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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十年之約


  上官琦道:“黛儿是什么人?”
  怪老人惘惘一歎,道:“黛儿,唉,什么樣子,我就不知道了!”
  上官琦怔了一怔,暗道:“此人說話顛三倒四,實叫人難以猜測了。”
  那怪老人似已瞧出上官琦迷惘神色,微微一笑,道:“咱們開始學武功吧!也許三日之后,還要派上用場。”
  上官琦口中不言,心下卻暗想道:“三日時間,轉眼就過,縱然傳授得法,又能學得多少?”
  只見那怪老人一整臉色,說道:“本來我想先從內功奠基著手,先讓你打好基礎,然后再傳你武功,但那要极長的一段時間。但眼下情勢不同了,三日之后,他們賭武之爭一開始,极可能找上這處閣樓,一旦被他們發現了咱們,勢必難免一場搏斗,后果演變,甚難預料。所以,我要在這三日之內,盡量把各种武功要訣傳授于你。如若他們賭武之爭,波及咱們,也許這閣樓之中,就是老夫埋骨之地;至于你能否逃出此劫,那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上官琦歎道:“老前輩雙腿雖失,但武功仍在,不如早些遷出這座閣樓。”
  怪老人突然臉色大變,冷然說道:“老夫和人有約,二十年中不能离開這座閣樓,快些閉目凝神,听我傳授你的武功。”
  上官倚望著窗外的大鵬、巨虎,道:“這鳥獸可要遣走么?”
  怪老人回過身去,凝目望著那大鵬、巨虎,輕輕歎息,緩緩搖動右手。
  但見大鵬振翼長鳴,首先凌空而去;那巨虎卻繞著閣樓,走了兩周,才長嘯奔去。
  怪老人望著那大鵬、巨虎的背影,惘然若失,足足有一頓飯工夫之久,才回過頭來,說道:“咱們開始練武功吧!”
  三日時間,匆匆過去。在這三日夜中,上官琦竭盡了他最大的智能,那怪老人也覺他悟性過人,更加細心傳授。待第三日天亮時分,上官价已累得精疲智竭,難以動彈,不知不覺中沉沉睡去。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忽覺身子被人不停地推動,睜眼瞧去,只覺那怪老人雙手不停在他關節上按摸,掌勢及處,必有一股熱力,侵入体內。
  那怪老人一見上官琦醒了過來,停下雙手,微微一笑,說道:“你現在可覺困倦消退了么?”
  上官倚挺身而起,拜伏地上,說道:“老前輩以本身真气,推動晚輩全身經脈……”
  怪老人道:“咱們既沒有師徒之名,那就不必拜啦!你已沉沉睡過去三個時辰,剛才我已听到動靜,賭武雙方,已然到了這古剎附近。如你再睡下去,不但要白白放棄這一場世難再逢的高手相搏机會,而且乍起應變,難免措手不及。因此我不惜消耗本身真气,助你早些醒來……”話至處,突然住口不言,側身靜听一陣,壓低聲音道:“來了!”
  上官琦迅快地站起身子,向左面窗口奔去。
  怪老人早已有備,探手入怀,摸出一包藥粉,在臉上一抹,登時變成了一片淡金。
  上官琦知他將重施故技,必要之時,裝做神像,微微一笑,轉頭向窗外望去。只見對面屋面之上,魚貫走過來一大群人,八個勁裝疾服,佩帶兵刃的大漢,護擁著一個身著長衫,頭戴方巾,留著八字胡的中年男子。
  此人生得獐頭鼠目,一臉狡詐神色,只看得上官琦一皺眉頭,暗自罵道:“此等人物,難道也身負絕世武功不成,單憑這份長相,也不配和人論武。”
  他雖然不知雙方內情,對誰都無好惡之心,但潛在的意識之中,卻對代表中原武林的高手,有著一份偏愛。是以一見其人外表,猥猥瑣瑣,毫無豪俠气度,不自覺暗罵了一聲。
  但聞一陣粗豪的聲音,起自經樓之下,道:“來的可是云庄主么?敝派中掌門法駕早已到古剎大殿,候駕多時了。”說的竟是漢語,而且口齒甚是清楚。
  上官琦轉眼望去,但見一個身披袈裟的高大藏僧,走了過來。
  那獐頭鼠目、身著長衫之人,也在八個健壯的大漢挾護之中,落下屋面,搶上兩步,抱拳說道:“敝庄主因有意外之事,晚來一步,有勞大師法駕等候。”
  在他說話之時,那八個健壯大漢,始終分站在他的前后,恭守兩側,似乎此人的性命十分重要。
  那高大藏僧合掌答道:“大駕不是云庄主,想來定是摩云神手雄健飛了?”
  那猥瑣中年人答道:“雄兄乃‘天下第一庄’的武師總管,在下是‘天下第一庄’的文案總管常昆,敝庄主此次和貴派定下賭武之約,名雖是以賭武為主,其實是想借此机會和貴派掌門見上一面。久聞貴派威鎮西域,武功和中原大不相同,雖是蹊徑別走,但成就卻是惊人。”說完,又是深深一揖。
  那高大藏僧神態卻甚是倨傲,冷笑一聲說:“敝派之中,有著一种特殊規矩,對方不是一派宗師的首腦人物,不肯接見,如若一定要見,必須要闖過十二護法的攔截……”
  常昆伸手摸了兩下八字須,道:“在下并無立時晉見貴派掌門之意……”
  那高大藏僧突然轉過身去,舉手一招,立時見四個身披天藍袈裟的和尚,走了過來,一字排開,在几人面前盤膝坐下,擋了去路。
  常昆微一搖頭,向后退了兩步,雖然未說什么,但在神色之間,顯然流現出不屑之情,想來他定在暗罵邊荒之人,不懂禮法了。
  八個健壯大漢,一見常昆向后退了兩步,立時向中間一合,把常昆團團圍在中間,一齊坐下。
  上官琦隱在閣樓窗后,把几人對答之言,和一切舉動均都看到听到,心中暗暗想道:“如若他們雙方比武之事,不在這經樓之下,我們就難以看到,那可是一大憾事。”
  正在忖思之間,忽听一聲清越的長嘯之聲,遙遙傳來,那八個健壯大漢突然一齊起身,整齊地排成兩行。
  常昆又舉起手來,摸摸頦下的八字胡,拱手對那盤坐擋路的藏僧說道:“敝庄主大駕就到,快請通知貴派掌門迎接。”
  那身披紅色袈裟的和尚緩緩站起身來說道:“敝派掌門人身份尊崇無比,豈肯隨便迎接他人,待貴庄主駕到之時,叫他前去晉見就是。”
  八個健壯大漢一听那藏僧口中這等輕視庄主,個個臉色大變,怒視了那藏僧一眼。
  但聞那清朗的長嘯之聲,愈來愈近,此聲已似起自古剎之內。
  上官琦換了一個位置,偷眼望去,只見數十個大漢,前呼后擁地擁著一個青布蒙遮的輕便小轎而來。
  轎前藍緞帘垂遮,難見轎中人物形貌,小轎之后,緊隨著四個衣著不同之人,似是護轎武師,個個佩著兵刃。
  上官琦暗道:“此人這等气魄,大概是什么云庄主了。”
  心念未息,瞥見那青布輕幔遮的輕便小轎之后,又出現一紅緞幔遮的小轎,雙轎相距,不過八九尺遠。
  上官琦暗自歎道:“此人气魄可真不小,在這等深山之中,也要坐轎赶來。”
  那紅緞幔遮的小轎出現不久,緊隨著又出現一頂黃緞幔遮的輕便小轎。
  上官琦怔了一怔,暗道:“這三頂小轎接踵而來,不知哪一頂坐的是庄主?”
  凝目瞧去,黃緞幔遮的小轎之后,又出現了一頂翠幔蒙遮的輕便小轎。
  上官琦暗自忖道:“這人怎么這等大的排場,看來不知還有好多頂輕便小轎呢。”
  事情又出了他意料之外,那翠幔小轎之后,再無小轎相接。
  四頂小轎距离都保持在八九尺遠近,魚貫直對經樓而來。
  那抬轎之人,似都有著甚佳輕功,翻房越脊,奔行在屋面之上,毫無吃力之感,而且步履矯健,片刻工夫,已到了經樓對面的屋脊之上。
  那屋脊距离實地,大約有一丈左右高低,八個抬轎大漢,竟然毫不遲疑地一躍而下。
  數十個護擁大漢,迅快地散布開來,四頂輕便小轎,整整齊齊地排在一起,但見那隨在青布輕便小轎之后的四個服色不同大漢,分守各轎門前。
  這時,上官琦才瞧出,那四個大漢服色和那幔遮小轎的顏色相同,分成青、紅、黃、翠四色。
  只听那身披大紅袈裟的藏僧,高宣了一聲佛號,大步走了過來,合掌當胸,說道:“哪位是云庄主,敝派掌門方丈早已在大殿中候駕多時了。”
  但見人群之中挺身走出來一個雄偉的大漢,抱拳對那藏僧說道:“敝庄主和貴派掌門相約在這經樓之下相會,請他到此見面吧!”
  那高大藏僧神色一整,說道:“敝派掌門,比与貴庄主相約時間,早到了半個時辰,而云庄主卻比相約時間晚到了半個時辰,你們中原武林人物,常有一諾千金之言,看來都是欺人之談了!”
  那雄偉勁裝大漢,微微一皺眉頭,道:“如果不念在你們万里迢迢赶來赴約,邊荒化外,不知禮數,憑此一言,就該處死。敝庄主雖然晚到了半個時辰,但已先行派遣常總管依時赶來通知了。”
  紅衣藏僧冷笑一聲,道:“敝派中人,雖生長西域,但未必有輸於你們中原人物之處,好在約賭之賽,即將展開,生死胜敗,轉眼即可決定了。”
  說完,轉身向前走了几步,突然似想到了一件重大之事,疾忙轉身問道:“听你口气,可是‘天下第一庄’的武師總管、摩云神手雄健飛么?”
  那雄偉勁裝大漢,昂然笑道:“不錯,不知大師父怎么稱呼?”
  那紅衣藏僧笑道:“哈克,久聞雄武師的大名了。”合掌當胸,微微往前一送,立時有一股強猛的暗勁,直擊過來。
  雄健飛足踏丁字步,左掌平胸還禮,右手暗蓄功力,硬接了那紅衣藏僧一擊,微笑說道:“不敢,不敢,雄健飛托護在云庄主院下,混口飯吃而已。”
  兩股強猛的暗勁一撞之下,立時旋激起一陣強風。沙石橫飛之中,雄健飛腳下浮動,雙肩連晃三次。
  那紅衣藏僧袈裟飄飛,高大的身軀,向后移退了半步。
  彼此一較內力,各自心生惊駭,互相瞧了一眼,同時抱拳作禮。
  哈克微微一笑,道:“摩云神手之名,果不虛傳,貧僧領教了。”轉身大步而去。
  只听那右一頂青布幔遮的小轎之中,傳出來一陣朗朗大笑,道:“敬煩大和尚通告貴派掌門一聲,就說云某和茅山一真、青城二老,在相約經樓之下的空場候教!”聲音不大,但卻字字如瀉地水銀一般,鑽入人耳之中,听得人心涼肉跳。
  那紅衣藏僧腳未停步地大聲應道:“云庄主之言,小僧不敢擅自作主,尚待稟明敝派掌門,恭候裁奪。”
  說話之間,人也同時加快腳步,向前奔去。
  只見那青幔遮的青色輕便小轎,藍帘起處,走出個身穿天藍長衫、年約三旬的中年文士。
  上官琦心中原想號稱“天下第一庄”的庄主,定然是位年紀甚大之人,哪知竟是這樣年輕之人,心中甚感奇怪,暗道:“此人如此年輕,竟有這等盛名。”
  但見那散布在四周的大漢,齊齊躬身抱拳,恭敬之態,流露無遺。
  那藍衣文士朗朗一笑,對另外三頂輕便小轎,拱手說道:“道兄、王兄、黃兄,請下轎吧!”
  只見那紅、黃、翠三色小轎,帘門啟動,走出來一個頭挽道髻、手執拂塵、身著羽衣、白髯垂胸的老人,兩個身材矮小、衣服相同、每人手中都握著一支竹杖的老叟。
  那羽衣老人對那中年文士一揮手道:“云兄,和那藏僧賭武之地,就是此處么?”
  那中年文士微微一笑,道:“就在這經樓下的空場之上。”他雖是滿臉笑意,但卻無法掩遮眉宇間愁苦之色。
  那手策竹杖的兩個老叟,离開小轎之后,一直寒著臉,一語不發。
  藍衣文士轉臉又向那兩個老叟揮手笑道:“王兄、黃兄,此次有勞兩位,甚感不安,但因此次賭武胜敗的關系太大,兄弟不得不勞請兩位,相助一臂之力。”
  左面老叟冷冷說道:“當今武林之世,能夠請得茅山牛鼻子老道,和我們兩個老怪物下山助拳之人,除了你云庄主之外,只怕再難有這大臉面之人。我們兄弟從不輕諾,但既然答應了下來,也不要人稱謝。”
  此人說話生硬難听,加上聲音冷漠,听人耳中大不受用。
  藍衣文士抬頭望望天色,自言自語說道:“怎么還不來呢?”
  那羽衣老人,輕輕一捋長髯,問道:“云兄,除了我們三人之外,還另請有助拳之人么?”
  藍衣文士答道:“兄弟昔年一句無意之言,想不到藏僧竟然認真起來,遣人傳書,催促兄弟,邀請中原武林高手,按時赴約。因為此事牽扯太大,并非是兄弟一人生死,不得不慎重從事。原想大傳俠義柬,邀請天下英雄,共議對敵之策,但繼而一想,此等之事,不宜公諸武林,再說請來天下英雄,也未必能有助賭武之事,迫得兄弟不得不煩請諸位下山一行了……”
  他微微一頓之后,又遭:“道兄、王兄、黃兄,肯於下山相助,使兄弟信心大增……”
  忽聞鼓聲突起,鐃、鈸相和,由遠而近。
  抬頭看去,只見經樓一角,轉出來十几個身披黃色袈裟的和尚,人人手執法器,緩步而來。
  群僧之后,又是四個身披紅衣袈裟的和尚,分抬著一座石鼎,鼎中香煙裊裊。
  石鼎之后,又是八個紅衣藏僧護擁著一個身披彩緞的瘦高和尚,項挂念珠,雙手合十,兩只眼似睜似閉。在他身后緊隨著一個气度軒昂的三旬大漢和一個身著紅衣、嬌美絕倫的少女,十几個分披紅、藍、黃三色袈裟的和尚,緊隨相護。
  雙方相距約丈余左右,群僧陡然停了下來,鼓聲、鐃、鈸一齊停下。
  那身著天藍長衫的文士,當先緩步而出,抱拳說道:“云九龍有要事延誤,遲來一步,有勞大師久候,于心甚感不安。”
  但見那手執法器的和尚,忽然散分兩側,垂手而立。四個抬鼎的紅衣和尚,也放下石鼎,退后兩步。
  身披彩緞的瘦高和尚,忽然睜開雙目,兩道神光,冰電般暴射而出,掃掠了云九龍一眼,說:“云庄主既是被要事延誤,過出無心,貧僧怎敢責怪!”
  云九龍臉色微微一變,道:“在下雖然晚了一步,但已遣人依約赶來說明,不知大師是否已得門下弟于稟告?”
  那身披彩緞的藏僧,微微望著那气宇軒昂的大漢,說道:“老僧三年之前,派遣門下,赶奔貴庄,重提十年古剎約言,想云庄主定是記得了?”
  云九龍道:“大丈夫一言九鼎,兄弟怎會忘去相約之言?”
  身披彩緞的藏僧,淡淡一笑,道:“那很好,云庄主之言,自是不能不算,不知應備之物,是否已齊?”
  云九龍緩緩從怀中摸出一個白綾密封布包,道:“在下應備之物早已備齊,不知大師是否也已備好?”
  那藏僧探手從寬大的僧袍之中,取出一個黃綾密封的布包,說道:“此包之中,除了我密宗教下各處藏寶之外,并有本教之中歷代相傳的金刀。只要云庄主能夠取去金刀,凡我教下弟子,均將听命庄主,縱然要他們赴湯蹈火,也是不敢推辭。”
  云九龍微微一笑道:“在下這白綾包中,除了我云家庄飛龍令牌之外,尚有中原武林高手名單一份,以及三份密圖,得我云家庄飛龍令牌,江南七省中黑白兩道人物,大部將臣服听用。三份密圖,十万里錦繡河山,一份名單网羅盡中原高手,只要大師能把我們赴約之人,盡傷古剎,依照兄弟包中設計之法施為,逐鹿中原,稱霸武林,易如反掌。”
  忽听茅山一真冷笑一聲,道:“好啊,云庄主,你竟把我們全出賣了!”
  云九龍縱聲長笑一陣,道:“云九龍和諸位今日如果傷損在這古剎之中,中原武林道上,又有誰還能抗拒,与其慘被殺戮,還不如臣服的好。”
  茅山一真緩緩閉上雙目,道:“這話倒也不錯……”
  忽听一個冷冰冰的聲音說道:“云庄主既是約定比武,那就不如早些打完了事,我們兄弟還有要事待辦,再不動手,我們可要失陪了!”
  云九龍轉頭望去,看那說話之人,正是青城二老中的老大,頹叟王吉。
  要知茅山一真和青城二老都已退隱甚久,三十多年未在江湖之上走動,武林中較為年輕的一代,早已不知他們的姓名。是以上官琦對茅山一真、青城二老,并未注意,但對云九龍卻十分留心。因他常听師父談起“天下第一庄”云九龍的傳奇事跡,憑一面飛龍今牌,能調動江南七省中黑白兩道人物。
  但听得頹叟王吉一番話后,不自覺轉目望去,只見其人五短身材,骨瘦如柴,但雙目之中,卻是精芒如電,目睹那身披彩緞藏僧,一副躍躍欲試之情。
  云九龍似是對這場拚搏的胜負,毫無把握,不愿立刻發動,沉吟了一陣,道:“此事關系甚大,一動上手,不死不休,也許片刻工夫,即可分出胜負,抑或打上數個日夜難分輸贏,兄弟已另約了一位助拳之人,尚未赶到,待他到了之后,咱們再動手不遲。”
  頹叟王吉側頭望了兄弟一眼,說道:“云庄主既然有所顧慮,我們兩個不怕死的先行出手好了。”
  那身披彩緞藏僧,冷笑一聲,道:“兩位既愿出手,貧僧甚愿奉陪。”
  頹叟王吉一頓手中竹杖大步走了出來,兩道冷電般的目光,環掃了藏僧一眼,說道:“你們一齊上呢,還是一個一個的來?”
  那身披彩緞的瘦高和尚,回手一招,立時奔出來三個和尚,這三人分穿著紅、藍、黃三色袈裟,并肩緩步而出。
  頹叟王吉冷笑一聲,道:“三個人不覺著少一點么?”竹杖一頓,身子凌空直飛過來,人還未落實地,手中竹杖已探臂點出,竹杖一揮之間,幻化出滿天杖影,分向三僧攻去。
  三個和尚身法亦极迅快,但見人影晃動,各自后退五尺,但一退即上,同時又猛扑過來,三掌齊出,猛向王吉擊去。
  密宗一支的武功,別走蹊徑,這三人身法雖快,但發出掌力卻是虛飄飄的毫無勁道。
  頹叟王吉,但覺三僧掌勢之中,挾著一股陰寒之气,知是一類极為歹毒的內功。但他自恃武功高強,想以身試試威鎮西域的密宗武功,當下一提真气,全身堅如鋼鐵,硬受三僧一擊。
  三僧似是想不到對方竟然硬接掌勢,不禁微微一怔,同時收掌躍退。
  頹叟王吉冷笑一聲,緩步向前逼去,面凝寒霜,眉泛殺机。
  那身披彩緞、個子瘦高的和尚,突然站了起來,冷然說道:“你已為本門至陰至寒的‘陰風掌’力所傷,如果不及時運气迫出陰寒之毒,十二個時辰之內,全身的筋骨即將開始僵硬,三個月內寒毒攻心而死。”說話聲音陰沉、冰冷,听來就使人有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覺。
  頹叟王吉被他說得微微一動,抬頭望去,只見那瘦高和尚靜靜地站在那石鼎之后,香煙繞絛之中,庄嚴得像一尊石刻佛像,雙目圓睜,望著自己。
  王吉和他目光相触,立時覺得心頭一跳,一時寒意由心底直泛上來,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冷顫。
  只听那冰冷的聲音,重又響起道:“你身受陰寒极重,如不快坐下運气調息,兩個時辰之內,即將感受到陰寒侵入筋骨關節之苦。”他雖是說的漢語,但聲音吐字如敲金石一般,听來生硬陰沉。
  頹史王吉又不自覺地抬頭望了他一眼,目光一和他目光相接,立時又微党心頭一跳,心底寒意上沖,打了一個冷顫。
  只見那瘦高和尚忽然微微一笑,雙掌當胸一合,緩緩向下坐去。
  石鼎中冒起的香煙,愈來愈濃,那和尚身披彩緞,都是极為鮮明的顏色,吃那裊裊煙霧環繞,朦朧中看上去,忽紅忽綠,繽紛奪目,一切都似在若有若無之間,只有他兩道冷電般的眼神,明朗地穿過了迷朦煙霧,但王吉一和他目光相触,就會不自覺地打個冷顫。
  云九龍和茅山一真,都發覺了王吉的神情,愈來愈是不對,但見他目光凝呆,但卻瞪的又圓又大,臉上卻逐漸泛現出困倦之色。
  茅山一真挺身而起,翻腕抽出背上寶劍,運足丹田真气,大喝一聲:“無量壽佛!善哉!善哉!”行腔裂云,吐字如雷,只震得全場所有之人,耳際中嗡嗡作響。頹叟王吉的神志,忽然為之一清,圓睜的雙目一閉,身軀忽然向后倒退了几步。
  但聞竹杖頓地之聲,一條人影,疾如惊鴻,翩然躍人場中,正是青城二老的枯叟黃昌。
  只見他左手疾伸,一把扶住王吉,右手竹杖一頓,登時入地半尺,騰出右手,在他背后命門穴上連擊了三掌。
  云九龍低聲對茅山一真道:“道見胸羅万有,見識廣博,那和尚可是施展瑜珈術中的移魂大法么?”
  茅山一真點頭答道:“看來頗似傳說中的移魂大法,但貧道不敢肯定。”
  云九龍道:“密宗一門中,最是詭异難測,瑜珈一門,兄弟雖然略知一二,但极有限,對付此等之人,倒可不和他講什么武林過節禮數了。”振袂躍出,大聲說道:“我云九龍領教大師父移魂大法。”話出口,雙掌也平胸推出。
  但覺一股強勁絕倫的暗勁,挾著划空的嘯風之聲,直撞過去。
  那身披彩緞的瘦高和尚,冷笑一聲,雙手疾分,迎向云九龍劈來的強勁掌力。
  一強一柔的兩股掌力,擊撞之下,云九龍忽覺自己的掌力被一股陰柔之勁化去,威勢頓消,不禁心頭一惊,暗道:“這和尚不知用的什么武功,竟把我這等強勁的一擊,化解於無形之間。”當下一提真气,正待再發一掌。忽听茅山一真大聲叫道:“云兄且慢出手。”
  云九龍倏然向旁側躍開三步,回頭說道:“道兄有什么吩咐?”
  茅山一真微微一笑,道:“既要動手,那就干脆定下規矩,正式開始打上一場,也好早分胜敗。”
  云九龍本待另外一位助拳之人到來,然后再正式開始比試,但見青城二老、茅山一真,都預備立刻出手,而且那藏僧等鬼鬼祟祟的行動,使他心中忽生不安之感。暗自忖道:“久聞喇嘛一教武功詭异,今日看來,果是不錯。單憑一雙眼睛,能把一位武功絕倫的人看得魂不守舍,如暈如醉,此等近乎妖法的武功,實使人難以索解,再拖下去,只怕于己方便是不利,倒不如早些和他們拚上一場,分出胜敗,也好安心。”
  心念一轉,說道:“道兄說的不錯,咱們眼下就開始正式比試,以便早些分出胜敗。”
  那瘦高藏僧,冷冷地說道:“這樣最好不過,貧僧亦有同感。如何動手,悉憑云庄主的吩咐。”
  云九龍目光如電,橫掠群僧而過,心中暗自盤算:“我們眼下有四位武功高強之人,除了頹叟王吉受傷之外,尚有枯叟黃昌、茅山一真和我三人,不如和他相約分賭三陣,二胜為贏,一胜為負。”
  因那群藏僧之中,只有身披彩緞的掌門人,武功怪异,其他之人,都似門下弟子,避重就輕和他相約三陣,縱然自己不敵,賭武已算得胜,當下說道:“大師吩咐,在下恭敬不如從命。以兄弟之見,咱們三陣比試,決定胜負,大師就隨行高手之中,選出兩位武功最強之人,兄弟也就約請高手中選出兩人,動手相搏。最后一戰,由兄弟領教大師的武功。不知大師是否贊同兄弟這比武之法?”
  那身披彩緞的和尚,并不立刻答覆,回頭望著那气宇軒昂的大漢,嘰哩咕嚕地講了半天。
  他們說的維語,云九龍等一句也听不懂。
  足足有了一盞熱茶工夫,那身披彩緞的瘦高和尚,才回過頭來冷冷說道:“好吧,就依你們辦法,比拚三陣,二胜為贏,一胜為負。”
  云九龍回頭對枯叟黃昌說道:“有勞黃兄先打頭陣。”
  黃昌緩緩放開王吉,拔出插人地中的竹杖,大步走人場中。
  那身披彩緞的瘦高僧人突然自言自語說了几句維語,立時有一個身披黃紅袈裟的矮小和尚走了出來。
  此人和枯叟黃昌長像一般瘦小,一雙細眼,半睜半閉,有如沉睡剛醒一般,舉步走來,十分緩慢。
  黃昌冷笑一聲,橫杖說道:“快亮出兵刃,老朽和人動手,從來不愿多說廢話。”
  那枯瘦和尚似是不懂漢語,愕然地望了黃昌一眼,從身披袈裟之后,緩緩取出一對護手金環,分執左右雙手,當胸一合,重又分開,口中嘰里咕嚕的說了兩句話。
  一個不通漢語,一個不懂維語,誰也听不懂對方說的什么,只有從神情之上去推測對方之言。
  黃昌一順手中竹杖,拉開門戶,左手搭在右腕之上,向前一送。
  這在中原武林之中,本是請對方先行出手之意,那知手執金環的藏僧,不懂中原禮數,學他一般的把左手架在右手腕上,向前一送。
  黃昌暗自忖道:“此人渾渾噩噩,和他客气禮讓,不過徒費時間,右臂一推,手中竹杖疾向小腹點去。”
  其實他自己不懂維語,又不解密宗門下規矩,那藏僧縱是禮讓,他也不懂。
  手執金環藏僧,左環轉向下面一壓,架開竹杖,右手金環一抖,突然脫手飛出,挾著破空金風,直擊過來。
  黃昌吃了一惊,竹杖疾收,迅快地向一側躍開了五尺。
  只見那藏僧一挫右腕,飛出金環,陡然間重又收了回去。
  敢情那金環之后,有著一條极細的金線相系。
  黃昌暗自罵道:“我道密宗門下真有什么邪法,原來是這么回事。”
  他目睹頹史王吉受傷之情,心中已生警惕之心,不敢輕舉躁進,待瞧出對方兵刃上系有金線,不覺膽气一壯,竹杖“呼”的一招“橫掃千軍”,攔腰直擊過去。
  這一杖勢道惊人,出手挾帶著強勁的嘯風之聲。
  那藏僧微閉的細目,突然一睜,金環振臂,瘦小的身子突然凌空飛去,雙環突然一齊脫手,飛襲過來。
  黃昌冷笑一聲,道:“雕虫小技,也敢賣弄。”竹杖疾收,回手一招“白云出岫”,猛向系著金環的金線之上掃去,收杖出杖,一揮而就,勢道迅快絕倫。
  那瘦小藏僧雖然听不懂他說的什么,但從神情之間,卻看出必是輕藐自己之言,突然一吸真气,身子倏忽又向上升高了七八尺,雙腿隨身而上,讓開一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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