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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英雄之搏


  “但是你憑什么跟他們去拼,漠北人熊袁定一,三十年前就名震綠林,一身气功無人可比,出手更是凌厲狠毒,不知有多少好手毀在他手里。”
  “嚇不倒我,他只不過是個人,人沒有打不死的。”
  “但是你卻絕對打不過他,拼下去死的一定是你。”
  “老子不信,偏要碰碰那老小子不可。”
  才說到這儿,忽然听見門口有人大聲呼叫道:“神龍幫掌門人杜英豪杜大俠在不在?”
  又听見徐老九懶洋洋地問道:“什么事?”
  “在下是霸王庄來的;敝庄焦庄主以及漠北袁大當家的,聯名恭請杜掌門人于明日卯初日出時,在河邊大橋頭廣場一會,請杜大俠務必賞光,這是拜帖。”
  菊芳臉色一變道:“這么快,他們已經到了。”
  杜英豪卻一笑道:“這下子想躲也來不及了,人家指名了神龍幫,我可不能給我的哥見們丟臉。”
  菊芳歎了口气道:“杜爺,不是我要澆你的冷水,你的所謂神龍幫根本不能算是個幫會,只是你們自己??起哄,湊熱開而已;成立一個幫派,那有這么容易的。”
  杜英豪瞪大了眼睛問道:“都還該有些什么講究?”
  菊芳耐看性子道:“要想成立一個新的幫派,至少要具備几個條件——人、時、勢、財;第一要件就是人。”
  “我們有人,幫內有十几個弟兄。,”“我說的不是那些土混混,是真正的人才,武功、名望都要夠,叫得起字號,這樣的門派才能被人看得起。”
  “這個……,我想慢慢的會有人知道我們,現在我不是已經小有名气了嗎?等明天我把漠北人熊也給拖垮了,名气就會更大了。”
  菊芳看看他,似乎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她跟杜英豪雖然不熟,但卻睡過一夜,她知道杜英豪有點懵,不明事務,但至少有點小聰明,有一份极好的天賦。
  但是現在,杜英豪卻像個瘋子。
  杜英豪被她看得有點不自然;伸手摸摸自己的臉問道:“怎么了,是不是我的臉上有塊黑灰?”
  “不是一塊黑灰,是整個臉都蒙上了灰。明天你給漠北人熊的巨靈掌擊中,勢必會傷及內腑,士九冒血,倒在沙地,沾滿了泥沙。”
  “沒關系,洗洗就韓淨了。他不是約我在河邊大橋頭決??嗎?河里就是水……。”
  菊芳在說的時候,仿佛看見杜英豪倒地的慘狀,不忍心再說下去了;但是杜英豪自己卻滿不在乎,好像在說別人似的,這份瀟洒連菊芳都不能不佩服了。她又歎了口气道:“杜爺,你知道漠北人熊的巨靈掌有多厲害嗎?”
  “不知道,但是我可看見過耍熊的。那頭熊站起來有一人多高,四、五百斤重,腰粗得像口大水缸,被人逗火了,一巴掌將拉車的水牛拍的倒地不起。”
  菊芳笑了起來:“漠北人熊就是那付德性,而且他也曾經當眾一掌擊斃過一頭耕牛。”
  杜英豪笑道:“那有什么可怕的,只不過是頭熊罷了。它的巴掌凶,只能打打牛而已,我可不是笨牛。那頭熊就是被我逗人了的,我用燒紅了的旱菸袋燙了它一下,它發火了,追了我兩條街,也沒追上我;最后我上了樹,它居然也追了土來,我一??把它給??下來了。沒關系,對付熊有對付熊的手段。”
  “杜爺,漠北人熊的樣子像熊,可不是熊,他是個實實在在的人,他比熊聰明上一百倍;他出道至今,手下不知染了多少血腥,都是名重一時的英雄豪杰。”
  “是那些家伙太笨,沒用對方法。殺熊不能用對人的方法,跟一頭熊去比力气,比掌勁儿,當然是比不過的,你必須用對付熊的手段。”
  菊芳歎了口气:“你總不能也用一根燒紅了的旱菸??去燙它的……。”
  她雖然是個很酒脫的女人,但究竟不好意思說出那樣的字眼儿,但是杜英豪卻神色一動道:“那老家伙是個公的吧,??要他不是頭母熊,就一定有那玩意儿,未嘗不可以再來一次。芳姑娘,麻煩你一下,替我找個旱菸??來,越長越大越好:什么?你真打算用煙??去燙他…,……。”
  杜英豪道…十那老家伙二。定穿看褲子,燙他恐怕不容易,但是他也不會像熊那樣長了一身長毛厚皮,總有地方可以燙他一下的。你找不我得到?
  ““沒問題。我爹就有一根,翠玉嘴,人銅鍋,能裝下一兩煙絲呢:就在我屋里收看,你還要什么?”“要個會寫字的人,寫上屠熊橋三個字,貼在橋頭上,暫時替橋改個名字,這可得先做,趁那老家伙沒來之前就貼好,否則他非宰了那個去貼的人。”“這些當然沒問題,但是這又有什么妙用呢?”“這是占地利十天時。我听說書的先生說,三國龐統就是死在落鳳坡,因為他的外號叫鳳雛,犯了地名。我用那一二個字也触触他的霉頭。“菊芳實在無法不笑出來,雖然她沒有半點笑的心情,卻也被杜英豪的這种怪招給逗樂了。笑了好一陣子,她才停住問道:“還有什么吩咐嗎?”
  “有的,你今天晚上再陪我一夜。”
  菊芳的臉又紅了,橫了他一眼道:“杜爺,我已是殘破的身子,怎么樣都沒關系,但是你不該養養精神嗎?”
  “我養足精神有個屁用,就是??它個十天十夜,就能胜過漠北人熊那老小子嗎?”
  菊芳不禁黯然。杜英豪歎了口气,“要是睡一大覺養足精神就能胜過漠北人熊,我早就睡下去了。明天一周,我能否看見日落都成問題:這可能是在人世的最后一夜,我要有個女人陪我渡過……。”
  “剛才你不是說有辦法對付他的嗎?”
  “我的那些辦法是對付熊的,袁老頭儿可不是熊;菊芳,你也知道那些辦法不管用。”
  菊芳再度黯然,低低地問:“既是沒用,你又提出來干嗎呢?”
  “給我自己壯壯膽,也給我自己建立信心,讓我有一點憑仗,不是毫無准備去會他的。”英豪,原來你也害怕明日之會。”“我當然害怕,人家是成名多年的黑道大豪,我卻連一天功夫都沒練過,跟人家動手,就跟拿??蛋去碰石頭,凶多吉少,九成九是有去無回。”“那你為什么不逃呢?”“逃得了嗎,人家已經划下了道儿,一定有人把守四方,我一。出去就會叫人堵住的。“菊芳沉默了片刻才道:“英豪,你如果真要躲,我一定可以為你想辦法的,必要時我挺身出去,擺明了身份,多少也可以鎮住他們,因為我代表官方,他們多少會有點忌諱。”
  “那最多也是逃過明天,我能從此脫出這個麻煩嗎?我殺了他們几個人,焦堆已經咬定了我了。”
  杜英豪沒有發瘋,也不是狂妄,他還是知道自己有多少份量的。這位大英雄說了半天,終于說出了心里的老實話,可是那番話卻使菊芳万分歉咎。
  是她把杜英豪拖下了泥沼:卻無力把他拉上去。在万分內疚中,她柔順的靠過去,偎在杜英豪的怀中,使這莽直而又可愛的漢子在人間渡過一個溫馨的夜晚,這是她唯一可做的事了。
  ??鳴、天明,是時候了。杜英豪穿起衣服來,仍然是精神抖擻。這小子好像是不知道疲倦似的。
  徐老九在門口等看他,遞給他一根五尺來長的大斑竹煙??儿,一個袋子裝滿了煙絲、火石、艾絨,低聲道:“杜爺早,這是您要的煙袋。還有您吩咐過的字條,昨夜已經派人去貼好了,完全照您的意思,寫了屠熊橋三個大字,貼在原來的橋碑上。”
  杜英豪几乎已經忘了,這原是他跟菊芳說的笑話,想不到徐老九已經辦好了。
  接過了煙??儿,杜英豪忍不住笑道:“老小子,你還真能干,我在屋子里說的話,你都听見了,敢情你听了一夜的壁角戲。”
  徐老九仍是站在一邊,雙手垂立,像是個卑賤的下人,任何地方都看不出他是名震綠林的鐵捕。
  “回杜爺的話,小的只是站在前堂等候傳叫,杜爺的嗓門很大,小的听得見的。”
  杜英豪自己有點不好意思了。他說的話徐老人听見了,自然也會听見了一些其他的聲音,因此他只有一笑道:“但愿你只是听,沒有用眼睛去偷看,否則長了偷針眼,可得花錢找大夫。”
  說完哈哈大笑,邁開大步,同看橋頭的方向去了。他雖然在昨夜流露過心中的隱情,但是今天早上,他又是個瀟洒豪邁的英雄了,單刀赴會,視死如歸。
  更令人心折的是他的態度,就像是去上茶樓喝早茶,沒有當回事情,遇到一、兩個早起活動的老人家,他還停下來打個招呼,和气地談上兩句。
  經過賣豆漿的攤子,他還停下來喝了兩碗咸豆漿,吩咐打四個生??蛋下去,說是昨夜太累,要補一補。
  徐老九跟菊芳遠遠地跟在后面。他們對杜英豪又開始不解了,徐老九歎了口气:“我實在看不透這小子他是什么變的,我這雙老眼在公門中混了几十年,看人十拿九穩,就是摸不透他,到底是真、是假。”
  菊芳的眼睛紅紅的:“許大叔,他的話您昨夜也听見了,他的确是沒練過,完全是靠天才跟運气才打贏了兩仗,可是對漠北人熊就不能靠天才或運气了。”。
  徐老九搖搖頭:“我還是難以相信,他那付從容的樣子,絕不是裝出來的,好像很有把握:““那倒不是裝,他天生就是這付調調儿,那怕是綁看砍頭,他也不會緊張的。”“這小子我從來沒有見過這种怪种,但是無可否認,我還真喜歡他。菊芳,你也有點舍不得他吧:“菊芳低下了頭:“是的,我以為自己的心已經像是一塊死木,再也不會為男人動情了;但是現在對他竟像是有點丟不下……。”
  “這是難怪的,這小子是有一股特异的气質。菊芳,你要是真喜歡他,就別再管官家的事了,交給我來辦,你跟他走到遠遠的過日子去。”
  “都要他活過今天才行。”
  “這個你放心,我早上看他的臉上气色好得很,一片紅光,絕非夭折之相,我相信他死不了。”
  “許大叔,這個相法靠得住?”
  “我不敢說一定靠得住,但有相當的把握;因為我看過很多將要夭折暴死的人,都罩上一層灰色,百試不爽,那小子似乎還命大的很。”
  菊芳并不相信徐老九的相法,但她卻衷心的祈禱這相法靈驗,她實在不愿意失去這個漢子。
  杜英豪自己也是一樣,他沒有為自己看像,卻也沒有為自己的生命擔憂,迎看初升的朝陽,他活得十分高与,全身的骨節都輕松起來,心中忍不住哼看小調。
  這份生命的喜悅是菊芳給他的;他以前也有過女人,但是昨夜,他才真正地体會到女人的可愛,就為了多享受一下生命的樂趣,他也要活下去。
  一個生命意志如此堅強的人,死神是召不走的;一個充滿了自信的,每當危急時,必將獲得上天的庇佑而有奇跡出現的,但要把奇跡在今天安排在杜英豪身上,上天卻要費煞苦心了。
  他到達橋頭時,那儿已站了一大群的人,大部份是來看熱鬧的,一小部份是霸王庄的。
  雖是一小部份,卻足以震惊四海了。霸王庄出動的全是知名的高手,最搶眼的自然是焦雄和漠北人熊袁定一了,焦雄是一身錦衣,五十多歲的人了,粗壯的身材,繞頰的黑胡子,長相很威武。一個庄丁替。他背看金刀站在背后,一看就予人一种威脅的感覺。
  袁定一則更不必說了,正如菊芳的形容,他根本就像頭大熊,高、粗、凶、蠻。
  杜英豪是單人匹馬地前來的,卻毫無孤單的感覺,尤其是他往橋頭一站,威風凜凜,就像有千軍万馬跟在他身后似的。
  他的旱菸??已經咬在嘴里,銅煙鍋里塞滿了煙絲而且點上了,他裝模作樣地抽了兩下,本來還想吐兩個煙圈來顯一白一下本領的。
  可是他沒有抽旱煙的習慣,徐老九給他裝的潮州板煙又太凶、太辣,哈得他直想吐:連忙把煙霧吐了出來用煙袋一指道:“杜老子來了:那老小子,瞧你那熊樣子,就知道你一定是漠北人熊了,照打。”
  這就是杜英豪。的一貫作風,要揍人就少說廢話,先采取主動,打完了再講理。把對方打趴下了,理虧也變成气壯了。杜英豪闖的是碼頭不是江湖,他的這一套也不是江湖經,卻還真管用。
  這玖他是用旱煙砸將過去的,鋼煙鍋足有兩三斤重,再以他的臂力、速度,那是相當惊人的;只不過他今天的對手的漠北人熊,可沒有他以前那么順利稱心了。袁定一上前一伸手,就握住了他的煙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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