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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神神秘秘三花令


  他看看唐英,又道:“如果宁姑娘回味∼下剛才英姑娘初見你那一剎那的愉快神情,那么是誰支使毒火教來此,宁姑娘心里應該明白了才對!”
  唐宁很認真地回想剛才唐英見到她時的表情,果然記起了唐英那時的惊喜,根本毫不虛飾。
  那么八姐不會是支使毒火教的人了?
  唐宁忖道:“可是二哥為什么要連我也一舉殺掉呢?”
  唐宁疑信參半,但她的心思已受到徐經緯的影響,從她此刻的神情,是很顯然可看出來的。
  她正想進一步追問唐基,徐經緯卻先道:“唐基!你可以請出毒火教的黃毒了!”
  唐基哈哈笑道:“看不出你小子心思如此細密,居然連毒火教去而复回的事,也瞞不過你!”
  唐英和唐宁聞言愕然四顧,只見四下屋宇之前,已出現了大批毒火教的徒眾。
  黃毒當然也在內,他在對街屋頂上高聲道:“唐基兄!我們可以下手了吧?”
  唐基也遙遙應道:“毒兄慢點,我還有話沒說完……”
  黃毒“哦”聲道:“那么兄弟再等一等!”
  唐基遂又轉向徐經緯,道:“好小子!本人做事∼向隱秘周詳,你怎能將我的安排猜測得八、九不离十?”
  徐經緯很快地道:“第一,你心術不正一望而知,像你這种人次計不會輕易予人以信。第二,毒火教就在這附近,但白你出現之后卻一直未折回,顯見已接受了你的吩咐,不到緊要關頭不出現,由此足以證明你和他們早有勾搭…”
  他歇一會又道:“最重要的是,我一開始就看出宁姑娘對英姑娘的真摯感情,接著你的出現自然使我恍然悟出這其中的糾葛,就更不難想象出毒火教來此的目的了厂
  唐基道:“但你還是想不通我為什么要殺死兩位妹妹吧?”
  徐經緯道:“那是你們唐門之事,我當然瞎猜不出來……不過我相信宁姑娘她們一定心里有數的!”
  唐宁突然道:“二哥!難道說這都是為了大哥之事?”
  唐基冷冷道:“你料對了!不是因為你們是大哥的心腹死党,我怎會殺你們?”
  唐宁駭然:“這……二哥你未免太狠毒了!”
  唐基哼道:“你們仗著爹娘的疼愛,聯合欺負我這沒娘的人不算狠毒了嗎?如今爹年事已高,掌門之位我要不弄到手,等爹一死,我還有命在嗎?”
  唐宁喊道:“不!大哥和你雖非同母所生,但他決計不會害你的……”
  唐基喝道:“住口!我心里有數,不用你多嘴!”
  一直不開口的唐英,此時徐徐說道:“宁妹!二哥這些年無時不在想謀害大哥,你現在該明白我為什么出走的原因了吧?”
  唐基桀桀笑道:“明白了也太遲!今天我已下決心在這里誅除你們!”
  他露出駭人的殺气,掉轉頭又道:“毒兄!這里交給你了!”
  黃毒道:“唐兄你盡管先走!此他兄弟自會處理!”
  唐基將七節鞭收好,一陣得意怪笑,身形一長,飛掠而去。
  就在這個時候,那黃毒毒焰也迅速打了出來,正好阻住徐經緯企圖攔住唐基。
  徐經緯退了尋丈,沉聲道:“英姑娘,宁姑娘!快退進木屋里……”
  他們三人几乎同時疾退進那木屋里。
  唐宁當先搬開那神案,進入地窖,最后的徐經緯則將神案重新拉好。
  地窖很大,足可容納十余人,可是徐經緯仍覺躲在那里有所不妥,他略略看了四下環境,道:“黃毒知道我們躲過木屋,一定毫不考慮地放火將我們赶出去,困在這里确是有點不妙!”
  唐英粉首微點,也道:“徐公子說得一點也不錯,等下上面的木屋經火一燒,我們這地窖不就露出來了嗎?”
  那地窖就筑在木屋之下,唐英的憂慮深有道理。
  不過唐宁卻道:“這倒不必擔心!”
  徐經緯和唐英都露出詫然的目光,凝視著唐宁。
  唐宁逐道:“這地窖另有三條通道可通向村子的外面……”
  她看到徐經緯和唐英都恍然點頭,又道:“目前有一個問題是,我們到底該不該出去?”
  徐經緯道:“既有地道可逃出村外,我們自然沒有困在這里的道理!”
  唐宁道:“可是毒火教的人分布在村子的四周,我們總該先有一個對付他們的方法才對啊!”
  唐英道:“嗯!徐公子你的意思怎么樣?”
  她們兩姐妹都向徐經緯望過去,那份神情,大有以徐經緯“馬首是瞻”之慨。
  徐經緯只好道:“我看干脆我們攻他個措手不及,徹底將毒火教的人赶跑…”
  唐宁聞言喜道:“是呀!憑我們三人之力,必可赶跑他們……”
  她一句話沒說完,卻又憂容滿面地道:“可是姐姐,万一二哥沒有离開,如何是好?”
  唐英同樣現出焦慮之色,咬著下唇,遲疑不言。
  徐經緯卻輕聲笑道:“你們怕唐基怕成那個樣子,一定吃過他不少苦頭,對也不對廣
  唐宁道:“二哥好坏喲,從小就欺負我們……”
  她的聲音充滿恐怖,足見她所受的欺負必定令她難忘。
  徐經緯道:“你們從小就怕他,一下子要你們与他對抗,确實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我敢保證,唐基不會留在外面的,你們大可放心!”
  唐宁道:“你沒有騙人吧?”
  徐經緯笑道:“絕對沒有!因為唐基雖有殺害你們之意,但他還不能不有所顧忌,所以他決計不會待在村外……”
  唐英恍然道:“對!二哥要留下一個不在場的證据!”
  徐經緯點頭道:“正是如此,唐基既然不在場,那么將來你們姐妹的死訊傳出之后,他就可將責任推得一十二淨!”
  唐宁恨得咬牙道:“他真的將計划算得相當緊密,幸虧我沒有被他利用.偷襲姐姐…”
  徐經緯道:“假若你殺了英姑娘一仍然逃不出唐基的魔手的……”
  唐宁越想越寒心,道:“咱們別再提那件事,快點設法离開呀。”
  徐經緯道:“咱們分由地道出去之后,你們盡快往北跑……”
  唐英關切地道:“那公子你呢?”
  徐經緯道:“我不但要設法阻止黃毒攔截你們,而且還要讓他以為已經燒死了你們……”
  唐英道:“這又何必呢?我們一齊逃走算啦!”
  她深恐徐經緯受害,所以反對徐經緯去招惹毒火教的人。
  徐經緯感激地望了唐英一眼,道:“我實在不得不冒險一次……”
  唐宁講道:“這又是為什么?”
  徐經緯道:“因為我要安排好計使唐基黃毒火拼!”
  唐這問道:“你是說我二哥會找黃毒的麻煩?”
  徐經緯蠻有自信地道:“是的,當唐基得知黃毒殺了你們姐妹的消息,一定會設法將黃毒除掉以防消息外泄……”
  這倒是唐英姐妹從未想到的事,因此唐英問道:“我二哥何必那么費事呢?他既然怕殺害我們的消息外泄,當初就可由他自己動手,何必拐彎抹角地搬出了毒火教?”
  徐經緯道:“這其中當然還有原因,比如說毒火教是海龍會的一員,他消滅了黃毒,不是可以向五船幫邀功嗎?”
  他頓了一頓,又道:“不過,這只是我猜測之詞,是不是這樣,日后便知,反正我有把握叫他們火拼就是了……”
  唐宁道:“我看咱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齊逃算了!”
  徐經緯搖搖頭道:“不!貴門唐基的出現,毒火教的橫行,正意味著江湖中將有事情發生,我打算趁這刻就近一查!”
  他們正說話之時,候覺有一股濃煙闖過地客,溫度也迅速上升。
  唐宁道:“咱們上面的木屋已經著火廣,不走不行了呀!”
  徐經緯道:“走吧!到村外之后,請記住速离此地……”
  唐宁提劍在前,徐經緯殿后,三人魚貫走到出口。
  唐宁輕輕推開出口的石板,探頭偵察,看看四下沒人,始才招呼徐經緯和唐英爬了出去。
  徐經緯出了地道之后,發現他們已置身材外,道:“咱們在此分手,你們往北走,我處理了黃毒,就會赶上你們!”
  唐宁有點不忍分手,唐英卻推推她道:“走吧!宁妹!”
  于是她們兩人舍下徐經緯,穿過∼片稻田,來到了村北的一座小丘之上。
  唐英突然住腳道:“宁妹!咱們現在可以折回村子了!”
  唐宁說道:“徐公子不是要我們逃嗎?”
  她迅速地想了一下,恍然道:“敢情姐姐擔心他難敵毒火教的人?走,我們回村子看看!”
  唐宁說著就要轉回村子,唐英倏地道:“宁妹!你這回下山之事,大哥知道嗎?”
  唐宁怔了一怔,沒想到唐英在這當口,會忽然換了這么一個話題。
  但她還是回答道:“不知道,二哥不准我面見大哥辭行……”
  唐英沉吟一會,道:“那就糟糕了……”
  唐宁問道:“什么事情糟糕?”
  唐英道:“大哥既然連你被派下山的事都不知道,很顯然二哥已在老奶奶之前得勢,豈不糟糕嗎?”
  唐宁惊异地道:“是啊!我竟會沒想到這點。”
  她又反問唐英道:“那么我們該怎么辦?”
  唐英道:“目前唯有分頭辦事,你設法偷偷回去將二哥已下山的事向大哥稟報,我仍然留在浙江注意二哥在搞什么陰謀……”
  唐宁問道:“二哥下山跟大哥何關?”
  唐英道:“傻妹妹,他要是得了海龍會的營壘圖,憑這么一件功,他不就可順理成章地受老奶奶支持,成為咱們唐門的繼承人了嗎?”
  “是呀。”唐宁心想:“那時二哥∼朝大權在握,怎么得了?”
  因此她露出憂容,道:“那我得赶快回去將這里向大哥報告……”
  唐英道:“這件事不宜遲,但你絕不能叫二哥知道,還有老五和老七,可也要防范點……”
  唐宁道:“我知道,那八姐你呢?”
  唐英想了一想,道:“我必須在二哥之前,找到那份海龍會的營壘圖
  唐宁道:“這可真難為八姐你了……”唐英笑笑道:“也沒什么,其實要不受到五船幫那黑海蛇娘邱真珠的破坏,我早已得到營壘圖I。”
  唐宁心知她指的是石頭村和朱奇美被五船幫追殺那件事,是以惋惜地道:“是的!五船幫消息也真靈,否則大哥的計划不就成功了嗎?”
  唐莫道:“還有朱姑娘也相當精明……”
  唐宁道:“她精明?你當了她三年的婢女,她自始不知道你的真正身份,束縛美這還算精明?”
  唐英淺淺一笑,道:“妹妹你有所不知,朱姑娘早就知道我的真正身份,只不過她沒有揭發出來而已……”
  唐宁嚇了一跳,道:“真的?那你怎能跟她一處三年之久?”
  唐英道:“這是她精明之處,第一營壘圖根本不在她的身上,她既知我投她為婢的目的,只想圖謀那份營壘圖,東西不在她身上,她怕我作什?”
  她頓了一頓,又道:“第二,她深知咱們唐門跟一幫一會都有關系,拉攏住我,不等于多了她一條眼線嗎?”
  唐宁咋舌道:“姐姐說得不錯,朱奇美的确精明得很,設使是我,必然不敢收作為婢……”
  唐莫笑道:“所以我無异被她利用了三年之久……”
  唐宁道:“那么姐姐打算怎么辦?”
  唐英迅即遭:“我還是要回去找朱姑娘……”
  唐宁訝道:“既然無法在她身上尋出營壘圖的線索,跟在她身旁不是徒費時間?再說她還會收留你嗎?”
  唐莫道:“營壘圖雖不在朱奇美身上,但她一定知道落在何處,所以跟她在一起比獨個儿摸索要方便得多。至于她一直待我情同手足,我去找她,她絕不會當我是陌路的……”
  唐宁道:“姐姐不怕被她感動了心,自此死心塌地地跟從她?”
  唐英歎了口气道:“唉!朱姑娘以誠待我,而我卻計划力謀于她,說來令人慚愧……。。
  這席話充分顯露出唐英對朱奇美的感情,唐宁無須追問下去,自己也感受得到。
  因此她沉默不語,唐英卻道:“不過,為了奪取營壘圖,我還是會摒開私情的…”
  唐宁道:“但愿如此!”
  唐英揮揮手,道:“那么我們就此分手……”
  唐宁道:“姐姐保重!”
  唐英道:“妹妹知道我為什么要折回村子的原因了吧?”
  唐宁點點頭,但旋即又搖頭,她的天真率直,使唐英忍不住噗妹一笑,遭:“九丫頭!你到底知不知道?”
  唐宁秀認真地說道:“我知道姐姐打算從朱奇美的身上追出營壘圖,可是卻不知姐姐何以要回村子找徐公子……”
  唐英笑道:“徐經緯目前在武林中身份已然不同,我當然要好好拉攏他……”
  唐宁“哦”了一聲,道:“因為一幫一會對他有興趣,所以姐姐對他也發生了興趣?”
  這話使唐英臉上一陣著羞紅,陳道:“說什么我對他有興趣?多難听……”
  她笑笑又道:“此人來路不凡,我的興趣在他這一點,丫頭你懂吧?”
  唐英訝道:“莫非他与海龍會的那份營壘圖也有關系?”
  唐英正色道:“這正是我的怀疑,而且我早已暗中調查過他……”
  唐宁道:“這么說,一幫一會是了重賞抓他,不是姐姐提供的消息了?”
  唐英搖首道:“當然不是!”
  唐宁問道:“那會是誰?”
  唐英聳聳肩,道:“我也弄不清楚,不過……徐經緯自己心里可能有數!”
  這人既然知道徐經緯的底細,顯然与他极為熟捻,徐經緯應該不難猜測出是誰。
  同時徐經緯也未必知道這人是敵非友,因為只有嫉恨他的人,才會唆使海龍會和五船幫出价擒他。
  這是极為淺顯的道理,是以唐宁同意的道:“看來這將是徐經緯的禍根……”
  唐英道:“嗯!這也是我決定回村子找徐經緯的原因之一,因為我不能叫這名嫉恨徐經緯的人將徐經緯給害了!”
  唐宁道:“那姐姐快去吧!遲了怕找不到徐公子……”
  于是兩人就在土丘前方分手暫別,唐宁潛回四川,唐英則掩進原先那座村子里去。
  片刻之后,唐英就已掩至村口,她躲在暗里小心打量村內的情況。
  小村子仍然靜悄悄的,竟連一個人影也沒有。
  唐英惊噫一聲。忖道:“奇怪,毒火教的人和徐經緯都跑到哪里去了?”
  她确定了村內無人,才緩步進入村中。
  只見适才他們躲藏的那木屋已燒成一片灰燼,還有裊裊余煙未熄。
  可是街上卻沒有打斗的現象,足見徐經緯并未曾和黃毒動上手。
  唐英心里好生奇怪,她想:“莫非雙方的人約到村外僻靜之處打了起來?”
  這念頭迅速被唐英自己否定,因為他們要動手的話,村中有的是空曠的地方,根本用不看到村外去。
  然而事實擺在眼前,村子里委實一點打斗的痕跡也沒有,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后英站在街心發起愣來,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她信步朝村口而去,不一會便上了官道,略一猶豫,正准備往北而行。
  突然間背后傳來一陣急驟的蹄聲,四匹快馬如風卷至。
  唐英讓過路旁,那四匹快馬一擦而過,揚起一片灰塵,將席英弄得一頭一臉。
  唐英正要抗議,四匹馬早已沖出數丈之遙,漸去漸遠。
  人馬既已去遠,唐英暗呼一聲倒霉,伸手扑去在上的灰塵,一面繼續前行。
  冷不防前面蹄聲又起,那四人四騎居然去而复返,剎那間又沖至唐英之前。
  他們來勢如飛,一到唐英之前,竟然同時拉住坐騎,戛然停在唐英前面尋丈的地方。
  唐英愕然仰望,只見那四名騎士也正端坐在馬背上拿眼瞅她。
  雙方互相看了一眼,馬背上有人嬌聲道:“我道是誰,卻原來是唐門的八小姐飛紅袖唐英!”
  唐英這時也看出那說話的人,笑道:“銀二姑這一向可越發嬌艷了!”
  那四名騎士正是廣西蟾蜍岩的銀二姑、黑衣秘教的周丹、豫北賽家堡少堡主賽統,和藏地魔音門四尊者之一的怒尊者。
  四人之中只有銀二始与唐英是舊識,因此銀二姑立刻替唐英引見其余三人。
  雙方一陣寒喧,那賽統一雙賊眼死盯著貌美如花的唐英,道:“唐姑娘一個人到杭城?”
  唐英很大方地道:“是啊!你們也到杭州?”
  賽統道:“正是!我們正要到杭州去,唐姑娘可以跟我們結伴走一程
  他言語大有竭誠歡迎唐英結伴同行之意,不想怒尊者卻冷冷道:“誰說我們要到杭州的?”
  賽統征了一下,道:“難道我們不是到杭州去?”
  唐英听他們這一問一答,忍不住噗呼一笑,道:“怒尊者!你用不著擔心行蹤被我知道……”
  怒尊者心意被唐某一眼看穿,尷尬一笑,道:“不瞞姑娘!我們此行受人之托,人家早已再三交待行蹤務必隱秘,我們自不能誤人之事,對也不對?”
  他說話的言詞雖然很客气,但表情卻仍是那一副怒气沖沖的樣子,正和他的外號相同。
  唐英道:“那么我不將你們行蹤告訴任何人就是了……”
  銀二姑卻銀鈴般地笑道:“其實后姑娘也不是外人,我們也用不著瞞著你什么,是吧?”
  她掃一眼她的三名同伴,又道:“唐姑娘既已知道我們是要到杭州去,我干脆將我們去杭州的目的也一并告訴你……”
  唐英聳聳肩,表示無所謂的神情。
  那賽統卻露出震惊的樣子,道:“銀二站!你真要告訴她?”
  銀二姑笑容依舊,道:“是呀?咱們的行蹤是賽少堡主透露出來的,難道說你還有什么意見?”
  賽統表情有點不大自然,緘口不語。
  黑衣秘教的周丹突然粗聲道:“銀二姑!用不著理他……”
  他說話之時,臉面雖然沒有對著賽統,但在場的人有誰不知道這話是沖著賽統的?
  是以賽統立刻翻臉,道:“周兄!你說話客气點……”
  周丹怒哼一聲,道:“怎么樣?你見著漂亮娘們儿,就將我們的行蹤敗露出來,我用得著對你客气?”
  賽統一時語塞,因為他剛才的确看見美艷的唐英,才忘情說了出來的。
  唐英听周丹將事情扯到她的身上,仔細思忖,不禁大為震駭。
  地暗中忖道:“原來銀二站因賽統暴露了他們四人的行蹤,而動了殺我滅口之念?”
  她繼續在心中飛快的想到:“看情形這推測不會錯,果真這樣的話,那么他們四人此行,必然負有什么重大的秘密,否則何至于殺我滅口?”
  這一念之間,唐英已看出了處境的危險。
  但她經驗老到,江湖風浪見過也不少,是以仍能保持表面上的鎮靜,道:“你們無須在那里爭執,橫豎我也無意知道你們到杭州城的目的!”
  她嫣然一笑,又道:“尤其賽少堡主更用不著因周護法的話動气…我先行一步,諸位后會有期……”
  銀二姑見她錯身而去,哼道:“唐姑娘!你不能多留一會?”
  唐英繼續前行,一面說道:“用不著!我不是個愛管閒事的人,銀二姑你是知道的!”
  銀二站將目光移向周丹,暗示周丹出手。
  那周丹原是個魯莽漢子,他想也不想,霍地從馬背上縱身而起,一式“凌空飛渡”,動作美妙的落在唐英之前,擋住后英的去路。
  唐英見狀淺淺一笑,道:“你們真的迫不及待想殺我滅口?”
  銀二姑這時也已經下馬走過來,道:“唐姑娘,你應該明白我們容不得你离開的原因,對嗎?”
  怒尊者道:“既然是這樣的話,銀二姑,貧僧決定作壁上現,你要動手就快一點,我們好赶路呀……”
  怒尊者這一番話,使局勢急轉直下。
  銀二姑不禁睜大杏眼,問周丹道:“周護法你的意思怎么樣?”
  周丹道:“要打便打,不打就拉倒,反正我無所謂……”
  銀二姑見他如此沒有立場,差點為之气絕。
  不過她不敢拿話刺激他,免得他一縮腿,銀二姑豈不入單勢孤,騎虎難下?
  于是銀二姑迅速道:“周護法應該明白我們這一趟買賣的重要吧?”
  周丹道:“當然!否則我們何必風塵仆仆赶去杭州!”
  銀二站打鐵趁熱,忙道:“那么我們絕不能叫第三者撞破,坏了我們這一趟生意,是不是?”
  周丹點點頭,銀二姑乃又道:“好,我決定擒下后英,你幫不幫我?”
  周丹道:“可以!你要我先上,還是大家聯手?”
  銀二姑有周丹這句話,心情大為輕松。
  她想:“即使沒有怒尊者和賽統協助,有周丹幫忙,殺掉唐英就不會太困難。”
  當下銀二姑道:“咱們一齊上,辦好了事好赶路……”
  周丹果然將寬背長刀取了出來,不料賽統卻重重地哼了一聲,道:“周護法!你別受人利用!”
  周丹怔了一怔,道:“銀二姑的話甚是有理,我們應該殺死唐英才對,你說我幫她有不對之處嗎?”
  賽統道:“我剛才的話就沒道理嗎?”
  周丹不禁用心考慮:“殺后英是為了保密?”
  可是銀二姑會不會是為了私仇唆使我幫她也是個問題。
  他的腦筋原來就不大靈光,想來想去,竟是越想越糊涂。
  心里一急,不禁脫口道:“銀二姑!我看這場架咱們不要打算了!”
  周丹態度變得那么快,使銀二姑大有啼笑皆非之感。
  但她頭腦甚是冷靜,歎了一口气,道:“唉!你們既然如此不顧大体,我又何必自找麻煩呢?”
  她望著唐英得意的笑臉,語气一轉,又道:“不過!你們要仔細考慮,我處理這事并非商人自扰,將來万一紙漏出在唐英的身上,大家可別后悔……”
  銀二姑既已如此說,另外三人可就不能不往深一層考慮。
  万一將來事情果然坏在唐英手中,銀二姑可脫掉關系,另外三人可就不一定能擔當得起。
  因此怒尊者率先說道:“銀二姑!貧僧倒有一個解決此事的辦法……”
  他不待銀二姑問起,又接下去道:“我們大家都有自己的立場,對不對?所以你不能怪我們不幫你擒下唐英……”
  怒尊者已很明顯地表示他的想法,不錯,無緣無故誰愿意憑銀二姑的三言兩語,就幫她擒住唐英?
  何況四川店門也不是好惹的。
  銀二姑聞言仍保持緘默,怒尊者又道:“同時,唐姑娘也得替我們四人的立場設想一下……”
  唐英道:“慢著!我到現在還不知你們到杭州城的目的,你們的立場毫不受影響,叫我從何替大家設想?”
  怒尊者道:“你曉得我們的目的是杭州,對我們已构成威脅,這你該相信吧?”
  唐莫道:“既然你們將事情看得那么嚴重,我自然相信……”
  怒尊者道:“嗯!所以我們雙方的立場相等,殺你雖太過分,但不是沒有別的辦法!”
  唐英道:“你說吧!”
  怒尊者道:“貧僧的辦法是,姑娘不如跟我們一道走……”
  唐英打斷他的話,道:“你這辦法豈不等于將我綁走?”
  怒尊者道:“說得難听點确有這种味道,不過貧僧認為這是唯一不傷雙方和气的方法,姑娘要是覺得有所不妥,你可以拒絕!”
  他雖表示唐英可以不接受他的辦法,然而唐英卻听得出怒尊者語气中充滿恫嚇。
  這就叫唐英不能不慎重考慮,尤其她感受到賽統和周丹必然都不會反對怒尊者的這個提案
  她很快地在心中想著,終于道:“好吧!我跟你們一道去,不過你們不能耽擱我太多的時間。”
  怒尊者道:“不會,等我們見到了一個人,立刻讓你走,絕不食言!”
  唐英道:“一言為定……”
  她轉向銀二姑,又道:“銀二姑!真沒想到我們兩人會同擠在一匹馬……”
  銀二姑作了一個“請”的手勢,兩人走到她的牲口之旁。
  于是一行五人紛紛上了馬背,唐英和銀二姑合乘一騎,往杭州而去。
  他們連夜赶行,翌日午時之前,就已經來到了杭州城南。入得城來,銀二姑指指對街一家酒樓道:“悅賓樓就在那邊,咱們過去……”
  行不到百步,果然看到一家气派不小的酒樓,高懸悅賓樓的招牌。
  當下他們下了馬,將馬匹交給在門口招呼客人的店小二。
  然后魚貫立了悅賓酒樓。
  他們五個人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胡亂地點了几樣酒菜,邊吃邊聊。
  唐英一面吃一面觀察銀二姑等四人的臉色,只覺得他們均微露出緊張焦慮的神情。
  她好奇大熾,默默忖道:“這四個人在江湖上均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何以會現出如此緊張的神色?”
  唐英心念未了,修見一名中年漢子出現在樓梯口,向樓上四下張望。
  這人引起唐英注意的原因,一則他有一對精芒四射的眼神二則他的舉止沉著,頗有那份名家高手的气派。
  只見他上得樓來,立刻有兩名勁裝壯漢迎向前去,恭敬地領他落座。
  唐英看他們坐在一處,談了一會,就起身會帳,下樓而去。
  當她視線收回之剎那,忽然發現那名中年漢子下了一半樓梯,又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
  唐英心里奇道:“這中年漢子舉止令人有莫測高深之感,只不知是什么來歷?”
  她正在思忖,突听怒尊者道:“銀二站!咱們會不會被人耍了?”
  銀二姑道:“那怎么可能!午時未到,不用急……”
  賽統這時端起一杯酒,道:“約我們來此相見的人,他的身手我們都領教過,像他功力如此高絕,諒必不會開我們玩笑才對!”
  周丹道:“可是有一點我想不通,他警告過我們今午之前要是逾時來此,咱們四人都有性命危險,這該從何說起呢?設使那人想在此收拾我們,前晚他便有机會,何必又叫我們來?”
  賽統道:“別提昨天晚上的事好不好?周兄!真正丟人丟到家,咱們四個人竟然斗不過人家一個……”
  唐英突然插嘴道:“有這等身怀絕技的人啊?”
  賽統道:“不信姑娘可以問問他們三位……”
  怒尊者、銀二姑和周丹都默然不語,很顯然的,他們确曾碰見像賽統所說的武功奇絕的人物。
  唐英微微笑道:“你們大概是斗不過人家,才乖乖听命來此的吧?”
  賽統道:“姑娘只說對了一半……”
  他突然想起何必將丟臉的事告訴唐英,于是住口不語,沒有將到口的話說完。
  但唐英“哦”了一聲,露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態,使賽統一時不忍拒絕說下去。
  遂又道:“那人約我們來此,据說有很肥的差事交給我們去辦,你知道我們等于是職業打手,有好處我們豈會不來?”
  唐英道:“話雖如此,可是你們不來也不行,是吧?”
  賽統沒有否認,他似乎已決定不對后英隱瞞。
  所以就默認下來。
  唐英道:“那人以利誘恫嚇的手段,使你們不能不來此供他差遣,委實相當高明…”
  賽統道:“但此刻我卻有被愚弄了的感覺!”
  唐英看出他的心意,道:“你以為那人尋你們的開心?”
  賽統點了點頭,銀二姑卻道:“姑娘認為那人必定會來、’
  唐英后問她道:“銀二姑你的看法呢,”
  銀二姑道:“我有八成的把握斷定他會依時而來……”
  唐英道:“那就對了!。”
  她指著樓梯口,又道:“哪!你們所等的人不是來了嗎?”
  大家都將目光移了過去,只見剛才出現在酒樓的那名中年人,又施施然爬了上來。
  他一上樓,就發現銀二姑他們那一桌五個人十道眼光,都同時凝注在他的身上,不禁微一錯愕。
  但那人還是走了過來,抱拳道:“諸位可是三花令的客人?”
  唐英不待銀二姑他們開口,便搶先道:“尊駕明知我們是,又何必多此一問?”
  那人征了一怔,望著唐英,似乎有出乎意外之感。
  唐英又道:“尊駕不用吃惊,我剛才已經注意到你上了樓又下去,這回要不是确定我們是你所要接頭的人,你怎會徑自就過來了?”
  那人露出恍然之色,道:“姑娘見微知著,眼力如此厲害,倒叫在下吃了一惊,佩服!佩服!”
  他轉向銀二姑他們,又道:“諸位還沒有回答在下剛才的問題哩?”
  怒尊者道:“尊駕是三花令的人?”
  那人客气地道:“不錯!在下秦沛,忝為三花令香主之—……”
  銀二姑道:“不瞞秦香主說,約我們來此的那人未說是三花令訪我們來的,很抱歉,連我們也不知道自家是不是三花令的客人……”
  秦沛道:“在下真是糊徐,居然忘了約定見面的信物!”
  他迅速從怀中掏出一面晶瑩可愛的玉制小腰牌,又适:“你們是來找這腰牌主人的吧?”
  銀二姑道:“對的!”
  秦沛將腰牌收起,道:“那就沒錯了!”
  他揚手招呼店家會帳,一面說道:“諸位都吃飽了?”
  眾人點點頭,秦沛遂道:“沒吃飽酒食的人,這一頓絕不可省,因為我們還要赶大半天的路。”
  說著他掃了唐英一眼,眼中浮現一絲詭异的笑容。
  唐英忖道:“秦沛像是有些得意的樣子,是不是存心不良?”
  她念頭一閃而逝,人也跟著大家站了起來。
  眾人隨那秦沛走出悅賓酒樓,只見店外已有六名壯漢拉著十二匹駿馬,在那里伺候。
  上了馬背,秦沛一馬當先,朝杭州城北策馬馳騁,不一會便出了城門。
  馬行約摸半個時辰,他們已离開杭城很遠,來到一座小農庄之前,唐英打量那農庄,人隨眾人進入,才發現庄舍只不過才五、六棟而已,但里邊似乎住了不少人,因為她看到馬廄少說也有三十匹以上的駿馬。
  這時,那農舍正廳走出四個黑衣漢子,板著面孔迎眾人走近。
  秦沛快步向前,朝中間那矮胖的人施了一禮,恭聲道:“啟稟總堂主!屬下已將最后一批五個人接來…”
  那人瞪眼道:“最后一批不是只有四個人嗎?怎多出一個來?”
  秦沛臉色倏變,道:“這…·屬下查查!”
  那人哼I一聲,怒道:“秦沛!你身為外三堂堂下香主之職,居然犯下如此嚴重之錯誤,該當何罪?”
  秦沛惶然變色,咚一聲跪了下去,顫聲道:“總堂主饒命!堂主開恩……”
  那堂主哼一聲,臉上布滿殺机,道:“本座蒙總令主抬舉,掌理三花今外三堂總堂主之職,身居所有內外六堂堂主之首,今日要不按令罰你,你說,本座如何向總令主交待?”
  秦沛聞言,生似被判了死刑,趴在地上連連磕頭,口中連聲求饒。
  但那名黑衣漢卻冷峻地道:“秦沛!你犯下企圖泄密之罪,按令當斬……下去吧!”
  他這一聲宣判,立刻有兩名黑衣人上前,將秦沛自地上拖了起來。
  銀二姑突然出聲道:“且慢!我有件事想向堂主說明……”
  那堂主將目光移向銀二姑,道:“你是不是來自廣西蟾蜍岩的銀二姑?”
  銀二站淡淡笑道:“是!只不知堂主如何稱呼厂
  那人道:“本座人稱扶桑客……”
  在場的人都露出茫然之色,∼望而知他們沒有一個人听邊扶桑客這個名號。
  扶桑客似乎也知道沒人認識他,笑道:“本座新近才渡海到中土,諸位對本座當然認識不深,對不廣
  他的口音有點生硬,唐英從他矮胖的外型和生硬口音,攀然想起這扶桑客是倭國人。
  心里有此念頭,不禁抬眼深深打量他。
  不巧扶桑客這時也將眼光移至唐英,他發現唐英正盯住他,笑道:“姑娘必定是那名不請自來的客人吧?”
  唐英道:“我也是不得已才來的……”
  扶桑客訝道:“哦?難道說有人擅增名單,將姑娘邀來?”
  唐英道:“不是!銀二姑正要告訴閣下這件事,閣下何不听她說?”
  扶桑客聞言轉向銀二姑,示意她接唐英的話說下去。
  于是銀二姑一五一十將碰上唐英的事了說出來。
  扶桑客听完銀二姑之言,道:“你替本令立下一件不小的功勞,本座必將重重謝你,至于唐英既已同來,本座一視同仁,仍將重用……”
  唐英問道:“但不知貴令找我們來有什么事?”
  扶桑客道:“姑娘不可多問,這是犯禁例的,犯禁例當死!希望姑娘記住!”
  他掃了在場的人一眼,又道:“唐姑娘因為是臨時加入,不諳禁例,我姑且饒她一次,諸位可犯不得呀!”
  這席話說得在場的人齊齊動容。
  扶桑客似是很滿意眾人這种反應,哈哈一笑,轉身吩咐身旁的手下,道:“傳令下去,咱們開始試合,將所有客人集中在正廳,農舍四周不准有陌生人走動!”
  那名手下得令而去,扶桑客又吩咐另一人道:“秦沛准予帶罪立功,降級三等!去!傳本座的命令……”
  那人也應聲下去,扶桑客乃率同眾人,走進農舍的正廳。
  正廳本就不大,這時擠了十几個人,顯得擁擠,尤其所有人對扶桑客的企圖,均有莫明其妙之感,廳中的气氛,更顯得沉悶之至。
  不單是唐英,几乎所有被邀集“試合”的人,都莫明其所以,但卻沒有人敢問,足見那扶桑客的禁例,确有相當的權威。
  不久,陸陸續續又進來了几個人,唐英發覺這些人几乎代表了武林現有幫派,換句話說,不論黑白兩道,稍有點名气的幫派弟子,大部有人前來。
  唐英暗中計算一下,單只她認識的人所屬的幫派,就有十四個之多。由此推知;三花今這次至少強邀了二十五個以上的門派。
  這一發現使唐英暗中訝异不已,她想:“三花令一下子強邀這么多幫派的弟子,難道不怕成為武林公敵嗎?”
  后英不禁注意起廳中請人的表情,但見人人面泛不渝之色,心知這些人只是敢怒不敢言,并非甘心來這農舍接受三花今的“試合”。
  既是如此,三花令顯然不怕引起武林公憤,或者他們根本早已經有了應付的辦法。
  唐英正在心中納悶,那正廳的側門,突然走出一名高大的漢子,道:“試合就要開始,總堂主有令,凡唱到名字的立刻進來,其余的人坐在原位不准動,也不准大聲喧嘩,否則格殺勿論……”
  他頓了一頓,又道:“試合之時,必須誠心誠意,依令去做,此事關系諸位的生命及前途,堂主极盼諸位不可等閒視之厂
  那高大漢子宮諭既畢,接著唱名,第一個被點進去的人,居然是江湖上大名赫赫的獨行盜伍更天。
  伍更天被點了名之后,那些像唐英一樣,只聞其名不曾見過他的人,莫不惊异万分,竊竊私議。
  只听那名唱名的大漢,大聲叱道:“噤聲!不難說話,听見了沒有!”
  他這一喝中气十足,廳中果真鴉雀無聲。
  伍更天回過頭作了一個苦笑,然后一語不發地由側門進入內室。
  半晌之后,伍更大就重新出來,表情亦惊亦喜,讓人猜不透他經過試合到底有何結果。接著那名唱名的大漢,又點了一人進去。
  如此挨次試合,進去的人時間雖是久暫不一,但試合出來的人,表請莫不跟伍更大一模一樣,惊喜參半。
  那些經過試合的人,一出來便有人帶走,是以,廳中人數越來越少。
  一個多時辰過去,就只剩下寥寥七、八個人而已。
  最后終于點到了銀二姑,接下去怒尊者、周丹、賽統也都被點進試合,
  輪到唐英之時,廳中就只剩下她一個人。
  她久等之下,原先心中那股微微緊張不安的感受,早已麻木。因此她進入試合之時,顯得意外的鎮定。
  唐英推開一扇柴門,進入了試合場所。
  但見那場所僅是一例廂房改成,既厂且小,中間一張長桌,端坐著三名黑衣人,桌前擺了一張木椅,除此而外,房內別無陳設。
  坐在桌中的是扶桑客,他的左右則有兩名神情冷漠的助手,正目注著進入屋內的唐英。
  扶桑客指指桌前的那張木椅,示意唐英坐下,然后問道:“姑娘出身四川唐門?”
  唐英點點頭,心想:“這叫什么試合?”
  原來只是審問而已。
  扶桑客問了一句話之后,拿起一份資料看了一下,又遭:“你雖然是被銀二姑隨時拉來,但我們仍有一份有關作的詳盡資料,換句話說,你跟他們一樣,底蘊我們清楚得很,你相信嗚?”
  唐英忖道:“要知道我的出身來歷,何難之有?他為什么要我非相信不可?”
  扶桑客見她默然不發一語,微微笑道:“姑娘莫非不信?”
  唐英道:“信當然信,只是我有點怀疑你們到底知道了我多少……”
  扶桑客道:“你前田曾在一處叫做南安的小村中,險被毒火教黃毒放毒焰燒死,有這么一回事吧?”
  唐英瞠目駭然,道:“你們的消息怎會如此靈通?”
  扶桑客道:“這算不了什么,今大早上我們抓住了一名黃毒的人,審問的結果,他將黃毒襲擊南安的事供了出來,我們就曉得有這么∼回事。”
  唐英還是相當惊异,道:“可是你們為什么要抓黃毒的部下?”
  扶桑客道:“這事与你無關,牽涉上你只因巧合而已……”
  這就對了,唐英尋思道:“他所說出我之原因,才派人攻擊黃毒之類的話,打死我也不相信。”
  只听扶桑客又道:“我們抓黃毒的部下,是為了另外一件事,你知道他們正在這附近搜尋一個人嗎?”
  唐英心想這人可能是徐經緯,于是道:“是不是徐經緯?”
  扶桑客道:“不錯!黃毒要殺他,正巧我們要保護他,所以雙方發生沖突,毒火教大敗而去,黃毒僅以身免……”
  唐英對三花令和毒火教間沖突的情形,根本沒有興趣,她只想知道徐經緯的遭遇如何。
  是以她打斷扶桑客的話,道:“結果徐經緯在你們保護之下了?”
  她特別將“保護”兩字的語气加重,因為他曉得三花令所謂保護徐經緯,僅是說得好听一點而已,其實有誰不知道三花令是想生擒他?
  扶桑客道:“沒有!徐經緯趁我們和毒火教爭執之際,逃得無影無蹤……不過我們很快就會再找到他的!”
  唐英深知扶桑客想找徐經緯并不困難,問題是三花令為什么對徐經緯也有興趣,是否也因為營壘圖之故?
  可是營壘圖并不在徐經緯的身上呀?
  扶桑客似是看出了唐英的心思,道:“本座知道姑娘与徐經緯是很熟,當然猜得是出我們為什么要找徐經緯的!”
  唐英這回不能不佩服三花令消息的靈通,就連這點他似都調查得如此清楚,可見扶桑客一進門所說的話,并非只在唬唬她而已,他們的确將她的一切查得很詳盡,很徹底。
  她心中的惊疑落在扶桑客的眼中,那扶桑客乃利用這個机會道:“現在本座可以將我們強邀各門派的人來此的目的告訴你,你仔細听清楚!”
  唐英道:“請說吧!”
  扶桑客道:“本座奉總令主之命,正在執行一項計划,強邀二十八名武林高手來此,僅是計划的開頭而已……”
  他說本座的這開頭一點麻煩也沒有,唐英忍不住提醒他道:“不管你的計划是什么,但你如此開頭,可說已經失敗了一大半……”
  扶桑客面不改色,道:“你一定以為本座惹了很大的麻煩?”
  唐英道:“難道沒有?別以為三花今主來頭大,就是武林三尊,針神曲圣,甚至九大門派,也不敢不顧武林公憤!”
  扶桑客居然笑道:“武林公憤當然沒人惹得起……”
  唐英沒好气地道:“你知道便好!”
  扶桑客并不以為仵,仍然心平气和地道:“姑娘你錯了,本座雖然強邀二十八名各門各派的高手來此,但是決計不會引起這些門派的不滿,相反的,還可能得到這些門派的大力支持呢……”
  唐英驀地想起剛才那些人經過試合后,走出門外那种惊喜的表情,不禁皺眉沉思。
  扶桑客道:“姑娘你相信了?”
  唐英道:“我是有點相信,只不知其中道理……”
  扶桑客面泛得色,道:“道理簡單之至,本座恩威并濟,那些人就得乖乖地听命于我!”
  后英道:“你不怕有人不買帳?”
  扶桑客道:“不會的!本座看透了人性之賤,稍稍利用這等人性之賤,就万事妥當!”
  他說得如此深刻,倒真有點哲理在,唐英雖有些不以為然,可是卻說不出駁倒他的話來。
  扶桑客滔滔而談,道:“人世間雖不乏現死如歸之士,但人的本性還是畏死的!就拿荊軻來說吧,他有膽量刺秦始皇,他不怕死嗎?怕!他并不是不怕死才敢受命于燕太子丹前去刺秦。他之所以表現得那等轟轟烈烈,純系因為他有理想,有抱負,決計不是由于其不畏死之故。”
  他將語鋒一轉,又道:“這就是說,同樣殺一個人償一命,此事發生在荊軻,設使燕太子丹請他去殺一名小無賴,而不是秦始皇的話,姑娘你說,荊何去還是不去?”
  唐英道:“他當然不會去!”
  扶桑客問道:“你知道理由何在?”
  唐英道:“死有泰山鴻毛之別,道理淺顯之至,不待多言……”
  扶桑客搖搖頭,道:“姑娘你錯了!”
  唐英見他鄭重其事的樣子,不禁訝道:“莫非你還有什么歪理?”
  扶桑客道:“荊軻不殺小無賴,是因為他怕死之故!”
  他知道唐英還弄不懂他這一套理論,又道:“佛家有言,凡是人,不分貴賤貧富,總須受生老病死之幼,姑娘同意這話吧!”
  唐英道:“那是當然的!”
  扶桑客道:“那么本座問你,一個人臨到老病將死,大限已至之時,他是不是能夠想不死便可免于一死?”
  唐英道:“除非有人修煉成仙,否則無此可能!”
  扶桑客道:“你已經触及問題的核心……可見得人雖怕死,但碰上老病將死,再怕也得死,對不對?”
  唐英問道:“你的意思是說,荊軻刺秦的情形,正是跟那老病將死的人∼樣?”,
  扶桑客道:“你很聰明,猜出了我的意思……不錯,荊軻就像那老病將死的人一樣,心中雖怕死,但卻不能不死,所以他死了……”
  唐英駁道:“可是他原本可以不死的呀?比方說,他拒絕冒死刺秦,不是可以苟活下去?”
  扶桑客道:“對!他原本可以不死,但他也知道人終不免一死,所以他提早赴死!然而這不能說他不怕死,只是他懂得選擇死的時間而已!”
  唐英道:“然而這不是荊訂的偉大之處嗎?”
  扶桑客道:“我不否認他的偉大,但你也不能證明他不怕死,對也不對?”
  唐英被問得啞然無語,扶桑客逐又道:“總而言之,荊軻像你我一樣,潛在本性實際上是怕死,他敢于赴死只因适逢机會,所以他能流芳百世。然而,世上能有几人像他?”
  后英雖覺他的語有點勉強,不過往深一層推想,事實上也有點如扶桑客所說的。
  是以她道:“你證明了人怕死的本性,應該回到本題了吧?”
  扶桑客道:“人既然畏死,我便以死相脅,那二十八名來此的各派高手,豈有不畏我如虎之理呢?”
  唐英道:“就算作是虎,我們都是虎爪下的羔羊,但是你能不信羊有机會還是可整死老虎這件事嗎?再說我們每人各有門派當靠山,縱然我們甘喂虎吻,我們那些師友難道會坐視嗎?”
  扶桑客道:“此是本座說了半天的問題疑結,有道是,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何況我誘之以利,且刑之以死?”
  唐英道:“許是我笨拙,憑良心講,找到現在還看不出來你這里,有何利可圖?或已經受到什么死亡的威脅?”
  扶桑客仰大笑道:“哈……你們二十八個人均已被本座暗中下了毒,二十八條命控在本座之手要活要亡,但在本座一念之間。”
  唐英大惊道:“我怎么一點感覺也沒有?”
  扶桑客道:“你不信已經中毒的話,何不試行運气看看、’
  唐英依言運气一匝,果然發覺气行于手少陰与足太陰之間時,有點阻礙難行。
  不過設非扶桑客有言在先,這輕微礙塞,是不易發覺的。
  扶桑客凝視著唐英那駭异的神色,半晌道:“本座不是虛言恫嚇吧?”
  唐英道:“這毒性极緩慢,如非劇毒,必甚尋常,是不是有什么來頭?”
  扶桑客道:“本座正要告訴你,這毒叫‘蚕毒’,是本令門下內三堂一名堂主人稱毒娘娘所配制的……”
  唐英然道:“什么?那位毒婆毒娘娘在三花令擔任堂主?”
  扶桑客得意地道:“還好姑娘曉得毒娘娘的大名,免得你漠‘蚕毒’之厲害……”
  歇了∼會,扶桑客又道:“蚕毒性雖然緩慢,但服下之后,只有毒娘娘配制的解藥可救,你應該很清楚才對……”
  唐英自然知道,不過她也知道蚕毒服下雖很麻煩,唯須誤服入腹,才有中毒之虞,換句話說,此毒由口入,手触鼻聞,均可無礙。
  是以唐英運思忖度,回憶她如果真的中毒,應該在什么時候,什么地方吃下蚕毒的。
  這是唐英精明鎮密之處,如無中毒的可能,她是絕不會輕易相信扶桑客之言的。
  她微一沉吟,立刻想到在杭州稅賓樓進午餐之事,也記起秦沛兩次上樓的鬼祟行動,不由得歎了一口气,幽幽說道:“我果然已吃上蚕毒了!”
  扶桑客料不到唐英堅持到現在才肯承認她已中毒之事,不禁微微一怔,道:“姑娘處事縝密,委實不是尋常的江湖武師可比……”
  他頓了一頓,又道:“現在你不能否定性命操之在我們手中了吧?”
  唐英道:“蚕毒非尋常藥物可解,确是生死由你們了!”
  扶桑客道:“你愿意如此不明不白死掉嗎?”
  唐英當然毫不考慮地搖頭表示她不愿意。
  扶桑客遂道:‘好!那么現在本座告訴你第二項,也就是你們二十八個人求活的唯一方法。”
  唐英攔住他的話,道:“等一等!你說過我們雖受死亡威脅,但只要听命于你們,便有利可圖,不僅僅可保住性命而已,對也不對?”
  扶桑客道:“對!否則也難令你們心服,就算不得是恩威并濟……”
  唐英問道:“可是這些事既然非出于我們自愿,而又別無讓我們選擇之余地,要人心服,并不容易!”
  扶桑客道:“那是因為你還不曉得,我們將要求你做什么事,以及將給你什么好處之故……”
  唐英道:“奧?听你的口气,好像我們的工作不但輕松愉快,而且又能有很大的好處對不對?”
  扶桑客頷首道:“你有點意料之外是不是?事實上正如你所說的,你們二十八個人每一個的任務均极簡單輕松,而且都有一份极重的報酬!”
  正如扶桑客所說的,后英确實有意外之感。
  假使扶桑客之言屬實,唐英想:那么所有被強邀來此的人,當真將如扶桑客所預料的乖乖听命于他。
  扶桑客迅速將話轉入正題,道:“就拿你來講,我們要你做的只是監視一個人而已,而你卻可學得十二种唐門所無的暗器手法,工作期間又僅一年而已,一年之后,你便可獲得一份解藥及自由,難道你不會動心?”
  唐英道:“說來确會動心,但問題是我要監視的人是誰,這監視工作是否令我為難……”
  扶桑客又瞄了他手中資料一眼,道:“這些問題我們都考慮過了,我只要把那人說出來,你就知道我們派你擔任這項工作,不是輕率決定的!”
  唐英追問道:“你們要我監視的人是誰?”
  扶桑客道:“朱綺美!”
  唐英直到現在才真正佩服扶桑客的計划,确是高明到絕點,使她突然涌起∼份悵然之感。
  扶桑客又道:“你監視她的工作內容也不難,只要將她的一舉一動,三天一報就行,有重大事情則隨時報來……至于如何傳遞這些報告,我們自會安排得很妥當,不會加重你工作的麻煩……”
  唐英心想:“他們已算准非答應不可,何況接近朱綺美不正是我計划的嗎?”
  扶桑客凝視她一眼,道:“還有什么問題沒有?沒有的話本座就安排你跟朱綺美見面!”
  唐英突然問道:“其他的人到底被派些什么工作?”
  扶桑客道:“姑娘你太好問,好問在這里是犯法的……”
  他歇了半晌,又适:“不過這次我可以答复你這個問題……另外二十七個人,有九人進入海龍會,七人到五船幫……”
  唐英道:“干什去?”
  扶桑客道:“做的都是諜報工作,另外有四人原是官家捕快軍官,也都遣回去當我們的細作,剩下來的七個人,將負責圍捕徐經緯!”
  唐英由衷地佩服道:“你們的計划太高明了!”
  扶桑客哈哈大笑,道:“武林各幫各派在一幫一會之間,莫不為重利替雙方做事,海龍會和五船幫也樂得雇用我們,殊不知我們看出這方面的漏洞,如今乘虛而入,一幫一會絕沒有想到居然花錢雇用了細作!哈……”
  唐英所佩服的也是這一點,因為一幫一會所用的武林人物,既是重利可以買到,那么三花令利誘脅迫雙管齊下,那些人豈有不樂于遵從之理?這就難怪三花令膽敢強邀二十八門派的高手,而不怕引起武林公憤的原因。
  再說,用下毒的手段來控制那二十八人,雖顯卑鄙,但是三花令如能遵守諾言,在任務期限完成之后,給了解藥,事后必定可以獲得大家諒解。由此而之,一方愿買,一方愿賣,下毒之事等于是雙方買賣行為的一項保證,三花令憑這個理由,那些被暗中下毒的人也能“体諒”三花令的立場。
  這計划當得上詳盡周密,三花令确可得到二十八個人的忠心效命!易言之,那二十八個人決不敢故違任務,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唐英默然思忖,那扶桑客及另兩名助手已站了起來。只見扶桑客長吁了一口气,道:“本座總算替總令主完成了一項計划,這一來,海龍會,五船幫以及官家三方的行動,都將落在本座的掌握之中,哈,哈……”
  他看到唐英蹩眉沉思,又道:“唐姑娘!現在可能還不習慣受人宰制,但過几天,當你發現三花今大有可為之時,說不定會求個香主之類的職位于哩……”
  唐英冷冷道:“到那個時候,可要請堂主多多幫忙了!”
  扶桑客哈哈一笑,然后別過臉吩咐他的助手,道:“派人將后姑娘送到紅花令主那里……”
  他發現唐英有訝异之色,乃又适:“我們三花令在總令主之下,設有紫、紅、白花三令,及內外各三堂,底下有香主,舵主及頭目,你現在隸屬紅花今主…”
  說著扶桑客取出一面鑄著紅花的小三角牌交給唐英,又道:“你執這紅花令牌向你的令主請求到達……”
  唐英將紅花令牌收下,問道:“我如何与朱綺美見面?”
  扶桑客神秘一笑,道:“見了紅花令主便知!你去吧!”
  唐英听他如此說,也就不再多問,當下隨一名黑衣壯漢,走出了正廳,一直到那農舍門前。
  那黑衣漢子道:“姑娘在此稍后,待小的牽來牲口……”
  唐英嗯了一聲,望著那漢子走向馬廄,不禁忖道:“看情形還得赶一段路才能見到那紅花令主,如今只有一人帶路,我大有机會可以殺他而逃。”
  她開始猶豫起來,心里繼續想著:“逃開三花令的宰制就得冒蚕毒毒發的危險。”
  她雖則有點不相信扶桑客那套人性怯死貪生的理論,但她一想到毒發之后的死亡,仍不免下不了決心是不是要乘机逃走。
  這時那名黑衣漢子已拉來兩匹駿馬,唐英暗歎一聲,忖道:“罷了!且跟他走再說。”
  于是唐英和那名領路的人雙雙上了馬,朝南而進。
  他們馬行甚速,約摸一盞熱茶的工夫,已上了富道。
  只見那領路的人,將馬頭一兜,往杭州方向而去。
  唐英不禁問道:“我們到杭州去?”
  那人應道:“是的,姑娘,紅花令主此時停駐杭城,小的奉命送姑娘到那里!”
  唐英道:“哦?那我們非連夜赶路不可了!”
  那人道:“是的!但不妨事,小的是杭州分舵的頭目老江,這一帶小的路熟,姑娘跟著小的走就錯不了!”
  他們一邊策馬而行,唐英一邊跟他閒談,道:“紅花今主一向就在抗州住?”
  老江道:“不是!前几天才來,听說杭州就要發生大事情,所以總令主才派他來……”
  唐英問道:“到底會發生什么大事?”
  老江道:“小的也不大明白,听說官兵在沿海一帶增防,海龍會有倭人為助,准備大舉騷扰。”
  唐英歎道:“這三花今有什么事?”
  老江道:“上面下令准備趁這次騷亂,擴展地盤,紅花令主許是為這件事而來的!”
  唐英聞言默忖,只覺得三花令不但計划周密,而且野心极大,可能准備一舉成事,然則三花令的主要目的是什么?她想了一下不得要領,只好放棄自己胡亂猜測,心想慢慢調查,終有水落石出的一天,目前最主要的是如何應付這未來的一年期限,以及用什么方法打听出營壘圖的下落,因為那是他們四川唐門最重視的東西。
  唐英不再開口,老江也就專心騎馬領路。
  五更天蒙蒙亮,兩人已到了杭州城外,正巧城門亦在這個時候打開,因此他們毫不耽擱地進得城來。
  老江領著席英到城西∼條街巷,進入一家气派不小的深宅大院。
  那宅院里邊戒備森嚴,唐英和老江雖未被盤查,但也看得出四下布滿明崗暗哨。
  他們經過門后天井,迎面走出一名鶴發長胡的老者,緩步而來。
  老江一見那老者,赶緊向前,作禮道:“啟舵主,屬下奉令帶唐姑娘到差!”
  那老者用冷眼掃了唐英一下,道:“奧?令牌帶來了沒有?”
  唐英取出紅花令牌,亮了一亮,道:“令牌在此!”
  那老者見到了那令牌,態度突然變得熟絡起來,很客气地道:“姑娘帶的是紅花令牌!本座有限無珠,還請姑娘總罪……”
  唐英看他前倔后恭,不禁訝道:“你以為我會帶什么令牌來?”
  那老者有點不好意思地道:“這……這……本座以為姑娘帶的是尋常的差牌!”
  唐英心想:“看他的樣子,執這令牌的人可能身份高他一等,否則他不會如此恭謹。”
  于是她膽子一壯,道:“你是本地分舵主?”
  那老者道:“是!屬下皇甫煌,喬為杭州分舵舵主,敢問姑娘可是紅花令者?”
  唐英壓根儿就不知道“紅花令者”到底在三花令中是個什么職位,因此沒有誑他,道:“我奉派來此見紅花令主,請替我通報!”
  皇甫煌恭聲應是,道:“請命者進內稍坐,屬下立刻代為通報……”
  他只認唐英是紅花令者,態度越發恭敬,客气地將唐英讓進廳中,然后吩咐老江道:“老江!你赶快去廚房准備早點,令者這一路來,肚子一定餓了……”
  老江答應而去,唐英一面落座,一面忖道:“這皇甫煌左一個‘令者’右一個‘令者’,可是扶桑客為什么沒有明言我是什么紅花令者?”
  這情景使唐英想及二點:其一、皇甫煌既然連她的來意及身份都不知道,顯見扶桑客利用二十八名不屬于三花令的外人之計划,保密得相當到家,三花令中可能沒有几個人知道。
  其二、紅花令者在三花今中的地位,一定与紅花令主相差不遠,要不然皇甫煌絕不會一大清早吵醒令主,將她到來的消息報上去。
  她一念及此,不由得對她未來的任務,大感好奇。
  比如說,她目前的地位在三花令中,果真不小于一名令主的話。
  那么扶桑客派她監視朱綺美,足可顯出朱綺美在扶桑客眼中的分量,必然很重。
  唐英這些推測相當合理,只是她無法預料出扶桑客的真正圖謀而已。
  她思忖之時,皇甫煌已去而复返,向唐英施了一禮,道:“令主晨妝未了,請令者用過早餐,再來見面!”
  唐英點頭道:“好吧!”
  她的心里頭卻暗自詫异:“紅花令主晨起妝扮,這令主莫非是個女紅妝?”
  唐英一面在心中嘀咕,一面隨皇甫煌過飯廳用早點。當地再度回到客廳之時,天井當空,已曙色大白。
  唐英坐了一會儿,內室中走出一名紅衣丫環,向唐英福了一福,道:“啟稟令者!令主已在書房候駕!”
  唐英站了起來,大刺刺地道:“帶路!”
  那丫鬟應了聲“是”,轉身帶路。
  她們穿過正廳側門,折入一座設滿了奇花异草的花園,來到第二進一排廂房之前。
  唐英一面測覽四下景物,一面隨那丫鬟沿長廊而行,遠遠看到廂房盡頭,有一個長滿荷花的池塘一座精美的亭閣,就筑在那荷花池之旁。
  大約走了百來文到那亭閣之前,唐英抬眼望處,只見閣上橫匾,黑底紅字,寫著“耘嵐齋”三個朱紅大字。
  再看那耘嵐齋,畫閣雕梁,雖不算大,但有一番气派。
  尤其周圍景物优美,有假山有池塘垂柳搖曳,花團簇錦,暗香頻送。
  使人置身閣前,便有舒暢之感。
  那丫鬟走到閣前,示意唐英在外面稍候,然后進內通報。
  眨眼工夫,那丫鬟又出現在閣外,道:“稟令者,令主有請!”
  唐英應聲走了上去,隨那丫鬟徐步進入“耕嵐齋”,一眼見一名身穿大紅衣裙的絕色美女,笑盈盈地站在她的面前。
  當唐英看清楚那女子之時,不禁惊噫一聲,張開櫻唇,啞然說不出話來。
  紅衣美女卻笑道:“英丫頭!你找得我好苦啊!”
  唐英趨前一步,拉住紅衣美女的手,高興地搖了好几下,嚷道:“小姐!是你?你是紅花令主嗎?”
  唐英語音透出無比的興奮和惊訝,因為她万沒料到站在面前的這位紅花令主,竟是她侍候了三年之久的朱綺美。
  朱綺美也喜滋滋地挽住她的香肩,道:“你沒想到我會是紅花令主,我也一樣不知道你是紅花令者呢……”
  說著她高興地笑了起來,然后轉臉囑咐那名丫鬟道:“小紅!你下去,同時傳令今早不准有人到耘嵐齋來打扰,知道嗎廣
  小紅遵囑而退,朱綺美和唐英雙雙坐定,唐英便迫不及待地問道:“小姐!你怎會到這三花令擔任什么紅花令生?”
  朱綺美反問她道:“三花令總令主武曼卿是家師祖的女儿,我怎能不到三花令來幫幫忙?”
  唐英道:“武曼卿被針神曲圣兩位前輩公開逐出門牆,小姐不至于甘冒不韙吧?況且針神活命半仙和曲圣樂娘子兩位老人家決計不會允許你投靠武曼卿!”
  朱綺美道:“你有所不知!我自小既受武姨娘的疼愛;長大后每以姨娘為念,如今師祖已允許我下山,又未禁止我与武姨娘來往,我來此投靠姨娘是順理成章的事,你說對不對?”
  唐英覺得朱綺美這一番解釋有點勉強,但她既不知外神曲圣門下的內情,也不知朱綺美与武曼則之間有何感情,自不能不點頭承認朱綺美之言。
  朱綺美望著唐某一笑,道:“現在你該告訴我這几個月的經歷了吧?”
  唐英忖道:“她沒有問起我來此的原因,可知她已知道這三花令強邀二十八名各門各派高手的事。”
  是以唐英也就沒有提起碰見扶桑客的事,僅約略說出她和朱綺美在石頭村分手之后的經過。
  朱綺美靜靜傾听,似是很關心唐英的遭遇,等唐英將話說完,才道:“這半年來江湖上風起云涌,動蕩不安,我的心愿越發難于達成……”
  唐英道:“小姐是為老爺的遺囑操心“
  朱綺美道:“嗯!先父抱恨而終,賊寇猖极日緊,使我頗有人孤勢單之感!”
  唐莫道:“所以你投棄武曼卿來了?”
  朱綺美道:“嗯!我覺得此時此景,投身三花今仍不失為一條明路,尤其三花令人材濟濟,勢大力強,前途大有可為……”
  唐英詫然盯著朱綺美,心中分不清她這一番話是否是由衷之言。
  她几乎忍不住想說出扶桑客派她來此的任務,同時也暗暗替朱綺美的處境擔心。
  她想:“朱綺美投入三花令之舉,如果真出于她的心愿,那么她的處境委實堪慮。”
  因為朱綺美顯然得不到三花令總令主武曼卿的信任,否則扶桑客不會派唐英監視她,
  朱褲美既然得不到武曼卿的信任,置身三花令中,必然動輒得咎,可能連生命安全都沒有保障。
  唐英眉頭皺了一下,思忖道:“我該不該設法暗示她?讓她提高警覺?”
  忽然間,唐英迅即想起扶桑客那陰沉的表情,剛才想暗示朱綺美的念頭,一瞬消逝得無影無蹤。
  朱綺美此時又道:“英妹!現在你來了正好幫我指揮紅花令屆百名弟兄,于一番事業戶
  唐英笑道:“小婢愿憑小妞吩咐!”
  朱綺美銀鈴般地笑了起來,道:“你少貧嘴!我們談正經事
  她似乎恢复了住日的爽朗,唐英見狀心有感触,忖道:“小姐這份愉悅的神情,定是因見到了我之故,她待我如此情深,我是不是應該出賣她?”
  唐英心情极端矛盾,開始有點不安起來。
  朱綺美則顯得高興异常,道:“總令主派我來此,交待了我∼項很重要的任務,你來正可幫我執行!”
  唐英打起精神,听她繼續說道:“最近我們獲得一項消息,据說五船幫的五船主單人匹馬在杭州活動,總令主要我們查出他的企圖,并將他擒住……”
  唐英道:“這人是誰?”
  朱綺美道:“不知道!”
  唐英訝道:“難道我們不能從五船幫查出他們的五船主是誰嗎?”
  朱綺美道:“這條線我們試過,但沒有用,因為除了五船幫的首領老船主之外,沒有人知道他們的五船主到底是什么樣一個人!”
  唐英道:“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我們從何查起?”
  朱綺美道:“這事當然頗有困難,不過据說是五船主甚是年輕俊美,功力高絕,我們可從他的這些特點查起……”
  唐英同意道:“年輕度美的男子不多見,何況他的功力又很高,如此找他似乎不難……”
  朱綺美道:“我已下個監視抗城內外,一發現有此等人物,馬上就會報上來……”
  唐英倏地問道:“小姐!你看這事會不會跟徐經緯徐公子有關?”
  朱綺美眸光一閃,道:“不會是他!”
  唐英道:“徐經緯應該屬于年輕俊美的男子,何況他有一身深不可測的功夫…”
  朱綺美道:“你也知道他的身手不弱?”
  唐英嗯了一聲,朱綺美又道:“不錯!徐經緯确有一身不凡的武功,但他是少林門人,你說,少林門人可能變成五船幫的海盜嗎?”
  少林弟子戒律甚嚴,這是武林所公認的事實,如說少林門人成為盜首,絕不會有人相信的。
  但唐英卻道:“可是海龍會要捉他,三花令也不放過他,小姐!這是什么原因?”
  朱綺美沉吟一會,道:“我也不知道,捉他的事是由外三堂總堂主扶桑客負責,他才曉得內情的……”
  唐英道:“小姐覺得徐經緯這個人怎樣?”
  朱綺美考慮了一下,才道:“人很朴實淳厚,膽識高人一等,更重要的是坦誠謙恭,耿直可靠。”
  唐英笑道:“小姐几乎將形容男子的好處都加在他的身上,看來小姐對他甚是鐘情,是也不是呢?”
  朱綺美呸道:“我与他又無深交,哪談得了對他鐘情丁’
  唐英道:“有道是一見鐘情,難道說小姐不可能如此嗎?”
  朱綺美突然將面容一整,正色地道:“我不否認徐經緯是個可以附托終身的男子,但是要知道我選擇伴侶的條件,像他這些條件并不是頂重的
  唐英詫然道:“莫非小姐屬意像潘安那樣的貌美男子?”
  朱綺美份首微微一搖,道:“不是的!我的立場与人不同,我活在世間的意義也与人迥异,所以設使要擇偶的話,我的條件也不會跟人家一樣
  唐英聞言,心弦微微一震,不禁凝視著朱綺美。
  她從朱綺美的神態和語气,深深感受到朱綺美的确与人不同。
  她不僅具有動人的神韻,更重要她有一顆善良的心,坐在此里,使人深覺地有一份超凡絕俗的美麗。
  唐英驀然明白過來,像朱綺美這等仙姿慧心的女子,絕不會甘心投靠在三花令下當一名走狗。
  唐英的思路被皇甫煌打斷,只听他在外面道:“啟稟令主,屬下有緊急消息稟告……”
  朱綺美蹩著黛眉,道:“英妹!你去讓那老儿進來……”
  唐英答應一聲,讓外喊道:“皇甫舵主!令主有請!”
  那皇甫煌應聲而進,步至朱綺美之前,態度恭謹地宏聲道:“屬下皇甫煌叩見紅花令主!”
  朱綺美揮揮手,道:“皇甫兄不必多禮,請上坐!”
  皇甫煌將身站直,又施了一禮,才在對面椅子坐了下來。
  朱綺美待他坐好,問道:“只不知舵主有何緊急消息奉告?”
  皇甫煌道:“城內一早就發現數批武林人物……”
  朱綺美打斷他的話,道:“可是發現有什么特异之人?”
  皇甫煌道:“是的!有一名年輕俊美的人像似徐經緯!”
  朱綺美朝唐英望了一眼,道:“那人什么時候進城的?”
  皇甫煌道:“据查可能是昨夜進城的,今天一早就出了客棧,此刻大概已到了城西!”
  朱綺美問道:“查出他到城西的目的沒有?”
  皇甫煌道:“好像在找一個住在那里的人,至于找誰,或者找那人有什么目的,屬下相信立刻就可查明報來!”
  朱綺美將粉首微微一點,道:“嗯!貴舵辦事效率甚高……好好將這事辦好,本座自會呈報總令主賞賜!”
  皇甫煌施禮道:“多謝紅花令主!”
  朱綺美道:“你代本座傳令負責監視杭城武林人物的人,務必要小心謹慎,万不可惊動了他們!”
  皇甫煌恭聲應“是”,道:“令主還有什么吩咐?”
  朱綺美沉吟一下,道:“本座決定親自到城西走一遭,看看那人是不是徐經緯,此間与總壇聯絡之事,暫由你負責!”
  皇甫煌道:“令主何必親自操累呢?還是屬下代令主跑∼趟城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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