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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兄弟鬩牆


  原來,常玉嵐耳聞沙無赦之言,不由重新喚起心中的疑竇。假若沙無赦所說的不錯,那么自己分明是看見司馬長風躺在銅棺之中,難道會看走眼?是司馬長風真的會避殼之術,一點呼吸也不用,而有龜息之法瞞過自己?最使常玉嵐信心動搖把持不定的是從沙無赦的為人來揣測。沙無赦雖然嬉笑怒罵玩世不恭,但遇到正事,卻不含糊,越是玩世之人,對正事越是一本正經,何況回族之人最討厭的就是謊言謊語,不打誑語是邊疆回教的第一教義,身為世襲王儲的沙無赫,個可能信口開河,無中生有的造謠生事。
  常玉嵐百思不得其解,但是,他深信,這兩件极端想左的事。必然有一方是真實的。是自己的眼睛騙了自己?還是沙無赦所說完全是一派謊言?沙無赦見常玉嵐一臉的猶疑,個由大聲道:“常兄!你陷入沉思之中,是在想些什么?”
  常玉嵐被他惊醒,一臉茫然道:“沙兄,你……你是与我講話?”這种失常現象,在常玉嵐來說,是少有的。因此,臉上一陣發紅,神情极不自然,一連“哦哦”兩聲道:“不錯,去年十月既望,在下曾路過司馬山庄,親見老庄主的靈柩停放正廳,也見到少庄主服孝舉哀。”
  沙無赦不由喃喃的道:“咦!那是我沙無赦見到鬼了。”他一臉的疑云,兩眼不住的看著常玉嵐,又看看司馬駿,充滿了惊奇之色。
  司馬駿可是得理不饒人,這時他寒著臉站了起來,冷兮兮的道:“沙無赦,不知對于常兄的活,你是信還是不信?”
  沙無赦再一次的望著常玉嵐道:“常兄的為人,我信得過!”司馬駿道:“那就好。既然相信他的為人,必然會相信他所說的話。”
  沙無赦直是一昧的點頭。
  司馬駿提高嗓門,朗聲道:“這是武林大會,可不是化外野蠻的牛羊大會。本來,你這化外之民,就沒有資格參加中原一十三省的武林大會。”他的話一句比一句高,態度也一陣比一陣凶,說到后來,聲色俱厲。
  沙無赦怎能任由司馬駿叱喝指著他大發脾气,因此,也作色道:“司馬駿你前恭后踞,先前稱兄道弟,現在你發的什么狂?”
  兩個年輕高手,四大公子的兩人,竟然在大庭廣眾之前針鋒相對,正面沖突起來。
  論聲勢,當然是司馬駿占了上風。因為司馬山庄的招牌響亮,而相對的,沙無赦便有點人單勢孤。
  費天行身為大會的東道主,原有排亂解紛的責任。可是,他壓根儿是站在司馬駿這一方的,故而先前由著司馬駿侃侃面談,大發議論數落羞辱沙無赦,到了沙無赦說話,也就不能加以阻止。
  常玉嵐一見他二人都站了起來,大有一触即發,從口頭上互不相讓,可能演變成一場龍爭虎斗,因此急忙道:“兩位何必為了小事而爭論呢?”
  司馬駿道:“這不是小事,常兄!桃花令符事關武林安危,不能由人信口胡言!”
  沙無赦也不休止的道:“沙某是就事論事,實話實說,并沒有所謂的信口胡言!”
  司馬駿怒吼道:“今天到會之人,各人有各人的根基門派,沒有根底之人,就是最可疑之人。”他說此話之時,突然面對正廳兩側的數千武怵之人,又高聲道:“各位,桃花令符是來自桃花林,發令的令主,說不定就是中原以外的高手,想要侵入中原,借著桃花令符,打擊中原武林,這一點在下認為值得研究。”
  司馬駿的話明是要請大家“研究”,而骨子里卻將箭頭指向沙無赦。
  眾人的情緒,原是容易激動的,況且,發話之人又是司馬山庄的少庄上,更加對眾人有鼓勵作用。因此,早有人大叫道:“對!
  名門正派是不會濫殺無辜的!”
  又有人應和著吼叫:“黑白兩道各有各的規矩,也不會無緣無故的放火殺人!”
  “對!少庄主說得對!”
  “一是中原以外的人干的!”
  “問問他!”
  “不要放過沙無赦!”
  “沙無赦……”
  “沙無赦……”
  一步一步的變化,從司馬駿的暗示,到亂糟糟的有人明吼,沙無赦成了眾欠之的。武林大會,成了武林大亂,甚至有人高聲喊“打”。
  常玉嵐一見當前的形勢,似乎已全盤被司馬駿掌握,漸漸的受他的左右,顯然的對沙無赦非常不利。
  沙無赦處于勢孤人單的境況之下,雖然是司馬駿在言語之上有煽動的作用,但也是由常玉嵐一句話,證明司馬長風在十月已經去世而起。
  常玉嵐不能袖手旁觀。因此,他由右首第一席上离座而起,大步走向正廳檐前,朗聲道:“各位,各位,不要輕易鼓躁。今天的大會,不是要找出桃花令主這個人嗎?關于這一點,在下有獨到的消息,真實的線索,要在此向各位說明,”他一口气說到這里,又回頭對身為東道主的費天行道:“費幫主,可否允許在下在此嘮叨?”
  費天行忙道:“常兄有話盡管講。”
  常玉嵐微笑頷首,又向一眾武林人物道:“桃花令符确有一個令主,但是殺人放火,挑事惹岔,火夢少林,血洗武當,殺了崆峒十五弟子,燒殺青螺峰狂人堡,卻不是桃花令符,而是桃花血令,說明白一點,也就是假的桃花令符!”
  這是突然來的奇异消息。數千武林人士,聞言不約而同的發出聲惊异的聲音:“啊!”
  數千人的一聲如雷的惊訝之聲,倏的又忽然而止,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常玉嵐臉上,等著他說出下來。
  常玉嵐略一思忖,頓了一頓,才又轉面向少林明心大師頷首道:“大師,不知貴寺藏經樓大門之上留下的那枚所謂令符,可曾攜帶了來?”明心大師回頭對身后站立的徒眾道:“取出來,讓常少俠看看。”
  常玉嵐早又向崆峒派的何庸才道:“何兄可曾攜來?”何庸才從怀內膜出一枚檀木桃花形令符來。
  少林僧眾之一的也將同樣的一枚檀木桃花令符,送給了常玉嵐。常玉嵐左右兩手各用兩指捏著檀木桃花令符,揚起老高,迎空晃了几晃道:“各位,這就是歹徒殺人放火之后留下的桃花令符,是血腥之物,我們應該把它你為充滿血腥的‘桃花血令’!”他說到這里,停了一停,又將兩手的令符,高高舉起四下照會著,讓所有的武林群雄,都看清楚之后,才將那兩枚令符交還原主,重又回到大殿正中。
  突然,一道紫色人影,從龍王廟大門外疾射而至。
  南蕙俏生生的落在常玉嵐的站立之處,睜大眼睛瞧了一下,天真的伸了伸舌頭,嬌聲道:“喲,好多的人呀!總算赶上了這場熱鬧。”說完,又向費天行笑了一曉道:“費總管,你當上幫主了,恭熹!恭喜!”
  她旁若無人,把武林大會的庄嚴气氛,全給攪散了不說,而數千武林人士,都正在等常玉嵐說出桃花令符的另一真主,也被她給打斷了。同時,左右兩側偏殿上一般武林,都沒同南蕙照過面,對她毫無認識。因此,大家沉默了一陣之后,又鼓噪起來。
  費天行一見,赶忙拱手向前道:“南姑娘,別來無恙。請坐!”南蕙笑嘻嘻的道:“啊呀!很多熟人嘛,敢情好。司馬大哥。
  還有……哦!少林寺的老和尚……”她一派天真,几分嬌憨,指指點點的,似乎這個武林大會是為她一個人開的,眼睛里仿佛沒有別的人。
  司馬駿一見,急忙上前去道:“南姑娘,稍等片刻我再替你一一引見,此時,正在緊要關頭。”
  南蕙正在指點得有興趣,聞言又噘起櫻桃小嘴,不樂意的道:“什么緊要關頭嘛?”
  費天行道:“常少俠指說橫行江湖的桃花令符乃是假的,大家都想知道真的是什么樣了,還有究竟桃花令主是什么樣人。”
  南蕙一听,忽然笑了起來,接著高聲道:“哈哈!我道什么緊要關頭,原米是這件事。”
  司馬駿吃惊的道:“難道南姑娘這件事你也知道嗎?”
  南蕙指著常玉嵐道:“他知道,他知道假的令符,也知道真的令符,連桃花令主是誰他也知道。”南蕙的話輕輕松松,仿佛不當回事。
  然而,數千武林人士的惊訝可想而知。
  常玉嵐本想借武林大會把假令符与真的令符的區別,詳詳細細的說出來,免得桃花林背這個殺人放火的黑鍋,至于其他的進一步事實,時机尚未成熟。料不到南蕙如飛將軍從空而降,口沒遮攔的說出常玉嵐不敢說的話,當著宇內武林,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明心大師原本閉目養神,久久不見常玉嵐開口,手中數著念珠道:“阿彌陀佛!常少俠,你就打開這個悶葫蘆,為宇內武林減少一分浩劫,我佛慈悲,必然佑你平安!”
  明心大師的話音甫落,其余各門派稍有頭臉的人,也紛紛催促。
  常玉嵐騎虎難下,只好朗聲道:“据在下所知,真的桃花令符,一共只有九枚。各位,發令的令主,也不過僅僅有九枚,若是像這等殺一人留一枚,燒一處留一枚,到了九枚用完,哪個令主還怎么當得成呢?”他說到此處,停了下來,眼神梭巡全場數千人,久久不語。
  眾人紛紛議論,嘰嘰喳喳半晌。
  常玉嵐感覺得到,他的話已有了預期的說服力,人人安靜的等待他再說下去,就是信服他的最好證明。
  常玉嵐微微笑道:“适才各位所見到的假令符,乃是檀木雕成,涂了彩釉。試想,假若令符是木雕成的,就該用桃木,顧名思義嘛?再說木雕彩釉,任何人都可以辦得到,一門一派的信物,豈能簡陋如此,人人可以雕畫,而且只需片刻就可以雕成,采用來做令符,豈不是天下第一荒唐至极的事,誰會干呢?”他先從令符的質料上點破,自然是常玉嵐聰明之處,也是一眾群雄如夢初醒的當頭棒喝。
  常玉嵐接著又道:“說到這里,各位該問我真的桃花令符是什么樣子了。”
  眾人就等他這句話,因此,齊聲暴雷一般,异口同聲的叫道:“是的!”
  常玉嵐淡淡一笑道:“我可以告訴各位,桃化令符乃是一條桃花形的血玉分解而成,一共只有九枚,外形酷似一朵盛開的桃花,五個花瓣的色澤完全一樣無二,由深而淺的血色,也仿佛桃花的猩紅,那就是不折不扣真正的桃花令符。”他說到這里,掀唇一笑,然后才道,“各位有誰見到過沒有?”
  武林群雄人人面面相觀,沒有搭腔。
  常玉嵐又道:“桃花令符重在信守,殺惡人,同然不需留下什么表記,是善良之人,又怕什么令符呢?在下言盡于此,但愿各位同道互相珍重!”他說完之后,拱手為禮,含笑退后半步,又沖著費天行道:“在下有僭了!”
  不料,司馬駿突然跨步上前,拱手攔在常玉嵐前面,面帶微笑道:“常兄,你還有話,何不一起說明嗎?”
  常玉嵐心知他要逼自己說出“桃花令主”來,因此,也報之一笑道:“司馬兄的意思是……”
  司馬駿搶著道:“何不將發令人的大名當眾宣告,也是宇內同道急愿知道的大事呀。”他城府甚深,說到此處,又面對數千人朗盧逅:“大家是否要請常兄明示?”
  “對!”又是轟雷一聲,數千人一致叱喝,聲動四野。
  常玉嵐苦苦一笑道:“司馬少庄主可以說最能了解眾人的心理,也最能運用眾人心理的高子。”
  司馬駿的臉色一陣發紅道:“常兄,你千万個要誤會小弟的用心。”
  常玉嵐沉吟了片刻,大聲面對一眾群雄道:“桃花令主确有其人,只是……只是此時尚不是揭開謎底的時机,各位遲早自然知道。”
  一眾群雄哪能被這三言兩語打發得了。因此,像一窩黃蜂似的,嗡嗡之聲此起彼落,又像煮沸了的一鍋粥,沸騰起來,雖沒像先前對付沙無赦那般吵鬧,但也頗不平靜。
  崆峒派的何庸才越眾而出,拱手道:“常少俠,雖然本門弟子是死在假的桃花令之手,但事出有因,還請明白相告。”
  鐵冠道長也起身道:“常公子,我們已有梁子在先,貧道并未忘怀。你既對桃花令符所知頗詳,盼能坦誠相告,冤有頭債有主,否則本門斷難認栽!”這老道話中帶刺。
  常玉嵐不悅道:“道長的意思是要唯我金陵常家是問,是也不是?”
  鐵冠道長道:“追根求源,只有你常三公子一條線索了。”這句話點明了是要找常玉嵐。
  常玉嵐更加不悅道:“鐵冠!我常玉嵐是你武當派的保鏢嗎?哼!武當一派連自保都無力,還說什么找我這條線索,稱什么名門正派!”他可是被逼急了,一股無名怒火,完全發泄在鐵冠道長的身上。
  鐵冠道長雖不是武當掌門人,但是他比掌門的白羽道長還要高一輩,乃是長老級的人物,武林咸尊的前輩高手,怎能任由常玉嵐在武林大會上搶白,甚至點明了吆喝。
  因此,“嗆”長劍聲震,人也彈身离座,橫劍當胸,沉聲道:“小輩!太也是無禮,武當是可以辱罵的嗎?亮劍!”
  常玉嵐不怒反笑,仰天打了個哈哈道,“亮劍?哈哈!哈哈!
  用得著嗎?你要是有興趣,當著宇內一十三省的武林同道,常某就用這雙肉掌,秤一秤你的三才八卦劍法,到底有几斤几兩重。”
  成名甚久,身為八大門派之一的武當長老,焉能受得了常玉嵐這等輕視?鐵冠固然老臉鐵青,武當十余弟子,也全都怒不可遏,連聲叱喝之中,各自仗劍,躍身在正殿有限的空間之中,一字排開在鐵冠道長身唇,個個怒目橫眉,逼視著常玉嵐。
  常玉嵐气定神閒,淡淡一笑道:“幸虧不是在武當山三元觀,不然,你們武當弟了群起而攻,哪還真能唬人。來吧!常某最不怕的就是人多。”
  司馬駿原本与常玉嵐貼身井站,此刻有意無意之中移退數步。大有隔山觀虎斗的意味。
  費天行身為東道主,應該出面勸解,然而,他卻不發一言。
  卻是南蕙一見,跨步上前道:“怎么?牛鼻子老道專門會打群架。常哥哥,我幫你!”
  常玉嵐聞听她這句話,不由心中一動,鼻頭發酸,几乎滴下淚來,走上前去,執起南蕙的手,低聲道:“南蕙,好久沒听到你叫我常哥哥了。”
  南蕙天真自然,但是,她感覺得到常玉嵐的一片真情,還有內心的情誼,不由道:“現在不要說這些廢話,打發了牛鼻了再講。”
  火敵當前,鐵冠道長等武當高于就等著出招,他二人還若無其事的聊起來,不說鐵冠怒气沖天,一眾武林也覺著大出常理。
  鐵冠暴吼道:“常玉嵐!你怎的不敢亮劍?”
  常玉嵐本來佩看長劍,聞言反而摘了下來,順手交給沙無赦,十分從容的道:“沙兄,請你代為保管,等在下打發了他們再取回。”
  說完,又將一手按在南蕙的肩上,輕輕捏了一下道,“南姑娘,在一邊替常哥哥掠陣,看看常哥哥的功夫進步了多少。”
  常玉嵐這种悠悠自得的神情,把一個鐵冠道長气得一佛出世,二佛涅磐,當著天下武林,他已顧不得名門正派的架勢,手中長劍虛揚,大吼道:“你們把他同在核心,不要讓他跑掉,我讓他嘗嘗本門劍法。”他不說“大家一伙儿上”,卻拐彎抹角的點出來要群打群斗。
  武當弟子聞言,暴雷似的發出吼聲,各展身形,四散開去,把個常玉嵐圍在核心。
  鐵冠道長仗劍前滑半步,腳下取了子午生門,八卦劍法已經起式,另手捏挽劍訣,厲聲道:“常玉嵐!貧道的劍法,不是好接的,你要小心!”气歸气,一代宗師的表面气派,還要保持。
  鐵冠道長交代了場面話,長劍挽成斗大的劍花,一上來就施出武當劍法中的絕招“摘星換斗”,嗖!嗖!長劍抖得嗖嗖有聲,劍尖化成七朵銀花,儼如倒挂著的七星,分取常玉嵐迎面七大要害,端的凌厲無比。
  對于武當劍法,常玉嵐出道未久,就已在武當俗家弟子黃可依手下換過招了。三湘黃可依是武當年輕一代的第一高手,那時与常玉嵐相比,就稍遜一籌,此時的常玉嵐較初出道之時,武功修為不但有了掌劍之別,而且進步神速何止十倍。
  因此,常玉嵐冷冷一笑道:“武當的老套,常某讓你一招!”身隨活動,肩頭微晃,腳下突的疾動几個碎步,人已飄出丈余,閃在鐵冠的劍光之外。
  這一招巧到极點,妙不可言。
  一眾群雄全是行家,有的連看也沒看清楚,但眼見常玉嵐如同一條白色游龍,几個晃動脫出劍芒,不由齊聲喊了聲:“好!”不像武林大會,也不像比拼過招。簡直是在看一場精彩的表演。
  鐵冠道長一招落空,老臉已經挂不住了,何況在場之人齊聲為常玉嵐喝彩,更加引起他的怒火,咬牙切齒,急切收劍借著收劍的剎那之際,突然劍身一橫,拓展“十面埋伏”,連人帶劍起了一個旋風式,寒芒夾看勁風,直將正殿五丈來寬的空隙,封個滴水不進。
  鐵冠道長數十年修為,劍招雖不是出神入化,但情急之下,乃是全力而為,形如怒濤排壑,狂瀾拍岸,招勢之猛銳不可當。
  武林群雄服見鐵冠道長使出武當絕招,莫不替常玉嵐捏一把冷汗。
  況且,武當十余位高手,團團圍成一個圈子,雖沒出招進擊,但是每人長劍當胸,只要常玉嵐的人影一到,部會奮力一擊。
  也就是說,核心中五丈之地,都是鐵冠道長的劍風所及。五丈之外,十余高手以逸待勞,伺机出手。
  常玉嵐被圍在核心,若不撤步向外疾退,必被鐵冠道長削砍兼施,若是向外躍退,可能數劍齊發,躲得一,躲不了二。
  南蕙一見,嬌叱聲道:“常哥哥,不要怕!我來……”
  沒等南蕙的話音落,突然,一聲龍吟,聲震長空,清越高亢。
  但听常玉嵐長嘯盧中,忽的一仰身子,人像一道長虹,右手忽然一分,“云龍探爪”硬把鐵冠道長出手的長劍,用拇、食二指,捏了個正著。另一只左手,如同巨靈之掌,虛按在鐵冠道長的右肩“肩井”大穴之上,笑吟吟的道:“鐵冠,念你是名門正派,義与你無冤無仇,常某不為已甚!”
  這一剎那之際的變化,簡直不可思議,也令人不敢相信。
  以鐵冠道長數十年的功力,長劍出手,慢說是劍身,就是帶起的力道,何止千鈞,豈是血肉之軀的兩個指頭可以捏得牢的。再說,即使被常玉嵐控牢,難道鐵冠道長就不會推、送、刺、抽,將劍刺進或后撤嗎?顯然的,鐵冠有心無力,也就是說常玉嵐手上的功夫已到了爐火純青的化境了。
  在場的群雄,人人呆若木雞。連明心大帥、司馬駿、費天行等一流高手,也膛目結舌,彼此互望一眼,人人做聲不得。
  南蕙把一雙手拍得震天价響,口中嬌聲歡呼道:“好!常哥哥。
  ‘踏罡步斗’秘籍神功,好!”她這几句話是沖口而出,并且叫出了別人看不出常玉嵐的招式之名,這比常玉嵐使出來還要令人吃惊。
  群雄中有人高聲叫道:“‘踏罡步斗’是血魔伸掌的招式,血魔重現。”
  這聲吼叫,仿佛是滾油鍋里潑下一瓢冷水。數千人之中,膽小的溜之大吉,膽大的吼叫不已,黑白兩道有頭有臉的急欲看個究竟,各門宗師更加心膽俱裂。一時,有的向廟外擠,有的向正殿沖。
  鐵冠道長的眉頭一皺,大聲喝道:“說不定桃花血令的花招,也是姓常的玩的把戲,”
  此言一出,群雄鼎沸!
  鐵冠道長更加提高嗓門道:“要消除武林浩劫,必須除掉此人。”
  武當弟子,首先跟著吼叫連天。
  常玉嵐不由皺起眉頭道:“原來武怵之中本是是非不分的,”群情激動,形如海濤奔騰,天崩地裂,哪里由得常玉嵐分說,連他的話聲也被群雄吼嚷之聲壓了下去。
  就在此時,忽然一聲清越的鳳鳴之聲,發自廟外。接著,一個中年紫衣人,手執長鞭,由龍王廟的大門處,揮得僻啪作響,也不管有人沒人,只顧揮個不停。轉瞬間,人潮像刀切似的分成兩邊,正中,留出一條寬有七尺的通道來,像是一條人巷。
  先前吵吵鬧鬧的群雄,被這突如其來的紫衣人給鎮懾住了。
  常玉嵐略一思索,不由道:“此人好生面熟,在哪儿見過……”誰知,南蕙湊上來道:“樂無窮!他是暗香精舍的那個鬼總管,樂無窮。”
  常玉嵐恍然大悟,這不是百花夫人逼自己住進暗香精舍的時候,自己一再受他冷眼的樂無窮還有誰?想起樂無窮,不禁想起了為了使自己免于中毒,而又為了掩護自己進出暗香精舍,結果慘死在樂無窮腳下的翠玉來。常玉嵐暗歎了口長气,心想:“翠玉是個善良的少女,也是一個苦命的少女。”
  正在他一心念著翠玉之時,龍王廟的大門敞開之處,百花門的八朵名花分為兩列,緩步穿過人巷,分左右肅立在台階兩側。接看,四個健婦推挽那輛常玉嵐常見的油碧香車,□轆轆停在正殿台階之下。
  樂無窮長鞭迎空揮處,發出“吧”的脆響聲,對著正殿朗聲道:“各位朋友听著,夫人駕臨,未得允許之前,任誰不得出聲。”
  說完,又朝常玉嵐沉聲道:“本門都護法,常玉嵐,還不上前迎接門主嗎?”
  常玉嵐不由一怔道:“都護法?我?”
  “樂無窮!”油碧香車內嬌叱了聲,百花夫人的人已掀啟絨幕,露出半個上身,瞟了樂無窮一眼,輕言細語的道:“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八個侍婢百鳥朝鳳般的柵柵向前,十六只手,有的拉開絨幕,有的扶好踏板,有的扶著車轅,兩個攙著百花夫人下了香車,步上台階。
  一眾群雄被這等架勢給鎮住了,個個噤若寒蟬,連大气也不政出。
  百花夫人走上正殿,徑向左首席前,鸞聲燕語的道:“叫心大師,還記得我嗎?”
  原本閉目念佛的明心大師,聞言緩啟雙目,忽然從坐位上肅立而起,撩起袈裟,搶上几步,迎著百花夫人雙手合十。低頭道:“老衲失禮,夫人!二十年不曾拜見,自從大司馬他……”
  百花大人抬起只藕臂,搖搖蔥白似的五指,輕聲道:“還提當年作甚。”
  明心大帥急忙向費天行道:“費幫主,快,快請夫人就座!”這時,早有八朵名花之二的婢女,兩人抬來一個錦凳,安放在正中。
  費天行眼見明心人師對這位百花夫人執禮有加,可不知道她是什么來人,湊著司馬駿耳邊道:“少庄主,此人是何來歷?”
  司馬駿搖頭道:“毫無所知。”
  南蕙卻插嘴道:“我知道,她是百花門的門主,叫做百花夫人。”這時,百花大人已側身坐在錦凳一角,回眸對鐵冠道長露齒一笑道:“當年的小道士,現在己是武當的高手,怎么哭喪著臉,有柯為難之處嗎?”
  鐵冠道長也想不起來百花夫人是什么路道。
  但是,明心大師乃八大門派之旨,眼看老和尚一反常態,甚為恭敬,所以也不敢冒昧,只好苦苦一笑,道:“請恕責道眼拙!”
  明心大師連忙道,“鐵冠老弟,這位就是八十万禁軍都指揮,大司馬岳撼軍岳指揮使的夫人,你該不會一點也記不起來吧。”
  此言一出,不但鐵冠道長悚然而惊,連在場武林稍長的一代,也都訝异不已。
  八十万禁軍都指揮使岳撼軍,官封大司馬,不但在朝廷中紅得發紫,而且他因是武家一脈,對江湖武林,尤其是一言九鼎,當年,大司馬府几乎网羅了字內各門各派的高手,其中有四人特別受到禮遇,人稱為司馬府的四大金剛,功大都僅僅在大司馬岳撼軍之下。
  不知怎的,二十年前朝廷忽然在神不知鬼不覺之際,夜傳儿道密旨,將大司馬岳撼軍宣召進宮,就此大司馬的人如石沉大海。
  杳如黃鶴,一去沒有消息。
  傳言說大司馬岳撼軍涉及叛逆不道,已在宮中賜死,連尸体也下發還,只是朝廷因岳撼軍生前在江湖武林有深厚的淵源,因此并未進一步的抄家,也沒有追究他的屬下親族戚友。
  有的說大司馬岳憾軍因在宮中酒醉,跌到御河之中淹死,尸体隨波逐流都沒撈起來。
  甚至有人說大司馬岳撼軍練成了性,命雙修,像嫦娥一樣由大內出來憑空飛去,上了天,成了神。……眾口紛紜,莫衷一是。
  但足,從此大司馬八十万禁軍都指揮岳撼軍,沒有了下落,則是事實。
  這是二十年前的事。
  二十年來,雖然也有人偶爾提起這件無頭公案,但因為牽扯到“叛逆”二字,都不愿多發議論。二十年說長不長,說短可也下短,漸漸的,岳撼軍的名號,也就被人淡忘了。
  經過明心大師這么一講,鐵冠道長急忙趨前几步,一打問訊道:“無量壽佛!貧道不時到司馬府走動,向大司馬請教,還蒙夫人布施,怎的會想不起啦!恕罪!夫人恕罪!”
  百花夫人展顏微笑道:“人世滄桑,誰料到我還活著。”
  鐵冠道長忙道:“實在說夫人你与二十年前一樣,可說絲毫沒變,這也是貧道眼拙,沒有認出來的最大原因。”
  百花夫人淡淡一笑逅:“真的嗎?”
  明心大師道:“阿彌陀佛!夫人秀外慧中,當年已是國色天香,義勤練秘籍的養生駐顏之術,難怪此時望來風采依舊。”
  這一僧一道只顧一塔一唱,可把數千武林群雄听得如同神話,個個著了迷,無數只眼神,全都一眨也下眨。
  常玉嵐這時才等了一個空隙,上前一揖道:“想不到夫人也來參加武林大會。”
  百花夫人扭身面對常玉嵐道:“我哪有這個雅興,再說,我既不立幫,也不成派,也沒有參加武林大會的資格呀,”她一臉的笑容,顯見的与常玉嵐講活的神情自然而親切,個似与明心大師、鐵冠道長兩人交談時的客套。客套,不正是疏遠嗎?身為武林永過主的丐幫新任幫主費天行,許久沒有發話的机會,此刻忙著趨前道:“晚輩不知夫人深閨,因此沒敢發帖恭請大人的芳駕,還請夫人海諒!”
  百花夫人端詳了許久,然后才緩緩的道:“費滅行,我今天并不是來參加武林大會的,乃是沖著你來的。”
  “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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