下冒出來的,雖然,他身后江面上的巨船离岸足有四五十丈,燕寄云仍然相信他就是從那艘現時仍在繼續向前航行的船上下來的。
  白衣老者向燕寄云這邊望了一眼,然后大步朝他走了過來。
  有個預感,燕寄云在他原先坐的石頭上坐了下來。
  白燕玲一口气向前跑出了五十多丈,她原以為燕寄云會來把她追回去,卻沒想到他竟然沒來了。
  睹气又向前奔出了五十几丈,白燕玲的怒火漸漸消失了,慢慢的停了下來。”
  她想轉過身子看看,但她又怕与燕寄云的目光相對。
  遲疑著,恐懼著也惊惶著。
  心中的依戀,使她終將轉過了身子,意外的,她發現燕寄云仍坐在那里。
  有种被羞辱了的感覺,白燕玲一轉身,就在這一轉之際。她瞥見了那個緩慢的向燕寄云走去的白衣老人。
  很自然的,她又轉過身來,她看得更清楚了,而她,也產生了与燕寄云同樣的想法。
  好像有一根無形的細絲牽連著她的心靈,忘了自尊,也忘了气惱,飛身再度飛馳向燕寄云。
  白衣老人仍是那么不急不徐的慢慢的走著。因此,當白燕玲回到燕寄云身邊時,白衣老人距他們仍有五十多丈。
  一句話也沒說,白燕玲在燕寄云身邊的另一半石頭上坐了下來。
  深沉而遙遠的聲音,來自燕寄云口中,道:“我以為你不會回來的,以你的個性,你不應該如此才是。”
  幽怨的,白燕玲道:“你不希望我回來。”
  仍然是那么深沉的,燕寄云道:“也可以那么說。”
  白燕玲道:“為什么?不要我了?”
  目光仍然望著江邊,燕寄云,道:“我突然覺得我不該与你一起來,你也不适合於跟在我身邊,我不是一個你理想中的侶伴。
  美目中浮上了兩顆清淚。白燕玲咽聲道:“你還有什么更能令我難堪的話,何不都說出來。每次面臨強敵時;你總是這折磨我,云哥哥,那不是愛,決不是愛。”
  心中有一种被某种東西緊縛了似的沉郁与痛苦;燕寄云道:“我并沒有說那是愛。”
  白燕玲道:“我知道你沒有那么說,但你卻那么做。”
  緩慢的。燕寄云道:“你太聰明了。”
  白燕玲低聲道:“假使我真的很笨的話。我早就被你赶走了,但我也決不是太聰明,否則,我不會做那种令自己尷尬的傻事,云哥哥,別再折么我了。”
  沉重的歎了口气,燕寄云惆悵的道:“燕玲,你還是那么遷就我,為什么?為什么?你不是那种人,你為了什么?每當我心中無事的時候,我總想著你,也總怕失去你,但是,一當險惡臨頭時,我卻總希望你离我而去,也許,我大自私。”
  白燕玲把嬌軀靠在燕寄云身上,輕聲道:“是的,你太自私,你從來沒想到有時候活著比死了更痛苦,而你卻一直要逼我走那條路。”
  燕寄云沉歎一聲道:“但你卻從來肯走。”
  白燕玲道:“不是我不肯走,而是我沒有勇气走。”
  一雙白色的麻鞋出現在燕寄云面前三尺左右處的熱石子地上。。
  不用抬頭,燕寄云知道他等的人到了。
  “這里很涼快",聲音祥和而善良。
  淡淡的,燕寄云道:“是的,這里很涼快。”
  “小哥,你在等人?”
  淡漠的,燕寄云道:“朋友,你在找人?”
  “很少人收我朋友,小哥,論年齡,你我稱朋友有點不太适合吧?”
  冷淡的笑了笑,燕寄云道:“朋友比較沒有卑之分,長幼之序。稱呼起來,比較方便。”
  “小哥,你話中好像有某种含意?”
  仍然沒有抬頭,燕寄云道:“在這四無人煙的江邊曠野之地,你我相逢,你會說是巧合嗎?’”“那會很牽強。”
  笑笑,燕寄云道:“事實上根本連牽強都說不上,朋友,你沒說錯,我在等人。”
  “我也的确是在找人。”
  慢慢的抬起頭來,冰冷的目光凝注在那張白得出奇的老臉上。燕寄云道:“朋友,我等到我要等的人了。
  白衣老者也道:“老夫?”
  點點頭,燕寄云道:“單朋友,是你。”
  老臉上掠過一絲輕微的惊容,白衣老者道:“燕寄,這是你的安排之一?”
  冷冷的點點頭,燕穿云道:“單朋友,我相信你早已想到這是一項有意的安排了,你所以追下來,是因為你相信你自己。”
  白衣老者點點頭道:“燕穿云,你小小年紀,出辭卻字字珠現。的确令人惊异,不錯,老夫正是單云超,而老夫也的确相信自己。”
  站了起來,燕寄云道:“事實上,就算你不相信你自己,你也非得走這步棋不可,因為,沒有時間令人遲疑了。”
  湖海孤叟單云起冷然一笑道:“燕寄云你好像充滿了雄心与煞气,因此,你令人覺得是個禍源而不得不予以清除。”
  燕寄云冷笑道:“假使你清除不了呢?”
  湖海孤叟單云超道“那將橫禍上身。”話落安祥的一笑,道:“不過,老夫方才說過,老夫有信心。”
  冷冷的;燕寄云道:“燕某過去所對付的任何一個人,在事情未發生之前,他們都說有信心呢。”
  湖海孤叟單云超大笑道:“哈哈……燕寄云,如果你把老夫也看成了他們,那你可就完全錯了。”
  冰冷的,燕寄云道:“因為你是他們的首腦。”
  湖海孤叟單云超道:“你都知道了。”
  冷然王笑,燕寄云道:“假使你不否認的話,燕某相信該說都知道了。”
  精光閃射的眸子掠過一抹肅煞的光芒,湖海孤叟單云超冷笑道:“老夫以為沒有否認的必要了。”
  冷冷的,燕寄云道:“說這句話之前,單朋友,你實在應該多加考慮才是,單憑信心解決不了問題。”
  大笑了一聲,單云超過:“燕寄云,你的話說得非常切合實際,單憑信心是解決不了問題,不過,你說什么才能呢?”
  冷笑一聲,燕寄云道:“單朋友,你不知道?”
  湖海孤叟道:“我知這有個解決之法,只見,不敢确定是否与你的相同。”
  燕寄云道:“燕某在听著。”
  湖海孤叟道:“我們是敵對的吧?”
  燕寄云道:“完全正确。”
  湖海孤叟道:“只要除掉對方,敵對之勢,就可以解決”冷冷的笑笑,燕寄云道:“燕某也正有這個想法,單朋友,咱們還要再等嗎?”
  向后退了兩大步,湖海孤叟道:“不用了。”
  湖海孤叟單云超向后一退,白燕玲芳心立時一緊,人也不由自主的跟著站了起來。
  由於武林中的傳言,再加上燕寄云出道以來,所向未逢敵手的事實,湖海孤叟單云超對燕寄云,心中立時就覺得不安起來,只是,以他的身份,卻又不好直接反對。”
  故示大方的笑了笑,湖海孤臾單云超道:“白姑娘也要加上一份?”
  血影玉燕白燕玲冰冷的道:“你反對?”
  湖海孤叟單云超笑道:“你看老夫會反對嗎?”
  血影玉燕白燕玲冷然一笑道:“就算你存心要反對,你相信會有效嗎?單云超,現在可不是你用身份壓人的場合啊!”
  如同被人污辱了似的老臉突然一沉,單云超冷冷的道:“姑娘,禍從口出,你有一張會為你招禍的利嘴,你得小心些才好。”
  冷冷的哼了一聲,血影玉燕白燕玲道:“單云超,你仍沒忘記你在武林中的身份与地位,姑娘我說過,現在不是你擺架子,賣弄身份的場合,類似教訓人的話,姓單的,你少說兩句吧!”
  的确忘不了自己的身份,湖海孤叟單云超自成名以來,今天是第一次被一個年輕少女如此溪落、搶白;气极狂笑一聲道:“好個無知丫頭,老夫給你三分顏色,你几乎連自己姓什么都忘記了,哈哈……”
  直等到湖海孤叟單云超笑完,燕寄云才搶先冷冷的道:“單朋友,斗口、賣狂,你解決不了面臨的危机,燕某勸你面臨事實。”
  老臉一寒,湖海孤叟單云超收起偽裝出來的和善面孔,獰聲道:“燕寄云,老夫要鄭重的警告你,別叫朋友。”
  嘲弄似的冷笑了一聲,燕寄云道:“那么我該叫你什么?”
  美眸一轉,白燕玲巧笑一聲道:“云哥哥,人家是上了年紀的人了,叫什么你都不知道么?”
  燕寄云知道白燕玲又在出鬼主意,但卻想不通這句話會變成什么樣不中听的辭句。
  湖海孤叟單云超也同樣的想不出來,白燕玲這句話會演變成什么不好听的字句。
  轉臉望著白燕玲,燕寄云迷茫的道:“你說該稱呼什么呢?”
  一本正經的仰著粉臉,白燕玲脆聲道:“老而不死……怎么樣?”
  燕寄云道:“是謂賊。”
  拍著玉手,白燕玲道:“對啊!叫賊啊!”
  一張老臉几乎都气白了,湖海孤叟單云超大吼一聲,揮臂一掌,對准白燕玲拍了出去。
  掌出厲如雷,挾著一股令人窒息的奇大壓力,平岳倒海般的向白燕玲壓去。
  俊臉突然一變,單由湖海孤叟這一掌,燕寄云就知道遇上了生平最強的勁敵。
  沒有時間多做考慮,跨步橫身,對准孤叟單云超拍出的一掌,燕寄云一掌迎了上去。
  轟然一聲震天的大響聲中,立時卷起滿天沙,對面不見人影。
  湖海孤叟單云超右臂一麻,心頭不由暗自一震,忖道:“此人年紀輕輕,內功竟然如此駭人,假以時日,整個武林,必將被其獨霸,此人不除,江湖將無我容身之地。”
  燕寄云也覺惊异,但心中卻無惊懼的想法,也許,由對掌,他也知道怎么對會這位居二正二邪之中的人物了。
  沙很快的落盡,雙方又可以清晰彼此了。
  目光首先大燕寄云面前掃視了一陣,湖海孤叟心頭實覺一沉。
  沒有一個腳印在燕寄云面前,這不但出乎湖海孤叟意料之外,甚至他都無法相信。
  冷冷的笑笑,燕寄云道:“單朋友,咱們終于開始了。”
  燕寄云的話說得輕松,鎮定,冷森而帶有煞气,但卻沒有一點惊异,戒懼意味。
  燕寄云的輕松,加深了湖海孤叟單云超心中那种莫可名狀的孤獨落單之感,他直覺得面前這一男一女對他的威脅,直似千軍万馬。
  重重的冷哼了一聲,湖海孤叟單云超過:“燕寄云,你占不到便宜。”
  望著湖海孤叟單云超燕寄云道:“朋友,你仍有那般自信?”
  猙獰的,湖海孤叟單云超道:“當然有。”
  白燕玲接口道:“云哥哥,人要臉,樹要皮,你叫人家怎么回口呢?別忘了,人家是當今武林中有頭有臉,獨霸一方的大人物啊!”
  血影玉燕的每一句話都如奏訪般的刺進湖海孤叟的心房中,他直恨不得能活剝生吞了她,但是,他卻必須考慮后果。
  他,仍然覺得自己太孤單。
  這种感覺只能存在心里,不能有絲毫流露出來,因此,他必須回話。
  冷森森的,湖海孤叟道:“丫頭,你只靠那張利嘴行事嗎?”
  血影玉燕白燕玲輕松的笑道:“怎么?老前輩,你不服嗎?”
  湖海孤叟冷喝道:“服你?”
  鄭重其事的,血影玉燕白燕玲道:“服了姑奶奶我,別的好處先不提,最起碼,你那顆賊頭可以多在身上長些時日,有什么不好呢9”气得哭笑不得,湖海孤叟厲聲道:“你,你給我站出來。”
  偏偏腦袋,白燕玲巧笑道:“你要跟我單打獨斗?”
  湖海孤叟确有此心,抓住年輕人好胜的心理,他冷笑道:“你那點技藝,配嗎?”
  美目一轉,血影王燕白燕玲笑道:“老前輩,你以為我一定會很生气是嗎?其實啊,你錯了,你活了這么一大把年紀了,可以說吃的鹽比我吃的米還多,你比我強是應該的嘛,我不配与你單打獨斗,又有什么不對的嘛,是嗎?”
  湖海孤叟單云超楞住了,對一這個年輕少女,他真覺得有些山窮水盡無法應付之感了。”
  甚至,連該說什后他都不知道了。
  望著湖海孤叟,白燕玲又道:“再說,站在尊老敬賢的立場,我們就算單打獨斗,能胜過你也不好真的那么好啊,將來揚出去,說湖海孤叟竟敗在一個少年人手里,你多沒面子,如果敗在他們聯手的攻擊下,最起碼,你還可以告訴他們雙拳難敵四手,是嗎?”
  實在不能不開口了,湖海孤叟怒气沖沖的,拉大嗓門喝道:“戲婢,你給老夫站遠點。”
  粉臉突然一沉,白燕玲冷笑道:“老前輩,你說的話可真中听啊!”
  老臉一紅,湖海孤叟冷聲道:“不中听你又能把老夫怎地?”
  冷冷的,燕寄云道:“單云超,能把你怎地,你馬上就會知道了,以你的身份,朋友,你不該說這种話。”
  話落轉向白燕玲道:“白燕玲,我本來想單獨斗斗這位宇內四大頂尖人物之一的,現在…”
  白燕玲接口道:現晚在你改變了主意了。”
  燕寄云點點頭。
  白燕玲道:“因為他罵了我那一句?”
  “你就改變主意了。”
  燕寄云道:“嗯,那是我改變主意的最太原因。”
  芳心中有一种被人呵護的溫暖、甜蜜,白燕玲嬌聲道:我們怎么收拾他?”
  陰森冰冷的,燕寄云道:“零碎的。”
  燕寄云話聲才落,突見人帶一閃,兩只巨爪已當頭罩了下來。
  沒想到湖海孤叟會突然偷襲。
  也沒想到速度竟有這般快。
  急側身,燕寄云鬼魅般的向右側閃去。
  快是快得惊人,但湖海孤叟卻也不是慢動作的人,因此……
  嘶聲中洒起一片血光,燕穿云左肩頭被湖海孤叟單云超抓破一道兩寸多長的血口——
  湖海孤叟單云超心頭的惊駭遠過受傷的燕寄云,這一爪,他估計起碼可以把燕寄云左肩廢了,但卻沒想到五指向下收時、竟被一股無形的真力逼住,几乎抓不下去。
  單憑這种護身的無形罡气,湖海孤叟就知道今日一仗,胜算不多了。
  內心的惊懼,使他更不敢放棄先机,人才夠落地,大吼聲中,如影附形的二度追襲過去。
  變化發生得太突然,一旁的血影玉燕白燕玲惊得呆住了。
  人才落地,湖海孤叟二次攻到,燕寄云仍然抽不出還手時間,閃避已比方才從容了。
  身子向后一仰,鯉魚倒穿波,貼著湖海孤叟急抓而下的雙抓,燕寄云倒翻出去八尺。
  人在飛射的空檔,雙掌已聚滿功力。
  雙足才一著地,燕寄云雙掌已向前拍了出去,正迎上三次追來的湖海孤叟。
  沒想到燕寄云變招如此之快,湖海孤叟無法控制急追而至的沖勢,只得變爪為掌,硬接下來轟然一聲大響中,攻勢突然停頓。
  恰在這時,血影玉燕白燕玲也悄無聲息的從湖海孤叟后面一劍掃到。
  雙臂酸麻難舉,湖海孤叟也沒想到白燕玲會份偷襲,聞聲時,劍已近身了。
  老臉駿然一變,湖海孤叟猛然向前跨出一步。
  同樣的,也晚了一步。
  同樣的,他左肩也多了一道血口,只是,長度比燕寄云的要長些。
  猛轉身,湖海孤叟想出手反攻。
  一條紅影卻在他轉身時、飛越過他頭頂,穿入飛揚的黃沙中了。
  怀著滿腔怒火,湖海孤叟無可奈何的又轉回身子。
  飛沙在輕風中散失,湖海孤叟單云超看見六尺之外,白燕玲正在替燕寄云察看左肩上的傷勢。
  親切的察看,狀似周圍沒有任何人存在似的。
  深沉的冷笑了一聲,燕寄云道:“朋友,你真不明白還是裝糊涂?”
  白燕玲替燕寄云止住傷口的血,此時突然接口笑著道:“云哥哥,世上就那么多人,他們不到黃河心不死呢!”
  輕輕的嗯了一聲,燕寄云向湖海孤叟單云超冷然道:“朋友,主要的是因為你自己分量還太輕了一些,燕某覺得,你怎么死都是一樣;用不著由我自己來收拾你。”
  雖然覺得燕寄云的功力并不低於自己,湖海孤叟卻深信靠自己的經驗,必能胜過燕寄云的;世間有很多人都只往好處想。
  湖海孤叟單云起就是這一類的人。
  冷冷的,湖海孤叟道:“老夫活了這么一大把年紀,燕寄云,你這种獨特的論調老夫是第一次听到。”
  燕寄云冷笑道:“你不相信?”
  湖海孤叟冷聲道:“你自己會相信?”
  燕寄云沉聲道:“我不相信我不會說。”
  湖海孤叟冷聲道:“世上就有許多人,硬是想把自己都不信的事,設法要讓別人相信。”話落一指燕寄云,道:“你,就是這种人。”
  燕寄云冷駿的道:“看來你還是希望我与你獨斗了?”
  湖海孤叟冷聲道:“老夫覺得只有那樣才公平。”
  就怕少了自己參与的份,血影玉燕白燕玲,聞言忙插嘴道:“你知道什么是公平?”
  湖海孤叟大聲道:“老夫起碼知道的比你多。”
  白燕玲道:“那倒不見得,別看你年紀大,單云超,起碼有一件擺在你眼前的最明顯的事,你就沒有看見,還在那里賣什么老?”
  湖海孤叟冷聲道:“什么事老夫沒看到。”
  笑笑,白燕玲道:“假使你的人比較多的話,你怎么說?”
  湖海孤叟一怔,道:“老夫仍將一對一。”
  白燕玲道:“你真會那么不識時務?”
  湖海孤叟道:“老夫一向說一不二。”
  血影王燕白燕玲冷冷的道:“那么當年三叉村那一戰,四位一共派出多少人去還記得嗎?四位真不知道燕家總共有多少人嗎?”
  血影玉燕白燕玲此言一出,湖海孤叟就知道事情要糟,脫口冷喝道:“丫頭,你胡說些什么呢?”
  冷冰冰的,燕寄云道:“不是胡說,單朋友,她是在告訴你,世道輪換,是正确而公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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