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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回 女杰縱情


  且說楊夢寰被陶玉強制沖服了“化骨消元散”,不僅肝膽俱裂,他雖有視死如歸的豪气,但卻沒有承受這慢性化骨消元之苦的勇气,他呆呆地望著天上星辰,想著陶玉告訴他的諸般痛苦折磨,忍不住涌出兩眶淚水。
  楊夢寰几處穴道雖然受制,但他內腑并未遭到損傷,只有任陶玉擺布。他定定神,運足目力,他打量沿途景物,但見兩側石壁夾持一條甭道,向山腹彎轉延伸而去。
  陶玉似是很熟悉甭道形勢,走的异常快速;片刻工夫,到了一處丈余大小的一座石室之中。
  只見石室一角,點燃著一支火燭,強烈松油气味對卜鼻襲人,但燭光卻十分幽淡,照的滿室一片昏黃。
  一個長發散亂,滿臉病容的少女,依臂仰臥,一見陶玉抱著一個人進來,立時怒聲叫道:“你還進來干什么?快滾出去,我死也不愿看到你了……”
  陶玉冷笑一聲接道:“我來給你送個陪伴之人,哈哈!你每日稱贊的楊師弟來陪你,大概你可心平气和了吧?”說完,把夢寰放在那少女身則,又道:“你們師姊師弟好好地談談,恕兄弟不奉陪了。”轉身向外走去。
  那少女忽然兩手一按石地,似想挺身躍起,但她失敗了,上半身剛剛离地數寸,立時又摔在地上。
  陶玉回頭一笑,道:“你兩腿經脈,都已被我用拂穴手法制住,不過三日內,我定會再來看你一次。”說完,轉身疾奔而去。
  那少女只是雙腿難移,上半身和雙手,都可自由轉動,她側臉望了夢寰一眼,惊道:“啊!你……你真的是楊師弟嗎?”
  楊夢寰歎息一聲,道:“小弟正是楊夢寰,童師姐不是和他很要好嗎?怎么會落得這般模樣?”
  童涉貞滾下來兩行淚水,道:“我的事說來話長,你先告訴我,你怎么被陶玉擒住?”
  楊夢寰苦笑一下,正待答覆,忽覺小腹中一股气血,直向胸口沖上,全身血脈突然加速運行,不禁心頭一惊,急道:“師姐可會推宮過穴的手法嗎?”
  昏黃的燈光之下,忽見楊夢寰雙頰泛起一層极重的桃紅之色,嬌艷欲滴,看上去十分迷人。
  童涉貞只看得呆了一呆,道:“我雖學過推宮過穴手法,但現下腿部經脈受制,只怕力難從心,推不活師弟受制穴道。”
  楊夢寰急道:“師姐快請推活我‘將台’、‘期門’、‘章門’、‘白海’四穴,愈快愈好。”
  童涉貞看他焦爭神憎,不再多問,側轉上身,雙手齊出用盡全身气力,推拿夢寰四處要穴。
  所幸陶玉點制傷夢寰穴道的手法,并不很重,准備讓藥力發作后,那加速循轉的血液,能自行活開被點穴道,是以,經過童涉貞一陣推拿,再加藥力發作后催速血液運行,使全身經脈暴張,不到一盞熱茶功夫,囚穴竟然一齊活開。
  這時,楊夢寰已覺出心神蕩漾,砍念叢生,所幸他是定力甚強之人,神智尚未昏迷,猛然一個翻轉,挺身躍起,一用力咬破舌尖。
  一陣急疼,使那迅速擴展欲火,消減不少。但他已知厲害,哪里還敢停留,頭也不轉疾向石室外面奔去。
  但聞童涉貞急促的呼喊之聲,從身后傳來,道:“楊師弟,請留步片刻,我有話要對你……說……”
  楊夢寰已被“化骨消元散”藥力,引動欲念,全憑一點未泯靈智,壓制著那沖動的欲火,不使他發作出來,听得童淑貞連續不斷的嬌弱呼喚之聲,更覺神蕩魂飄,血脈暴張,哪里還敢答應,反而加快腳步向前奔去。
  這條彎曲的出道,只不過數丈長短,片刻已到出口之處,但見一片黝暗,那洞口早經封閉。
  原來陶玉在出洞之后,就用山石把出口堵塞。
  楊夢寰強忍那迅速擴展的焚身欲火之苦,猛吸一口丹田真气,縱身上躍,雙手用力一推,想把那堵死出口岩石推開,一則因他雙足懸空,力道難以用實,再者因那迅速擴展的欲火,使他真力大大消減,這一推,竟未移動分毫。
  只听陶玉尖銳的大笑之聲,在洞口外面響起,說道:“楊兄果非常人,竟能在藥力推活穴道之后,暫不為藥性所亂,佩服啊!只可惜楊兄來晚了一步,這出口已為兄弟堵塞,哈哈!看來你們師姐師弟,早已緣注三生,這荒山密洞,就暫作兩位的花燭洞房,委曲楊兄之處,尚請原諒,恕兄弟不奉陪了,慢待,慢待!”但聞笑聲搖曳遠去,轉瞬消失。
  楊夢寰已被那“化骨消元散”藥力推動的欲念,沖得頭暈腦脹,陶玉說些什么?他根本就未听清楚,只知洞口被堵,難再出去,當下返身又向石室奔去。
  童涉貞見他去而复返,大感意外,一聲楊師弟還未說完,忽听楊夢寰大聲叫道:“這石室是否另有出路?快說!快說!”
  他已被沖動的欲火燒得神智昏亂,全仗十几年修為內功,和堅決的出洞信念,支持一點靈智,抗拒那欲火焚身之苦,哪里還能保得住彬彬有禮的言行。
  童淑貞傷心得涌出兩滴淚水,幽幽歎息一聲,道:“我已是將死之人,縱然有十惡不赦大罪,也望師弟看在同門一場份上,听我几句遺言……”
  忽听楊夢寰大叫一聲,雙手揮動,劈劈拍拍,打了自己兩個耳括子,隨手一扯,一件黑色夜行衣,被他當胸一扯兩半。
  童淑貞呆了一呆,揉揉眼睛看去,只見他桃紅的雙頰,浮現出十個宛然指痕,那兩掌,竟是打得很重。
  她腦際迅速地閃過一個念頭,忖道:我師弟不知被陶玉用什么毒手害得神經錯亂……不及再往下思索,一咬牙,挺身坐起,左手撐地,右手指著石室一角,大聲說道:“那石室一角,有一條通往外面的出路……你快些走吧。”
  這几句話,盡了她全身气力,楊夢寰雖在神智迷亂之際,亦听得字字入耳,縱身躍到壁角,雙手用力,猛一推那石壁,只覺全身向前一傾,跌入一條黝暗的石道之中。
  他迅速地爬起來,沿著石道向前奔去,他在欲火沖動之下,全身經脈暴張,雖然跌的不輕,但卻絲毫不覺疼痛。
  奔行約一刻工夫,忽覺步步登高起來,原來行到了一處向上的斜坡所在。
  走上丈余斜坡,已到盡處,上下左右都是光滑的石壁攔路,除了來時的一條甬道之外,再無可通之路。
  這時楊夢寰已被那藥力催動強烈的欲火,掩沒了僅存的一點靈智,人性和智慧,都被那充塞腦際的欲念排出,他忍受著無比的痛苦,雙手用力向前推去,但前面的石壁,卻堅硬無比,絲毫推它不動……
  他發狂的大喝一聲,松開推移面前石壁的雙手,用力向頭上的石壁推去,他已失去了鎮靜和思索的能力,用力托推頭頂石壁,只是發泄他充塞胸中的欲火,那知頭頂石壁竟應手而起,被他無意間触動暗門而開。
  忽听啊呀一聲清脆的女人惊叫,一點火光閃動,熊熊地燃起一個火摺子。
  楊夢寰托開石門之后,人隨著縱身躍出。
  他圓睜著兩雙被欲火饒紅的眼睛,向四外望了一下,模糊的神智中,似乎依稀還認得停身地方,洶涌的欲念,像江河倒瀉的洪流,使他無法冷靜下來,他在迅快掃視了四外一眼后,目光盯住了一個身著青色勁服的少女身上。
  那少女在初見夢寰之時,微現惊愕之色,片刻之后逐漸生怜借之情,舉著手中火摺子,緩步對夢寰走去,幽怨的問道:“你是怎么了?滿嘴都是鮮血?”
  她多情的從身上摸出一塊絹帕,輕輕的擦拭著他臉上的鮮血,触手火燙,不禁吃了一惊。
  但她并沒有縮回手來,只是微一猶豫,又繼續擦拭下去。
  忽听楊夢寰大叫一聲,突然張開雙臂,把她緊緊的抱入怀中。
  青衣少女惊顫得呼叫一聲,手中火折子落地熄去,但她并沒有掙扎反抗,反而溫柔的把粉臉貼在他的胸前。
  他一身夜行勁裝已被自己撕破,那少女粉臉相偎,正好和他胸前肌膚相触,使他已經無法按耐的欲念,更加高漲起來。
  火招子媳去之后,兩人停身之處變的黝暗异常,青衣少女已無法看得楊夢寰神色表情,但覺他相触在自己臉上的肌膚,熱气逼人,不禁芳心鹿撞,怦怦亂跳,正待開口垂詢,忽覺兩片火熱的嘴唇,堵住了自己的櫻口。
  她茫然嚶了一聲,雙手用力推去,想把抱緊自己的夢寰推開。
  哪知用力一推之后,忽覺那緊抱自己頸項纖腰的雙臂,猛然一收,雙腳离地,嬌軀盡被人抱入怀中。
  她惊顫的問道:“你……你要干什么?快些放開我,你一向討厭我,為什么突然這樣對我,我李瑤紅豈是隨便任人欺侮的?”
  她用力地掙脫右臂,按在楊夢寰咽喉之處,猛然運气向前一推。
  但覺扑咽一聲,楊夢寰被她拿住咽喉要害,用力一推,呼吸突然受阻,閉過气摔倒在地上。
  李瑤紅腳落實地,又探手入怀摸出一個火招子,晃燃看去,只見楊夢寰艷如朝陽,雙頰浮現著十個紅腫的指印。
  她本可不顧他掉頭而去,但她卻沒有那樣決絕,反而移到夢寰身側,伸出柔嫩的右手,纖指連點了楊夢寰的“人中”、“迎香”兩穴。
  只听楊夢寰長長吁一口气,忽然挺身坐了起來。
  李瑤紅從小就在江湖行走,見識极為廣博,細看楊夢寰艷紅似火的雙頰,立時看出他是服用了极強烈的毒藥,被藥力迷亂了本性,才有剛才那幕近乎瘋狂的舉動。
  要知楊夢寰本是日夜縈繞在她心頭的情郎,雖然他對她毫無愛意,但她卻對他一往情深,适才楊夢寰那近乎狂熱瘋顛的舉動,嚴酷傷害了她少女的尊嚴,但當她發現他是被一稱极厲害藥力,迷失了本性后,又不禁頓生愛怜之心。
  楊夢寰從暈迷中初醒過來,昏亂的神智暫時一清,他呆望了李瑤紅一陣,忽的惊叫一聲,縱身而起,向外奔去。
  李瑤紅不自覺地探出右手,迅快的抓住楊夢寰的左腕,用力向怀中一帶。
  要知陶玉的“化骨消元散”藥性猛毒至极,在藥力發作之后,楊夢寰已無法運集真气,李瑤紅在憎急下,那一帶之勢,力量又是异常強大,楊夢寰被她硬生生拉了回來。
  也許她沒有想到,這一拉,竟然造成了無比大恨。
  他暫時一清的神智,但卻是曇花一現,眨眼間又被藥性促起的狂熱欲念所淹沒。李瑤紅似是想不到她那一拉之勢,竟把楊夢寰拖回到自己身側,摔倒地上,不禁微微一怔,一股存在心底深處的愛怜情意,使她無去冷靜地辨認眼前的危險,她伸出一只玉臂,抱攬起摔在地上的楊夢寰,幽怨地問道:“你服了什么毒藥?快些告訴我……”
  可是,強烈藥力引燃的焚身欲火,已使他完全迷失了本性,他根本就沒有听到李瑤紅說的什么,只覺一個嬌脆柔甜的聲音,在耳際繚繞蕩漾……
  突然,他奮力掙脫了李瑤紅的怀抱,右手抓住了李瑤紅的衣領,但聞嗤的一聲,一件緊裹她嬌軀的勁裝,立時被扯成兩半。
  李瑤紅惊顫的嬌喊一聲啊喲!但并沒強烈掙扎反抗,一种愛怜和惊恐混合的情緒,占据了她的芳心……她只是呆呆地坐著。
  但聞嗤嗤之聲,不絕于耳,她一身衣著,盡都被楊夢寰扯的片片碎裂。
  她不再惊恐呼叫,也不再閃躲,如果她運功抗拒,被藥力迷亂的楊夢寰決不是他的敵手,她可以用寶劍把他斬成碎塊,而她殺人的動机,又能獲得天下武林同道的諒解和贊揚,縱然昆侖三子,也沒有法說一句責備她的話,反將為昆侖派教出這等弟子,而感到蒙羞武林……就是事后,能查出楊夢寰是被一种強烈的毒藥迷亂了本性,也只能獲得人几聲感慨的長歎和惋惜而已。
  但李瑤紅沒有那樣做,她似是失去了主宰自己的力量,任楊夢寰扯著她全身衣服,她卻畏縮地坐著不動,用心想著那即將降臨的風暴,她無法決定那是好是坏,可悲還是可喜。
  深藏在她內心的愛慕,幫忙她選擇了一個決定,雖然,她無法預知這選擇是錯是對。
  腦際中千百种惊懼复雜的情緒,倏忽間一齊消失,一個清晰堅定的念頭,逐走了一切,她暗自忖道:我要犧牲自己拯救他,因為她已發覺楊夢寰服用的是一种极強烈的春藥,如果,她冷酷的棄絕了他,也許他將被藥力促起的欲火焚毀。
  這可悲的抉擇,也許是有著因果關系,陶玉在迫逼楊夢寰服用下“化骨消元散”時,做夢也想不到,這悲慘的結果,會降臨在自己的師妹身上,而她又是他深愛的人。
  這時,她全身的衣服,都已被楊夢寰扯去,只余下一個美麗絕倫的嗣体,她羞怯的把身体向一處壁角移去。
  楊夢寰忽地一躍,直扑過去,他早已被藥力迷失人性,欲焰狂熱高燒,已到了忘我之境,李瑤紅又存了獻身相救之心,她只是本能地微一側身,立即被楊夢寰攫擒怀中。
  太過放縱的延續人類生命本能的狂熱,對一個冰清玉洁的少女,是一种极痛苦的摧殘,李瑤紅嬌婉的呻吟在那狂熱摧殘之下,羞苦得流出兩行淚水。
  暴風雨過后,一切又恢复平靜,楊夢寰在藥力促起的欲火消失之后,沉沉的睡熟過去,“化骨消元散”的藥性,卻在他狂熱過后的困倦中,趁机向他骨髓中侵蝕,他那安靜的酣睡,正是另一個危難的開始,七日后藥力即將侵入他全身骨骼每一處地方,慢性化骨之苦,將他承受人間最悲慘的苦刑,十五日后毒性將攻入他內腑和大腦,消滅他一切記憶,他將不再有憂慮煩惱,渾渾噩噩地熬受那化骨之苦。
  可是李瑤紅卻無法合眼入夢,他望著酣睡側身的情郎,心中涌現万千种不同的滋味,多少可怕的后果,都在她腦際中盤旋,嬌稚無邪酌沈霞琳,將為此事,記恨她一輩子,卓爾不群的朱若蘭,在知道這件事后,亦決不會放過她,還有那縱橫江湖的女魔頭玉蕭仙子,也不會善罷甘休。
  還有父親在江湖上的咸名,亦將為她今宵之事,受到极大的損害,縱然自己是父親獨主愛女,只怕也難逃父親的責罰。
  她思前想后、淚水一滴滴滾下粉頰,又滾落地上,但她嘴角間卻綻開著微笑。
  忽喜忽憂的情緒,在她心中交織沖突,再加上她初度承受風雨的狂熱摧殘,使她的心靈和身体都感到困倦不堪,不知不覺間,也沉沉的睡熟。
  待她醒來之時,已是滿室光亮,口頭看夢寰,仍睡得十分香甜,再看自己時,不禁羞得她粉臉如火;原來她身上衣服,完全被夢衰撕提寸縷不余,全身赤裸,瑩如白雪。
  她想找一件衣物,掩遮住全裸的身体,但搜尋良久卻看不到一件可以用作遮蔽身体之物,不禁心中慌了起來,忖道:我這般一絲不挂,如何能出得這山腹密洞……
  這時,楊夢寰翻了個身,突見李瑤紅寸縷未挂,赤裸裸地倒臥自己旁邊,不禁大吃一惊,叫道:“這是怎么回事?”挺身坐了起來。
  看停身之處,是一座兩間房子大小的石室,四蟹光滑如鏡,一角舖著一片柔細的茅草,他和李瑤紅就并臥在那片茅草旁邊。
  點點落紅,散在洁白石板地上,使他触目惊心,他回頭望了側臥身旁的李瑤紅一眼,只見她圓睜著一雙星目,神情异常奇特,似哭似笑,又混合幽怨羞怯,万千种复雜的情緒,交織成她那一种無法形容的表情,眼光中滿溢愛怜、恐懼,像一只受過人宰割而幸還未死的羔羊,是那樣柔順、可怜……
  楊夢寰用右手拍拍自己的腦袋,目光忽然触到散堆他旁邊的碎裂衣物,他低頭看看自己大半裸光的身子,不禁肝膽俱裂。
  一陣強烈的痛苦,助他較快地恢复了清醒,他覺得這停身的石室十分熟悉,忽然想起這正是和陶玉一起來過的那座山腹密洞。
  他回憶起昨宵那一場惊臉的拼搏,想到了陶玉強迫他眼下那“化骨消元散”的諸般經過,此后,他身体就開始起了變化,欲念大動,如火焚身……
  一幕幕經過,在腦際重新展現,待他想到加諸李瑤紅的強暴之時,忽然大叫一聲,挺身躍起,猛的向石壁邊撞去。
  李瑤紅惊駭地尖叫一聲,忽地一滾,探臂抱住了夢寰雙腿,用力向后一拉。
  她在惊急之中用力一抱,力量已十分強大、那一拉之勢,更是用盡她生平之力,楊夢寰急向前沖的身体,硬被她拉了回來。
  她顧不得羞怯,幽幽他說道:“你為什么要尋死?男子漢大丈夫,做錯事就應該挺身承受,豈能一死了之。”
  她知道此刻楊夢寰尋死之心,十分堅決,實非几句勸慰之言,能夠發生效力,是以,出言相激以緩和他尋死之志。
  楊夢寰被她几句責問之言說得羞慚地垂下了頭,良久之后,才長歎一聲,說道:“我縱然此刻不死,也不能再活過七日,因為七日后,我眼用的‘化骨消無散’毒丸,即將流入骨髓,全身骨骼開始軟化,那時,就是想死,只怕也不能夠了。”
  李瑤戲惊叫道:“什么?你服了‘化骨消元散’,你!你哪來的這等絕毒藥物?”
  楊夢寰忽然淡淡一笑,道:“生死之事,我也不放在心上,只是我這一死,便宜了你心腸狠毒的陶師兄,又害你受此委屈,心中實在難安。”
  李瑤紅道:“怎么?是我陶師兄下的毒手?”
  楊夢寰黯然一歎,道:“他借著交還我《歸元秘笈》的机會,突然出手,拿住我關節要穴,強我服下‘化骨消元故’,讓我熬受那慢性的化骨之苦,我自信沒有什么對不起他的地方,縱然為《歸元秘笈》,也不該下此毒手,唉!令師兄心地狠毒,只怕舉世難再找得出第二個人了。”
  李瑤紅凄涼一笑、道:“他作法自斃,也害了他自己的師妹……”
  楊夢寰道:“唉!縱然傾盡三江之水,也難雪此大恨,只望姑娘原諒我為藥力所亂,我當留書自白罪狀,上呈恩師,昭告天下武林。然后剖心一死,替姑娘洗刷冤枉。”
  李瑤紅垂淚說道:“事情絲毫怪不得你,你被藥力所亂,本性迷失,但我卻神智清醒,要是真的把這羞于見人的事,公諸天下,我就是化鬼泉下也羞見列祖列宗了。”
  楊夢寰歎道:“事已至此,我只有愧疚終生,姑娘但有所命,楊夢寰無不遵從。”
  李瑤紅紅眼睛一亮,問道:“你這話可是當真嗎?”
  楊夢寰堅決的答道:“字字出于肺腑只要力之所及,無不全力以赴。”
  李瑤紅列嘴一笑,忽然感覺到一陣羞意,迅快的滾到石室一角,抓些柔細的茅草,遮住自己的全裸的身体,說道:“第一件事,我先要你答應不許尋死。”
  楊夢寰心頭一凜,暗道:是啦,她是想要我忍受那漫長的化骨之苦,當下鐵青著臉答道:“別說要我忍受那區區化骨之苦,就是零剮碎割,我也答應就是。”
  李瑤紅知他誤解了自己心意,不禁又是一笑,故意重复的問道:“那你是答應了?”
  楊夢寰道:“大丈夫豈能反覆無常,我既許下諾言,自然是要答應。”
  李瑤紅指著那一堆碎裂的衣服說道:“你把我那破碎的衣服拿過來。”
  楊夢寰不知她搗什么鬼,但卻依言把她碎裂的衣服移送到她身側。
  忽見她笑容一斂神情變的十分緊張,在那堆碎裂的衣服中,很仔細的擅尋起來,楊夢寰呆呆的望著她,雖然不知她找尋的什么東西,但從她緊張的神態上推測,定然是我尋十分重要之物。
  但聞她長長吐一口气,說道:“皇天見怜,這東西還沒有被你扯丟。”
  只見她從一片扯破衣袋之中,取出一個白絞布包,很細心的打開,取出一粒猩紅色的丹丸,交給楊夢寰,道:“第二件事,是立刻把這粒藥丸吞入腹中!”說話神情鄭重,絲毫不帶笑意。
  楊夢寰接過丹丸,忖道:這又不知是什么絕毒的藥物,反正是死定了,多服一點毒藥,又有何不可?當下一舉手,把藥物放入口中吞下。
  李瑤紅看他吞下藥丸,神情為之一松,笑道:“你現在要閉上眼睛,靜靜地坐息一陣。”
  楊夢寰道:“我已來日無多,眼下時刻,寶貴無比,趁我神智還在清醒之時,不如讓我出去,替你找件衣服來,你好早些离開此地。”
  李瑤紅道:“你已占有我清白之身,我哪里還能見人?”
  楊夢寰道:“那你要怎么樣呢?”
  李瑤紅道:“我要永遠和你守在一起;今生今世,不离開你一步。”
  楊夢寰道:“我已眼下奇毒藥物,縱然還有几年好活,也很難熬受那慢性的化骨之苦,而且半月之后,即將變成瘋癲之人,你和我守在一起,有什么好處。”
  李瑤紅咧嘴一笑道:“你說過,不管我說什么話,你都要照著去做,是嗎?”
  楊夢寰黯然一歎,不再多說,閉上雙目,靜坐調息。只覺丹田之間,緩緩上沖起一股熱流,逐漸的延展全身,初時尚不覺有什么難過之處,頓飯過后,只覺全身如投在爐火之中一般,汗流如雨注全身有如水淋一般。
  李瑤紅圓睜著一雙星目,神情十分緊張地望著夢寰,直待大汗漸消,痛苦神情全失,才放下心中一塊石頭。
  不知過去了多長時間,楊夢寰忽覺百穴气暢,精神隨之一振。睜眼看去,只見李瑤紅身覆一片柔細茅草,沉沉甜睡未醒,海棠春睡,玉体瑩光,雖舖石覆草,但睡態卻很嬌甜,嘴角間笑意盈盈,鼻息微微可聞。想到昨宵被藥力迷亂本性,橫加諸眼前少女的殘暴,不禁頓生愛怜愧疚,長長歎息一聲,理理她散亂的長發,暗道:她一身衣服,都被我撕得片片碎裂,這等寸縷未挂,如何能夠出此密洞,難道我們真要守在山腹密洞之內,活活餓斃不成,就是自己亦是衣難遮体,不如趁她甜睡未醒,回到天机石府,坦然的告訴朱若蘭諸般經過,順便取些衣物回來,然后自己再找一處隱密所在,坐待藥力發作。
  想到傷心之處,不自覺熱淚奪眶而出,正滴在李瑤紅玉頰上。
  只听李瑤紅長長的嗯了一聲,突然睜開眼睛,一躍而起,伸出兩條玉臂,抱住夢寰,問道:“你現在可覺著好些嗎?”
  楊夢寰看她臉上情愛橫溢,倒不忍推開她的身子,答道:“剛才我運气調息,想不到竟已能气暢百穴……”
  李瑤紅急急接道:“還有什么异樣之處沒有?像腹痛、欲嘔等感覺。”
  楊夢寰道:“沒有,精神很好……”他忽然歎口气,道:“也許藥力已侵入骨骼關節之中,尚未到發作的時候。”
  李瑤紅只听得笑綻櫻唇,道:“很好……”三個字剛剛出口,忽然臉色一變,偎入楊夢寰情怀中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這突然的變化,大大的出了楊夢寰意外,不知如何來勸慰她。
  只听李瑤紅一面哭一面說道:“我真后悔給你那粒丸藥吃……”
  楊夢寰拂著她秀發笑道:“反正我已經眼下了無藥可救的‘化骨消元散’,再多服一點毒藥,豈嫌多了,你大可不必為此抱愧!我絲毫沒有恨你之意。”
  李瑤紅愈發傷悲的說道:“我如不讓你服用那粒丹藥,我們還有几天廝守,可是我……”
  楊夢寰道:“七日時間,彈指即過,早死數日,也可減少几日痛苦。”談話間,一轉眼見石室門口放著一堆整齊的衣服,不禁大吃一惊,推開李瑤紅,縱身躍到石室門口。
  李瑤紅也為那一堆突然出現的衣服,惊駭得收住了眼淚。
  楊夢寰檢起衣服一看,只覺心頭如受劍穿,原來那堆衣服正好兩套,一套是自己的衣服,另外一套玄色女裝,正是朱若蘭穿用之物。
  他拿著兩套衣服,呆了一陣,緩步走到李瑤紅身側,道:“這是朱姑娘的衣服,你穿上看看是否合身?”他雖然心痛如絞,但外形卻仍能保持鎮靜。
  李瑤紅略一沉忖,隨手抹去臉上淚痕,變得一臉堅毅之色,迅速的穿好衣服,佩上寶劍,道:“你見著朱姑娘時,請代我謝謝她送衣服之恩。”說完,轉身向石室外面奔去。
  走了几步,忽然一皺眉頭,緊咬櫻唇,輕輕地啊呀一聲,雙手捧腹,蹲下身子。
  楊夢寰正待赶去相扶,忽見李瑤紅二咬牙,忽然站起,回過頭說道:“第三件事,你要好好的待琳師妹,不要以我為念,更不必為昨之事,感覺痛苦不安,因為是被藥力所亂……”
  楊夢寰淡淡一笑,接道:“反正我只有几天好活,縱然有什么對不起琳師妹的地方,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李瑤紅似想對他說什么,但卻欲言又止,幽幽一歎,緩步走近夢寰,道:“我心里想离開你,而且以后永遠不再見你……”
  楊夢寰笑道:“就是咱們寸步不离的守在一起,也不過只有數日時間……”
  李瑤紅道:“要是你真的要死,那我就不會离開你了,可是你……”
  楊夢寰淡淡一笑,遭:“你如果愿和我守在一起,就守在一起吧!那也沒有什么關系。”
  要知他自己認定了自己只有數日可活,同時也准備把昨宵經過之事,很坦然的告訴朱若蘭,良心上沉重的負擔,使他不敢絲毫拗違李瑤紅的意見。
  李瑤紅黯然一笑道:“我知你此刻因心中的愧疚,不便再傷我的心,其實你并非真的喜歡我,假如你不會死了,只怕就不會再理我了!”
  楊夢寰歎息一聲,道:“今生今世,我對你永抱愧疚……”
  李瑤紅道:“愧疚不是怜愛,你可以不必為此抱憾。”
  楊夢寰心知再說下去,只怕要引起一場口舌爭論,當下一拉李瑤紅右腕,道:“走!咱們先出了這山腹密洞再說。”說完,當先向前奔去。
  兩人剛剛出了洞口,耳際已響起沈霞琳嬌甜的聲音道:“寰哥哥,黛姊姊要我們守在這洞口等你,果然等到你了。”
  見白衣在山風中飄動,沈霞琳仗劍急奔而來。
  待她看到楊夢寰微身后的李瑤紅時,不禁微微一怔,停住腳步,道:“啊!紅姊姊,你也在這里嗎?”
  李瑤紅微微一笑,牽著霞琳左手,道:“嗯!你怎么會想到來這里找他呢?”
  沈霞琳歎口气,道:“我哪里會知道呢?這都是黛姊姊帶我來的。”
  楊夢寰一直靜靜地站在旁邊听著,极度的痛苦,使他暫時麻木起來,呆若木雞,一語不發。
  沈霞琳忽然發覺了寰哥哥的异常神情,不覺芳心一震,掙脫李瑤紅牽的左腕,丟了右手寶劍扑向夢寰,叫道:“寰哥哥,你……你怎么不講話呢?”雙臂一展,向夢寰怀中扑去。
  日光照耀之下,只見她艷紅的嫩臉上,滿是關怀之色,星目中情愛橫溢,嘴角間似笑非笑,只著她一身白衣自裙,愈覺純洁崇高,不可逼視。楊夢寰忽然心頭一凜,不自主往后退了兩步,右手一攔,橫向沈霞琳伸張的雙臂推去。
  他被一种因羞愧而產生的自卑占据,忽感自己已不配再和這天使一般的純洁少女耳鬢斯磨,這一個強烈的潛在意念,支配了他,那伸手一推之勢,力道竟然很大,沈霞琳在驟不及防之下,被夢寰揮臂一推,連打了兩個轉身,摔在地上。
  他惊恐地全身顫抖了一下,本能地搶前兩步,伸手去扶霞琳,但當他伸出的右手將要触到霞琳的手臂時,忽然又縮了回來,疾退三步,仰臉望著天上一片浮動的白云。
  沈霞琳對夢寰這突然的伸手一推,大感意外,過度的震惊,使她在事情發生的瞬間,忘去了傷悲,她緩緩翻個身坐了起來,兩行熱淚,奪眶而出,垂挂在嫩紅的玉頰上。
  她圓睜著一雙又大又圓的眼睛,呆呆地望著夢寰,她希望他再突然改變心意,扶她起來,那怕是象征性的伸出一只手來,讓她輕輕的抓著也好……但她失望了,楊夢寰不但沒有伸出手來扶她,即使連轉頭望她一眼也沒有。
  淚水像爭涌的山泉般,從她嫩紅的雙頰滾落在她的白衣上,一縷凄涼哀怨的聲音,迸出她顫抖的櫻唇,道:“寰……哥……哥……我……我做錯了……什么事……嗎?……你為什么……不……理我了?”每個字的音韻,都拖的十分悠長,像寂靜的深夜里,哀弦彈出的音符,字字血淚,句句動人肺腑,是那樣凄苦、幽絕。
  但聞霞琳大叫一聲:“寰哥哥!”忽的噴出一口鮮血,暈了過去。
  原來她見楊夢寰轉頭望了自己一眼后,相應不理、反而緩步而走,不禁心頭一急,只覺胸中血往上沖,挺身躍起,用盡全身气力,叫出一聲:“寰哥哥……”那上沖熱血已到咽喉,血涌气塞,當場暈倒。
  只听那尖銳震耳的呼喊之聲,響澈群山,震的人耳際間嗡嗡作響,空谷傳音,蕩漾不絕,盡都是呼叫寰哥哥的聲音。
  如果楊夢寰回頭望望,必不忍看到沈霞琳暈倒不救,但他只管想著死亡在即,不愿以有限的數日生命,留給沈霞琳漫長無盡的相思之音,是以,連頭也未回一下。
  驀然間衣袂飄風,三手羅剎彭秀葦,身若疾風般由他身側掠過,翻身攔住去路,冷冷地喝道:“站著,再往前走動一步,就要你試試我七步追魂沙的味道。”
  楊夢寰停住腳步,望望他套著鹿皮手套的右手,果然捏著一把毒沙,而且蓄勢待發,淡淡一笑,面不改色的繼續向前走去,神態鎮睜,毫無惊恐之色。
  他那視死如歸的鎮靜,反而使彭秀葦怔了怔,飄身疾退數已,又揚了揚手中毒沙,喝道:“我這七步追魂沙絕毒無比,中人后七步毒發……”
  楊夢寰冷漠一笑,忽的加快腳步,直對三手羅剎沖去。
  彭秀葦似是想不到楊夢寰竟把這世間紹毒無倫的暗器,視若無物,不覺又疾退了數尺。
  她本是久走江湖之人,目睛楊夢寰存心尋死的舉動,心中大起疑竇,暗道:看他這般欲求速死行動,其問定然有著什么隱情。轉臉望去,只見瑤紅已把沈霞琳抱入怀中,正在替她推拿穴道,這時,楊夢寰已由她身側經過,飛一般向前跑去。
  彭秀葦望著他急奔的背影,心中十分為難,她從楊夢寰不畏毒沙的舉動之中,已看出他不肯理會霞琳并非出于本心,其間定有隱情,他這一走,說不定會一去不返,茫茫天涯,再想找到他,談何容易,如果追赶夢寰,又擔心李瑤紅暗害霞琳,一時左右為難,不知如何才好。
  正感為難當儿,忽听几聲嬌叱傳入耳際,定神望去,只見趙小蝶帶著四個白衣婢女,攔住了夢寰去路,忽然靈机一動,假傳主人之命,高聲喊道:“趙姑娘,不要放他過去,婢子奉了主人之命,要把他生擒回天机石府。”
  但聞趙小蝶嬌脆的應聲,遙遙傳來,道:“他決跑不掉了,但請放心就是。”
  且說楊夢寰一見趙小蝶率四婢現身攔住去路,心頭忽然大怒,暗道:如不是你們逼我要《歸元秘笈》,我哪里會造成千古大恨,當下冷笑一聲,翻腕拔出背上寶劍,正待搶先出手,忽然胸際又閃過一個念頭,忖道:我已是垂死之人,何昔再和人作恩怨之爭,當下疾退五步,還劍入鞘。
  趙小蝶忽然由四婢之間穿越而出,問道:“我的《歸元秘笈》找到沒有?”
  楊夢寰忽然仰臉大笑起來,聲如龍吟,悲壯异常,直似未見面前攔路五人,直向中間撞去。
  左面一婢怒叱一聲,劈臉一掌打去。
  但聞拍的一聲,楊夢寰臉上登時現出五個紅腫的指痕;這一掌打的十分著實,鮮血順著他左面嘴角直流下來。
  她望了夢寰一眼,不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另外三婢,也同時看得一呆,暗道:這人今天怎么啦!宁愿被打的滿嘴流血,竟不肯閃身讓避。
  趙小蝶看夢寰硬向良己身上撞來,不覺大怒,右手一揚,橫拍一掌。
  這一掌打的輕飄飄的,看上去毫無一點勁力,可是楊夢寰卻忽然覺著右腿一軟,再出提不起來,好像一條右腿突然被人用刀砍去一般,和身子分了家。
  原來趙蝶用的手法,乃《歸元秘笈》中的隔空震穴手法,為點穴術中,最高一門制穴功夫。
  楊夢寰右腿難移,全身也隨著不便動彈,單余一條左腿,可以掙動,但他仍然奮力向前一躍,呼的從趙小蝶身側掠過,左手順勢一招“推石填海”,猛的向趙小蝶劈去。
  趙小蝶看他半身僵直的飛躍姿勢,十分難看,忍不住盈盈一笑,對那劈來一掌,卻渾似不覺一般。
  楊夢寰已知對方武功,精博無比,投足舉手之間,就可把自己置于死地,但他早已存心尋死,是以,那劈出一掌,用盡了全身气力,心想檄怒對方,好下毒手。
  哪知趙小蝶望也不望他那劈來一掌,直待楊夢寰掌勢帶起的勁風,快掃中趙小蝶嬌軀之時,忽見她玲戲身子隨著擊來掌風,飄飛而起,像一縷隨風飄舞的輕絮一般。
  楊夢寰一掌擊空,不自覺身子隨著向前栽去,他一條右腿經脈,又遭趙小蝶震穴手法封閉,失去作用,更無法維持身子平衡,一時收勢不住,直向趙小蝶身側一塊大岩石上撞去。
  那塊岩石棱角峻削,如果楊夢寰一頭撞實,勢非要碰個腦將迸裂不可,但他右腿的麻木,影響到全身轉動不靈,要他自己及時收住去勢,已不可能。
  眼看楊夢寰就要撞在那大岩石上,忽見趙小蝶疾揚右腕一招,立時有一股軟柔、极強大的吸力,迎接楊夢寰急撞之勢,向旁側一引,楊夢寰身子被吸引之力一帶,不由自主的沖勢一偏,擦著岩石一側飛過。
  趙小蝶嬌軀一晃,迎向夢寰飛去,左掌一推,消了那吸引之力,右手卻趁勢拍活了楊夢寰被她震穴手法封閉的經脈。
  楊夢寰但覺香風拂臉,一股綿柔之力,迎圃撞來,右腿麻木頓失,雙腳落著實地。
  這不過一剎那之間,他根本就未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定神看去,只見趙小蝶身站三尺以外,臉色十分庄嚴,披肩藍紗隨風飄動,嬌甜清脆的聲音,由她啟綻的櫻唇中宛轉而出,道:“你想一死百了,是也不是?哼!今天不交還我《歸元秘笈》,你就是想死也死不成。”楊夢寰一心想著那“化骨消元散”發作后的諸般痛苦,哪里還會把生死之事放在心上,但他心中又記著答允李瑤紅的諾言,決不自己尋死,是以,他想借別人之手,把他殺死,既不違背承諾之盲,也可免去漫長的化骨之苦。
  他心中有了這層想法,哪里還有什么顧忌,當下冷笑一聲,說道:“《歸元秘笈》現在天龍幫下一位名叫陶玉的手中,你有本領只管自己去取,大丈夫豈屑与你們婦人女子多言。”說完,轉身急奔而去。
  趙小蝶听他言詞之間輕侮了天下文子,只气得星目中熱淚盈眶,道:“婦人女子有什么不好,你若再要血口噴人,我要打掉你滿口牙齒,縱然蘭姊姊怪我,我也顧不得了!”
  楊夢寰听她提起蘭姊姊,心間一凜,忖道:朱若蘭是何等高貴之人,我豈能在言詞間輕侮到她,當下冷笑一聲,道:“朱姑娘身份尊崇,气度高華,英雄肝膽,慈悲心腸,縱然須眉亦難及得,那自當別論。”
  趙小蝶道:“我又哪里下賤了,今天不說出個所以然來……”話至此處,忽聞一陣衣袂飄風之聲,朱若蘭身著玄色勁裝,飛落夢寰身側,接道:“蝶妹妹,不要再逼他了,他被人強迫服下絕毒藥物化骨消元散,神智早已昏亂不清,你千万不要和他一般見識。”
  楊夢寰轉臉望去,只見朱若蘭艷紅的臉上,隱隱透現著倦容,秋水含怒,眉梢聚愁,言來幽幽如訴,不禁心中一酸,長長歎息一聲,正待說几句感謝之言,忽然心中一凜,暗道:我既對琳師妹那般決絕,豈能對朱姑娘言笑如常,讓別人看在眼中,豈不要罵我楊夢寰是負心移情之人。急忙轉臉他顧,不再向朱若蘭瞧看一眼。
  朱若蘭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神情,知他心中隱藏了無比的痛苦,万語千言,不知從何說起,想起昨宵所見之事,直似万箭鑽心一般,恨不得立時把李瑤紅抓過來万劍碎尸,然后掉頭而去,今生今世永遠不再和楊夢寰見面。
  但一想到他是被人強迫服下化骨消元散絕毒藥物,情非得已之時,又覺得應該原諒于他,李瑤紅當時如不肯犧牲自己,獻身相救,楊夢寰勢非要被那藥物摧起的欲火焚身而死不可。
  如此一想,覺得兩人都沒有錯,錯在上天為什么安排了這樣一個巧合,如果把李瑤紅換成霞琳事情該不會這般复雜,如果把李瑤紅換成自己,又是個如何局面?想到自己之時,不禁由心底冒上來一股寒意,冷冷地打了個寒顫,不敢再想下去!
  山風吹飄著趙小蝶披肩的藍紗,吹飄四個白衣美婢的衣袂,十只圓亮的眼睛,一齊投注在朱若蘭的身上。
  她抬頭望了趙小蝶和四婢一眼,舉手理理舍邊散發,緩步繞到夢寰前面,按下心中紛亂的思潮,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心中很痛苦,不過,你不能那樣對待琳妹妹,要知她心地純洁,不解人間險惡之事,她對你一片情意,也是誠摯無比。在她的心目中,覺著和你在一起,是天經地義,极為自然之事,她對你的情愛,早已超過了男女間相愛的私情,所以她沒有犯忌,沒有妒恨,她希望天下女孩子都像她一樣待你才好。我這話并非恁空猜想,只看她屢次三番要我和你們生活在一起之事,就是很好的證明。剛才我听到彭秀葦告訴我你對琳妹妹的冷漠情形,你認為你這樣作法,會使她斷絕心中之念是嗎?其實你完全想錯了……”
  楊夢寰黯然歎道:“我已經沒有几日好活了,我要在我還未瘋狂之前,要她心中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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