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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鐵老鼠卻嘻嘻一笑,道:“你統統都說錯了,我不是龜儿子,而是一只老鼠,我用的都不是暗箭,而是暗石,所傷的更不是人,乃是禽獸。”
  鐵老鼠是故意要把万絕頭陀激怒,手中“暗石”也不斷射出。莫看他個子矮小,腕上勁道卻是极為不弱,倘若給他的“暗石”射中了,勢非頭破血流,甚至當場喪命不可。
  百里怒初時任著奇异莫測的掌法把万絕頭陀懾住,但后來畢竟難以抵擋對方的月牙鏟,尚幸鐵老鼠從旁協助,才又再穩守住了局面。
  三人纏斗了好一會,忽听一陣怪嘯聲響傳了過來,岳小玉躺在車廂里,心想:“這聲音怎么這樣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听過似的?”但他也不能單憑這陣嘯聲,就知道來人是誰。只听見嘯聲越來越是接近,岳小玉突然覺得車頂之上一陣顫動,原來那怪嘯聲之人已站在車頂之上。
  万絕頭陀本來還戀戰不已的,但等到看見車頂那人之后,臉色突然變得一片灰白;終于咬牙道:“臭叫化,這筆賬暫且記下,咱們后會有期!”
  百里怒怒喝道:“往那里跑!”他還想追上去,卻給鐵老鼠拉了回來。
  百里怒瞪了鐵老鼠一眼,道:“你拉住我是什么意思?”
  鐵老鼠道:“窮寇莫追!”
  百里怒哼了一聲道:“縱虎容易捕虎難!”
  車頂上那人卻哈哈一笑,道:“跑掉的只是一只貓而已,百里兄又何必如此緊張?”岳小玉再听這聲音,精神立刻為之一振,連金德寶也興奮地叫了起來,叫道:“是諸葛前輩回來了!”
  這時候,百里怒也已看見了車頂上那人,赫然正是“酒王之子”,如今卻成為了一名老叫化的諸葛酒尊。
  諸葛酒尊去而复返,對岳小玉和金德寶來說,都是一個好消息。
  但百里怒看見了諸葛酒尊,卻反而全無半點高興的樣子。
  鐵老鼠心中大奇,忍不住用手肘輕輕碰了百里怒一下,低聲道:“百里兄,你怎么啦?
  是不是有點不舒服?”
  百里怒冷冷道:“不是有點不舒服,而是大大的不舒服!”
  鐵老鼠歎了口气,道:“那野田陀雖然可惡,但惡人自有惡人磨,你也不必為了這件事情耿耿于怀。
  百里怒道:“俺就是個惡人,你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鐵老鼠哈哈一笑,道:“想不到這次給你抽后腿抽個正看了,小弟愿意賠個禮便是。”
  百里怒瞪著他,冷冷說道:“俺不要你賠什么鳥禮,只想這個臭叫化快點滾開去!”
  “臭…臭叫化?”鐵老鼠一怔,首先望了諸葛酒尊一眼,才又再望看百里怒道:“難道這位前輩,不是你們丐幫中人嗎?”
  百里怒怒瞪了諸葛酒尊一眼,道:“他有什么資格可以加入咱們丐幫!”
  諸葛酒尊怔了一怔,繼而笑道:“百里兄此言甚是,我是個神憎鬼厭,大廟不收,小廟不要的老叫化,想丐幫乃天下第一大幫會,老叫化又何德何能,可以成為丐幫的一份子?”百里怒冷冷道:“你有自知之明,倒還好些,這里沒有你的事,快走!”
  諸葛酒尊哈哈一笑,道:“怎么啦,居然向我這個老叫化下起逐客令來了?好,我走,我走!但這小家伙給人點了穴道,百里兄可否先為他解了穴道再說?”
  百里怒陡地一呆,他武功雖然不弱,但說到點穴功夫,卻是差勁之极,他既然連點穴功夫也不怎么會,解穴的功夫當然更不在行了。
  鐵老鼠立刻上前視察了岳小玉一會,過了半晌才長長的歎了口气,道:“我若沒看錯,那野頭陀最少已點了小岳七八處穴道,其中包括了天鼎、商曲、少澤、靈台、气海等穴。”諸葛酒尊微微一笑,道:“鐵兄,你解得不解得?”
  鐵老鼠苦笑了一下,道:“憑區區的本領,解得其一,解不得其二,即使解得了其二,也解不了其三。”
  百里怒哼了一聲,說道:“這點微末點穴功夫,天下間不見得就只有這個老叫化才解得了。咱們走,俺總不相信敝幫上上下下,沒有人能夠把這小家伙的穴道解開來的。”
  鐵老鼠遲疑不決,頗有左右做人難之意,諸葛酒尊卻咳嗽兩聲,道:“小岳雖然頑劣一些,但將來必成大器。”
  百里怒冷笑道:“這小家伙資質聰穎,就算是瞎子也看得出來,你是不是想收他為徒了?”
  諸葛酒尊搖頭不迭,道:“你可不要想錯到這一點上頭去,老叫化過慣了优悠自在,無拘無束寫意之极的日子;倘若收個徒弟回來,那豈不是自縛兩腿,跟自己過不去嗎?”
  百里怒道:“既無此意,這小家伙的事情,自有咱們丐幫中人代為解決。”
  諸葛酒尊淡淡一笑,道:“丐幫高手如云,老叫化是知道的,但若論到點穴功夫,嘿嘿!嘿嘿!”
  百里怒臉色一沉,道:“敝幫八袋長老“鐵指神乞”關中雄的點穴功夫,堪稱獨步武林了,俺總不相信他解不開這几個穴道a”
  諸葛酒尊歎了口气,道:“虧你是丐幫中人,難道你不知道關長老如今在什么地方嗎?”
  百里怒道:“關長老在廣西分舵。”
  諸葛酒尊道:“你知道那就好了,算你們丐幫傳遞消息快速,但若通知得關長老到此,最少也要等待十天八天時間,那時候,只怕小岳已因穴道閉塞過久而致終身殘廢了。
  百里怒陡地一呆,但隨即冷笑道:“不要危言聳听了,只要在咱們丐幫手里,這小家伙保證一定可以平安無事。”
  鐵老鼠卻忽然搖頭不迭,道:“不!咱們不能冒這個險,反正諸葛前輩就在眼前,咱們舍近圖遠嗎?”。
  百里怒寒著臉,突然咬了咬牙,道:“好,這件事就由你來拿主意,我什么都不管就是!”
  鐵老鼠皺著眉,叫道:“百里兄,你這是干什么的?咱們一場相識,何必為了這點雞皮小蒜般的事情來嘔气?”但他越往下說,百里怒的臉色就更難看,到了后來,百里怒更是掉頭便走,不顧而去0鐵老鼠苦著險,無可奈何地攤開了雙手,對諸葛酒尊道:“你們兩人之間,有什么深仇大恨?”
  諸葛酒尊默然半晌,才長長的歎了一聲,道:“這件事說來話長,唉,還是不提也罷!
  鐵老鼠見他不肯說出個中因由,也就不再追問下去,但心中卻是滿腹疑團;不知道百里怒何以會對諸葛酒尊如此敵視。
  不久,諸葛酒尊上前仔細視察岳小玉的情況,過了片刻,他才動手為岳小玉解開所有的穴道。
  等到所有被點住的穴道都被解開了,諸葛酒尊才吐了口气,道:“這野頭陀好毒辣的手段!”
  鐵老鼠忙道:“小岳怎么了?”
  諸葛酒尊道:“万絕頭陀的點穴手法,相當高明,也相當毒辣,只要解穴的手法稍有不對,被點穴之人就會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鐵老鼠面露慍意,道:“這筆帳,總有一天要跟他算個清清楚楚!”
  諸葛酒尊卻道:“我也有一筆帳要跟你算一算!”
  鐵老鼠一怔道:“區區与諸葛前輩之間,又有什么帳要算?”
  諸葛酒尊道:“這個把月來,你一直纏著展獨飛,是不是又要闖禍?”
  鐵老鼠忙道:“你弄錯了,不是區區纏著展大俠,而是展大俠纏著區區。”
  諸葛酒尊冷笑道:“不管是誰纏著誰,總之你們兩個纏在一起,就一定會闖出彌天大禍!”
  鐵老鼠苦笑道:“禍事若來了,又有誰能夠阻擋得住?”
  諸葛酒尊冷冷一笑,道:“展獨飛的老子,跟老叫化是青梅竹馬的忘年之交,連他現在所用的九節連環槍,也是老叫化送給他老子,然后再由他老子傳給展獨飛的。
  鐵老鼠點點頭,道:“這件事,展大俠早已對區區說過。
  “唔,小展雖然自負一點,但對我這個老叫化,倒是相當尊敬。”諸葛酒尊沉吟半晌,道:“他還對你說過什么?”
  鐵老鼠道:“他贊過你一次,也罵過你一次。”
  “哦,有這种事?”諸葛酒尊灰白眉毛一揚,含笑說道:“我倒想听听,他為什么贊我?又為什么罵我?”
  鐵老鼠緩緩的說道:“有一次,他對區區說:“諸葛大叔有俠骨柔腸,也有惊人武劫和膽識,是一位不可多見之風塵奇俠。”
  諸葛酒尊呵呵一笑,道:“這小子真的這樣說過嗎?”
  鐵老鼠說道:“如有半句虛言,叫區區……”
  “不要發誓,不要發誓!”諸葛酒尊連忙搖手不迭,朗聲笑道:“不是老叫北妄自尊大,小展對老叫化這几句評語,的确是由衷之言,而老叫化撫心自問,也著實可以當之而無愧的。”
  鐵老鼠點點頭,說道:“區區跟展大俠相識了十余年,他唯一衷心贊頌的江湖人物,也就只有諸葛前輩您老人家一人而已。”
  諸葛酒尊“唔”的一聲,道:“君子問凶不問吉,他贊美老叫化的話,我听不听都沒有多大相干,但他罵老叫化又是什么原因?你非要詳細道來不可。”
  鐵老鼠歎了一聲,才道:“有一次,展大俠在宁波府喝了几斤酒,忽然一拍桌子,瞪看兩眼對區區說:諸葛大俠太豈有此理了。區區吃了一惊,道:“何故大動肝火?”展大俠道:“他是中原第一奇丐,為什么不去當丐幫幫主?”區區一怔,想了半天才能回答道:“諸葛前輩亦非丐幫中人,又怎能成為丐幫幫主?”展大俠道:“不要說是丐幫幫主,就算是武林盟主寶座,只要具有真憑實學,也可以把它挑在肩膊上!”
  諸葛酒尊歎了口气,說道:“听你這樣說來,那天小展,一定已經醉得一塌糊涂了。”
  “不,展大俠不錯是有了几分酒意,但他仍然十分清醒。”鐵老鼠正色說道:“他后來又說:“天下間千千万万乞儿之中,就只有任老幫主能跟諸葛大叔相提并論,現在任老幫主已經歸登极樂世界,他臨死前甚至已經要把打狗棒交給諸葛大叔,希望他老人家能夠成為丐幫幫主?但他越老越糊涂,越老越混帳,居然拒而不受,結果就讓尹天瀾成為丐幫幫主,這真是令人太失望、太泄气了!”
  諸葛酒公搖頭道:“不,尹天瀾是丐幫長老之中,最德高望重的一個,他能夠成為丐幫幫主,那正是眾望所歸,順理成章之事。”
  鐵老鼠道:“但展大俠卻不是這么想,他認為只有諸葛前輩,才能使丐幫的俠義精神發揚光大,才能使丐幫壓得住江湖上的魅魑魍魎。”
  諸葛酒尊說道:“小展畢竟還是血气方剛,喝了几杯黃湯,就什么話都說得出來。
  鐵老鼠道:“但据區區所見,展大俠說話向來极有分寸,他這番說話,必然是有他的道理的。”
  諸葛酒尊道:“不要再談什么道理,老叫化現在只想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鐵老鼠立刻皺著眉,半天還答不上話來。
  諸葛酒尊面色倏變,聲音轉厲,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鐵老鼠深深地吸了口气,才道:“昨天晚上…昨天晚上…”
  諸葛酒尊更是大為著急,道:“昨天晚上怎么了?”
  鐵老鼠知道再也瞞不過去,只得說道:“昨天晚上,區區和展大俠潛入朱員外的家里盜寶,后來遇上了趙王爺和万絕頭陀,結果便打了起來。”
  諸葛酒尊沉聲道:“是不是這兩個惡賊傷了小展?”
  鐵老鼠道:“他們倒沒有傷著展大俠,但后來”
  “后來又怎樣了?”諸葛酒尊大是著急。
  鐵老鼠道:“后來咱們又遇上了另一群江湖人物。
  諸葛酒尊道:“那又是什么人?”
  鐵老鼠道:“是長白山獅吼堡的金旗十煞。”
  諸葛酒尊臉色一變,道:“獅吼堡的人怎會來到了這里?”
  鐵老鼠道:“區區怎知道?”
  諸葛酒尊道:“金旗十煞向來极少在中原武林走動,何以忽然全都到了平陽城?”
  錢老鼠道:“這個中原因,區區真的不知道,但金旗十煞一遇上了展大俠,就向他逼問玉山羊的下落。”
  諸葛酒尊怔了一怔,道:“什么玉山羊?”
  鐵老鼠道:“是“菊痴”葉上開昔年送給“菊谷仙子”皇甫嫣的玉山羊,据說雕刻這玉山羊的人,乃是天下第一奇匠,又是江湖四大師之一的“鬼斧大師”計神工。
  諸葛酒尊“噢”的一聲,接看長長地歎了口气,道:“葉上開是武林奇葩,皇甫嫣更是人間絕色,這兩口子本該是武林中最匹配,也最登對的俠侶。
  鐵老鼠道:“那好像已經是二十年前的往事了。”
  諸葛酒尊道:“休說只是二十年,就算是再過二百年、二千年,江湖上也恐怕很難再出現這么一對奇男奇女。”
  鐵老鼠道:“可惜天妒紅顏,皇甫嫣還不到二十五歲就病死了。”
  諸葛酒尊歎了口气,道:“正是蒼天無眼,那些母夜又,烏鴉狗屁般的潑婦,卻個個長命百歲,身壯力健!”
  鐵老鼠道:“所以區區到了今年,還是不敢娶妻。”
  諸葛酒尊盯了他一眼,說道:“其實,你這個人一點也不坏,就只是不怎么英俊。”
  鐵老鼠道:“你几時听人說過老鼠會是英俊的東西?”
  諸葛酒尊道:“不要越扯越遠了,金旗十煞向小展逼問玉山羊的下落,但到底玉山羊是不是真的落在小展手里?”
  鐵老鼠道:“假的。”
  諸葛酒尊道:“既然小展從來都沒有得到那玉山羊,那金旗十煞又為什么會向小展打玉山羊的主意?”
  鐵老鼠道:“不,區區的意思是說,展大俠和我在朱員外手里,曾經奪取過一只玉山羊,但那卻是贗品!”
  諸葛酒尊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但金旗十煞不知內清,卻以為小展已把真的玉山羊奪走了。”
  “正是這樣。”鐵老鼠道:“原來展大俠早就知道那玉山羊是假的,因為真正的玉山羊,最少有一尺六寸高,而咱們搶走那一只,連匣子計算在內,也只不過是一尺四寸左右。”
  諸葛酒尊皺眉道:“既然明知是贗品,為什么還要下手?”
  鐵老鼠道:“展大俠說,其中一定有詐,但弄鬼使計之人是誰,一時間卻不容易查得出來,所以就索性將計就計,連假的玉山羊也當作是真的玉山羊來搶走。”
  諸葛酒尊道:“小展很聰明,這是抽絲剝茧,故弄玄虛的手法!”
  鐵老鼠歎了口气,道:“但千算万算,不如蒼天一算,展大俠怎么也想不到,雖然只是搶走了一只假的玉山羊,仍然會惹來無數江湖高手你爭我奪!”
  諸葛酒尊怒哼一聲,道:“獅吼堡中人,向來凶橫霸道,但以小展的武功,對付金旗十煞應該是游刃有余的。”
  鐵老鼠道:“初時區區也是這么想,但那十煞人多勢眾,武功路子又各不相同,展大俠終于抵敵不住,受了重傷。”
  諸葛酒尊怒道:“你是跟他在一塊儿的,怎么你又一丁點儿事情也沒有?”
  鐵老鼠苦笑了一下,道:“展大俠知道區區武功不濟,早已出手點住了區區的穴道,不肯讓我出手助戰。”
  諸葛酒尊呆了一呆,隨即歎道:“有時候,他簡直比驢子還更頑固,嗯,后來呢?”
  鐵老鼠道:“展大俠槍法如神,金旗十煞很快就給九節槍溯翻了三個,但余下來的七個人,個個武藝不凡,而且還不時用暗器向他和區區身上招呼,展大俠一個不留神,終于腹上中了一記重掌。”
  諸葛酒尊怒道:“獅吼堡的王八,實在逼人太甚!”
  鐵老鼠道:“展大俠中了那一掌之后;出手的力道逐漸減弱,敵人的勢子卻是越來越盛,不消片刻,他已渾身是血…”說到這里,錢老鼠的喉嚨開始哽咽,神情顯得難過之极。
  諸葛酒尊面色煞白,道:“打不過就逃,難道他還待在那里等死嗎?”
  鐵老鼠道:“但展大俠殺得性起了,怎么說也不肯突圍而出,但區區知道,他實在是不忍拋掉我而獨自离開。”
  諸葛酒尊歎息一聲,道:“這我可沒話說,就算換上了老叫化,也不會就此一走了之的。”
  鐵老鼠道:“眼看咱們都要死在獅吼堡十煞手下,忽然有援手赶至。”
  諸葛酒尊目光一閃,忙道:“來的是什么人?”
  鐵老鼠道:“是气節幫副幫主霹靂太歲鄺火。”
  諸葛酒尊奇道:“鄺火怎會突然殺出來的?”
  鐵老鼠道:“原來鄺火一直都在找尋看展大俠。”
  諸葛酒尊更奇,道:“鄺火是气節幫副幫主,跟小展素無瓜葛,他為什么要找小展?”
  鐵老鼠道:“真正要找展大俠的人,其實并不是鄺火,而是從安徽遠道而來的容樓四公子。”
  “容樓四公子?是不是容游之?”
  “正是容游之。”
  “容游之似乎絕少在江湖上走動,他為什么要找小展?”
  鐵老鼠道:“這個事情區區就不知道了。”
  諸葛酒尊沉吟半晌,道:“江湖盛傳,容樓無弱者,這位容四公子,只怕也身負絕頂武功。”
  鐵老鼠道:“想來必然如此,但區區卻是無緣見識。”
  諸葛酒尊說道:“是鄺火把小展救走了?”
  鐵老鼠道:“不錯,展大俠雖然受了傷,但還是未曾忘記先把區區的穴道解了,才讓气節幫的幫眾把他護走。”
  諸葛酒尊道:“但惡乞百里怒又何以會在此出現?”
  鐵老鼠道:“區區才跟看展大俠來到了气節幫分舵,就看見了容四公子,容四公子對區區說,無論如何都會把展大俠的傷勢治好,叫區區不要擔心。”
  諸葛酒尊冷冷道:“那么你就真的一點也不擔心了?”
  鐵老鼠歎了口气,道:“誰說區區不擔心,但只會擔心又有什么用?后來區區記挂看那玉山羊,想回太保峽取回它,但那時候展大俠才告訴我,說那玉山羊根本就是假的!”
  諸葛酒尊長歎一聲,道:二只假山羊,已經鬧得滿城風雨,若是真的玉山羊冒了出來豈不是要天下大亂了?”
  鐵老鼠道:“當區區知道那玉山羊是贗品之后,心中也是覺得怪异之极,但那匣子里裝著的既然是贗品,區區也不想到太保峽取回了。”
  諸葛酒尊道:“后來又怎樣”
  鐵老夙道:“后來區區再三思量,覺得那玉山羊不管是真是假,總是害人之物,區區可不想害了岳小玉,所以又折了回來,准備用一千兩把那假玉山羊買下。”
  岳小玉在車廂里,听得為之出神,心想:“你這頭老鼠的心腸果然不坏。”
  只听見鐵老鼠接看說下去道:“區區离開了气節幫分舵,不久就遇見了百里怒,他說剛殺了一個惡霸,連那惡霸的馬車也搶走了,區區就叫他在這里等我,想不到那胖小子卻已在太保峽弄得遍体鱗傷,而且后來還給万絕頭陀追了上來!”
  諸葛酒尊听了大半天,才算听出一點眉目來了,他忽然歎息一聲,又望著岳小玉道:“小伙子,你听見了沒有?”
  岳小玉點點頭,道:“都听見了。”
  諸葛酒尊道:“江湖中人雖然极為奸詐,卻也有不少笨人,這位鐵老兄,大概就是笨人中的笨人了。”鐵老鼠道:“解鈴還須系鈴人,區區不想無辜害死了兩個孩子。”
  諸葛酒尊道:“難得你有這份心思。唉!此地不宜久留,咱們現在就去看看展獨飛吧!
  口口。口气節幫在浙東的分舵,也就是霹靂太歲鄺火的府宅。
  鄺火看來并不像個很有錢的人,但他祖父那一代,就已經是浙東境內屈指可數的大富戶,所以,气節幫的分舵所在地也是鄺冢庄。
  當鐵老鼠駕馭著馬車來到鄺家庄大門之際,立刻就有四個勁裝漢子上前迎接。
  “鐵大俠,鄺副幫主等你很久了。”其中一個勁裝漢子說。
  鐵老鼠搖搖頭,道:“區區是鐵老鼠,可不是什么鐵大俠。”
  諸葛酒尊怒道:“這時候說什么廢話,快去瞧瞧小展才是正經。”
  他也不理會鄺家庄的庄丁,立刻就搶過鐵老鼠手里的馬轡,同時一聲大喝,馬車又繼續向庄院里疾馳而去。
  那四個勁裝漢子互望了一眼,接著也匆匆在馬車之后往庄院里直跑。
  直至前無去路,馬車才停了下來,只見庄前一座園子,四周林木蘢蔥,顯得深幽雅致之极。
  諸葛酒尊從馬車上躍了下來,穿過一條花徑,然后步入一座精雅大廈之中。
  在這大廈的庭院里,一個錦衣大漢正背負看手,神倩焦急地在踱來踱去,他一看見諸葛酒尊,立刻就迎了上來,道:“這位前輩……”
  鐵老鼠也已跟了進來,忙道:“鄺副幫主,他就是中原第一奇丐諸葛酒尊。”
  那錦衣大漢正是鄺火,一听見鐵老鼠這樣說,連忙翻身便拜,道:“鄙人有眼不識泰山,不知諸葛前輩駕臨。”
  “不必客气了!”諸葛酒尊素來不喜歡繁文耨節,別人對他越是恭敬客套,他就覺得越不自在,他道:“听鐵老鼠說,展獨飛正在貴庄之上,老叫化想見一見他。”
  鄺火卻搖了搖頭,道:“諸葛前輩來遲了。”
  諸葛酒尊面色倏變,頓聲道:“這是什么意思?”
  鄺火道:“展大俠已經……”
  諸葛酒尊更是面如土色,道:“他的遺体在那里?”
  鄺火又搖了搖頭,道:“前輩誤會了,展大俠還沒有死,只不過已經給人劫走了。”
  諸葛酒尊一怔,心中既惊且喜,他喜的是展獨飛原來仍然活著,但卻又不免為他的命運而感到擔憂。
  “是誰這么大的膽子,居然敢在這里劫走展大俠?鐵老鼠直沖向前,大聲地向鄺火追問。
  鄺火苦笑了一下,道:“是一個面上蒙著輕紗,体態十分婀娜多姿的女子。”
  “是個女子?”諸葛酒尊又是面色一變,道:“气節幫中高手如云,難道連一個女子都擋不住?”
  鄺火面露羞漸之色,道:“那白衣女子身手极高,輕功更是絕頂厲害,咱們……咱們…”
  “不要說了!”諸葛酒尊冷哼一聲,道:“听說容四公子也在貴庄之上,是也不是?”
  鄺火點點頭,道:“本來是的…”
  鐵老鼠一怔,道:“什么本來是的,難道他現在已經走了?”
  鄺火道:“的确如此。”
  鐵老鼠怒道:“他不是說過,一定要把展大俠的傷勢治好嗎?”
  鄺火道:“他的确這樣說過,而且也曾經竭盡心力為展大俠治傷,但等到展大俠給那個神秘女子劫走后,他怎么說也不肯再逗留下來了。”
  鐵老鼠气得團團亂轉,望看諸葛酒尊道:“前輩,你說該怎么辦?”
  諸葛酒尊道:“人都不在這里,老叫化也是六神無主了。”
  就在這時,一個庄了匆匆走了進來,向鄺火稟告道:“庄外來了一個怪人…”
  鄺火怒喝了一聲,道:“不管他是怪人還是死人,都給我轟了出去!”
  庄丁卻苦著瞼,道:“小人等已赶他走,但那怪人武功十分了得,小人等赶來赶去,都無法把他赶走。”
  鄺火面色一變,“呸”了一聲道:“都是不中用的飯桶,連這芝麻綠豆的事情也要我親自出手處理。”
  諸葛酒尊卻問那庄丁道:“那人怎么怪法?”
  庄丁道:“他說自己命不久矣,很想葬在這附近,特地來求庄主恩准。”
  就在這時,只听見岳小玉失聲叫了起來:“郭大哥!”
  鐵老鼠眉頭一皺,道:“什么郭大哥?”
  岳小玉應聲回答道:“是長白山的郭大哥來了!”
  一听見“長白山”這三個字,鄺火更加怒火上沖,他一抖長鞭,用力鞭打在地面的青磚上,只見其中兩塊青磚立時片片碎裂,鐵老鼠吃了一惊,忙道:“鄺庄主,不要生气。”
  “他媽的,是長白山的狗頭畜生把展大俠害成這樣子的,如今居然還敢硬闖進來,簡直是欺人太甚!”鄺火怒不可遏地說。
  諸葛酒尊卻比他冷靜得多,聞言立刻搖頭不迭;道:“長白山武林人物极多,鄺庄主休要混為一談。”
  鐵老鼠猛然省悟,道:“來者姓郭,莫非是百胜堡的流水客郭冷魂嗎?”
  語音甫落,一個滿身血污的青衫人已蹣跚地進入廳中。
  這人面色死灰,手拄一根黃金巨杵,果然正是流水客郭冷魂!
  鄺火不認識郭冷魂,但諸葛酒尊卻曾經在長白山百胜堡里作過客,而且還很賞識這位號稱流水客的風塵异士。
  但那已經是四年前的事了。
  四年,并不是一段太悠長的歲月,就以諸葛酒尊來說,這四年來他并沒有太大的改變。
  但郭冷魂卻變得太多了,變得令諸葛酒尊險些認不出他來。
  四年前,郭冷魂臉色紅潤,神采逼人,一副嗓子更是洪亮清勁,整個人都充滿了朝气勃勃的干勁。
  但如今,他似乎只剩下了昔日的一層軀殼,他的神采,他的干勁,完全都不見了。
  一個人從朝气勃勃變成了暮气沉沉,那必然是一段很痛苦的經歷。
  諸葛酒尊瞧著郭冷魂的臉,但鄺火卻目不轉睛地瞧著郭冷魂手里的黃金巨杵。
  “郭堡主!”諸葛酒尊忽然嘶聲叫了起來:“你還認得老叫化嗎?”
  郭冷魂有气無力地點了點頭,道:“我還沒有忘記你,在早一陣子,我還以為你會當上丐幫幫主哩!”
  “老叫化沒有答應任亭年。”諸葛酒尊歎了口气道:“我畢竟從來也沒有加入丐幫過,怎能一上來就做一幫之主?”
  郭冷魂嗆咳兩聲,搖頭道:“你這句話,凡是有識之士絕不苟同,照你這么說,丐幫豈非要找個最老資格的老叫化,才能胜任愉快地做丐幫的幫主?”
  諸葛酒尊望著他的面龐,道:“你受了傷?”
  郭冷魂道:“我是江湖人,死在江湖中,那是理所當然之事!”
  諸葛酒尊怒道:“誰說你會死?”
  郭冷魂道:“人人都會死。”
  諸葛酒尊道:“但你還年輕,現在還不是應該死的時候。”
  郭冷魂淡然一笑,道:“我有個很了不起的姊姊,她在十九歲那年就死了。”
  諸葛酒尊吸了口气,道:“正因為你姊姊死得早,所以你更不能死。”
  郭冷魂直視著他,目中露出了感激之色,道:“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但我也知道自己應該走了。”
  諸葛酒尊大聲道:“但老叫化要你留下。”
  郭冷魂搖搖頭,道:“我不能留下來陪你啦,你瞧,我流了那么多血。
  諸葛酒尊道:“你躺下來,我用最好的金創藥來為你治理傷口。
  “不中用!不中用!”郭冷魂咳嗽一聲道:“你几時听過中了“血花蓮”的人,可以活過七七四十九天?”
  “血花蓮?”諸葛酒尊听見這三個字,突然全身都震動起來,道:“你是中了血花蓮掌力?”
  郭冷魂苦笑一聲,道:“除了郭某之外,近十余年來,江湖上又有誰會有這么好的運气,可以嘗試一下這种難求一見的奇門掌力?”
  諸葛酒尊怒叫起來道:“你一定是喝醉了。”
  郭冷魂搖看頭,道:“我沒有醉,自從我中了血花蓮掌力之后,就一直滴酒不沾唇,我要保持著清醒的頭腦,去做一些已經想做了很久很久的事。”一直凝視著那根黃金巨杵的鄺火突然說道:“這是不是崆峒派象如魔僧的大殺金杵?”
  郭冷魂點頭答道:“正是象如的大殺金杵,他曾經用這一根金杵大殺三方,為崆峒派矗立起凶厲霸道的威名,也為江湖上帶來無窮血腥風波和可怕的仇殺。”
  鄺火道:“你殺了這魔僧?”
  郭冷魂又點點頭,諸葛酒尊已然冷笑道:“郭堡主若不是已經殺了象如,這根金杵也不會落在他的手上。”
  鄺火突然大笑。
  諸葛酒尊瞪了他一眼,道:“這有什么好笑?”
  鄺火笑聲倏止,也瞪著諸葛酒尊道:“好,我不笑,我哭!”
  *諸葛酒尊一怔,正想問:“你說什么?”但他這一問還沒有出口。鄺火已跪在地上號哭起來。
  鐵老鼠也是莫名其妙,上前扶起了他,道:“鄺庄主,有什么事情不妨說出來大家听听。
  鄺火哭得淚流滿面,道:“我哭我的,關你什么事?”
  鐵老鼠抓了抓下顎,皺眉道:“你這豈不是教別人也想哭了起來嗎?”
  諸葛酒尊惱將起來,一手搶過了大殺金杵,喝道:“男子漢大丈夫哭哭啼啼的成什么体統?你再不說個明白,老叫化一杵就把你砸成肉醬!”
  鄺火卻昂起了面孔,嘶聲叫道:“好极了,砸下來呀!反正鄺某已不想再活下去了!”
  鄺火若再哭下去,諸葛酒尊也許真的會給他一杵,但在這樣的情況下;諸葛酒尊卻反而呆在當場,不知如何是好。
  鐵老鼠頭腦机靈,見鄺火說來說去都摸不著邊際,便問郭冷魂道:“郭大堡主,你一定知道鄺庄主為什么會這樣的,可以說出來听听嗎?”
  郭冷魂神情漠然,忽然長長地歎了口气,道:“也許是我的不對。”
  鐵老鼠一呆,道:“你做錯了什么事情?”
  郭冷魂說道:“我也許不該去找象如的。”
  鐵老鼠還是不懂,道:“你殺了象如魔僧,是為武林、為蒼生造福不淺的事,那又有什么不對了?”
  郭冷魂歎了口气,道:“但有一件事,你們都不知道。”
  鐵老鼠急起來,問道:“到底是什么事?”
  郭冷魂道:“鄺庄主曾經立下重誓,要親自殺了象如,為一個人報仇!”
  鐵老鼠怔住了,諸葛酒尊也是莫名其妙,忍不住立刻便問道:“鄺庄主要為誰報仇?”
  郭冷魂默然片刻,才道:“气節幫第三代幫主,“气沖云霄”李岳央!”
  諸葛酒尊猛然一惊,失聲道:“什么?李幫主!他……他…”一連說了二個“他”字,他卻還是“他”不下去。
  只听得郭冷魂長歎一聲,接道:“象如跟李幫主,原本是同門師兄弟……”
  鐵老鼠“啊”的一聲,道:“什么?你說李幫主原本是崆峒派中人?”
  郭冷魂搖了搖頭,說道:“不,李幫主自幼即拜師在气節幫門下,他是气節幫第二代幫主“竹節無面叟”褚疊峰的關門弟子。”
  鐵老鼠一怔,道:“這么說,豈非象如魔僧也曾經是褚幫主門下弟子?”
  郭冷魂點點頭道:“不錯,而且還是大弟子,但那已經是許久許久以前的事情了,初時,象如和李幫主极是投契,可說是同生共死,焦不离李,李不离焦。”
  岳小玉奇道:“我只听說過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怎么如今這句話卻變了?”
  但他生性聰明,再想一想,便自恍然道:“唔,我明白了,那象如一定是俗家姓焦,他和李幫主共同進退,自然就該說是焦不离李,李不离焦了。”
  只听見郭冷魂又再接看說下去道:“當年,褚幫主曾經在關外苦戰一股流匪,經過兩晝一夜激戰后,褚幫主終于得到了慘烈的胜利,但也因為那一戰,褚幫主的面龐給毀了容貌,所以才朝夕戴著一副只露出兩顆眼珠子的面具,他原本外號“竹節神叟”,但自此之后就變成“竹節無面叟”了。其時,褚幫主才續弦不久,新娶回來的幫主夫人相當年輕,而且還頗具婆色,但褚幫主新婚未久,容顏即遭毀去,此后更加少与夫人接近了,而這一切都瞧在象如眼里,想不到此人狼子野心,連師母也欲染指,以為幫主夫人在這种情況之下,必然會有紅杏出牆之想,幫主夫人對褚幫主之事雖然痛心疾首,但卻仍然堅貞不屈,對象如之挑逗完全不理不睬。”
  諸葛酒尊臉色一沉,道:“象如此人,簡直是人面獸心!”
  郭冷魂歎了口气,道:“倘若象如知難而退,倒也還罷了,誰知他軟的不成,竟施硬功,有一天,他趁看褚幫主閉關練功之際,悄悄進入師母房內,竟欲霸王硬上弓,也是合該有事,當夜褚夫人患上感冒,其近身婢女剛剛煎煮好了藥捧進房中,一听見夫人掙扎呼叫之聲,不禁嚇得連藥也打翻了,接看也放聲大叫起來,其時李岳央正在前院練武,一听見呼喊,也就赶了過來,跟象如展開了混戰。”
  鐵老鼠冷笑一聲,道:“象如是個衣冠禽獸,李幫主就算殺了他也是不枉。
  郭冷魂歎了口气,道:“李岳央若能殺得了他,那么以后的事情也就大不相同了,當時李岳央甚至不知道夜闖師母房中的人,竟然就是自己的大師兄。”
  鐵老鼠一怔,隨即接道:“象如是不是蒙住了面?”
  郭冷魂點點頭,道:“不錯,他是蒙住了面孔,而且用的面具,就和師父所用的一模一樣。”
  鐵老鼠逍:“既然如此,李幫主又怎知道那人不是自己的師父?”
  郭冷魂道:“那是因為褚幫主身形矮小,而象如卻是個不折不扣的關西大漢,所以縱然蒙面的方法和師父一模一樣,李岳央還是很容易就知道對方絕非自己的師父,但他無論如何還是想不到這惡賊竟然就是自己的大師兄。”
  諸葛酒尊緩緩點了點頭,道:“后來的情形又怎么樣?”
  郭冷魂道:“兩人惡拼了好一會,而象如早無戀戰之心,趁看一個勢子便要逃去,但卻又有几個幫中弟子聞聲赶了過來,把象如纏住,那時候,象如凶性大發,下手絕不容情,那几個弟子武藝平凡,如何是他的對手,結果都紛紛死在象如的手下。”
  諸葛酒尊咬了咬牙,道:“此人罪大惡极,實在不可輕恕。”
  郭冷魂道:“象如雖然很輕易就殺了幫中几個弟子,但李岳央卻也藉著這一個机會,用劍光把他的面目掀了開來。”
  諸葛酒尊冷冷一笑道:“這一劍掀得好,叫那畜生無所遁形!”
  郭冷魂道:“當時,李岳央惊駭极了,他做夢也未曾想到,自己最敬重的大師兄,竟然會做出這等卑鄙下流的勾當,而就在他惊駭莫名之際,象如已重下殺手,想一掌就把他送上西天!”
  鐵老鼠惊呼一聲道:“這豈不是險极了?”
  郭冷魂道:“當然是險极了,但那時候李岳央還是命不該絕,就在象如重下殺手之際,一個人突然沖殺而至,代替李岳央接下了這致命的一掌。”
  這一次,鄺火開口了,問道:“那人是誰?”
  郭冷魂咳嗽著,過了半晌才道:“那人就是我。”
  鐵老鼠惊奇地問道:“你當時怎會在場的?”
  郭冷魂歎了口气,道:“李岳央和我是二十多年的老朋友了,我還記得,有一次咱們到山西游玩,那一天气候极是寒冷,咱們喝酒取暖,但我卻越喝越多,終于醉了起來,我醉了還不打緊,但最不智的就是在酒舖里大罵魏一魁,誰知道魏一魁果然給我罵了出來,嘿嘿……這個禍闖得不小啦,咳咳……”說到這里,又自咳嗽不已。
  鐵老鼠道:“魏一魁是什么東西?”
  郭冷魂咳嗽了一會,才又接看道:“魏一魁是山西惡霸,為人凶殘暴戾,最是不講道理,而那時候我們的武功還在十分稚嫩的階段,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眼看兩人都要客死异鄉,死在這個惡霸拳下,幸而天降救星,忽然出現了一個頑皮的劍客,把魏一魁弄得暈頭轉向,又廢了他的一身武功,咱們兩個才能僥幸地逃過了大難。”
  岳小玉听得眉飛色舞,忙道:“那個頑皮劍容是不是年紀小小的?”
  郭冷魂搖搖頭,道:“一點也不小,那時候,他最少已經有五十多歲了。”
  “五十多歲的人又怎會頑皮?”鐵老鼠怔了一怔。
  諸葛酒尊大不以為然,道:“江湖上奇人异士多得不可胜數,有些小孩子七八歲就已老于世故,一副長者模樣;但也有些在江湖上混了几十年的人,仍然是童心未泯,就像個小頑童一般。”
  岳小玉哈哈一笑,道:“這倒有趣,不知道那個頑皮的劍客叫什么名字?”
  郭冷魂道:“他老人家生性豁達隨和,什么事情都看得很開,而且很喜歡笑,据說就算是給人砍了一刀,面上仍然會挂看很好看的笑容。”
  “是‘笑公爵’公孫我劍!”諸葛酒尊立刻接道:“他一定就是公孫世家的老主人公孫我劍!”
  郭冷魂慢慢地點了點頭,道:“不錯,那一次若不是遇上了他老人家,李岳央和我早已死在山西惡霸的拳下。”
  鐵老鼠道:“如此說來,郭大堡主跟李幫主的确是淵源頗深,交清匪淺。”
  郭冷魂歎了口气,道:“郭某相識滿天下,但唯一真正的知己,也就只有兩三人而已,而李岳央也許就是最了解郭某的一個。”
  鐵老鼠道:“當年你代替李幫主接下了象如那一掌,后來的情況又是怎樣?”
  郭冷魂道:“象如那一掌殺不了李岳央,知道再也沒有机會下手了,便匆匆离去,自此之后,气節幫就少了焦典這一號人物。”
  岳小玉暗道:“原來那個焦不离李的家伙叫焦典,后來卻又變成什么象如魔僧了。”
  只听見郭冷魂又緩緩地接道:“焦典离開气節幫后,就花了几千兩銀子,投入崆峒派門下,拜了安德上人為師,那安德上人雖是佛門弟子,但卻不戒腥牽,也不戒女色,更不戒殺。至于他門下十几個弟子,全都是富家子弟,時常都有白花花的銀子來供奉這個狗肉師父,但在芸芸弟子之中,唯一真正能夠學得安德上人所有絕藝的,就只有焦典這個象如和尚而已。”鄺火怒容滿面道:“這狗和尚投入崆峒派練了五六年功夫,就向李幫主挑戰?”
  郭冷魂點點頭,道:“不錯,那時候褚老幫主已撒手塵寰,由李岳央接任气節幫幫主,象如見昔日的師父已不在世,大可殺了李岳央,以除去心腹大患。”
  鄺火听到這里,怒火又上沖,道:“這魔僧若是光明正大的殺了李幫主,那也還罷了,但他劣性不改,總是以鄙劣手段行事。在決戰之日,他勾結了賀蘭山的“黑心雙妖”,著令兩人以遁地破土之術,出其不意地首先傷了李幫主的兩腿,然后才再下手對付他。”
  諸葛酒尊眼色陡變,怒道:“這還算是什么決斗,簡直就是下三濫的陰謀。”
  郭冷魂嘿嘿一笑,道:“是下三濫也好,下九濫也好,總之李岳央就是看了這個道儿,終于死在象如的大殺金杵下。”
  諸葛酒尊拿著那根大殺金杵,咬牙道:“就是這可惡的東西殺了李幫主?”
  郭冷魂黯然點點頭,道:“正是。”
  諸葛酒尊須眉皆豎,气得渾身顫抖不已。
  鄺火卻直勾勾地瞧看金杵,茫然地說道:“李幫主已死了,大仇已報了,我活在世上又還有什么用處?”
  諸葛酒尊陡地雙目一瞪,還瞪著鄺火道:“你在說什么鳥?”
  鄺火凄然一笑,道:“連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鳥,我只是在想,自有气節幫以來,最不中用的人就是鄺火。”
  諸葛酒尊臉色一沉,道:“就是為了這個緣故,你一直都不敢把李岳央的死訊宣告出去?”
  鄺火道:“不錯,因為我不敢。”
  諸葛酒尊怒道:“你不敢什么?”
  鄺火說道:“我不敢當上气節幫的幫主。”
  “放屁!放屁!”諸葛酒尊怒道:“你是副幫主,既然李岳央死了,你就該順理成章地成為气節幫的幫主!”
  鄺火慘笑了一聲,道:“我若能夠親手為李幫主复仇,也許還會有勇气試一試,但現在…現在…唉!”
  郭冷魂歎了一口气,注視看鄺火道:“你是不是認為我太多管閒事,做了一件應該由你去做才對的事情?”
  “不!不!”鄺火連忙搖頭,道:“俺絕不是這個意思。”
  郭冷魂目光一閃,喟然歎道:“不是這個意思,又是什么意思?”
  鄺火面紅耳赤,道:“俺只是覺得自己庸碌無能,武功又低,怎么說也不配做气節幫的幫主!”
  郭冷魂搖搖頭道:“你這樣想就錯了,而且還錯得厲害之极。想當年,褚老幫主臨終遺命,決定由李岳央繼任幫主,并且另外兼設副幫主一職,由鄺兄司任;倘若鄺兄果真是庸碌無能之輩,褚老幫主又怎會選中了你?莫非鄺兄認為褚老幫主目光如豆,居然會在逾千幫眾之中,選了一個酒囊飯袋來做副幫主嗎?”
  鄺火的臉更紅了,紅得就像是一團火,道:“不,不!褚老幫主怎會是目光如豆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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