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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岳小玉道:“別的不說,這道鬼鐵柵,算是什么意思?”
  沈必理道:“你不是要看看我們的秘密武器嗎?”
  岳小玉道:“這里又還會有什么秘密武器?”
  沈必理冷冷的道:“你可以自己找一找。”
  岳小玉怒道:“分明是一派胡言,這里除了我們師徒之外,根本什么武器都沒有!”
  沈必理笑了笑道:“就是你們兩位,那已十分足夠了。”
  岳小玉道:“這是什么意思?”
  沈必理道:“道理很簡單,你就是我們血花宮的秘密武器。”
  岳小玉一楞,繼而搖頭不迭,道:“我是人,不是武器。”
  沈必理道:“你若這樣想,就是大錯了。”
  岳小玉道:“怎樣錯法?”
  沈必理道:“世間上最厲害的武器,其實算來算去還是人,一個本領高強的人,也就是最厲害的武器,難道你沒听過:‘一夫當關,万夫莫敵’這八個字嗎?”
  岳小玉道:“听是听過無數次的,但那畢竟是夸大其辭。”
  沈必理道:“夸不夸大,那是后來一回事,但總之,一個武功高強的人,永遠都是很可怕的。”
  岳小玉道:“這話卻也錯了。”
  “怎么錯了?”沈必理一怔。
  岳小玉道:“武功高強的人,絕不一定可怕,就像是野獸,也不是越高大越可怕的,例如長頸鹿就是最好的例證。”
  “長頸鹿?”沈必理奇道:“梅花鹿我是見過的,鹿肉也吃過不少,但長頸鹿又是什么東西?”
  岳小玉道:“長頸鹿生長在很遙遠的地方,你當然沒有机會看見。”
  沈必理道:“那地方有多遠?”
  岳小玉道:“遠在天邊,遠得不能再遠。”
  沈必理道:“去月亮遠?還是去那地方更遠?”
  岳小玉道:“當然是去長頸鹿的家鄉更遠得多。”
  沈必理奇道:“何以見得?”
  岳小玉道:“月亮只在頭頂之上,一眼便可以看見,自然遠极有限。”
  沈必理苦笑一下,道:“但我從三歲那年開始,就已很想跑到月亮去看看嫦娥仙子,可是直到如今,還是無法如愿以償的。”
  岳小玉道:“那是閣下的功夫不夠高明之故。”
  沈必理干咳兩下,道:“要到月亮,又跟輕功高明与否有什么相干?”
  岳小玉道:“怎會沒相干?你的輕功若夠高明,大可以一跳就跳上月亮。”
  沈必理道:“胡說,世間上又有誰能練成那樣的輕功?”
  岳小玉道:“有的有的,只不過世人不知道而已。”
  沈必理道:“既然不為世人所知,你又怎么會知道?”
  岳小玉道:“天机不可泄漏。”
  沈必理道:“不要再談月亮,那些長頸鹿到底是怎樣的?”
  岳小玉道:“頸長數丈,腳長也數丈。”
  沈必理悚然動容,這:“那豈不是龐然大物之极了?”
  岳小玉道:“高是挺夠高了,但大都不怎么大。”
  沈必理問道:“比起長鼻子牛妖又如何?”
  岳小玉一怔,道:“何謂之長鼻子牛妖?”
  況必理道:“長鼻子牛妖,鼻長逾丈,重逾千斤,牙粗如人腿。”
  岳小玉想了一想,還是弄不懂這是什么東西,只好望著公孫我劍,道:“師父,你懂不懂?”
  公孫我劍淡淡道:“沈總調度說的是大象。”
  “大象!”岳小玉拍了拍額頭,恍然大悟道:“小岳子明白了。”
  沈必理道:“那么到底是牛妖高大,還是長頸鹿高大?”
  岳小玉道:“各胜一招。”
  沈必理一怔,說道:“如何各胜一招法?”
  岳小玉道:“論高矮,長頸鹿是高得多的,但若論重量,卻又是大象占胜。”
  沈必理皺了皺眉,說道:“這倒是怪哉。”
  岳小玉道:“更怪哉的,卻是如此高高在上的長頸鹿,往往會給矮小得多的獅子吃掉。”
  沈必理“唔”了一聲道:“獅威一發,那是非同小可的。”
  岳小玉道:“所以縱使是長頸鹿那樣高大的野獸,也會給獅子吃掉,人也是一樣,武功最高之輩,也不一定是世間上最可怕的人。”
  沈必理目光閃動道:“岳小兄弟,長頸鹿之高,与武功高低那個高字,可不能混為一談的。”
  岳小玉道:“混為一談也沒有什么木對,正是一理通百理明,又有所謂触類旁通,可見世間万物万事原本一家,牛糞与豬尿皆可用作施肥,沈調度是明白事理的人,想來一定不會拘泥不化,刻板的像是一塊四方木頭吧?”
  沈必理雖然覺得似是而非,卻也不知道該當如何反駁,只好聳肩一笑,不再說話。
  岳小玉接著又道:“就以我師父來說,他老人家武功卓絕,那是一點也不用怀疑的,但他老人家一點也不可怕,反而极受江湖中人敬重?”
  公孫我劍哈哈一笑道:“說得好,說得好!這個馬屁拍得真夠響亮。”
  岳小玉吃了一惊,正待解釋一番,屁股上已重重挨了一腳,木由尖聲叫道:“師父饒命,徒儿下次不敢亂拍馬屁了。”
  公孫我劍道:“你喜歡拍馬屁,我喜歡踢你的小屁股,這又有什么不好?”
  沈必理看得眉頭大皺,忍不住道:“你們倆師徒,真是太豈有此理了。”
  岳小玉道:“你才豈有此理,為什么要把我們關在這里?”
  沈必理道:“我已說得很清楚,這是練宮主的主意,他要你們倆師徒在這里,好好潛心修煉武功,以備后用。”
  公孫我劍忽然長長歎了口气,然后對岳小玉道:“小岳子,你義父的用意,難道你直到現在還不明白嗎?”
  岳小玉目光閃動,猛然跳了一下,道:“我明白了,外面形勢,如今一定十分凶險。”
  公孫我劍又歎了口气,道:“你還不算笨,總算明白了這一點。”
  岳小玉道:“義父是不想我們冒險,所以就索性把我們關在這里。”
  公孫我劍點頭道:“正是如此。”
  岳小玉臉色一變,對沈必理道:“快把我們放出去!”
  沈必理搖搖頭道:“請恕沈某無能為力。”
  岳小玉怒道:“胡說,我們是給你關在這里的,正是解鈴還須系鈴人,你又怎會無能為力?”
  沈必理道:“要放你們,只有一個人才可以擁有這种權利。”
  岳小玉道:“我義父?”
  沈必理道:“你知道就好了。”
  岳小玉道:“但這是他老人家一時糊涂所作出的決定,你怎可遵從到底?須知咱們多一分力量,敵人就會少一分气焰,尤其是我師父,他是武林一等一高手,有他助陣,神通教那些狗頭崽子就得頭疼万分。”說到這里,屁股上又重挨了一腳,顯然又是公孫我劍認為他在拍師父的馬屁。
  岳小玉給師父踢得發狠了,居然瞪著公孫我劍大聲道:“踢呀,踢呀!就算你把小岳子的屁股踢碎踢扁,小岳子還是要這樣說,難道你不是高手?難道你是個酒囊飯袋?你一生最討厭迂腐之輩,為什么連徒弟洒脫一點也看不過眼?我贊師父是由衷之言,可不是明知屁股要受罪也來謬贊一番的。”
  公孫我劍冷冷一笑,道:“你罵夠了沒有?”
  岳小玉道:“你是我的師父,我為什么要罵你?就算要罵,也只能罵我自己而已。”
  公孫我劍道:“算是為師怕了你這個小潑皮,且听听沈總調度還有什么話說好不好?”
  況必理忍不住笑道:“我沒有什么話可以說了,就只想請兩位安靜一點,努力潛修武功尤其是岳小兄弟,你就是血花宮的秘密武器,只要你練成了絕世奇功,將來又怎會害怕什么神通教?什么提龍王府?”
  岳小玉道:“等我練成絕世奇功之后,只怕狗屎也會飛天啦!”
  沈必理搖搖頭,道:“你不要把自己瞧扁了,你能夠得到公孫老夫和練老宮主的垂青,絕非偶然,也絕不是幸運,總有一天……”
  “總有一天我會咬掉你的鼻子!”岳小玉悻悻然道。
  沈必理哈哈一笑,道:“我這個鼻子長得太好看了,所以經常為人所嫉妒,你若真的把它咬掉下來,我會感激得涕淚齊飛。”
  岳小玉忍不住呵呵一笑,道:“原來你也是個挺夠意思的無賴。”
  沈必理道:“做無賴遠比做君子逍遙自在,這种道理你懂不懂?”
  岳小玉道:“本來不懂,但你現在一說我就懂了。”
  沈必理道:“為什么?”
  岳小玉還沒有回答,公孫我劍已冷冷說道:“因為他現在是個小無賴。”
  沈必理道:“將來也許會變。”
  公孫我劍道:“這個自然,因為只要他不死,將來就會由小無賴變成大無賴,以至變成老無賴。”
  沈必理凝視著他,道:“這豈不是根本沒有改變過嗎?”
  公孫我劍道:“天下間最難改的就是脾性,你不能阻止老虎咬人,更難勸服狗不去吃屎。”
  沈必理道:“老虎是惡獸,狗是畜牲,但令高足卻有慧根,有与眾不同的上好資質。”
  公孫我劍道:“但他始終是個無賴,不折不扣的無賴。”
  沈必理說道:“真的沒有辦法改變嗎?”
  公孫我劍道:“辦法當然是有的,例如在他的頭頂上打七八十拳,也許就可以把這個小無賴徹底改變過來。”
  “變成什么?”
  “死人。”
  “若死不了呢!”
  “那也一樣可以改變他。”公孫我劍淡淡地說道:“最少,他會變成一個白痴,永遠呆愣愣的過日子。”
  沈必理道:“既然明知他是個不可以改變的小無賴,為什么還要收他為徒?”
  公孫我劍道:“江湖上有形形色色各种各樣的人,為什么小無賴就不可以做我的徒弟?”
  沈必理答不上。
  他沉默了半晌,忽然歎了口气道:“我要告辭了,這里很安全,也很安靜,希望兩位不要白費時間。”
  岳小玉急道:“不要走!我們要出去了。”
  沈必理卻搖搖頭,同時轉身离去。
  沈必理走了,黑石堂變得寂靜有如死域。
  岳小玉頹然地坐在地上,望著正在沉思中的公孫我劍。
  公孫我劍忽然歎了口气,道:“你真是個小福星,際遇之佳,無出其右。”
  岳小玉眨眨眼說道:“為什么說我是個小福星?噢,徒儿明白了,徒儿能夠拜你老人家為師,這際遇的确是上佳之至的。”
  公孫我劍道:“但練老魔會收你為義子,這就更不容易了。”
  岳小玉苦著瞼,道:“但他卻把咱們師徒關在這里。”
  公孫我劍道:“這是他一番好意。”
  岳小玉說道:“咱們真的要留在黑石堂?”
  公孫我劍道:“現在也就只有這樣辦。”
  岳小玉道:“豈不是悶煞人了?”
  公孫我劍道:“對著為師這個老頭儿,的确是悶煞人也的,若換上穆盈盈那個小妮子,又或者是布狂風的師妹水瑩儿姑娘,那就會大大的不相同。”
  岳小玉吃了一惊道:“師父不要誤會,徒儿可沒有這樣想。”
  公孫我劍揮了揮手,冷哼著道:“別再想哄騙為師,否則小心屁股!”
  岳小玉吃惊更甚,只好住口不說。
  師徒兩人又沉默了一盞茶時光,忽然有一陣腳步聲傳了過來。
  岳小玉心中暗道:“准是那個什么沈總調度回來,說不走馬上就要把老子釋放出去。”他總認為自己做了階下之囚,真是万分的不過癮。
  但過了一會,腳步聲忽然又消失了。
  岳小玉眉頭一皺,道:“外面有人走來走去,究竟在搞什么鬼?”
  公孫我劍道:“大概是守衛吧!”
  “守衛?”岳小玉道:“這里不是很安全的嗎?為什么還有守衛?”
  公孫我劍道:“正因為這里有守衛,所以才會很安全。”
  岳小玉道:“師父,我們沖出去好不好?”
  公孫我劍道:“怎樣沖出去?”
  岳小玉道:“這就要看師父怎樣大顯神通了。”
  公孫我劍道:“你以為我是無所不能的神仙?”
  岳小玉道:“但徒儿相信,世間上沒有什底地方是可以困得住師父的。”
  公孫我劍搖頭道:“你錯了,最少,這黑石堂就能困得住為師。”
  岳小玉道:“師父真的甘心被困?”
  公孫我劍道:“這里沒有什產不好,而且就算我真的不想困在這里,如今也是無可奈何的。”
  這時候,腳步聲又再響起。
  這一次,岳小玉終于看見了這個人。
  這人穿看一雙很漂亮的履子,一雙腳更是雪白得有如羊脂美玉一般。
  腳很纖巧,人更嫵媚。
  來的居然是盈盈。
  盈盈換了一雙履子,走路的時候聲音響亮得多。
  岳小玉卻看得有點痴了,他從來也沒有見過這樣動人的一雙腳。
  公孫我劍忽然干咳一聲,道:“穆姑娘,有什么事?”
  盈盈道:“我是奉了師父之命,每天送飯來的。”
  岳小玉咽了一口口水道:“飯呢?”
  盈盈道:“在每次送飯來之前,我要知道你們的胃口。”
  岳小玉道:“為什么?”
  盈盈道:“你們想吃什么,掌杓師傅就煮什么給你們吃,但太偏僻太難辦到的菜譜,卻要欠奉了。”
  岳小玉冷哼一聲,道:“這個自然,難道我要吃熊掌駝峰,廚房的掌杓大師傅也會照辦可也?”
  他從來沒有吃過熊掌与駝峰,甚至看也沒有看見過,這兩种都是稀罕名貴的食譜。
  在他心目中,這兩种食譜都是昂貴复難求的。
  誰知盈盈卻說:“師哥要吃熊掌駝峰,那是一點也不困難的,我現在馬上就去告訴掌杓大師傅知道。”
  岳小玉听得為之發呆,公孫我劍卻道:“不要熊掌駝峰,只要兩斤熟牛肉,兩大碗咸水鴨腳面就行了。”
  盈盈一楞,道:“為什么?”
  岳小玉也望著公孫毅劍,道:“莫非在這里吃東西是要付帳的?所以你老人家要節省一點?”
  公孫我劍搖搖頭,道:“錢,不是問題。”
  岳小玉道:“然則問題何在?”
  公孫我劍道:“熊掌駝峰雖然珍貴,但卻不一定比熟牛肉更有營養,也不一定比咸水鴨腳面更好吃。”
  岳小玉道:“但徒儿若想吃熊掌駝峰呢?”
  公孫我劍道:“那就要稍等一等。”
  岳小玉目光一閃,道:“要等多久?是不是最少也要等到明天?”
  公孫我劍道:“只要明天你能戰胜為師,就算是明天吃熊掌駝峰亦無不可。”
  岳小玉一怔道:“徒儿又怎能打得過師父?”
  公孫我劍道:“只要勤加練功,你遲早會青出于藍的。”
  岳小玉苦著臉,道:“縱使真有這一天,也決不會就在明天。”
  公孫我劍道:“明天不行,大可以等到明年。”
  岳小玉道:“明年也一定不行的。”
  公孫我劍道:“那么可以再等,只要等上十年八載,有志者事竟成,你是一定可以戰胜為師的,那時候,不要說是吃熊掌駝峰,就算是吃龍肉也無不可。”
  岳小玉深深地吸一口气,道:“那么徒儿現在吃什么?”
  公孫我劍道:“熟牛肉和咸水鴨腳面。”
  岳小玉苦笑道:“好吃嗎?”
  公孫我劍道:“肚子餓的時候,就算是樹皮草根,也會滋味無窮。”
  岳小玉歎了口气,道:“師父說得很對,其實熟牛肉和咸水鴨腳面也很不錯,真的很不錯。”
  盈盈望著這對古怪師徒,臉上的神情也不禁變得有點怪怪的。
  公孫我劍瞧了她一眼,道:“就照我所說,送兩斤熟牛肉和兩大碗咸水鴨腳面進來好了!”
  盈盈點了點頭,說道:“晚輩遵命。”
  兩斤熟牛肉變成了四五斤,胃口再大的人也很難全部吃得掉。
  而那兩碗咸水鴨腳面,更是大碗得可以讓整只鴨子在碗里游泳。
  公孫我劍捧著大碗子,對岳小玉道:“吃得多少就吃多少,不要讓肚子餓,也不要吃得太飽。”
  岳小玉吃了半碗面后,已吃不下去。
  公孫我劍盯著他道:“吃飽沒有?”
  岳小玉道:“徒儿已飽得很。”
  公孫我劍道:“很好,當日為師給你的練功秘笈呢?”
  岳小玉在胸口摸了一摸,道:“托賴師父鴻福,如今仍然在徒儿身上。”
  公孫我劍淡淡一笑,道:“這不是我的鴻福,而是你自己有福得很。”
  岳小玉道:“要不要拿出來?”
  公孫我劍道:“當然要拿出來,否則如何開始練武功?”
  岳小玉道:“這秘笈是師父親手所寫的?”
  公孫我劍道:“正是。”
  岳小玉說道:“既是師父親手所寫,就算不拿出來,師父也可以傳授弟子武功的。”
  公孫我劍道:“若是公孫世家的武功,那是可以的。”
  岳小玉一呆,道:“難道師父傳授弟子的,并不是公孫世家的武功呢?”
  公孫我劍歎了口气,道:“若只是為了公孫世家的武功,我又何必收你這個無賴弟子?”
  岳小玉道:“徒儿不懂。”
  公孫我劍道:“為師活到這把年紀,雖然在江湖上薄有聲名,但若与武林中的絕頂高手相比,還是差了一截的。”
  岳小玉道:“差一截也不算多。”
  公孫我劍道:“高手相爭,差之毫厘謬之千里,何況還是差了一截之多。”
  岳小玉道:“但師父你老人家現在不是還活得很好嗎?”
  公孫我劍道:“那是為師運气不錯之故。”
  岳小玉道:“其實武功高一點低一點,也不是那么重要的。”
  公孫我劍道:“那就得看每個人的環境和遭遇了,有些武林庸手,連你師兄公孫咳也大大不如,但卻儼然以武林大豪自居,獨霸一方,一輩子都過著威風凜凜的日子。”
  岳小玉想了一想,道:“如此人物,比比皆是。”
  公孫我劍道:“但有些運气特別倒楣的家伙,雖然勤練武功數十年,但一出道就遇上了武功比他只高一點點的高手,就是差這么一點點,這些倒楣的家伙就倒下去了。”
  岳小玉道:“倘若他沒有遇上那高手,他可能會在江湖上稱雄一時,甚至是稱雄一世,對不?”
  “是的。”公孫我劍不住點頭。“所以,武功高一點點就有高一點點的用處,當然,絕大多數人根本不懂武功,但他們還是活得很好很好的。”
  岳小玉眨動眼睛,說道:“徒儿明白了。”
  公孫我劍道:“你還記得為師要創立門派之事嗎?”
  岳小玉忙道:“徒儿怎會不記得?師父要創立的門派,是隨意門。”
  公孫我劍淡淡一笑,道:“不錯,隨意門者,正是隨意所之,隨心所欲,如意吉祥!”
  岳小玉道:“師父打算什么時候開山立派,正式成立隨意門?”
  公孫我劍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岳小玉道:“要等多久?”
  公孫我劍道:“等到你成材之后。”
  岳小玉若著險,道:“這只怕要等到連脖子也長了。”
  公孫我劍道:“脖子長一點,那是沒相干的,最重要的是時机成熟,方可以行事。”
  岳小玉說道:“徒儿不是沒有這個耐性……”
  “你這樣說就對了。”公孫我劍道:“只要功夫深,鐵柱磨成針,凡事切忌急躁,須知越是急躁,就越容易失敗。”
  岳小玉只得連連點頭。
  公孫我劍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續說道:“你可知道,為師為什么非要收你為徒不可?”
  岳小玉抓了抓腮,道:“徒儿略知一二,但不知者卻占八九。”
  公孫我劍沉吟半晌,才歎息道:“那是因為為師老了,再也不能練成自己的武功。”
  岳小玉又是為之一呆,道:“師父,你后面這一句話,徒儿又听不懂了。”
  公孫我劍道:“為師經過二十年苦心研創,已創成了一套厲害的武功。”
  “厲害的武功?”岳小玉吸了一口气,道:“厲害到怎樣的地步?”
  公孫我劍搖搖頭,道:“為師不知道。”
  岳小王奇道:“這一套武功既是師父苦心研創出來的,何以會不知道如何厲害法?”
  公孫我劍歎了一聲,道:“這套武功雖然是研創出來了,但卻從來沒有任何人曾經練成過。”
  岳小玉更感奇怪,道:“連師父也沒有練成?”
  公孫我劍道:“為師已說過,我年紀老大了,再也不能練這种武功。”
  岳小玉道:“這倒奇也,連師父也沒練過自己研創出來的武功,又有誰能練得成功?”
  公孫我劍道:“你能。”
  岳小玉奇怪的道:“為什么徒儿能練得成?”
  公孫我劍道:“很簡單,因為你是我的徒儿,所以就能練成。”
  岳小玉眨了眨眼,似懂非懂地道:“這套武功叫什么名字?”
  公孫我劍想了一想,道:“就叫‘隨意三絕’怎樣?”
  岳小玉沉吟半晌,道:“‘隨意’這兩個字的意思,徒儿是明白的,但為什么不叫兩絕或者是四五六絕,而偏偏要叫做‘隨意三絕’?”
  公孫我劍道:“三絕者,乃是指三种武功,包括气功、掌功和劍法。”
  岳小玉怔了一怔,道:“怎么沒有輕功?”
  公孫我劍反問道:“你為什底如此看重輕功?”
  岳小玉道:“輕功高明,在戰陣上是大占便宜的,万一對方逃走,徒儿也可以施展卓絕輕功,將之輕易擒拿回來。”
  公孫我劍搖搖頭,道:“你錯了,練輕功最有用的地方,并不是擒拿敵人,而是可以自己快快逃命。”
  其實岳小玉心中所想的正是這樣,既然給師父一語道破,也就只好順手推舟,訕訕一笑道:“師父教訓得對,該逃命的時候就得逃命,正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今天打不過人冢,大可以溜之大吉,等到武功大有精進之后,才再誓師反擊不遲。”
  公孫我劍冷冷一笑,道:“好滑的一張小嘴。”
  岳小玉道:“想必是咸水鴨腳面放油太多所致。”
  公孫我劍又冷笑一下,然后沉默了很久才道:“你要練輕功,那是一點也不困難的,但首先要練成深厚的內力。”
  岳小玉道:“師父說得對,但凡內力深厚之人,輕功也一定不會差到什么地方去。”
  公孫我劍緩緩地點了點頭,道:“正是這樣。”
  岳小玉道:“既然這樣,徒儿愿意先學气功,其他的慢慢再練不遲。”
  公孫我劍說道:“三种功夫都要一齊學。”
  岳小玉一怔,道:“消化得來嗎?”
  公孫我劍道:“若沒有明師指點,就算只學一种也無法消化。”
  岳小玉道:“但當日師父不是要徒儿跟著許軒主的嗎?難道他也可以算是一個明師了?”
  公孫我劍冷冷道:“你把許軒主當作是飯桶?”
  岳小玉笑了笑道:“他吃飯不多,但喝酒的本領卻還真厲害,是個如假包換的酒囊。”
  公孫我劍倏地喝道:“畜生,你好大的膽子!”
  岳小玉這次卻很倔強的道:“徒儿只是實話實說,絕非故意中傷許軒主。”
  公孫我劍冷冷道:“倘若你這句話給許軒主听見,他是一點也不會介意的,但若是旁人听見,那就木怎么好!”
  岳小玉道:“不怎么好就讓他不怎么好算了,反正許軒主不介意,徒儿不介意,即使是師父也不會真的介意的。”
  公孫我劍給他駁得為之啞口無言,過了良久,才喟然歎了一口气,道:“也許你說得對,為師一向以不迂腐之人自居,但如今看來,你似乎比我更不迂腐,真是孺子可教也。”
  岳小玉嘻嘻一笑,道:“那么師父現在要教徒儿什么本領?”
  公孫我劍道:“踢股功。”
  “踢股功?”岳小玉忽然臉色一變,急急叫道:“徒儿不學。”
  公孫我劍臉色一沉,道:“這是隨意門最基本的功夫,怎能不學?你若不學,將來又怎懂得踢我徒孫的屁股?”
  岳小玉一怔,道:“你的徒孫?”
  公孫我劍道:“我的徒孫,也就是你的徒儿,將來你也會做別人師父的,懂不懂?”
  岳小玉干笑一下,道:“懂了。”
  “懂了就最好,看腳!”公孫我劍一聲冷喝。
  喝聲方起,岳小玉已向后急退。
  但忽然間,他沒有再退了,那是因為他屁股已連挨三腳,登時疼得連動作也停止下來……
  秋殘冬至,樹梢間的落葉已越來越少了。該落下的枯葉都已落下,還沒有掉下來的葉子也仿佛正在迎風歎息。
  這里是鐵眉樓的剪花坪,但如今坪上已再無花葉可剪。
  剪花坪這個名字,是由鐵眉所取的。
  鐵眉又叫鐵漢,他殺人不眨眼的,給人砍几刀也同樣不眨眼。
  只有最接近他的人,才能了解他的心腸其實一點也不硬。
  ——殺人的人,絕不等于鐵石心腸的人。
  ——真正鐵石心腸的人,也許一輩子不殺人,經常齋戒沐浴,念佛敲經。
  鐵眉屬于前者,他每次殺人,都是不得不殺的。
  但他從來不為自己辯護。
  他若有心事,最喜歡傾訴的對象就是花,尤其是剪花坪上的花。
  這里每一朵花,每一片葉以至每一根草,都是他的朋友,他的知己。
  花雖無語,但卻也從不騙人。
  但現在剪花坪上已無花可剪。
  花不是因為枯死才消失,而是給一把火燒掉了。
  燒掉所有花葉的是金剛眉。
  “种花人死了,你們也去死吧!”金剛眉用怒火燒掉一切,他要藉此來發泄。
  龍眉沒有阻止他,也沒有怪責他。
  金剛眉的心情不好,他也是一樣。
  聚義廳中,爐火烘烘,筵開數桌。
  桌上有酒有肉,也有活宰鮮魚,本該是人人興高采烈才對。
  但這時候,又有誰能真正高興起來?
  岳小玉不見了!
  他是給誰劫走?如今是凶是吉?
  沒有人知道。
  但更令人沮喪的是,郭冷魂也不見了!
  那一天,眾人來到了靜心房,忽然一陣紅煙爆起,于是岳小玉不見了。
  等到濃煙散去之后,大家又發覺,靜心房里只有兩個妙齡少女。
  這兩位妙齡少女,就是鳳眉的女弟子翁紫棠和藍妙妙。
  這兩位女弟子的武功雖然不算很高,但卻都是精明伶俐,而且做事相當謹慎的女孩子。
  尤其是在靜心房,外面机關重重,無論是想妄越雷池半步都是難乎其難的。
  可是,郭冷魂居然就在靜心房里給人劫走了。
  翁紫棠和藍妙妙沒有遭遇到毒手,只是給人點了穴道。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就是劫走郭冷魂的人,絕不是劫走岳小玉的白衣老婦。
  因為白衣老婦只是帶走了岳小玉,而且根据兩位女弟子的憶述,郭冷魂被人帶走,最少已是半個時辰之前的事。
  龍眉很生气,同時也感到很丟臉。
  用為劫走郭冷魂的人,并不是從机關陣進入靜心房,而是挖掘一條地道直達靜心房,然后突然掩殺出來的。
  這條地道很長,居然一直通出鐵眉樓外。
  它一直通往鐵眉樓北面一座山峰的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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