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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寡婦酒店


  在這剎那,馬文中內心惊多于喜,不由泛起一陣忐忑。
  他不能不擔心這是王彤和三公主定下的一計,將他就地逮捕,然后秘密解進京去治罪,果真如此,他手下的力量再大也來不及救應。
  但事已如此,他又是不得不硬著頭皮晉見。
  三公主的住處是后行的一所獨立跨院。
  跨院里也有客廳,怜花正站在客廳門口。
  王彤叫道:“怜花姑娘,快進去通報三公主,馬大人已經到了。”
  怜花立即應聲而去。
  進入客廳,馬文中不敢落座,只能站在一旁,恭候鳳駕。
  三公主很快便在怜花的陪侍下走了進來。
  馬文中連忙深深打了一躬道:“卑職參見三公主!”
  三公主含笑微微一答禮道:“馬大人不必多禮,快快請坐!”
  “在三公主面前,那有微臣的座位?”
  “馬大人那里話,你是封疆大員,就是在我父王前,也該坐著講話,何況是我?”
  馬文中只得又謙遜了一會,才在一旁坐下。
  三公主望了怜花一眼道:“怜花倒茶!”
  馬文中忙道:“不敢,不敢!不敢勞駕姑娘。”
  但怜花還是倒了茶,雙手端向馬文中面前的茶几上。
  客廳內沉靜了甚久,才听三公主冷冷問道:“三日前,郵山發生盜匪包圍民宅屠殺無辜之事,馬大人必定已經知道了吧?”
  馬文中心頭一震,但表面上依然裝得十分鎮定,道:“微臣正是為了這事而來。”
  三公主不動聲色道:“馬大人可知道住在那幢民宅里的是什么人?”
  馬文中頓了頓道:“好像是位姓祝的秀才……”
  “那批盜匪和祝秀才有宿仇嗎?”
  “微臣正在調查!”
  “不必調查了,因為我已經請王統領調查得清清楚楚。”
  馬文中越加感到不安,望向王彤假意問道:“那就請王大人把事情說說清楚!”
  王彤神色沉凝的道:“邙山是馬大人所轄地面,以馬大人的精明,對各地所發生的事情必定了若指掌。”
  馬文中干咳了聲道:“王大人請講下去!”
  “邙山在半年前,嘯聚了千余名盜寇,分別成立了水陸兩寨,水寨在山后黃河南岸,陸寨則霸占普救寺為寨址,這事馬大人不能說不清楚吧?”
  馬文中神色間已顯得又惶恐又尷尬的道:“下官也早有耳聞,正想派兵進剿,不想他們卻先行鬧了事。”
  王彤不動聲色道:“既屬盜寇,豈有不鬧事之理,他們因何要對祝宅下手,馬大人不妨仔細調查調查。”
  “听王大人的語气,似乎對這事已知之甚詳,還請對下官說明。”
  “祝秀才有一千金,名叫祝月英,生得端庄秀麗;山寨寨主叫白虎,竟然要強霸祝家姑娘為妻,并把祝秀才的幼子擄上山去做人質。”
  “有這种事?這批山寇未免太無法無天了,王大人對這事怎會如此清楚?”
  “實不相瞞,那位祝秀才是王某的一門表親。”
  馬文中故意啊了聲道:“原來如此,那么那晚在祝宅和盜匪們對抗的,是王大人和你的手下人了?”
  王彤整了整臉色道:“王某算得了什么!那晚連三公主也住在祝宅,那批山寨里的賊定分明存心殺害三公主和所有大內的人。”
  馬文中忙搖頭道:“王大人言重了。盜寇們必定不知情,若他們知道是三公主和王大人住在祝宅,就是借天做膽子,也不敢做出這种大逆不道的事來。”
  王彤冷冷一笑道:“不見得吧J如果他們還知王法,就不會占山為寇、殘害百姓了。”
  馬文中見事已如此,只好不再言語。
  只听三公主語气平和的道:“王統領,別在馬大人面前說這么重的話,河南一省地面這么大,馬大人那能管這么多!其實地方上治安不好,主要的責任還在朝廷,不能把錯全推在馬大人身上。”
  王彤道:“三公主說得是。其實卑職也只是就事論事,并非有意責怪馬大人,還請馬大人万勿介意。”
  馬文中忙道:“下官不敢,同時也深感慚愧。”
  三公主點點頭,然后神色嚴肅的望向馬文中道:“馬大人,既然你已知邙山賊寇為患,就該早日派兵進剿,綏靖地方。如果力量不足,我可以請王統領親率他的几位手下協助。總之,絕不能讓賊勢坐大。”
  馬文中躬身道:“三公主訓誡的是,下官一定馬上采取行動,這是下官份內的事,不敢再勞動王大人親自出馬。”
  “我希望你的行動越快越好,你預定需要多少天,才能把這批賊寇平定?”
  “最多十日,下官一定會肅清這批為非作歹的賊寇。”
  “那很好,我決定等你平定了賊寇以后再离開洛陽,你現就可回到撫署調動兵馬准備行動了。”
  馬文中隨即躬身告退。
  馬文中來洛陽,本意是要和魚化龍密商對策,以便進一步對付三公主和王彤,万想不到事情竟會演變到這种地步。
  現在,他除了讓魚化龍將手下的水陸兩寨撤出邙山,根本沒有別的辦法,否則那就是明目張膽的与朝廷作對了。
  為了保住前程,繼續為西域魔教效力,他當然不會那樣做。
  王彤別過三公主,再來見江千里。
  他先把三公主召見馬文中的經過詳細說了一遍。
  江千里道:“三公主處置得很好,馬文中只要向魚化龍交代一聲,魚化龍必可在十日之內將手下徒眾撤离邙山,說不定事后馬文中還會來向三公主請功呢!”
  王彤心有所慮的道:“魚化龍的手下撤离邙山之后,祝老先生必定要回到故居,兄弟對他全家的安全仍有顧慮。”
  “這方面老弟盡管放心,先前你既已對馬文中說明和祝先生表親,不管馬文中是否相信,他必定非負責祝家的安全不可,何況白虎已死,其他人似乎也不致再對視家姑娘心存妄念。”
  “江死以為魚化龍的這批手下會撤到什么地方去呢?”
  “這就很難說了,此時此刻,必須保住馬文中面子,不能赶盡殺絕,否則,人急造反,狗急跳牆,很可能一發不可收拾。”
  王彤沉思了片刻,再道:“目前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逮住桂飄香等三個女人,咱們是否該馬上赶往潼關馬寡婦那里?”
  江千里搖頭道:“依江某愚見,還是暫住洛陽,等魚化龍的手下撤出邙山再說。”
  “可是桂飄香等三個女人若已先行西奔,咱們再追恐怕已來不及了。”
  “老弟放心,那三個女的經過這次變動,是否能回西域,還很難說。咱們必須先弄清楚情況,才能發起下一步行動。”
  “可是如何才能弄清情況?是否該馬上派人再潛入普救寺偵察?”
  “不必,這种事外人很難查出。”
  “江兄的意思是……”
  “老弟不必心急,我想薛老弟一定還會再來,只要他一到,咱們什么消息全可知道。”
  第二天深夜,薛百胜果然來了。
  他是由行外直接越牆進入后行的。
  王彤和江千里當即在客廳接待。
  王彤問道:“山上的情形如何?”
  薛百胜道:“水陸兩寨已經准備好撤退工作,不過他們必須等待馬巡撫到來。”
  “為什么要等馬文中?”
  “馬巡撫若不親率官兵前來清剿,他們有什么理由撤走,這出戲當然要做出來給王大人和江前輩看,同時也等于讓馬巡撫立下一次大功。”
  王彤頷首道:“老弟說得很對,現在王某最想知道的就是那三個女人的去向。”
  薛百胜皺了皺眉道:“晚輩正是為這件事而來,那三個女人此刻的動向,似乎尚未确定。”
  “這話怎么講?”
  “記得晚輩第一次在開封和王大人見面時也曾說過,那三個女人對中原頗為留戀,并不想回西城去,只是卻又不得不听從馬巡撫,如今山寨有變,她們說不定真會留下,再回開封。”
  “老弟是否在山寨見過她們?”
  “她們的行動很詭秘,想看到她們不是一件易事,不過晚輩可以确定,現在她們仍住在山寨。”
  “既然如此,王某是否可以派人夜入普救寺,將她們擄出?”
  “恐怕很難,打草惊蛇,反而弄巧成拙。”
  “困難在哪里?”
  “不瞞王大人,晚輩雖可确定這三個女人仍在山寨,但卻弄不清楚住在什么地方,王大人派去的人又如何能探悉她們的住處?”
  “不妨逮住一名嘍羅逼問。”
  “連晚輩我這個有資格參与山寨机密的人,都無從得悉,逼問一名嘍羅又能問出什么來呢?”
  “依老弟看法,這事該如何處置?老弟一定知道,王某和江大俠這次隨同三公主出京,目的就是為了找到那叫桂飄香的女人,如果不能將此女逮到,那就等于白來了。”
  “晚輩現在就口去,一定會將确實消息盡速向王大人報告。”
  十日后,馬文中果然親率大隊馬步精兵將邙山的水陸兩寨賊寇驅出洛陽。“
  事后,馬文中還特地再來晉見三公主。
  他的目的不外是:“表功”。
  三公主也假意嘉獎一番,并答應回京之后將他緩靖地方的功績面奏皇上。
  馬文中也向三公主拜謝了一番。
  另外,王彤和江千里親自去了一趟祝宅,見一切完好無損,才再派人護送視香亭全家返回故居。
  祝香亭為表示衷心謝意,于返回故居當晚又備下盛筵款待,除三公主和怜花外,其余的人全体赶往祝宅,大吃大喝了一頓。
  席間,王彤終于透露了他們這一行人的身份來歷。
  祝香亭全家做夢也想不到自己家里接待過的這批客人,竟然是金枝玉葉的公主和大內皇上身邊的人以及當代武林大俠。
  因之,第二天特地再回洛陽,前往府衙向三公主叩謝恩典。
  三公主當即親切接見,并交代羅知府今后對祝香亭一家要多多照應。
  另外,王彤和江千里最想知道的一件事,終于得到了消息。
  据薛白胜來報,桂飄香等三名妖女經馬文中指示,仍要前往西域,而且必定路經潼關。
  因之,王彤和江千里一行人眾,隨即保著三公主离開洛陽向西進發。
  潼關——地當華山之北、渭水之南、黃河之西。
  其東群山連亙,以至靈寶;其西則曠野天開,平疇万頃,為晉、秦、豫三省要沖之地,形勢險要,自古兵家必爭。
  王彤、江千里等人保著三公主,不几日便由洛陽來到潼關。
  不消說,他們的身份都极端保密,依然扮作商賈模樣。
  當日下午,一行十余人住進城內東大街一家客棧。為行動方便起見,仍是包下了整座后院。
  現在,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找到馬寡婦的那間酒店。
  王彤和江千里仍派小燕子和白羽負責這次行動,因為兩人曾有多次合作經驗,已成了最佳搭檔。
  于是,小燕子和白羽略事整理,重新換過一身衣服,离開了客棧。
  他們先在東大街參觀了一棵枯槐。
  原來這棵枯槐在傳說中大大有名,當地的人可說家喻戶曉。
  這枯槐樹身上有一大洞,相傳三國時,曹操被馬超所敗,曾經兵敗斷袍剃須,以避馬超追逐。后來馬超追到此樹旁,曹操繞樹而走,馬超長槍刺入樹上,曹操得机會脫身、后來曹操便把這株巨槐封為樹王。
  雖然這只是傳說中的故事,但當地的居民卻言之鑿鑿,三國演義上更是有過精彩的描述。
  看過枯槐,很快便打听到馬寡婦的酒店所在。
  這倒并非馬寡婦的酒店開得大,而是馬寡婦本人的名頭響亮。
  据說馬寡婦只有二十出頭年紀,是個標准的美人胚子,体態輕盈,風姿綽約,尤其對待客人手腕高明,凡是到馬寡婦酒店光顧,多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但馬寡婦的高明處,也就是在這一點,雖然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登徒子多如過江之魚,卻沒听說過有一個曾沾到她便宜的。
  正因如此,才能使她盛名不衰。
  否則,豈不天下大亂。
  小燕子和白羽連袂來到馬寡婦的酒店門外。
  果然,門面并不大,只在門外懸了個隨風飄揚的布招,上面寫著“桃林居”三字。
  可見馬寡婦果然有名,因為她的人名已經代替了店名。
  從門外便可瞧見店里只有五六張桌子,即使客滿,充其量也不過容納二三十人而已。
  現在,已經客滿,小燕子和白羽自忖就是進去也必定找不到座位。
  由于他們必須保密身份,若進去亮亮相,被迫再出來,反而不如不進去的好。
  兩人略一猶豫,決定先到各處逛逛,以便過一段時間再來。
  豈知轉身剛走了沒几步,便听身后一個嬌滴滴的聲音道:“兩位客官為什么不進去坐坐呢?”
  兩人立即止步回身,只見身前不遠處站著一位明眸皓齒、顧盼生姿的紅衣少女。
  這名紅衣少女看年紀不過十七八歲,雖然姿色迷人,但在預料中,似乎不可能是馬寡婦。
  白羽輕哦了聲道:“剛才說話的可是姑娘?”
  紅衣少女嫣然一笑道:“我里只有我,不是我還會是誰呢?”
  白羽頓了頓道:“我們本來想進去。只是里面客人已經滿了,所以才准備到別的地方去。”
  紅衣少女嬌靨上泛出兩個迷人的酒窩,笑得更甜,問道:“兩位客官是否還沒用過晚飯?”
  “若用過晚飯,我們就不會再到這里來了。”
  “那就隨我來吧!”
  紅衣少女說著,轉身走向酒店一側。
  原來側面還有一個側門,平常是關著的,若沒人引領,縱然有的客人知道這處側門,也是無法進去。
  兩人隨同紅衣少女進入側門后,紅衣少女回身再把門關上。
  側門直通一處布置高雅的房間,和店面里那些一般酒客完全隔絕。
  紅衣少女燃上由天花板垂吊下來的一盞八角垂蘇宮燈,笑容可掬的問道:“兩位客官覺得這里還好吧?”
  白羽不住點頭道:“太好了,太好了!能在這种高雅的環境飲酒吃飯,該是人生一大享受,既然外面座位已滿,為什么不讓別的客人到這里來呢?”
  紅衣少女又是嫣然一笑道:“你們和他們不同,他們是一般客人,這里是招待貴賓的地方。
  “可是我們從未光顧過貴酒店,姑娘怎么會把我們當成貴賓呢?”
  “從衣著舉止上就看得出來,兩位英俊瀟洒,風度翩翩,气質与一般人不相同,干我們這一行的,當然一眼就看出來了。”
  “如此看來,凡是被招待在這房間的,酒飯錢一定很貴羅?”
  “貴也貴不了多少,被招待在這里,是看人不著錢的。”
  “這話怎么講?”
  “凡是能到這房間來的,都是像樣的客人,如果風度气質不夠,就是再有錢,我們也不招待。”
  “姑娘真是把我們過獎了,其實我們不過是兩個做小生意的人,雖然穿的一身衣服還不錯,也不過故意充充門面而已。”
  “客官太客气了,一個人身分高低,不在乎是做什么的,你說是嗎?”
  紅衣少女說著,倒了兩杯熱茶送到桌上,顯得親切無比的道:“只顧說話,還忘記問兩位客官要喝什么酒?用什么菜?”
  白羽忙道:“隨便。”
  “客官,我們這里沒有這种酒,也沒這道菜。”
  “那就只管拿最好的來。”
  “客官,你@財在騙人!”
  “這話什么意思?”
  “你剛才說是做小生意的,做小生意只是蠅頭小利,但現在酒菜卻要最好的,不是騙人是什么?”做小生意照樣也能發財,尤其現在見姑娘招待這得么親切,又怎好意思不照顧照顧貴酒店的生意。“
  紅衣少女沒再說什么,轉身出房而去,臨到門口,又回頭向兩人一笑,笑得很夠迷人。
  大約盞茶工夫之后,紅衣少女再進來時已開始上菜。
  果然每樣菜都是珍饈美味。
  不用說,酒也是最好的,另外束有一盤羊肉包子和一盤饅頭。
  白羽搭訕著問道:酒菜上得好快,都是姑娘親手做的嗎?“
  紅衣少女笑道:“我只管上酒端菜,那里還管做菜。”
  “難得有姑娘這么美麗大方的女招待,外面的客人是否也由姑娘上酒端菜?”
  紅衣少女撇撇櫻唇道:“外面的客人要我上酒端菜,想都別想。”
  “為什么?”
  “那些客人多半不老實,專想在人家身上占便宜。”
  “那么外面是什么人負責招待呢?”
  “有兩個大小子。”
  “難道姑娘看准了我們兩人不會占你的便宜?”
  “我看得出,你們都是正正當當的人。”
  于是,白羽和小燕子開始飲酒吃菜。
  白羽望了站在一旁的紅衣少女一眼,道:“姑娘也請喝點酒吃些菜好不好?”
  紅衣少女笑著搖搖頭道:“我們不陪酒。”
  “姑娘誤會了,你一定還沒吃飯,就在這里一起吃不是很好嗎?反正不用你出錢,由我們請客。”
  “你們為什么要請我的客?”
  “因為姑娘很親切,讓我們大有賓至如歸的感覺,憑這一點,我們就該請你。”
  “那么我就喝一杯酒敬你們兩位。”
  紅衣少女正要回去取酒杯,白羽已把自己斟滿的一杯遞過去,道:“如果姑娘不嫌棄,欽在下這一杯吧!”
  紅衣少女果然接過杯去,一飲而盡。
  “姑娘好酒量!”
  “在酒店里做事,練也練出來了。”
  白羽接過杯,再斟酒。
  他側臉問小燕子道:“老弟,咱們也各自干一杯,回敬姑娘。”
  紅衣少女眼看兩人飲干,視線盯在小燕子臉上,道:“這位客官好像進門后一句話都沒講過,是不是不想跟人家說話?”
  小燕子聳了聳肩道:“一人和姑娘講話還不夠嗎?”
  紅衣少女微微笑道:“人家還以為你這公子是啞巴呢!既然會講話,就不該老不開口。”
  “姑娘說我講什么好呢?”
  “那就隨你了。”
  “我想問問貴酒店的店主是什么人?”
  “為什么要問這個?”
  “我本來不想問,偏偏姑娘逼我講話,也就只好隨便一問了。”
  “你想見我們掌柜的?”
  “沒有必要。”
  “那我就告訴客官,我們掌柜的是個女人。”
  “這就難怪了,如果不是女掌柜的,那里來的女招待?”
  “那可不一定。”
  “談了半天,還沒請問姑娘芳名?”
  “我叫小梅。”
  “好名字,姑娘正像一枝盛開的紅梅花。”
  小梅嬌靨上泛起兩道紅霞,羞答答的道:“人家剛才還以為公子不會說話,既然有這么好的口才,早就該開口了。”
  小燕子淡淡一笑道:“過獎過獎。如果能開口說話算有口才,豈不是每個人都有口才?”
  小梅只是掩口而笑,很久以后再道:“二位公子就請自行用餐吧,我不陪了。”
  小燕子道:“姑娘是否還要招待別的客人?”
  “人家不是說過不負責招待前面那些普通客人嗎?”
  “我是說貴酒店這樣的待客房間,是否另外還有?”
  “當然不只這一間,不過別的房間現在都沒有客人。”
  小梅說完話,不再理會兩人徑自离去。
  白羽和小燕子開始低聲談話。
  白羽道:“江前輩和王大人希望咱們兩個能住在這里,如果馬寡婦不留客,咱們該想個辦法。”
  小燕子不假思索道:“咱們還沒問,怎知她不同意?”
  “好吧!那就等問過以后再說。”
  兩人剛剛酒飯完畢,小梅便進來了。
  她一邊收拾碗盤一邊道:“如果兩位住在潼關,希望下次再來。”
  小燕子付了帳道:“我們先前說過,是做生意的,只是路過潼關而已,不過這次總要在潼關住上几天。”
  “我早就看出兩位不是本地人,既然要在這里住几天,照樣可以再來。”
  “可是有個問題?”“
  “什么問題?”
  “找不到住的地方。”
  小梅眨著一對閃亮的眸子道:“我們潼關有好几家客棧,怎會找不到住的地方呢?”
  小燕子搖搖頭道:“我們所有的客棧都去過,都客滿了。”
  不梅又眨動著眸子道:“奇怪,怎么會這樣?”
  小燕子苦笑道:“我們那里知道呢?其實也沒什么,潼關是通往山西、河南的要道,客棧經常客滿該是意料的事。”
  他頓了一頓,問道:“听說貴酒店也可住宿客人,我們是否可以住在這里?”
  小梅略一沉吟道:“我們酒館里,只有兩三個房間可以住宿客人。”
  “那太好了,是否已有人住?”
  “好像還沒有。”
  “那就招待我們住吧!价錢多少我們絕不計較。”
  “可是,你們二位可能有問題。”
  小燕子一怔道:“我們哪里有問題?”
  小梅歉然陪笑道:“公子別誤會,我說的問題是另一回事。”
  “哪一回事?”
  “我們主人有嚴格規定,凡是住在這里的客人,必須是夫妻,單身的概不招待。”
  “這是什么道理?”
  “道理很簡單,我們主人是個年輕女子,招待客人的,除了我,還有一位叫小蘭的,也是十七八歲的大姑娘,單身客人住進來,很容易出事。”
  “你看我們是那种人嗎?”
  “人心隔肚皮,二位公子外表風度翩翩,的确是像正人君子,但實際怎么樣?人家又怎能知道呢?”
  忽見白羽指著小燕子道:“那正好,我這老弟有資格住進來。”
  小梅望向小燕子道:“莫非這位公子已經成過親了?”
  白羽忙代答道:“不錯,他已是有妻子的人。”
  小梅望望白羽道:“你這位公子年紀比他大,為什么還沒成家?”
  白羽道:“成家不成家,怎可以年齡大小區分,有的男人十二三歲就做了丈夫,有的活到七八十,照樣還是打著王老五的旗號。
  不過,我也快了……“
  “快了?是不是也快要成親了?”
  “不錯,我的岳家在長安,婚期已經不遠,下次再來潼關時,說不定我會把內人帶來,也住在貴酒店里。”
  “既然如此,你們已經有一位夠資格住在這里了,公子為什么不把尊夫人帶來一起用餐呢?”
  小燕子只得順口道:“她在路上去探望一位親戚,我和她已經約好會面的地方,要天黑后才能到。”
  小梅點點頭道:“好,等尊夫人到了,你就把她領到這里來吧!
  不過這只是我答應你,還不能完全算數。“
  “怎樣才能完全算數?”
  “必須去請示一下我們主人,她肯答應才成。”
  “姑娘就快去請示吧!”
  小梅走后,小燕子問道:“你為什么騙說我有妻室?”
  白羽反問道:“咱們來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不設法住進來,又如何能得知那三個女的是否已到潼關?”
  “可是你能替我找個老婆嗎?”
  “不敢說絕對能,但卻總有几分把握。”
  “莫非你想到……”
  “你猜到了,怜花就可以臨時充當一下你的夫人。”
  “豈有此理,怜花是三公主身邊的人,她怎肯答應這么做?”
  “只要三公主答應了,她有什么不答應的?”
  “三公主根本不可能答應。”
  “你錯了,逮住那三個女人,便可以徹底治好三公主的病,這么重要的大事,三公主當然要為自己著想,更何況怜花和你只是做一場假戲而已,難道夜晚兩人睡在一起,你還會欺負她不成?”
  “既然如此,你為什么不自己承認有妻室,卻偏偏要往我身上推?”
  “因為我是出家人,出家人那有討老婆的道理。”
  “去你的,你早已不是出家人,不論穿戴或飲食,你那一點像出家人?又有那一個看得出你是出家人?”
  正說到這里,小梅笑嘻嘻的進來了。
  白羽問道:“怎么樣?”
  小梅道:“我們主人准了,不但准了他,連你也准了。”
  白羽喜出望外,哦了聲道:“可是我沒法帶個老婆來!”
  小梅笑道:“只你們其中有一位把夫人帶來就成了。”
  “貴主人為什么對我特別优待?”
  “理由很簡單,你們兩位公子是好朋友,有一位帶了夫人來,另一位必定也規規矩矩的不敢亂來,既然有現成的房間,我們主人當然要做做好事。”
  “那太好了,我們現在就去把這位老弟的夫人帶來。”
  “兩位什么時間回來?”
  “只要我這老弟的夫人一到,我們馬上就來,如果還沒到,那就要耽誤一些時間。”
  “好,時間不要超過二更,若過了時間,我們一關門,便什么客人也不接待了。”
  白羽和小燕子回到客棧,當即把經過向王彤和江千里稟報。
  王彤立刻起身道:“看來也只好如此了,我現在就去面見三公主,要求她答應怜花參与行動。”
  不足盞茶工夫,便見王彤回到客廳,道:“三公主同意了,怜花馬上就出來。”
  誰知直等了頓飯工夫,才見怜花蓮步姍姍的來到客廳。
  此刻的怜花,還真像新嫁娘一樣,顯得羞羞答答,尤其當瞥見了小燕子的時候,更是雙頰泛紅。
  小燕子也是不太自然的感覺。
  王彤問道:“姑娘怎么這么久才出來?”
  怜花低垂著粉頸道:“三公主說,女孩儿家過了門,連發式和穿戴都不一樣,為了裝得像,當然要耽誤一些時間。”
  王彤點點頭道:“不必害羞,只是做一場假戲而已,小燕子是個規規矩矩的年輕人,對他用不著有顧忌,事成之后,也是你的一場大功,快些跟他們兩人一起去吧!若有緊急事情,隨時把消息傳回來。”
  离開客棧,怜花冷聲問白羽道:“小道士,都是你出的好主意,竟然連我也給扯了進去!”
  白羽陪著笑道:“姑奶奶,這是迫不得已,你要我們到哪里去找一個新娘子來?難道還要逼著三公主來不成?”
  怜花哼了聲道:“出家人出了這种主意,難怪你會被武當赶出門去I”
  白羽依然笑道:“小燕子那一點不好?你如果連他都嫌,將來一定嫁不出去。”
  怜花望望小燕子,再瞪白羽一眼,不再開口了。
  很快便到達“桃林居”門口。
  這時早已一更過后,店門也已關了。
  三人來到側門,白羽上前敲門。
  應門的仍是小梅。
  小梅望了三人一眼,然后轉向小燕子道:“公子真是好福气,娶了這么一位漂亮的新娘子!”
  白羽搶著道:“你不是也很美?”
  小梅脹紅著臉道:“美有什么用?到現在還沒婆家!”
  “要不要我替你作媒?”
  “以后你若還會再來,到時候再說吧!”
  小梅領著三人穿過西堂屋,然后進入一處后院,再指指兩廂,道:“這兩邊廂房都是招待客人的房間,就請單身的住東廂,有夫人的住西廂吧?”
  白羽搭訕著問道:“貴酒店的人都住在哪里呢?”
  “除了正屋,后面還有個跨院,都是我們自己人住。”
  “這么說來,我們和貴酒店的人,住的就像一家人了。”
  “正因如此,所以客人才必須帶家眷,而且也不招待陌生人。”
  “我們不也是陌生人嗎?”
  “你們兩位已在這里吃過飯,怎能還算陌生?”
  小梅先把小燕子和怜花帶進西廂,再把白羽帶進東廂,然后自行离去。
  小燕子和白羽到現在才知道,原來這處“桃林居”雖然門面不大,但后面的房舍卻不少,很顯然的,后面這些房舍用途大不簡單。
  本來,若小燕子和白羽的房間連在一起,他們就盡可合住一房,另外一房讓給怜花,但如此一來,雙方非分開不可了。
  臥房里布置得十分雅致,一張雙人床,羅帳高懸,另外也桌椅俱全。
  小燕子硬著頭皮道:“姑娘,咱們怎么睡法?”
  怜花雙頰泛著紅暈道:“隨你,我听你的。”
  “那就你睡床上,我睡床下。”
  “那不太委屈你了,而且被褥也無法分配。”
  “我什么也不要,躺在地上就行。”
  “那不成!”
  “有什么不成的,我今晚本來就不能睡。”
  “為什么?”
  “等夜深人靜后,必須查看有何動靜,若只是未睡覺,又何必住在這里呢?”
  “那么我也不睡了,陪你聊聊天,一夜就過去了。”
  “你只管睡你的,若咱們一直聊天,万一被他們听到,以后的事就不好辦了。”
  “她們哪有那么多閒工夫听別人聊天?”
  “原來你還沒有進人狀態,你該知道這是個什么地方?”
  忽听門外傳來腳步聲,接著是小梅的聲音道:“公子開門,送茶來了!”
  小燕子打開門道:“姑娘辛苦了,這么晚還忙著做事!”
  “這是我們份內的工作,當然要做。”
  小梅把茶壺放下,望了室內一眼道:“你們小倆口怎么還沒上床?”
  小燕子笑道:“我們知道姑娘會來送茶,那能現在就睡?”
  小梅道了一聲晚安,轉身就要走。
  小燕子忙道:“姑娘住在哪里?”
  小梅眨著眸子道:“公子問這些做什么?”
  “万一有什么事,我們也好去招呼姑娘。”
  “夜晚哪還會有什么事呢?如是公子想到了什么,盡管現在吩咐!”
  “沒事了!”
  小梅走后,小燕子并未關門,卻一徑來到東廂。
  白羽連忙開門迎進去道:“有事嗎?”
  “你不覺得奇怪嗎?正屋里靜悄悄的,也未見點燈,她們的人都到哪里去了呢?”
  “可能因為咱們來得晚,她們都睡著了!”
  “事情不會這么單純,預料中馬寡婦的手下人可能不少,但現在卻只看到小梅一人,不能不令人怀疑這里今晚有事。”
  “你認為會有什么事?”
  “很可能桂飄香等三名妖女已經到了,馬寡婦已在別處和她們聚會,果真如此,咱們就等于白來了。”
  “照你這么說,難道咱們的身份已被識破?”
  “很難說,你該料得出馬寡婦絕對不是一個簡單人物。”
  “你是否准備今晚采取什么行動?”
  “三更以后,也許我會有行動,不過,你最好按兵不動,若兩個人全有行動,勢必打草惊蛇,反而弄巧成拙了。”
  “好,那就由你一人辛苦,我決定好好睡一覺。”
  三更左右,怜花已睡,小燕子一個人悄悄溜出西廂。
  他先在正屋各個房間窗外向里竊听,連鼻息聲也毫無听聞,顯然正屋所有房間都是空無一人。
  接著,他無聲無息的縱身躍上屋頂。
  果然發現在屋后還有一處跨院。
  跨院內各房間也無燈光。
  小燕子并未感到意外,因為深夜間熄燈睡覺是必然的事。
  他在屋頂稍做停留,便飄身躍落天井,然后也逐窗听去。
  竟然和后院正屋一樣,也不聞半點聲息。
  難道所有的人都不在?那么小梅又睡在那里呢?他不便停留過久,只好先回到西廂再說。
  關上門,由于他早已把燈熄掉,床上的怜花似乎睡得正酣,只好就在地上躺了下來。
  剛剛有了朦朧欲睡感覺,忽听窗外天井中似乎有輕微的腳步聲!他立即悄悄而又迅速的爬起來,躡手躡腳的來到窗前向外望去。
  月色下,只見天井中站著一位長裙曳地秀發垂肩的女人身影。
  雖然這女人是背向西廂而立,小燕子只能看到她的背影,但這背影卻頗富誘惑力,不難猜出必是位絕色美女。
  這女人素衣素裙,莫非她就是馬寡婦?忽然,小燕子心頭一動,只覺這身影似曾相識,但一時之間卻又想不起來究竟在哪里見過。
  驀地,人影一閃,竟又來了一名紅衣女子身影。
  這身影來得實在太快也太突然,小燕子只因太留神那先前的素衣女子,竟然沒看清這紅衣女子是從何處而來?當小燕子看清紅衣少女后,心頭又是一震,這人赫然是小梅。
  想不到這位名義上是“桃林居”女招待的小姑娘,輕功竟高到如此境地。
  只見小梅望著那素衣女子一禮,低聲道:“夫人怎么深夜到這里來了?”
  這聲音低得不能再低,若非小燕子貼在窗口聚精會神的听,否則根本听不到。
  那素衣女子緩緩轉過來。
  在這剎那,小燕子几乎要失聲呼叫出來!
  誰能想到,這素衣女子竟然是惜春!
  難道惜春就是馬寡婦?否則小梅為何稱她夫人?如果惜春真是馬寡婦,在小燕子來說,那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因為据他所知,惜春原是來自小西天雷音寺,十三歲入宮,在宮中以三公主的貼身侍婢身份潛伏五年,今年才不過十八周歲,數月前才逃离宮中,而馬寡婦在潼關開酒店卻絕對不是几個月以前的事,至少也該有一兩年之久,尤其小梅稱她為夫人,這證明她已經嫁過人,這又是怎么回事?小燕子情急之下,顧不得男女之嫌,急急把床上熟睡的怜花推醒,一面傳音道:“姑娘快起來看看,窗外有人!”
  怜花很夠机警,她本是和衣而臥,聞言立即躍下床來,奔至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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