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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宛瑩當即陪著云七婆婆与蘭儿先行告退,那蘭儿臨走之前望了杜鐵池良久,不覺落下淚來。
  杜鐵池趨前輕撫其背,好言安慰道:“蘭儿,你且好好隨同令師去吧,這里我會時常走動,等我安定之后,再請藍仙子帶你來玩吧?”
  蘭儿一听,這才轉悲為喜,含笑告別,隨師而去。
  云七婆婆師徒与藍仙子离開之后,這觀濤閣內,就只剩下徐雷与杜鐵池二人。
  徐雷道:“恩兄如今道力完全恢复,眼看著七修道統即將光大,可喜可賀。”
  杜鐵池道:“我正要為此与你商量,這里譚道友在點蒼山發現了一個古仙人洞府,似乎無人盤踞,如果有此机緣,我很可能便去那里,道兄如果別無去處,我倒是甚為歡迎你我能共參造化,不知你意如何?”
  徐雷頻頻點頭道:“這就更見恩兄的仁心了……我當然樂意与恩兄長時共處,以長教益,這樣吧,我現在去東海,了卻一件故人之約,半月之后,如恩兄已開府點蒼,我再去那里尋你便了。”
  杜鐵池點點頭道:“這樣甚好。”
  徐雷又托他向藍仙子代致告別,隨即化為一道經天長虹而去。
  杜鐵池見各事相繼就緒,尤其可喜的是自己眼下功力已完全恢复,大業待展,心情至感愉快,遂即駕起遁光直向七子中之“赤松子”譚悟修真之處馳來。
  “赤松子”譚悟居住在昆侖山南岭之巔,距离藍仙子處不遠,杜鐵池催動遁光,此起彼落,甚是快捷,是時譚悟正在丹房內盤膝打坐,面前立著一只全身黑羽的大雕,更有一只古鼎,內中也不知烹煮著一些什么物什,咕嚕嚕地響個不停,滿室生香。
  杜鐵池劍遁而來,老遠即隱下遁光,落身山巔,笑道:“譚真人哪里,在下拜見來了。”
  話聲才住,即听“咭呱”一聲鳴,一黑影如烏云蓋頂般,當頭直落下來。敢情是那只巨雕。
  杜鐵池一笑道:“畜牲焉敢欺人!”
  運手一指,無中生幕,那只大雕厲嘯聲聲,一再作勢下襲,卻是礙于空中那無形幕帳,始終無能穿越,一時越加暴怒,聲聲厲鳴不已。
  卻听得一個蒼老悠揚聲音道:“原來是杜道友來了,勿罪!勿罪!”說時,發出一聲口哨,其音尖銳,空中巨雕聆听之下,一個盤旋,徑自展翅而去。卻只見一個黑面赤眉的高大道人,遠遠現身而來,開始現身時,似乎相隔甚遠,舉步之間,已來到了近前。
  杜鐵池抱拳一揖道:“來貴寶地多日,今日始來造訪,尚請不罪才好。”
  “道友說哪里話,你是貴賓,請還請不到呢!”哈哈一笑,遂攙其手,共同步向丹室內。
  杜鐵池老遠即嗅到了那陣芬芳气息,頷首道;“道友可是在煉制金丹?”
  譚悟道:“閒中無事,因本山蘭芝甚多,各樣藥材產量亦丰,多年采集滿筐,干脆煉成丹藥,也好分發門下,要他們積修外功時,拿去濟人。”
  說著,二人已步入丹房,各自在蘭園坐好。
  譚悟一笑道:“方才在七妹處,原想与道友談談,只可恨那個老厭物在那里多有不便,這婆子可走了嗎?”
  杜欽池一笑道:“說到這位云婆婆,小弟正待向道兄討上一個情面呢。”
  譚悟一怔道:“道友此話怎講?”
  杜鐵池道:“云道友這次私自潛入昆侖,确是于理有虧,只是她心染桃花瘴毒,卻非千年毒虫內丹之气或是靈石仙气不治,又以四九天劫將至,這才出此下策,說來倒也是其情可怜……”
  譚悟冷冷一笑道:“有關此人之昔年作為,杜道友你還可能不知,說到桃花毒瘴,哼哼……正因為這個老乞婆在東桃花島搜集毒瘴,卻又管理不善,以至于流毒所及,數千生靈為之涂炭,犯下了滔天大罪,莫怪乎四九天劫饒不過她了。”
  杜鐵池見他說時橫眉豎目,果然一副“嫉惡如仇”模樣,不由微微一笑。
  譚悟道:“道友為何發笑?”
  杜鐵池道:“外面傳說道兄是‘霹靂神仙’,果然名不虛傳。”
  譚悟怔了一怔。苦笑著歎息一聲道:“道友說的甚是,當年先師也曾囑咐著我,只可惜空有如此修為道行,這個脾气就是改它不了,道友見笑了。”
  杜鐵池搖搖頭道:“道兄言重了,如今天下,邪惡當道,一干正派仙道,多采閉門自守態度,以至邪惡坐大,道兄留得几分個性,擇善固執,未始不是好事,只是卻不得不給人以自新之机,道兄以為然否?”
  譚悟哈哈一笑道:“說得好,道友這几句話,想必是有為而發,莫非是為云老太婆作說客?”
  杜鐵池上笑道:“何敢,只是為她討情來了。”
  譚悟哼了一聲,卻含著笑臉道:“敢是這個老婆婆要在我昆侖留下。長居不去嗎?”
  “道兄猜得不錯。”杜鐵池道:“如今石水之女蘭儿已拜她為師,二人緣結前生,藍仙子已然惠供一處別院讓她師徒居住,只是道兄這邊,小弟卻自愿來此閱說,尚請道兄看在小弟薄面,恩兄此事,感激不盡。”
  譚悟微微一笑,點頭道:“這件事,既然七妹已經答應在先,又有道友出面,也就不必再去提它了,以后我也不會過去那里,有什么事,她自來尋攏便了。”
  這個“她”顯然指的是藍宛瑩,分明礙在杜鐵池面上,答是答應了,只是若要他由衷贊同,卻是不可能的了,杜鐵池雖說不無遺憾,卻也無話可說,也只有日后見机行事,再圖化解了。
  話題轉到此來的主題。杜鐵池道,“听藍仙子說到,道友在點蒼山發現一座古仙人洞府。”
  譚悟這才笑道:“誰說不是,這件事我也与大師兄談過,大師兄的意思是,于今正道式微,也只有道友宏圖待展,七修道府前經毀于劫難,這座古仙人洞府,正可為道友密用,以為未來光大門戶,卻是十分恰當,道友你意下如何?”
  杜鐵池感激地道:“二位道友如此關愛,還有什么好說,只請把那古仙人洞府賜示,以便前往寶地一觀。”
  譚悟道:“那地方甚是難找,好在我眼前無事,這就同你走一趟也就是了。”
  言罷袍袖一揮,連同杜鐵池一并為一片霞光卷起,瞬息之間,已消失于青冥之間。
  這一段路途無异是相當的遠,惟譚悟、杜鐵池二人皆精通遁術,譚悟所施展的“霹靂穿云”之術,更是疾若電掣,饒是這樣,兀自行馳了約近一個時辰,才行來到。二人居高臨下,但見點蒼山綿延千里,斷斷續續延續不絕,林立之峰共為十九,高可插云,确是壯觀之至。
  “赤松子”譚悟遂即壓下遁光,盤山而轉。是日天气開朗,鳥瞰點蒼,只見一片墨綠,奇花异草,蒼翠欲滴,卻有白气一縷,橫絕山腰,正是傳說中的“玉帶鎖蒼山”是也。
  譚悟已數度來此,稱得上“輕車熟路”,當下壓低遁光,向第七座峰頭俯沖過去。
  轉眼間,二人已置身峰谷之間,即見長谷盡頭,有一道疾流奔放的瀑布,斜挂壁頭,那里怪樹斜生,長藤糾葛,藤間紫花遍生,初映人眼,有如群星點綴,真個美不胜收,偶爾起風,夾雜著陣陣花香,至此無限開朗,有心胸大開,志得神韻的雄邁气概,似乎要長嘯几聲,才得淋漓盡致,過足了癮頭……
  杜鐵池緊挨著譚悟,穿過長谷,就勢再下,蝴蝶穿花似地進入到一片綠茵斜坡的向陽高地,此時飛勢益緩,終于停了下來。
  大風時起,四山齊應。
  一群白烏正自天外緩緩歸來,夕陽下銀羽生輝,近到由二人眼前掠過。
  杜鐵池長吁一聲道:“真仙境也。”
  譚悟笑道:“惟是如此,才配得上你這個神仙中人來此修為,且隨我來。”
  穿窄谷,過曲徑,看似無路,卻又有奇景忽現,杜鐵池隨在他身后,不知繞了多少彎儿,穿過了多少險徑,最后在一壁古藤前面,停了下來。
  “這就是了。”一面說時,譚悟伸手,向著壁間一指,有如旋風一陣,頓時即將壁上藤蔓吹開一片。
  杜鐵池注目看時,才見綠苔斑蝕的石壁上,雕塑著四個古篆為“功參造化”。
  至此,只听得一陣卡卡聲響,那扇石壁,竟自無風自開,啟開了三四尺高下的一處入口。
  譚悟向杜鐵池略一點首道了聲疾,二人各自縱身而起,遁門而入。
  几乎与二人一般時候,也就在二人飛身入穴的同時之間,似听得斜岭上,有人長笑一聲,緊接著閃出了一道墨綠色的光化。
  這道光華,至為快速,几乎与二人不差先后,同時間穿入壁洞,一閃而入。
  容得三人閃身進入之后,才又听得那扇壁門“匡噹”一聲又自合上。
  杜、譚二人都吃了一惊,尤其是譚悟,甚感憤怒,須知這類神仙洞府,最忌不相干外人發覺窺伺,對方如是正派人士,只為好奇,倒也罷了,如是邪派別有用心之輩,從此便為“多事之秋”,卒使此一神仙之地,變為你爭我奪,而不得安宁了。
  二人的心頭一惊,四下觀望,果然見到了一個頭梳道髻的長發老者,佇立在一隅。
  彼此目光方一交接,這人已飄身而下了。
  只見他一身墨綠色長衣,細長身材,一部蒼須,下垂至腹,背插雙劍,狀甚瀟洒。
  譚悟方自覺出,對方這張臉,像是在哪里見過模樣,卻見那蒼須道人已自哈哈笑道:“失禮,失禮,那位不是來自昆侖山的譚道友嗎?哈哈……幸會,幸會。”
  說時人影一閃,已來到近前。
  杜鐵池原本當他是邪魔外道中人,正思忖著伺机出手,听他這么一說,敢情竟是与譚悟相識之人,不由心中微奇。
  雙方對面站立,相距至近,杜鐵池乃得從容地看到了他那一副長相,倒也不是奸邪形樣。
  濃眉細眼,鼻正口方,一雙耳朵又厚又大,只是滿臉籠罩著一層沉沉黑气,身軀左側,斜接著一個黑光淨亮的鮫皮口袋,里面鼓膨膨的也不知裝著什么物刊。
  譚悟向對方臉上注視了一下,才似忽然想起來,微微點頭道:“原來是莫道友,倒是多年不見了。”
  當下乃即轉身,向著杜鐵池介紹道:“這位便是青城山屠牛峰上的大元上人莫方。”
  緊接著他又為對方介紹杜鐵池道:“這位是七修門的杜真人。”
  大元上人莫方乍听得七修門三字,由不住吃了一惊,忙抱拳道:“失禮,失禮,貧道新近才听說七修門傳人轉世了得,尚在奇怪,今日竟得識荊,真乃三生有幸,哈哈,真是幸會之至了。”
  杜鐵池雖不識對方其人,就是“大元上人”莫方其名,卻是知道的,深知其人首創“太陰教”,門下弟子眾多,男女不拘,良莠不齊,其作風与“百花教主”佟圣多少有些近似,雖不似佟圣那般公開倡陰陽采補,兩性和合之异論邪說,觀其門規教學亦多喚昧,故向為正道所不恥。
  想不到卻在這里遇見,對方既如此說,杜鐵池也就微微點頭,拱了一下手,并不作答。
  譚悟卻若無其事地笑道:“莫道友不在青城修為,來這里有何高干?”
  大元上人莫方嘿嘿一笑道:“我因要采煉一些藥草,青城山遍尋不著,听說這里甚多,不知尋了半日,始得少許,因見這里地勢奇秀,气派非凡,空中云气會合,頗合造物之巧,便想到此處可能藏有古仙人的洞府也未可知,沒有想到二位道友竟然來了,老兄妙手,撥云霧見天日,忽現妙境,一時好奇,便也來此看看,嘻嘻,如此而已……”
  譚悟點點頭道:“原來如此,莫道友你倒也沒有猜錯,這里果然藏有一座古仙人洞府,只是現在已為這位杜真人改為修真之處,可要共同入內一觀?”
  “大元上人”莫方微微一怔,連連點頭:“很好,很好,正要瞻仰。”
  譚悟想不到他如此皮厚,話已出口,也只得讓他跟隨前往。
  原來譚悟前此來時,為恐宵小窺探,先已在洞府之外布施了隱蔽之法,那莫方非比等閒之人,時候一久,料是瞞他不住,倒不如干脆放得漂亮一些,自行現出的好。
  當下,譚悟乃施展仙法,手掏靈訣,向外一展,一縷青霞閃過,隨即現出了一片奇异景色。
  流水,怪石,奇花,异草在一片花團錦簇里,顯現出一座雄偉壯觀的神仙洞府,卻有一雙白羽天鵝,悠閒自在地在水中游著。
  譚悟方才已經說過,這座洞府已為杜鐵池收用,似乎證明杜鐵池已經來過,此刻看在眼中,杜鐵池倒不便作出任何异態了。
  反倒是“大元上人”莫方初睹盛景,大為惊歎,四下打量著連連稱奇不已。
  譚悟同著杜鐵池,先行向洞門步入,触地有聲,其聲鏘然,再看,原來地面上全系上好海貝所舖置,一片五彩奇光,卻又含蓄著濛濛魚目之色,端是看它不透,恍惚中,似有一個長身盤坐的影子。嵌入其間,一經著目,印象便即消失。
  杜鐵池功力道術俱臻上乘,又以屢有奇遇,得食靈石仙乳,一雙眸子穿云透霧,無所不能,這時一望之下,即知究竟,心內亦不由暗暗贊歎。
  敢情那一尊隱約嵌藏于貝面的坐相,正是上乘仙法中的“天地元罡”之姿,慢說初入道者,循此而入,可以修成正果,即使是已入道,頗有道行之士,觀此旁触,亦有無限好處。
  有此認識,杜鐵池隨即再運用目光,注視過去,果然那尊隱嵌于貝面的坐相,再一次又隱隱現出。
  這一次較諸前一次坐姿,顯然又是不同,前見之坐相,只是一個尋常坐姿,頭姿約垂,雙目下帘,手、足或較常姿略有不同,只是當時杜鐵池并未十分留意,未能看出端倪。
  眼前這一次卻是看得十分真切,但見那坐影仰首現咽,左手托天,右手按地,凹腹吸胸,似乎正在行气。
  對于杜鐵池而言,這個坐姿很快地引起了他的一种共鳴之感,一時之間,熱血沸騰,情不自禁地定下了腳步,向著那尊坐相凝神望去。
  譚悟見他忽然定足不前,大為奇怪道:“道友怎地不走?莫非有什么發現了不成?”
  杜鐵池被他一呼,“啊”了一聲,再看地面上那奇异的坐影已自消失。
  他不禁感歎一聲:“妙啊!”
  隨即把所見的,默默地告訴了譚悟知道。
  譚悟奇异地向著地面注視再三,終無所見,不由搖頭一笑,慨然道:“這便奇了,這洞府,我前前后后少說也來了十回,照道友所說,終是不見,看來确是与道友有緣,這座古仙人洞府,來年必為貴派發揚光大之門戶無异了。”
  說話之間,只見面前黃光一閃,現出了“大元上人”莫方的人影。
  他似乎方自由內室遁出,一只手上抱著一只形式古雅的青瓷巨瓶,形色甚是張惶,也許他沒有想到,譚杜二人仍然還站在門口未曾入內,見狀怔得一怔,慌不迭將那只青瓷古瓶藏向身后。
  “啊,二位道友原來還在這里……貧道臨時想起還有一件急事,不再多耽擱,這就要去了。”
  說罷不容二人答話,右手微微向當空一舉,一片黃光閃過,正當消失。
  譚悟卻容不得他就此而退,一聲長笑道:“莫道友留步慢走。”
  話出之前,五指前探,已自指尖上發出了五道金光,其勢絕快,只一閃,已迎向當空。
  莫方的身形方起一半,即為譚悟所出金光所阻,兩相接触之下,莫方就像是遭遇到了一股极大的彈力。猝然之間彈了出去。
  他究竟并非無能之輩,一經變故,即知不妙,隨著他反彈而出的身子,一個快旋,有如旋風一陣,化為一團黃光,极其輕靈地落向一角。
  落地之后的莫方,雖然沒有為譚悟的劍气所傷,只是他滿臉憤恨,已似難壓怒火。
  “譚道友這是為何?”莫方哈哈地笑著,“莫非我不能自由來去嗎?”
  “莫兄言重了。”譚悟冷冷一笑,目光注視著他所抱持著的那個青瓷瓶:“只是請道友你把這個瓶子留下。”
  “大元上人”莫方嘿嘿笑道:“原來是為了這個瓶子,這些東西原是無主之物,怎地我就動它不得?”
  譚悟冷笑道:“這話如果一年以前說來,倒也并非無理,只是此刻既已為杜道友七修門修真之處,閣下就不便再移動其間的任何物什了。”
  莫方的臉上一陣子發紅,終因為對方不是易与之輩,得能不發。還是不發作的好。
  “好吧!既然如此,這只‘青瓷瓶’就算貧道我是暫借的好了。”
  “那也要看主人答不答應?”
  譚悟笑向杜鐵池看了一眼,說道:“如何?”
  杜鐵池雖然沒有過目那只古瓶,只是掃了一眼,卻也知道絕非凡品,這類前古奇珍,果真落入正道之士手中,倒也罷了,若是入了邪教人士手中,必將遺禍無窮。眼前這個莫方雖非十分為惡之人,但卻离善甚遠,只看其鬼鬼祟祟盜瓶欲去,顯然動机不良,譚悟既然暗示自己,定有道理,自是不容他就此离開。
  莫方一雙細目,緊緊逼視著杜鐵池,大有“非借不可”的气派。
  杜鐵池偏偏搖頭道:“為莫道友盛譽計,這只瓶子還是留下來的好。”
  “這么說,杜道友是不肯賞貧道薄面了?”
  “莫道友海涵,還請把寶瓶留下的好。”
  “哼哼……”莫方眼睛里交織著無限怒火:“如果我非借不可呢!”
  “那就有傷和气了。”
  這句話方自啟口,就只見莫方那邊一聲狂笑道:“開罪了。”
  右手向外乍然一揮,發出匹練似的一道黃光,這道光華卻是大异于一般劍光,一經出手,形若黃龍卷尾般,直向著杜、譚二人立身處狂卷過來。
  杜鐵池早已防到了他會有此一手,這時更不怠慢,心念微動,暗藏于背后的那口七修劍,早已化為一道銀龍,電掣而去,迎著對方來犯的大片黃光只一絞,已將黃光緊緊束于所化光圈之內。
  “大元上人”莫方修行有年,自是識得對方這口七修仙劍的厲害,心里大吃一惊,盲然出劍,已是不對,此刻若是即行收回,對方隨同跟下來,更為不智,只有振作力拼之一途。
  當時一面運功,力催空中劍勢,一面自身側取出了一個亮光閃閃的紅色皮袋。
  這只袋外表看來,當無奇特之處,卻是大有來頭,有個名字,叫“紅霓袋”,乃是莫方得自其門的鎮山之寶之一,威力甚大,妙用万端。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莫方取袋的一剎,空中黃白二色劍光,已自分出了高下,先者,在莫方運功力催之下,那道黃色光也曾力圖振作,無奈對方這七修仙劍,實在威力奇猛,雙方數度交鋒之后,黃光已出現不支,容得莫方取用“紅霓袋”時,再一分身,敗象益顯。
  只听得“嗆啷”一聲兵刃交鋒的脆響之后,在七修仙劍白光大盛力壓之下,空中黃光立即光華大盛,洒下了一天的黃星儿。
  莫方再不赶緊收劍,這口劍就可別想要了。
  收劍,展袋,几乎是同一個勢子。
  杜鐵池七修仙劍勢力迫之下,莫方已迫不及待地將手中“紅霓袋”展出。
  身邊上只听見轟然一聲大響,這只紅霓袋,已化為滿天紅云,直向著杜鐵池譚悟二人當頭力罩下來!
  杜鐵池的鼻子里立時嗅到了一股奇腥异膻之气,登時心內一惊,立時停止呼吸,同時間卻也感覺出,自己那口仙劍,像是陷于大片強力膠海之中,以他功力雖不至轉動不得,卻也覺出行動大為遲緩了。
  原來莫方這只紅霓袋內所盛裝,乃是他師門數代以來所采集的万种污穢气息,后經提煉取其极穢,滲以坎离紅砂,一經施展,慢說是為它沾著了形神不保,只便是這般穢气為人吸著了一點,也當必立時化為膿血而亡,尋常飛劍法寶若是為其所污,也必將异能盡失,墜地化為凡鐵,端的厲害之极。
  自然,以杜鐵池、譚悟這等道力之人,也就另當別論,二人雖不曾為對方這股穢气當場迷倒,卻也不愿為其所困。
  杜鐵池正待施展那顆“兩剎神珠”,來對付對方的紅霓袋時,譚悟卻較他更快地搶先了一步,施出了一樣厲害法寶。
  天空中陡然間像是響起了一聲急哨那般的聲音,一道紫光有如長鯨噴水般爆射而起,直射入那片彌空蓋頂而來的紅云陣勢之內。
  杜鐵池這才看見,原來譚悟手中拿著一個形式奇古的扁壺,壺門為一昂首舞爪之龍,那道紫色長光,即是由龍嘴之中噴出,起先是細細一道,一侍升空之后,即變為直徑半丈巨細的一道經天長柱。
  這道紫色光柱,甫自与對方紅霓袋內所出紅云一經接触,只听得“嗖”地一聲疾響,竟然將之吸入大半。
  莫方滿以為可以仗此取胜對方,卻沒有料到,竟然會吃了這么一個大虧,哪里還敢逞能,剩下的一半,不待對方收勢,慌不迭自行收回。
  就在這一剎,杜鐵池与譚悟已雙雙施展身外化身仙法,夾合在空中莫方左右,后者即使再想逃脫,也慢了一步。
  “莫道友,我勸你還是把寶瓶留下來的好。”
  一面說時,譚悟那一雙炯炯有神的眸子,狠狠地逼視著對方,莫方緊緊地咬著牙,知道對方确是難以招惹,遂即轉身過來。
  “莫方,你還是听話的好。”
  說話的是杜鐵池,臉上可失去了先前的和气,隨著他探出的那只手掌,卻由掌心里射出了青濛濛一片光華,有如薄霧一般,在莫方頭頂之上形成了一層幃幕。
  莫方不由心里一震,這才知道這個姓杜的敢情更不好說話,這樣的兩個強敵,平常對付一個已難言取胜,更何況二人聯合出手。
  把這番情形看在眼里,莫方便知道此番于自己大是不利,逞強不得,當下哈哈一笑道:“有話好說。二位道友這樣豈非太過份了一點嗎?”
  譚悟狂笑一聲道:“說的也是,的确是過份了一點,是敵是友,端看閣下你自行選擇了。”
  莫方嘿嘿地低笑,說道:“看來這只寶瓶,确是与我無緣,這就奉還与杜道兄就是。”
  說罷手腕輕振,那只玉瓶向著杜鐵池臉上飛過來。
  杜鐵池伸手接住,只听得莫方一聲怪笑,反身即起,情知有故,突然間才發覺到緊隨著那只玉瓶之后,閃出了蚕豆般大小的一點紫色火焰,敢情是其中有詐。
  原來莫方眼睜睜地被逼著把室瓶退還,心中硬是不甘,這才施了眼前這般陰險的計謀,明為還瓶,卻在瓶后偷偷放出了一枚太陰神雷,由于前有寶瓶掩飾,万難為對方看出,雙方距离如此之近,杜鐵池一經發覺,再想遁走,其勢已是不及。
  倉促之間,万難幸免,杜鐵池由不住心里大吃了一惊,暗忖著此命休矣。
  哪里知道,這番情景卻一清二楚地看在譚悟眼中。
  由于二人站立的位置不同,自一開始便清楚地瞧在了譚悟眼中,自不容他如此施展。
  眼看著這粒“太陰神雷”即行炸開,就在此危机一瞬間,一道光華,疾若電閃地發自譚悟右手食指尖端,其勢絕快,只一閃,已追上了莫方所發出的那一點太陰神雷,一卷一飛,仍息已百十里之外。
  妙在這番去勢,竟是追躡莫方前行的背影之后,一閃而至,前行的莫方,滿以為這一炸之威,慢說是杜鐵池難以遁開,非死不可,就是一旁的譚悟也休想脫身事外,哪里想到事到臨頭,竟然作法自斃,會臨到了自身頭上,簡直是做夢也想不到。
  說時遲,那時快,耳听得身后疾風聲響,莫方回頭一望,只嚇得怪叫一聲,一念未興,眼前已爆出了惊天動地般的一聲霹靂,可怜莫方原本一心害人,到頭來竟是害到自己頭上,此刻情形正与方才杜鐵池一般,攻守逃避俱已不及。
  隨著紫光爆處,莫方通体上下,被炸得粉碎,卻有一道色澤純紫的光華,閃了一閃,直向西天而逝,隨著這股去勢,傳出了尖銳刺耳的一聲凄厲長嘯,轉眼之間,聲光兩消。
  杜鐵池与潭悟雙方對看一眼,收回化身。
  譚悟長長地歎息一聲道:“這又是從何說起,真正是在劫難逃。”
  杜鐵池苦笑道:“瞧此人過去行跡,似乎不應落得如此下場,總算還能保住了元神,也算是不幸中之大幸了。”
  譚悟悻悻地道:“話雖如此,這么一來,你我与他結下的這個梁子,日后實難化解得開了。”
  杜鐵池悵悵地道:“嚴格說來,這只能怨得他自己,如非道兄适時打救,只怕我也万難幸免,此人喪生在自己所煉制的神雷上,也算的是死由自取,怪不得旁人了。”
  話雖如此,二人心里總難免有些悵惘,卻也無計可施。
  杜鐵池這才打量著手上那只玉瓶,不由微微點頭道:“莫怪乎這廝要盜竊這只玉瓶,原來竟是一件純陽至寶,卻是難得得很。”
  譚悟點頭道:“誰說不是,這里遺留的法寶甚多,正合适道友開派之用,七修一門在道友日后主持之下,定當光芒万丈,鴻圖大展,可喜可賀。”
  杜鐵池道:“果然有此一日,亦皆道兄所賜,我七修門弟子生生世世亦不敢忘今日大恩。”說罷向著譚悟深深一揖,以示不忘。
  譚悟哈哈一笑,遂即回了一揖道:“怪不得七妹与大哥對道友你推崇備至,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你先不要謝我,以今日情勢論,這座洞府非你來主持不可,否則一旦落入惡人之手,情形將是不堪設想,是以我和大哥商量之許久,便只有由你來此接受之一途。道友如今功力道法俱已恢复,一切也就不必我再多事,容后開府盛會,再与各兄妹專程致賀吧。”
  杜鐵池道:“這就不敢當了,道兄這就要走?”
  譚悟點頭笑道:“我的任務已達,不走又怎地?一切都看你的了,再見吧。”
  言罷微微頷首,手勢一舉,一片霞光閃過,已自無蹤。
  杜鐵池往空一揖,這才轉過身來。
  一切災難似乎都已過去,尤其令人高興的是,坐收了這座古仙人洞府,了卻了心中一樁大事。
  由于有了剛才莫方的前車之鑒,生怕再行遭致一些不相干的外人覬覦,杜鐵池乃即施展仙法,將這座洞府外觀封鎖隱蔽起來,前后左右施法一遍之后,這才步入里面。
  方才在外面,還看不出內室有多大,容得進入實地觀察之后,才發覺到敢情里面如此寬大,前洞后洞,左明右暗,層層相聯結,足有數千座之多,真個触目惊心,歎為觀止。
  杜鐵池費了相當長的時間,才得窺全豹,自即日起,即在此仙府中住了下來。
  冬去春來,轉瞬數月。
  這一日陽光明媚,杜鐵池算准了几位摯友即行來訪,特別采了些佳果,備下仙釀,大開中庭,來至前洞,特地除去了四周禁制,敬候佳賓。
  不過是很短的時間,天空中已有了動靜,即見一片五彩祥云,簇擁著男女三人,風馳電掣般地來到了眼前,在當空繞了一圈之后,垂直而下,直落眼前。
  一個玉樹臨風的全真道人,一個風姿云鬢的美婦,再一個是長身玉立,秀發披肩的少女!后者几乎早已迫不及待,身勢一經落定,遂即快速地向著杜鐵池停立之處走來,那雙美麗的大眼睛里,交織著興奮,渴望……只是容得她触目到站立當前的杜鐵池時,竟突然地站住了腳步。
  “杜……大哥……不……我……該叫你什么好呢?……你現在已是……一派宗師了……”
  說著她的臉紅了,情不自禁地垂下了頭。
  杜鐵池緩緩地走到了她面前,仔細地打量著她,后者終于鼓起了勇气,抬頭平視。
  四目相視之下,一剎間勾起了多少回憶。
  “瑩瑩……”杜鐵池輕輕喚著她的名字,微微笑道:“我還是我,你仍然叫我杜大哥吧!”
  梁瑩瑩笑了,帶著三分忸怩,她向身后看了一眼,說道:“我師父和桑師伯都來了。”
  說話的當儿,“玉樹真人”桑羽,“碧溪仙子”吳嬪已雙雙含笑來到面前。
  桑羽不待杜鐵池開口,先自上前一步,執住了他的手,含笑道:“恭喜道友,別來無恙否?”
  “碧溪仙子”吳嬪滿臉喜悅地道:“這就是當日的那個野小了嗎?可是不像了……杜真人,可別見怪,誰叫我們認識在先呢,這會子要再改口稱呼你什么,可是透著怪別扭的……”
  面對著這兩位昔日前輩,今日同道,杜鐵池發自內心地由衷地笑了。
  他如今身為七修門的掌門,一代宗師,況乎道法功力,前生記憶均已回复,這些已不容許他妄自菲薄,輩份在身,更不容以小輩自稱。
  “歡迎大駕,可真是貴客光臨,名山失輝了,三位請。”一行人步入中庭,相繼落座。吳仙子目睹一切,早已贊不絕口。
  桑羽更不禁贊歎一聲道:“月初接昆侖七子中的藍仙子飛書相告,得悉了道友近況,才知道閣下如今非但前世功力俱已复原,尤其可喜的是即將開府點蒼,仙山名門相得益彰,貧道來此點蒼,少說也有首十回了,竟不知這里藏有如此規模的一座古仙人洞府,真個不可思議,妙哉、妙哉。”
  吳仙子這時己离座而起,看一處贊一處,便逼著杜鐵池帶領一觀,瑩瑩更不時地指東問西。
  飽覽一遭之后,一行人再回到了中庭坐定。
  吳仙子含笑道:“今日來拜會道友,一來是瞻仰名府仙山,高領雅教,再一件使是把小徒瑩瑩托交給你,她与道友本是三生愛侶,跟著我這個不學無術的師父,終無出頭之日,倒不如請道友成全造就,道友今日功力高出我二倍有余,此事該當何為,想必早已有先見,還請不容見拒才是。”
  杜鐵池對此,果已有先見,聆听之下,微笑道:“此事總也要瑩瑩姑娘自己愿意才是啊!”
  一言既出,瑩瑩早已羞得面紅耳赤,微微一笑,便自垂頭不語。
  明眼人自是一看即知,她當然是愿意的了。
  桑羽輕歎一聲道:“梁姑娘能得道友提攜照顧,傳授道法,實在是再理想不過,就是吳仙子,她也想托庇于道友大力,在此短住上一些時日,不知道友意下如何?”
  杜鐵池這才忽然想到道家四九天劫不久將至,吳嬪并非正道家出身,心有畏懼,有心托庇自己,也是人情之常,好在這里丹室甚多,讓她住此亦是無妨,瑩瑩仍是与她一起居住較為理想,當下便一口答應了下來,吳嬪聆听之下,果然面色大喜,一旁的桑羽亦像憂心大去。杜鐵池冷眼旁觀之下,證實了這一對情侶必然已經合好如初,不免暗中為他們祝福不已。
  至此為止,似乎一切的災難,都已成為過去,尤其是瑩瑩的來臨,了卻他內心的一大宿愿,未來之事還多得很,如何光大七修門,造福天地,應該是最重要的了,他已不再畏懼,且滿怀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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