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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俞士元輕輕一歎道:“南兄!為了凌無咎的那封混帳信,我必須如此,才能撇清自己。如果我對她太客气,她那种好說話的毛病,一定會找我問長問短,纏個沒完。流言是很可怕的,大家保持距离,對她對我都有好處!”
  南彪笑道:“那是你多心,只要自己心地光明,怕什么流言呢?”
  俞士元輕歎一聲,沒有回答!
  南彪又道:“帶著她一起走固然是累贅,不過乘坐在船上,只是行程慢一點,還會有什么麻煩呢?”
  俞土元笑道:“當我兩只箱子抬上船時,你有沒有看見那些船家的臉色,他們還以為那里面是金銀財寶呢?”
  南彪道:“這個洒家倒沒注意,酒家出門從沒有這种事!”
  俞士元笑道:“南天王威震一方,誰敢動你的歪腦筋?”
  南彪道:“難道會有人動你的歪腦筋嗎?”
  俞士元道:“蜀地民風驃悍,盜賊如毛,尤其是在水上營生的船家水手,多半是綠林中暗通消息,如果他們把我這兩只箱子當作金銀,很可能會不太平!”
  南彪笑道:“洒家不相信有人敢來頭上捋虎須,他們也該打听一下!”
  俞士元道:“兄弟雖然在峨嵋競技上出過風頭,但那個地方綠林人物是不會去的,他們不但不知道兄弟,恐怕連南兄的大名也是毫無所知呢!”
  南彪道:“如果他們不認識老弟,洒家就更談不上了!”
  俞士元道:“這倒不然,兄弟是在大會之后才為人所知,南兄卻是大名遠播,因此除了与會的人,在江湖上,南兄的大名,遠較兄弟來得響亮!”
  南彪對這一點倒不爭執,只是笑道:“洒家不信他們真有膽子前來打劫!”
  俞士元道:“目前不會有事的,因為南兄的外貌足可鎮住他們,要動手,一定是到了荒僻之處,糾集多人攔劫,而且南兄要特別注意,他們一定把南兄認為是我們的保鏢,下手時,南兄將是他們第一個對付的人!”
  南彪笑道:“那也無所謂,洒家倒要看看中原的綠林道有什么厲害的手段!”
  俞士元一笑道:“南兄別小看他們,綠林中頗有一些高手,江湖上白道成名的人物斷送在綠林手中的不在少數。他們的勢力很大,所以白道中人,輕易不敢啟怨黑道中人,因為他們報复時不擇手段,明槍暗箭一齊來,令人防不胜防!”
  南彪仍是不在乎,俞士元道:“我們三個人都有自保的能力,討厭的還是那個吳韻珊,她一點武功都不會,万一有了事……”
  南彪搶著道:“怎么可能。咱們三個人還保護不了一個女子?”
  俞士元笑道:“南兄別忘記這是在水上,如果他們把船弄沉了!”
  南彪道:“那也不要緊,洒家出身百粵,那地方到處都是水,洒家從小就在水里泡大的,別說是這點江水,就是把咱家扔下海,也淹不死我!”
  俞士元神色一振道:“南兄精通水性就太好了,兄弟正在擔心這件事,因為我与俞光都是旱鴨子,遇上了水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這一路上能太平無事最好,万一有了漏子,南兄千万要守住吳小姐,一步都不能避開!”
  南彪皺眉道:“那不行,洒家宁可拼斗廝殺……”
  俞士元笑道:“南兄可不能意气用事,假如吳小姐遭遇不測,傳說出去,我們的臉往哪儿放,即使殺盡了綠林盜賊,我們還是見不得人,如果兄弟也會水性,自然不敢相煩,現在只好偏勞南兄了!”
  南彪被他扣住了,無話可說,船行了一天半,已經出了泯江,進入長江,沿途都是人煙稠密之處,倒也沒什么問題,吳韻珊有時到艙面上看看,每次她与俞士元搭訕時,俞士元的態度總是冷冰的。
  最后她干脆生气不理他了,俞士元倒是輕松多了。
  第四天,船至白帝城稍泊,船家下去添置食用品,船上只留下一兩個水手照料,俞光小孩子貪玩,也上岸淘气去了,俞士元与南彪在艙中閒談,吳韻珊闖了過來,在俞士元對面坐下,气呼呼地道:“俞公子,這几天你見了我就躲,到底是為了什么?”
  俞士元淡淡一笑道:“沒有的事!”
  吳韻珊怒道:“怎么沒有,我几次跟你說話,你都愛理不理的!”
  俞士元頓了一頓才道:“吳小姐,你是聰明人,用不著我細說,凌無咎留下那封信固然是他糊涂,我覺得我們也應該避避嫌疑!”
  吳韻珊臉色一變,憤然起立道:“好了!我本來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告訴你,既然你為了避嫌,不便跟我談話,我也懶得開口了!”
  南彪含笑攔住她道:“吳小姐,俞老弟蹩扭,洒家可不理那一套,你有話不妨跟洒家說了,洒家也許能幫你解決一問題!”
  吳韻珊遲疑片刻才道:“這不是我一人的問題,而是大家的問題,如果不是你南天王也在船上,我宁可不說,要丟人也与我無關,反正我是活不久!”
  南彪連忙道:“吳小姐何必說這种話呢!你到底有什么事?”
  吳韻珊道:“我們上了一條賊船!”
  俞士元笑道:“這有什么了不起,我早就知道了!”
  吳韻珊一怔道:“你知道了?”
  俞士元道:“我一上船就知道了,川中的船戶多半与黑道中通聲气,否則就無以立足,我的行李太惹人眼紅……”
  吳韻珊冷笑道:“你是一幫之主,自然見識廣,想必你早已有了應付之策,我算是多事,不過我還是想問你一聲,你打算如何應付呢?”
  俞士元道:“我沒有打算,到時候見机行事而已!”
  吳韻珊冷笑道一聲道:“當然了,你是勇甲天下的力士,區區一些小毛賊,你哪里會放在心上,我就不必再多說了!”
  說完正要离開,俞士元卻跳起來攔住她道:“吳小姐,你先別走,我相信你一定有所發現……”
  吳韻珊冷冷地道:“你怎么知道呢?”
  俞士元笑道:“這條船上的人鬼鬼祟祟,你早已知道他們有問題了,只是有我与南兄在此,你相信我們的能力,所以才不加理會,而你現在突然跑來提出警告,必是對他們的行動計划有所耳聞,認為我們的能力不足應付……”
  吳韻珊道:“天下會有你應付不了的事?”
  俞士元道:“這倒不敢說,在陸上,百十個人我都不在乎,在水里,我一點辦法都沒有,因為我只是力气大,在水里我的武器太重,根本無法施用,而且我又不懂水性,一個普通人就能制服我!”
  吳韻珊冷笑道:“你也有認輸的時候!”
  俞士元道:“我自知甚明,能就能,不能就不能……”
  吳韻珊道:“既然你知道自己的弱點,又知道這條賊船,為什么還要上來呢?舍舟而登陸,不就是解決了?”
  俞士元道:“那是為了你,你受不了長途跋涉之苦!”
  吳韻珊頓了一頓,似乎頗為感動,歎口气道:“可是在水中你保護不了我!”
  俞士元道:“是的!不過我与俞光都可以自保,而南兄精通水性,保護你沒有問題,我已經托付他照應你了!”
  南彪接口道:“是的!第一天上船時,我們就談妥了,俞老弟說過不論發生什么情況,要洒家一定保護小姐的安全!”
  吳韻珊看了俞土元一眼,臉色轉和緩道:“這個計划恐怕行不通,他們雖然還不知道俞公子就是丐幫幫主与天下第一勇士,卻認出南天王!”
  南彪愣然道:“他們會認得洒家!”
  俞士元道:“這不足為奇,兄弟早說過了,南兄名傳遐邇,那一柄鋼斧,天神般的身材与一雙碧目,誰都會認識的!”
  吳韻珊道:“因為有南天王隨行,他們更認為兩口木箱中藏著的必定是無价奇珍,而且這批賊人也不簡單,他們現在下船,就是找人通風,通知巫山的水寇,准備在灩預堆下手!”
  俞士元道:“那地方水急灘險,的确是下手的理想所在,可是他們准備如何著手呢?南天王既然被他們認出來了,自然也該知道他手中一柄鋼斧的厲害!”
  吳韻珊道:“船到灩預堆時,照例有一半水手上岸,用牽繩拉住船身,減緩水流速度,才可以控制船行方向,不致触礁,他們准備拉到一半,水勢正急時突然放手,讓船撞上石礁,然后再派水鬼在水下擒人……”
  南彪大笑道:“這就嚇得了洒家嗎?”
  吳韻珊道:“南天王,別忘了在水中你的鋼斧也不能使,而且他們在兩岸及江心的礁石上都伏下了人,專用長箭射你!”
  俞士元道:“這個計划倒是挺毒的,不過你如何得知呢?”
  吳韻珊道:“他們不知道我是川中本地人,用川邊土音,加上一部份綠林切口,商量這件事,昨天晚上我因為睡不著,在艙上散步,無意中听見了,當時我怕他們生疑,還裝做听不懂,上前問他們說的什么,他們用別的言語搪塞過去了!”
  南彪急了道:“那可怎么辦,洒家雖然精通水性,可是無法使用兵器,赤手空拳,搏斗雖然不懼,可擋不住長箭呀!”
  俞士元想想道:“南兄可以帶一把刀劍之類的武器,保護住吳小姐不讓她被沉箭所傷就行了,其余的都不必管!”
  南彪怔然道:“不管,那你跟俞光呢?”
  俞士元笑道:“我們兩個人隨便找塊木板,都可以借以登岸,再找他們的晦气,絕不會被他們抓去的!”
  南彪道:“我既然保護吳小姐,又要擋住流箭,恐怕難以胜任,短時間遠行,時候久了,總不免有失手的可能!”
  俞士元道:“不會久,我与俞光很快就可以打發那些箭手!”
  南彪道:“老弟!你們不會水,即使能搶上一塊地方,卻管不著別處,拖久了,連你們也難自保!”
  俞士元笑道:“白帝城中丐幫有一處分舵,調集十几個好手還沒問題,叫他們准備几條小船,立即順流前來接應就是了!”
  南彪道:“那你赶快去呀!”
  俞士元笑道:“我早就叫俞光去了,否則哪有如此輕松!”
  南彪怔了一怔道:“老弟,你真是莫測高深,難道你也獲知他們的計划?”
  俞士元搖頭道:“沒有,可是我們預測他們要下手,必不出三峽的范圍,我叫俞光通知分舵的人自灩預堆開始,一直要暗中綴著我們,有事立時馳援,直到三峽為止,這原是預防的性質,想不到果然用上了!”
  吳韻珊道:“俞公子,我對你處事謹慎的确佩服,可是你為什么要冒險呢,現在离船不是更好嗎?”
  俞士元道:“不!時間只剩下六天了,如果走陸路,必須回頭到万縣,取道恩施,那都是高山丘陵,連馬都不能騎,更不是你一個女子所能忍受的,還是走水路平穩,時間又快,又舒服,而且這一般水寇為害行旅有年,勢力很大,連峨嵋那等名門大派,也只能与他們相約互不侵犯,不敢直接啟釁,我想利用這個机會肅清一下,這也是一項善舉!”
  吳韻珊道:“你難道不能動用丐幫的人力來個正面掃蕩嗎?”
  俞士元道:“自然能,可是綠林中互通聲气,比我們白道中各家門派合作團結多了,我如正面大舉掃蕩,他們也會邀幫手,混戰之下,一定有很多人傷亡,而且這件事很難得到幫手,丐幫可能會陷入孤軍作戰的困境!”
  南彪道:“俞老弟,你現在是武林道的盟主,只要你一聲呼邀,又是為了正事,大家會不出力幫忙嗎?”
  俞士元歎道:“綠林勢力遍及天下,白道俠義中人集合起來,雖可一抗,但不能永遠結合在一起不分散,等我們分散了,綠林黑道就個別報复,我總不能陷人危境吧,所以歷屆武林盟主都不敢輕舉妄動,也是這個原因!”
  南彪也歎了一聲道:“洒家的百粵地區有部份祭師,利用愚民的迷信,暴取苛索,洒家看在眼中,雖然很气憤,但那是人們自愿受宰割,洒家也沒有辦法,總以為中原民智開化,不會有什么痛苦了,誰知他們竟受著綠林的迫害……”
  俞士元苦笑一下道:“愚者欺之,弱者凌之,眾生之苦,到那里都是一樣的,這要靠一些大智大勇大仁者出來解救,化愚除暴!”
  南彪道:“洒家這次到中原來參加競技,爭奪榮名固然是一個目的,再者也是想求教一些聰明人,替敝處的愚民脫离祭師的剝削,俞老弟是否能幫幫忙呢?”
  吳韻珊笑道:“殺雞焉用牛刀,像這种簡單的問題,用不著俞公子這等大人才,交給我解決就行了!”
  南彪一怔道:“你……”
  吳韻珊道:“到了君山丐幫大會后,如果我還能留下性命,就跟南天王到百粵去,把那些祭師們解決掉!”
  南彪道:“俞老弟既然答應過了,你的性命絕沒有問題,只是要跋涉万里,到百粵那种窮山惡水去……”
  吳韻珊搶著道:“那有什么關系,反正我已是無處可投了,我一心想為人群做點事,在中原沒有我插手的余地,不如到南天王那儿去,說不定還有我一展抱負的地方!”
  俞士元笑道:“吳小姐壯志可佩,但是百粵邊民,沉溺迷信已久,要把他們拯拔出來,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南彪道:“是啊!洒家一開始也殺了几個惡性重大的祭師,可是那些頑民不但不支持,反而視洒家如仇,弄得我一點辦法都沒有!”
  吳韻珊笑道:“這個問題不是靠殺戮能解決的,祭師們利用愚民的迷信而取得權威,要想根除他們的惡勢力,必須先從破除迷信著手,然后再施以教化,迷信是由于恐懼,因此要破除迷信,又須從化除他們的恐懼著手……”
  俞士元笑道:“吳小姐這番理論的确精辟之至,但是你准備如何著手呢?”
  吳韻珊道:“此刻言之過早,必須等我到那里,詳加觀察后,才能決定如何針對著問題,不過我具有相當把握,史書上西門豹治業,破除河伯娶媳的陋俗,足可借鑒……”
  正說之間,岸上的水手船家已陸續回來了,俞光也笑嘻嘻地返船上,朝俞士元眨眨眼睛,表示已達成任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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