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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好事多磨二小結連理


  丁嵐大聲接口道:“原來徐兄目的是在無名氏?”
  徐岡道:“那也不是,區區目的只在美艷夫人……”
  美艷夫人嫣然一笑,道:“你想把我怎樣?”
  徐岡從開始到現在神色始終沒有變過,只是間或淡淡一笑,令人莫測高深。他定睛望住美艷夫人,道:“我要用平生所學,迫你出家為尼!”
  這話大是出乎眾人意料之外,不禁都為之一怔。
  美艷夫人怔了一下,心想:“我平生縱橫天下,無不如意,今日忽然發覺美色媚力比不上從前,大是心灰意冷,真的動了出家為尼的逃避現實之念。這人恰在這時提出這話,真是巧合不過!”
  十二金錢怒聲道:“胡說,夫人享盡天下富貴,來日方長,焉能出家為尼?”
  徐岡道:“她正是已經享盡人間風流富貴,才能看得破虛幻榮華!”
  美艷夫人心中又是一動,忖道:“這話真有道理,我即使再活一百年,諒也不過如此。何況容顏瞬即凋零,青春已難久駐,我莫若趁紅顏尚在,艷色傾世之時,急流勇退?”
  她涌起千万重心事,一方面仍然戀戀難舍,另一方面又想及早逃避。眾人見她沉吟不語,已非昔時慧思潮涌,妙語泉生的光景,都大是惊訝。
  苦行禪師誦聲佛號,道:“善哉,善哉,徐擅越功德元量,但這种舍身向道,持戒出家之事,只聞應以度化之法,從未听過可以強迫的!”
  神指丁嵐接口道:“是啊,哪有強迫人家出家為尼之理,徐兄武功雖是高強,卻未必就贏得我們聯手之勢!”
  徐岡微微一笑,道:“區區抵擋得住諸位聯手圍攻与否,暫且不論,但諸位單獨出手的話,定是有死元生之局。區區設下這道鐵欄,正是避免諸位一擁而上之意。”
  他神色一冷,眼中陡然射出森冷光芒,有如兩道電光,緩緩在眾人面上掃去,目光所到之處,眾人都不得不移眼避開。
  只听他肅然道:“諸位論武功若是單打獨斗,決難贏得區區,若是有哪一位肯為了美艷夫人當場自刎,區區這就恭送夫人及余人出去,永不再提出家之事!”
  眾人心中都大是惊詫,做聲不得,這其中羅門居士和十二金錢二人,最近時時与美艷夫人接触,心中早已降服在她美色之下,但到底因緣尚淺,不足以談到為她自刎。剩下便是苦行禪師,楚南官和神指丁嵐,這三人都是美艷夫人裙下忠臣,可是楚南宮适才己被美艷夫人傷透了心,神指丁嵐業已娶得夏雪為妻,心有牽挂。苦行禪師一則身為佛門弟子,自付不該做出阻止別人出家之事,二則他也想到若是一死之后,縱然美艷夫人不用出家,与他已死之人又有何相干?
  是以沒有一人出聲,過了好一會儿,徐岡冷笑道:“可見得大家都只為了一己私欲,才肯附逐在夫人裙下,竟沒有一個是真心摯愛,舍己為你之士!”
  美艷夫人心中一陣黯然,默默凝睞。徐岡又道:“你的艷色縱是能夠傾倒天下英雄,但若然沒有一個真心為你之士,又有何值得夸耀之處?”
  楚南宮替她感到一陣難堪,他本是天性剛烈俠義之人,這時單只為了幫美艷夫人挽回一點顏面,便即沖口厲聲道:“照你這樣說來,尋常女子也有殉情之人,然則夫人竟比不上尋常女子了?”說到此處,美艷夫人不覺感激地望住他。
  楚南宮瞥見她的神色,更加激起滿腔豪情,慨然道:“楚某這就死在此地,好教你這井底之蛙得知夫人非是尋常中幗可比!”
  苦行禪師朗笑一聲,善目圓睜,陡然恢复了昔年尚未出家以前的雄威气度,接口道:“楚兄真是鐵銻缽的英雄豪杰,兄弟不才,也欲附隨驟尾,陪楚兄一死!”
  徐岡大感意外地皺起雙眉,望住這二人,他還不大明白這等江湖豪杰之士,只要触發了心中豪情,當真可以拋頭顱,洒熱血,毫不顧惜,還道他們未必就會動手自刎,兀自靜視其變。
  楚南宮,苦行禪師二人相視一笑,楚南宮道:“想不到宋兄出家多年,仍然不脫原來英雄本色!兄弟此赴黃泉,有宋兄為伴,大感榮幸!”
  苦行禪師拍一拍禿頭,大笑道:“楚兄好說了,我宋人雄遁人佛門多載,原意想托庇佛力,拋卻心中情影,哪知今日仍然為她而死,當真是生死有命,半點也不由人,楚兄准備好了沒有?”
  他驕指指住楚南宮胸前大穴,蓄勢待發,楚南宮也自運功掌上,緩緩提起。
  徐岡這時才看出這兩人竟不是空口說白話,心頭一震,欲待阻止,卻已無計可施。
  無名氏冷淡地站在一邊,看來是決計不會出手阻止,而葉謀,丁嵐二人也沒有出手阻止之意,羅門居士身在鐵欄之外,更元從出手。
  正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美艷夫人突然冷冷道:“住手,誰要你們死的?”
  她的話聲冷峻异常,一听而知乃是出自真心。楚南宮,苦行禪師兩人不覺一怔,都煞住勢子,楚南宮慘然回頭道:“你說什么?”苦行禪師道:“我們為你而死,還有什么不對?”
  美艷夫人冷冷道:“當然不對,你們只是怜憫我的窘境,激出俠義豪情。但我豈會接受這种施舍?”
  那兩人固然大大一怔,其余諸人也莫不詫愕相顧,可是人人都感到她說得有理,若然他們不是甘愿為她舍身棄命,只是激于俠義之心,雖然同是一死,卻又大不相同。
  徐岡仰天冷笑道:“你也承認無人當真是為愛你而死,那就算你輸了!”
  美艷夫人黯然道:“不錯,我輸了!唉,我雖能迷惑天下之士,又有何用?”
  徐岡冷笑道:“這話九須斟酌,若然你有本事使我在你裙下低頭,你還是贏了。不然的話,你便須出家為尼……”
  美艷夫人激起好胜之心,瞟視他一眼,道:“這話可是當真?”
  徐岡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自然是真的!”
  葉葆厲聲道:“姓徐的你設下這個圈套,千方百計要夫人出家為尼,是何用意?”
  徐岡道:“區區一則本悲天恫人之心,收拾這個人間禍水。二則我想借她之力,試驗我自己的道行!”
  美艷夫人媚聲笑道:“好极了,我也想瞧瞧你有多大道行!可是現在就試?”
  徐岡搖頭道:“等一等!我還須領教過無名氏的帝疆絕藝,才和你到另一處适當地點舉行!”
  他舉手在牆上一拍,那道鐵欄自動升起,眾人恢复自由,都涌出來。
  無名氏在最后面,他不知听到那徐岡的話沒有,神情淡漠,看都不看人家一眼。
  徐岡走到無名氏面前,眾人自然而然退開。當下只剩下他們成為對峙之勢。徐岡道:“無名氏,不管你心中愿意与否,也得施展你平生絕藝,与我相搏一場!”
  無名氏淡淡道:“為什么?”
  徐岡面色一沉,肅然道:“第一是凌玉姬的終身歸屬,決于此戰!”
  無名氏听到此言,突然虎目一睜,寒光四射。徐岡見他發威之態,欣然一笑,道:“敢情單是為了她之故,你就愿意動手,那便不須多說了!”無名氏寒光漸斂,淡淡道:“你猜錯了,我已不愿為她動手!”
  此語一出,所有的人無不大感訝异,尤以徐岡為甚,他瞠目道:“這話怎說?”無名氏沒有理他,美艷夫人接口道:“他和玉姬之間好像鬧別扭。玉姬現下身在何處?她為何會到此地來?”
  無名氏面上淡漠之色忽然消失,定睛望住徐岡,顯然他心中也急于得知凌玉姬何故悄然抵此之故。
  徐岡微微一笑,道:“那一日區區參与北關坪盛會,得睹無名氏身手,頗覺技痒,便動了約他一斗之意。當即略施小計,以凌玉姬令尊下落為餌,誘她自行來此。”
  無名氏皺眉道:“玉姬的老太爺已經去世,我早就應告訴她。”
  美艷夫人嬌軀一震,含愁凝涕,緩緩道:“這話可是當真?”
  無名氏道:“自然是當真的,我親手埋葬他老人家遺体,在此之前,還承蒙他老人家傳以內功心法/他當時雖然不曾問明那位高大老人就是凌波父,但后來种种跡象顯示,都證明那位老人必是凌波父無疑,是以他便沒有說出細節。
  美艷夫人微微顫抖,玉容變色,极是慘淡幽怨。眾人見了心中都惻然不忍,可是誰也沒有法子安慰她。她幽幽歎一口气,柵柵向殿外走去。
  苦行禪師叫道:“夫人上哪儿去?”她頭也不回,低低道:“我到外面站一會儿廣聲音甚是凄楚哀怨。
  楚南宮接口道:“夫人到外頭去有什么事?”美艷夫人道:“我要細細想一件事!”
  無名氏一看不對,大聲道:“夫人且慢悲傷,哪位老人家是不是凌老伯,我可不敢确定!”
  美艷夫人這一回停住腳步,但仍然沒有轉回身子,默思片刻,自言自語道:“一定是他,不然的話,這次廬州之會,他那么高做好強之人,那肯躲在一角,任得其余三強揚耀天下英雄之前?他一定是死了廣當下移步出去。
  羅門居士。葉葆,丁嵐。楚南宮,苦行禪師等五人都跟她走去,但大伙儿在殿門口便停住腳步,這樣一方面可以見到美艷夫人的動靜,另一方面又可看到無名氏這一邊的情形。
  徐岡道:“凌老前輩不幸仙逝,回想風儀,使人不胜感傷!”
  無名氏似乎漸漸恢复生机活力,深沉地望住對方,緩緩道:“你到底怎生使玉姬來此?”徐岡道:“你我動過手之后,教她自己告訴你。我坦白告訴你,今日之戰,乃是你踏人帝疆之前最嚴重的考驗,若是過不了我這一關,那就別想与帝疆几位老前輩爭雄!”
  無名氏根本不理會他后面的說話,道:“玉姬竟是自愿到此,好誘我們追來的是不是?”
  徐岡道:“你原是個頂天立地的好男儿,怎的如此吩叨!你不會等打完之后親自問她?”
  無名氏似是被他激起滿腔豪情,朗笑一聲,慨然道:“徐兄說得好,就請徐兄指教!”
  當下兩人蓄勢運力,伺机出手。殿門口的五名武林高手都被無名氏笑聲引得轉頭向這邊注視。
  無名氏洒落地跨前兩步,左手一引,右手疾掃而出。這一招“橫掃千里”正是凌波父十二散手中最具威力的三招之一,出手純采攻勢,凌厲元匹。
  卻見徐岡右手一引,左手迅快掃拍出來,使的招數竟和無名氏一模一樣,只是左右手對調位置。但這么一來雙方掃拍出來的手掌。便恰好迎個正著。最妙的是無名氏招數才發之際,徐岡似是深諸這一招手法,只看他左手那么一抬,立刻發招,是以兩人招數几乎是同時發出。
  兩人掌勢快如流星,眨眼相接,“膨”地一響,雙方硬拼了一掌,齊齊震退大半步。
  徐岡面上微微變色,道:“好深厚的功力,再換一掌看看!”
  語聲中右手划個圈子,左手也划個召子,迫出兩股极是沉雄潛力疾襲無名氏。
  無名氏掌勢一撥,化開這兩股內力,卻見敵人沒有接續出手攻到,不覺一怔。但隨即醒悟,心想:“這人原來懂得凌家十二散手,這一招乃是“風起云涌”之式,他沒有劈出底下連環掌勢,分明是待我同時施展這一招,較量內功掌力……”
  當即喝一聲“好”字,左手划圈,右手划圈,他左手才動之際,徐岡也自重复施為,但卻是右手先發,左手在后。這一來雙方左右手恰好對正,掌力對沖,激得滿殿風翻翹轉,果然大有風起云涌之勢。
  兩人划圈發出的掌力都各不相讓,底下接著便連環猛劈,近身攻敵。
  只听“膨膨膨”一連響了四下,微微一停,接著又連響四下。
  殿門諸人見到兩人窿戰之勢激烈無比,尤其是這刻連換八掌,掌掌接實,但都未分高下。看來這兩人在功力修為上正是棋逢敵手,還有一番劇斗。當下都不知不覺暗暗替無名氏擔心,生怕他一招不敵,不但英名折墜,甚且連嬌妻也將不保。
  這時無名氏恰恰躍開數步,似有怯戰之意。楚南宮放聲叫道:“人死留名,豹死留皮,殺呀!”
  他聲音雄壯,語意尤為激烈。旁邊數人听了都不禁勢血沸騰,但覺區區一身安危生死,都元足輕重。無名氏朗聲應道:“楚兄說得好,看招。”一掌疾拍出去,風聲凌厲震耳,顯然己是盡力放手猛攻。
  徐岡也自朗聲長笑,出掌迅攻。兩掌相交,“唆”的一聲,各各震退六七步之多。
  這一招又是十二散手中的“逝水如斯”之式,兩人使的竟又是一模一樣。無名氏心中一動,乍退又進,源源使出十二散手,揉合修羅七訣,只見他掌影翻飛,潛力山涌,攻勢凶猛元傳。
  徐岡初時跟他用了兩招十二散手的招數。但是無名氏連接施為,力求變化,他便沒有照樣施展下去。單只反复用出十二散手的中“天馬行空”、“逝水如斯”、“紅窗日永”這三招應付。這三招在他手中用出來,威力奇大,回環貫通,變化极是精奧。居然抵擋得住無名氏的整套凌家手法。
  不久工夫,己激斗了二十余招。無名氏手法一變,使出后來學得的達摩心法,拳劈掌掃,又是另一番气象。
  徐岡的三招手法已抵擋不住,忽地一變,連點三指,指風尋暇抵隙,從無名氏拳風中攻人,立時瓦解他的攻勢。
  他這几手指法回環施展,威力無窮,無名氏和他激斗了二十余招,才又漸漸占到上風。
  徐岡手法又陡然一變,威猛無侍地連環劈出數掌,底下眨眼間踢出几腳,登時又將無名氏迫退。
  無名氏長嘯一聲,手法大開大合,忽而施展達摩心法,忽而用出十二散手,拼了二十余招之多,便又摸熟對方拳路腳法,漸漸搶得主動之勢。
  門口站著的五人此時齊齊喝彩為無名氏助威,這座鬼气陰森的山谷頓時泛起一片震耳殺聲。
  兩人又激斗了二十余招,徐岡越見不支,忽然手法一變,雙手齊出快逾閃電不知如何已抓住無名氏雙手脈門。無名氏心頭一震,已感到對方指上內力襲人脈穴之內。
  他這一惊非同小可,趁著這一剎那間四肢尚能移動,底下伸出一腳勾住徐岡后腳跟,同時上身向前猛力撞去。
  這一招縱是查遍天下各派武術經典也難找到,徐岡想不到他不但不用力掙脫,反而向前猛撞,首先是雙手勁道用不上,無法扣緊敵人脈穴,其次是胸口被他肩膀撞個正著,下面腳步不能退開,登時咕咯一聲跌倒地上。
  無名氏趁他跌倒之勢縮起一膝,撞向徐岡肚子,徐岡心知若是被他這一膝撞中,當場便得吐血,只好借勢一拋,無名氏登時從他頭頂處拋過,膝頭險險撞在徐岡面門。
  兩人身子一著地,立時縱起。無名氏道:“原來是帝疆四絕昔年在大离島的傳人!”
  徐岡微微一怔,道:“你真是見聞廣博,佩服佩服,還要請教你這一招叫什么名堂?”
  無名氏道:“沒有名堂,在下學過兩种武學根本要訣,剛才危急之中,不知不覺就這般出手了!”
  徐岡歎一口气,道:“你已經能自創奇招,我万万不及,可隨我進去把凌姑娘帶回!”
  無名氏怔一下,緩緩跟他走去。徐岡當先向后殿走去,在另一邊的牆角推開一道門戶。
  殿后便是一座院子,無名氏走人院中,忽然停住腳步。徐岡詫异回顧,道:“你不必怀疑,徐某決無設計暗算之意!”
  無名氏搖搖頭,道:“我不想見她!”徐岡道:“什么?那么你為何到此?”無名氏道:“那時候我心中正在想許多問題,沒有留意,被他們拉了上路
  徐岡道:“你在未出發之前,已有不想見她之意了,是也不是?”
  無名氏點點頭,面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
  殿外忽然傳來喧嘩之聲,徐岡提气縱人殿中,放眼望去,只見羅門居士等五人圍立在殿中,在他們當中,挺立著一個窈窕身影。
  從衣飾上一望而知挺立眾人當中的便是美艷夫人,徐岡走過去,只見美艷夫人頭上的云鬢霧鬢,已經不見,露出一顆光禿禿的頭顱,竟不知她是用什么物事削去這三千青絲?
  徐岡大是訝疑,道:“夫人尚未完全敗于在下之手,何故變成這般模樣?”
  楚南宮洪聲喝道:“都是你這廝出的主意!打!”一拳迎面劈到,左拳發,右拳接著劈出。眨眼間連擊數拳,前后拳力匯聚成不能抵御的狂潮怒濤,沖得徐岡立足不住,連退數步。
  楚南宮的連環鐵拳乃是武林一絕,威不可當。以徐岡這等深厚功力之士,也不能不讓過他的凶猛鋒頭。”
  一側的十二金錢探手取三枚金錢,厲聲道:“姓徐的且嘗一嘗葉某的金錢滋味!”
  他的金錢鏢還未出手,苦行禪師和神指丁嵐已經雙雙扑上,夾攻徐岡。這兩人都是爵榜上登名的高手,一齊出手,威勢极是惊人。
  徐向忽指忽掌,忽拳忽腳,抵擋住三人圍攻之勢,圈子縮得极小,原來他不怕這三人夾攻,卻甚是忌憚十二金錢葉藻的暗器,故此純采守勢,好讓圈攻之人替自己封住金錢鏢來路。
  四人完全施展近身肉搏的險惡招數,打得激烈异常。美艷夫人連連苦笑,叫了几聲,但那三人完全不理,拼命猛攻徐岡。她一手拉住羅門居士,走到葉僳身邊,道:“徐岡是奉了神尼伽因大師之命,迫我出家!”
  羅門居士和葉不禁一怔,葉道:“是她老人家的意思?”
  美艷夫人點點頭,道:“恩師剛才就在外面替我剃度,這話只望你們兩位相信!!”
  羅門居士道:“神尼何故迫你出家?”
  美艷夫人道:“她沒有迫我,是我自己愿意!”
  葉道:“就算是你自己愿意,她老人家怎肯收你在門下?”
  美艷夫人搖搖頭,道:“內情兩位日后或會知曉,眼下但望兩位出手分開他們!!”
  羅門居士沉聲道:“夫人所云雖然必有道理,但在下心中實感難過,能夠抑制住自己不出手助戰,已經不易,夫人最好不要迫我!”
  正在不可開交之際,無名氏忽然奔了人來,道:“他們何故動手?”
  葉道:“無名氏來得正好,請看美艷夫人目下是何情狀?”
  無名氏轉眼一看,惊訝地睜大雙眼,旋即長長透一口气,道:“她當了尼姑,也是好事!”
  葉皺眉道:“無名兄須當記住夫人乃是你未來岳母身份,這話豈可隨便說的?”
  無名氏微微一怔,忖道:“是啊!我縱是不娶玉姬為妻,也不該如此說法。”耳中只听葉謀的聲音道:“無名兄快上前出手,擊斃姓徐那廝廣他听了理都不理,凝眸尋思道:“但我為何一見夫人已出家為尼之時,便好像如釋重負,心中大感舒暢?”
  那邊廂徐岡大奮神威,忽地雙手疾出,分別抓住丁嵐和苦行禪師手腕脈門,輕輕一拉,遮在身前,楚南宮鐵拳擊到,一見情勢劇變,大喝一聲,陡地煞住拳勢。
  徐岡牢牢抓住兩人脈門大聲道:“夫人還未敗在區區手下,何故如此?”
  美艷夫人低眉合十道:“我已看破世情,大徹大悟,若是敗在徐施主手下,被迫披剃,便不是真心出家了!”
  眾人听了這話,都覺得大有道理,徐岡放開苦行禪師和丁嵐兩人,道:“她自家看破世情,可与區區無干。”兩人果然不再動手,迷惑地望住美艷夫人。
  靜寂中只听一陣細碎步聲從后面奔出來,眾人回頭望時,原來是突然失蹤的凌玉姬。
  她一直奔過來,扑到美艷夫人身上,悲聲道:“媽,媽,你怎么啦?”
  美艷夫人撫摸著她的頭發,柔聲道:“你媽有今日的下場,已經十分万幸!我能托庇佛祖座下,你該歡喜才對!!”
  眾人細細体味這話,覺得甚有道理,要知美艷夫人目下雖是艷色尚存,但任是絕世紅顏,也總有老去的一日,那時節她勢必要被昔日裙下之臣殺死。
  凌玉姬泣不成聲,她這次忽然失蹤,雖然不知內情,只是遵從神尼伽因大師指點行事,但仍然認為母親此一變故,完全因自己而起,是以心中又是侮疚,又是悲傷,其實她何嘗不曉得美艷夫人出家為尼,乃是最圓滿的解決之法。
  無名氏見到凌玉姬出現,便悄悄走出殿外,心中想道:“她為了躲避与我成親,所以暗暗逃去,其實她只須說個不字,我豈會勉強她嫁我?”
  他心中盡是悲傷自怜之情,雖然已奔人黑暗之中,但仍然感覺到背后有千百雙眼睛嘲笑地望住他,不禁大叫一聲,放步疾奔出谷。
  黑暗中也不知東南西北,信步疾走,奔到天亮,竟是處身在一片景色清幽的山麓上。這一夜狂奔消耗了不少体力,但心中痛苦仍然甩不掉。几日來深藏心底的愁悶憂疑忽然都涌上心頭,不禁掩面放聲大哭。
  他此時內功深厚,非同小可。這一哭發自深心,宣泄心中無限悲痛,哭聲從丹田中發出,響震數里,附近的樹木受到震撼,樹葉紛紛掉落。
  哭了多時,淚干聲嘶,附近的樹林也都光禿禿一片,他倒在草坡上,昏昏沉沉僵臥不動。
  太陽升而复沉,不覺兩晝夜過去。他突然感到口中干渴,忽地一陣山泉之聲傳人耳中,當下不知不覺起身舉步向泉聲之處行去。原來這兩晝夜當中,他悲傷過度,一直昏昏沉沉,這陣泉聲根本不能引起他的注意。
  繞過一處山場,只見崖邊一道水泉瀉落澗中,他正要走過去,忽然一陣語聲隨風傳來,雖是遠在六七丈外發出,但他耳聰超人,听得清清楚楚。轉眼望去,一排繁密花樹隔住視線。
  只听那陣語聲道:“你已經在此地站了兩日兩夜啦,唉,還是隨我回去吧!男女之情,哪里值得這般磨折自己?”
  無名氏初時根本沒有意思听,但這几句話偏偏听得甚是清楚明白,陡然心頭一震,忖道:“是呀,男女之情算得什么?何須如此磨折自己?”
  他一旦動了心,便凝神傾听另外那人如何回答,只因那陣語聲是個女性口音,是以他推想被勸之人,必定也是個女子。
  他一方面泛起對女性嫌厭之心,一方面又轉念推測那女子如何回答。
  過了老大一會儿工夫,他已想出几十個答案,但仍然沒有听到回答.
  他忍不住舉步向那邊走去,到了樹后,忽然停住腳步,忖道:“她們是什么人与我毫不相干,何須過去瞧看?”想是這么想,但那個想過去看看真相的念頭,老是在心中跳躍不息。
  又過了一會儿,他忍不住舉起腳步,那邊忽然傳來聲音,打消了他過去之意。
  那聲音仍是先說話之人的口音,道:“唉,你不言不動,果然是心傷欲絕的樣子!看起來叫人又覺可恨,又覺可怜,想我許多年前也曾為情所累,一世受盡磨折,現在想想,當真沒有一點意思!你過些時候,就會漸漸淡忘啦!”
  無名氏心中斥道:“胡說,若是真情,就算過一百年也難以忘記廣轉念又想道:“但她的話也有道理,過了几十年之后,回想起來,恐怕當真沒有意思!”
  他向這邊想想,往那邊想想,總覺得無法找出可行之法,心中不覺長歎一聲,想道:“這個被勸的人不知是誰?難道女子也有如此深情,居然不言不動地站了兩日兩夜?”
  好奇之心一發,不可收拾,當下舉步繞到樹木露空之處,定睛望去,突然身軀大大一震,有如被人當胸重重打中一拳,面色也變得十分蒼白。
  原來在那邊的草地上站著兩個人,一個只見到側面,是個長相秀麗的中年婦人,一望而知乃是兩次出言勸說之人,另一個也是個女子,一身鎬素白衣,但面手皮膚比衣裳更要白皙。恰好面向著他,故此看得十分清楚,正是那個使他悲傷欲死的凌玉姬。
  他努力使自己鎮靜,目光上下一掃,只見她雙腳前面有個半尺深的小小坑洞,洞中放著三樣物品,一是一把長約五寸的小劍,那劍薄得如柳葉,鞘是黑皮所制。二是一顆如指尖大小的圓形紫金印,上面帶著一條短短的金鏈。三是一個小小的碧玉手錫,玉質佳美,隱隱泛射出柔和的碧綠光輝。
  這三樣東西都是當日在財神之墓中取得,劍名火舌單是神物利器,倒還罷了。那紫金印和玉錫卻是孩童飾物,凌玉姬曾經說過第一個孩子若是女的,便把刻有“富貴壽考”的玉銅給她。如是男的,就把紫金印給他。
  無名氏腦海中掠過這些往事,登時心碎腸斷,但覺這些情景猶歷歷如在目前,但已經不堪回首。
  他看了一會儿,已知道凌玉姬乃是想埋葬這几件和他有關連的珍物,卻不知何以不曾動手。陡地心頭一震,想道:“她埋葬這些物件,便等如埋葬了我。難道說她是為了我而站了兩日兩夜?唉!我若是作如此想法!我定是瘋了!她怎會為我傷心至此?”
  一陣低幽之聲傳人耳中,無名氏側耳听時,認出是凌玉姬的聲音,只听她緩緩道:“人間盡是埋憂地,唯向蓬萊寄此身……”音調幽凄低細,實是斷腸之聲。
  無名氏舉步走出去,那中年美婦惊訝地呀一聲,隨即悄悄走開。
  凌玉姬雖是万念皆灰,世上已元一事能夠令她動心,但對面樹后忽然轉出一人,到底突兀,不知不覺抬目瞧去。
  目光射到無名氏面上,嬌軀猛可一震,無名氏一步一步走過去,面色十分沉凝。
  凌玉姬心頭涌起千情万緒,腦中反而一斤空白,不知要從何想起的好,這時見到無名氏的來勢,自然而然泛起一念:“他敢是要殺死我?”
  此念掠過她心中,不知不覺向后便退。但隨即想起自己正要為他而死,若是死在他手中,正是最好不過,便又停住腳步。
  無名氏迫到她面前,舉手指住她的鼻尖,道:“這埋葬之舉是什么意思?”聲音不高不低,毫無半點感情,誰也听不出他心中是悲是喜?
  凌玉姬心想:“不管此事的是非曲直,單論你這种態度,無情至此,實是不該回答!”但她天性溫柔慈軟,做不出惡形惡狀,口中道:“我只是把傷心之物埋掉,之后……無名氏接口道:“之后自個儿到蓬萊去,好圖個逍遙自在,是也不是?”
  凌玉姬一怔,忖道:“我几時作逍遙之想了?蓬萊之意,明明喻指人世以外的地方!”正轉念間,無名氏的指尖也點到她的鼻上,道:“你不敢回答,可見我言之不虛……”凌玉姬心亂如麻,也不曉得如何對付他才好,面色變的更為惟淬蒼白。
  無名氏一跺足,恨聲道:“罷了,罷了…”便待轉身走開,凌玉姬忽然扑倒在他怀中,無名氏滿肚怨恨,雙手一縮,凌玉姬登時滾跌地上。
  她恰好是仰天臥倒的姿勢,無名氏低頭一看,但見她雙目緊閉,面色如土,直如棺材中的死尸。當下不禁大吃一惊,蹲低身軀摸摸的脈息,竟然微弱之极,已是若有若無之間。
  這時他才知道凌玉姬乃是昏死而跌向他怀中,并非有意。當下茫然起身,只听到心中一個聲音道:“她死我也不活。”
  那中年美婦不知何時已走到凌玉姬身邊,先摸摸她的脈息,接著抬頭怒道:“你竟坐視她倒斃地上,真是天下第一狠心之人!”
  無名氏心頭一震,也不暇追問別的,只道:“她已經死了?”中年美婦把凌玉姬抱起,冷冷道:“現在還不曉得,但剛才你若是不把她摔在地上,立即加以急救,就沒一點妨礙!”無名氏一陣迷恫,耳中又听那中年美艷怒聲斥道:“狠心鬼,走!走!”
  無名氏心中道:“她若是死了,我便須赶到黃泉路上陪她,你赶我到何處去?”但口中卻不分說,只默默走開一旁,等著凌玉姬的死活結果。
  中年美婦替凌玉姬按摩,過了一陣,凌玉姬仍然沒有一點動靜。抬眼見到無名氏還站在數丈之外,便怒聲道:“走,誰教你站在這儿?”
  無名氏低聲下气道:“請問大嬸,玉姬可是救不活?”
  中年美婦道:“活不活与你何干?”
  無名氏呆了一會儿,心中反复念著她這句話,忽然若有所悟,想道:“她說得好,玉姬活不活与我何于,既是無干,我何須在此等候?這就自求一個了斷,也就是了!”
  當下拱手道:“多謝大嬸指教,万一玉姬活了轉來,便請轉告她說,我無名氏對帝疆爭雄之事看得最重,男女之情,無暇顧及!”
  他轉身行去,走出七八步,只听中年美婦厲聲道:“站住!”
  他停住腳步,轉頭道:“大嬸有什么話見教?”
  中年美婦道:“她為你站了兩日兩夜,如痴如醉,芳心盡碎,柔腸寸斷,縱然活得轉來,這世上也沒有一點趣味,你何不對她做點好事?”
  無名氏道:“怎生做法?”
  中年美婦道:“你索性過來一掌震斷她的心脈,免得不幸活轉來在世上受罪!”
  無名氏沉吟道:“大嬸的話有理,但在下怎能下得了手?”
  中年美婦道:“別假惺惺了,以你的心腸之冷硬,此舉豈不胜任愉快!”
  無名氏忖道:“我宁可玉姬殺死我,也不愿傷她!”于是繼續舉步走開。
  中年美婦從怀中取出一個盒子,打開盒蓋,只見盒中裝著數百只青色小蟻。
  她舉手一揚,盒中群蟻盡皆洒在兩丈外的地面,接著道:“無名氏,凌玉姬已經有點活意,你有什么話,自己來告訴她!”
  無名氏停住腳步,想了一想,果真移步回轉,踏過蟻群布滿的地面,已有數蟻爬附腳上。
  他全不知覺,一直走到凌玉姬身邊,伸手摸摸她的脈膊,道:“果然脈息轉強,只不知何時才醒?”
  中年美婦道:“你死去之前她定會醒來,親眼見到你這個薄幸無情之人倒斃!”
  無名氏心想:“我几時薄幸無情?是她不愿嫁我!”但懶得駁她,默然注視著凌玉姬樵淬容顏。
  陡然感到腳上微微一痒,低頭看時,原來有几只青色螞蟻,他也懶得理會。但想到此地若是多蟻,恐怕也會爬到凌玉姬身上,當即細看她身上以及地面,目光一轉,忽見千百只青蟻列隊源源鑽人地上一個匣子中,覺得甚是奇怪。
  無名氏雖然已存死志,一切事情都淡然置之,可是這一群青蟻人匣的景象,使他不禁想起兩點,一是這群青蟻必是有人豢養之物。二是蟻類雖然繁多,但從來未見過青色之蟻,可見得必是异种,定有劇毒!
  此念泛上胸中,登時明白那中年美婦所說的話,暗暗運气一試,果然左膝以下已經麻木不仁。
  過了一會儿,麻木之感蔓延到膝上。
  耳中只听那中年美婦道:“玉姬醒來,玉姬醒來,你須得瞧著這無情無義之人死在眼前,才能消心頭之恨!”
  無名氏想道:“玉姬不愿眼見我死,豈不令她傷心?”此念一生,立刻運气閉住穴道,整條左腿血气閉塞,不复流動。
  片刻工夫,凌玉姬睜開雙眼,中年美婦道:“玉姬快看,他就死在你眼前!”
  無名氏左邊身子一麻,跌倒地上。凌玉姬大惊,掙起身子,道:“伯母,你!你違背了自己誓言?”
  中年美婦柔聲道:“你別管我的事,這种狠心之輩,非處死不可,你看了心中可感暢快?”
  凌玉姬見無名氏已跌倒地上,默然無聲,似是已經毒發,故此口舌麻木,不能言語,心中一陣慘然,想道:“我眼見他死,心中只有悲痛,但這位伯母為我不惜破誓,我又怎能說出?”
  無名氏見她默認,不覺大為憤怒,暗自想道:“原來她果然對我無情,怪不得不愿嫁我。”
  中年美婦道:“世上盡有好男儿,以你的才貌,不愁找不到一個胜過這廝之人!”
  凌玉姬輕歎一聲,道:“我又不能欺瞞伯母,無名氏他死了,我也不能活著!”
  中年美婦愕一下,道:“為什么?他算什么東西,值得你為他而死!”
  凌玉姬溫柔地望住無名氏,含情脈脈道、“不管他無情變心,我仍須一樣對他,不然我豈不是也變作無情薄義之人?”
  中年美婦又怔一下,才道:“這話甚是,可惜他現下毒已攻心,無法挽救了!”
  凌玉姬已決定一死,便也不甚悲傷,柔聲道:“是啊,他已不能講話,唉!不知听得到听不到我們的說話?”
  中年美婦道:“恐怕已听不見,他功力深厚,毒性發作得慢,若是常人,早就死了!”
  無名氏突然哼了一聲,道:“我都听見啦!”
  凌玉姬大喜道:“你還能夠開口?”隨即起身跪在中年美婦腳下,哀求道:“伯母大發慈悲,救他一命吧!玉姬愿意為奴為婢……”
  無名氏大聲道:“救命之事放在一邊,你說我死了你也不能活著,這話可是當真?”
  凌玉姬愕然回頭道:“自然是真的!”
  無名氏道:“若果她把我救活了呢!”
  凌玉姬一時答不出話,中年美婦冷冷道:“我救不了。”舉步走開。
  無名氏道:“不要理會她的話,我若能活,你便如何?”
  凌玉姬慢慢道:“你若能活下去,我自然奉侍終生,除非你不要我……”
  無名氏道:“笑話,笑話!”
  凌玉姬道:“怎么啦?”
  無名氏道:“明明是你不想嫁我,所以突然出走,現下卻說得好听极了!’
  凌玉姬歎道:“我把內情說出,只怕你仍然不肯相信。”
  無名氏心想:“我偏要听一听她編個何等樣的故事!”便道:“你說給我听听也不妨事!”
  凌玉姬便把害怕成親會影響他的武功,害怕美艷夫人會有一天被他認錯這兩大理由說出,最后道:“神尼伽因大師知道之后,有一晚命我出去,帶我到那千鬼谷去,見到了吳伯伯和伯母,還有那位徐大哥……”
  無名氏心中有七八分信了,但仍不表示出來。
  凌玉姬深深歎息一聲,道:“我知道你決不肯相信,那天在千鬼谷見到母親落發出家,但覺罪孽如天,無可補償……”
  無名氏道:“這話倒不是這么說,夫人她极是重視自己容顏,那一次在華山中几乎殺死了你,就是以為自己已老,十分嫉妒。但容顏總會有老去的一日,她趁衰老之前,皈依佛門,便可以免去這一劫。”
  凌玉姬喜道:“你也這么說,可見得媽不是哄我!”
  她隨即幽幽歎口气,道:“你忽然走了,我知道你心中誤會甚深,或者會恢复過去冷淡的態度,隨便在什么地方一隱,以天地之大,人海茫茫,我定然再也見不到你,何況找到了你,也不會信我的話。所以我到了此地,心灰意冷,打算埋葬起那三件寶貝,便即了結此生……”
  無名氏想了一會儿,道:“听起來這話不假!”
  凌玉姬立刻惊喜交集,扑到他身上。無名氏伸手推開她,道:“還有一件事我不明白!”她害怕地道:“什么事呀?”
  無名氏道:“你已站了兩日兩夜,那就是只走了一晚之久,就到了此地?我記得我也狂奔了一夜,你的腳程竟比得上我?”
  凌玉姬放心一笑,道:“那是火龍駒的腳程,我怎能一夜工夫,走了千里之遙?”
  她接著急急道:“你身上覺得怎樣了?”
  無名氏道:“左邊身子都麻木了,雖然閉住脈穴,也不濟事!”
  凌玉姬惊道:“吳泊母的使毒功夫,天下第一。連吳伯伯也甘愿認輸。唉!待我去哀求她老人家,只怕不易求得她動心!”
  無名氏道:“這卻是何故?”凌玉姬道:“吳伯怕中毒之后,他們兩人誤會全消,結為夫妻。當下便准備找一處地方作為兩人埋骨之所,這時伽因大師忽然出現,設法救治吳伯伯。吳怕母立誓如若治得好吳伯伯,她一生永不用毒,如有違誓,老天神明便教吳伯伯在帝疆中失手喪生!但她為了恨你無情,一時气忿,違背誓言出手。你想想她現下還肯救活你么?”
  無名氏道:“這么說來,連你也難以向她開口求救了?”
  凌玉姬心中一慘,淚水正要涌出,忽听那中年美婦的聲音道:“你們別害怕,老身并無違誓出手,無名氏只是被麻藥侵人体內,待會就自然無事!”
  他們循聲望去,只見中年美婦站在三丈之外,含笑望住他們。這位中年美婦便是前文提及的毒仙程珠,她舉手阻止凌玉姬起身,又道:“老身這就乘坐火龍駒回去,你們兩人愛在什么地方隱居都元不可,但須記得兩年后的端陽節中午時分抵達黃山始信峰,參加帝疆爭雄之舉!’
  凌玉姬道:“怎的是在后年?”
  毒仙程珠道:“這是神尼伽因大師之意,帝疆諸老已經同意,并准許此訊傳遍天下武林,只要自信武功能闖過三位封爵高手所布的三道關卡之人。均可到始信峰頂觀摩這一場龍爭虎斗!”
  無名氏微微一笑,想道:“既是如此,我便不須和玉姬回到金陵,反正那一干朋友們屆時必在始信峰頂見面……”
  正轉念間,只听毒仙程珠又道:“神尼此舉自然有极深用意,大家只猜出她老人家特地給你無名氏兩年時間,鍛練功力。至于她表示其時將有一場极大禍劫的話,人人都猜測不透!”
  凌玉姬訝道:“她老人家怎么說的?”
  毒仙程珠道:“她說她勉留在塵世多年,便是為了后年發作的那場禍劫,她只說了這么一句,但面上掩不住憂慮之色,大家猜測這場禍劫一定十分重大,卻推想不出一點頭緒!”
  她停歇一下,接著道:“你們不須念及此事,只要安心練功,別再發生事故那就行了!”
  無名氏和凌玉姬面上都微微一熱,程珠笑道:“其實這也是人情之常,想老身和吳邏已虛度了一輩子,實在沒有資格教訓你們!”
  凌玉姬道:“怕母別說啦!我听了心中就十分難過!’
  毒仙程珠道:“這個不提也罷,神尼有几句活囑老身轉告你們,她人家說,這一次你們之間的波折,錯在兩個人都少了一個忍字,凡事率性去做,才會乖分千里,誤會叢生,日后凡事須得忍耐,不要胡思亂想!”
  無名氏、凌玉姬都恭恭敬敬地听著,程珠又道:“她老人家說,武功之道,千變万化。由于各人資質不同,性情各异,因此成就也不一樣。無名氏須謹記她說的這個忍字,藏短用長,必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無名氏听了凝目深思,竟忘了回答,良久,良久,才恢复清醒,道:“吳怕母呢?”
  凌玉姬道:“她已經騎上火龍駒走了,她說我們兩人不必舉行什么儀式,現下已是正式夫妻……”
  說到這里,不由得臻首低垂,紅潮泛頰。無名氏爬起身,但覺麻木之感消失大半,當下和她偎坐一起,柔聲道:“我在天下英雄之前奪得美人,此事元人不知,無人不曉,自然不必再舉行儀式…
  凌玉姬喜歡無限,躲在他怀中,兩人耳鬢廝磨,溫存良久。凌玉姬道:“我們到什么地方住上兩年?”
  無名氏道:“只要和你在一起,什么地方都行!”
  凌玉姬含羞低鬢一笑,悄聲道:“這兩年當中我們不能同床共枕,免得誤了你的武功!”
  無名氏眼睛一瞪,道:“誰說的?”凌玉姬見他這等表情,心中大惊,怯怯道:“是我……是我說的……”無名氏見她神情十分可怜,忍不住笑道:“你一片好意,我心中万分感激,剛才只是嚇唬你的,不是當真生气!”
  凌玉姬掩住胸口,道:“你再這樣嚇我,提防把我嚇死……”
  兩人談笑了一會儿,又提起隱居之處。無名氏要她做主,凌玉姬想了一陣,道:“爹爹足跡踏遍字內,嘗聞他老人家縱論天下名山胜地,据他說所謂十大洞天果是人間仙境,我們撿一處住上兩年,也是人生一樂!”
  無名氏道:“十大洞天是哪几處?”
  凌玉姬扳著手指念著:“一是王屋山洞,號日小有清虛之天。二是委羽山洞,號日大有空明之天。三是西城山洞,號日太玄煦真之大,四是西玄山洞,號日三元极真洞天。五是青城山洞,號日寶仙九室之洞天。六是赤城山洞,號日上清玉平之洞天。七是羅浮山洞,號日朱明輝真之洞天。八是句容山洞,號日金壇華容之洞天。九是林屋山洞,號日犬神幽洞大。十是括蒼山洞,號日成德隱玄之洞天!”
  無名氏道:“虧你都記得住,索性由你做主到底,你挑選其一便是!”
  凌玉姬道:“我們先游青城山,瞧瞧寶仙九室之洞天好不好?”
  無名氏道:“都依你!”當下起身,凌玉姬先去撿回那火舌劍,紫金印。玉錫等寶物,然后和無名氏一起上路,走出群山,便走向有人家尋食問路。
  兩人一問之下,才知已經處身于淮揚地區。兩人飽餐之后,休息了一日,便開始向四川進發。
  他們住行之處,武林中人無不震動,爭相款待。初時他們都覺得相當有趣,但走了十多日,便覺得不耐煩了。計議之下,先折向別的方向,走出百來里路,然后才雇一輛大車,兩人都藏在車中,絕不露面。這樣總算避過武林同道的面目。
  不一日,已到達漢中,從漢中越省境經廣元,劍閣人棧道。這時他們已棄車步行。蜀道雖險難如登天,但他們這對年輕夫婦卻履險如夷,如行康庄大道。
  這天他們已抵達灌縣,城西南便是青城山,遠遠望去,但覺峰巒挺秀,千蟑疊翠,煙云飛揚于山岭林表間,宛如有仙人云游往來。
  兩人人得山中,只見洞壑幽美,加入圖畫之中,不禁心抬神曠,一路尋幽探胜,漸漸深入群巒之中。
  忽听瀑聲隱隱隨風傳來,當下循聲尋去,轉過山腰,只見一道寬達數丈的瀑布如玉龍倒挂,直向一個深潭傾瀉。
  凌玉姬喜道:“你看,那瀑布上面有道石梁,我們何不到那石梁之上,俯視飛瀑沖瀉的奇景?”
  無名氏道:“那道石梁長達七八丈,只有尺許寬,不容兩人并肩通過,這也罷了。你再瞧從這邊過去順勢而下,還不怎樣,石梁那一邊的盡頭處怪岩突起,苔色蒼碧,實在不易落腳。還有岩石間縫隙中是不是尚有危險,不得而知!”
  凌玉姬溫柔地道:“你若是不讓我去,那就作罷!”
  無名氏沒有作答,過了一陣,只見她屢屢望向那道石梁,露出好奇的神色,想道:“以我們二身武功,這道石梁其實也不算得十分危險,若是不教她上去一趟,以后她定會念念不忘!”
  當下道:“好吧!我們到石梁上看看,反正我們要到對面去,就從這捷徑過去,倒也省事!’
  凌玉姬雀躍歡呼,當先奔去。她自從練成無相神功之后,輕功自然而然便臻佳妙之境。此時一跨步便出去尋丈,身法輕盈如仙子步虛而行,十分美妙。
  兩人行到石梁開始之處,只見山勢如被神斧劈開,露出一條峽縫,山泉匯聚峽縫,沖瀉落去,便是那道大瀑布。
  這道峽縫上面十多處依然合攏,底下卻只有這一條石梁貫穿其間,有如一道天生橋梁。不過石梁甚是狹窄,底下便是奔湍急流,若是掉了下去,縱然摔之不死,但急流一沖,隨著瀑布直落十丈的潭中,那時縱是銅皮鐵骨之体,也難逃粉身碎骨之厄。
  無名氏道:“你跟在我后面吧!”
  凌玉姬道:“不,我在前面,你便可隨時照顧著我。”
  無名氏道:“這話甚是,你走慢一點,心中別慌就行了”
  兩人走上石梁,到了石梁中間之處,凌玉姬耳听瀑聲如雷,腳下白浪湍奔,水气蒙蒙,忽然膽怯起來。但仍然向前緩緩走去。心中甚是后悔。
  這時兩頭都一般遠,她自是沒有后退之理,當下看石梁過去這一段都甚是平坦,便不低頭瞧看,一徑向前望去,穩穩而行。
  無名氏已發覺凌玉姬膽怯,當下道:“不用害怕,我緊緊跟住你,縱是失足,也不會跌下去!”他的話聲從如雷瀑聲中送人凌玉姬耳中,她登時大感寬慰,面上泛起笑容。
  忽然間她的笑容凍結住,美眸圓睜,望住對面石梁盡處的岩石上。
  那儿站著一人,面長如馬,眉宇中自有一种陰險猛騖的神情。
  凌玉姬几乎叫出“顏峰”兩字,當即想叫無名氏快點退回那邊去。耳中忽听無名氏道:“你又怕了是不是,不要緊,往前走,都有我呢!”
  她馬上就醒悟無名氏在后面一心一意注視住自己的背影,所以沒有見到對面的顏峰。這一剎那間,要不要告知無名氏的念頭在心中轉了十來遍。
  她始終沒有出聲,心中暗暗禱告上蒼,但愿顏峰出現只是适逢其會,并非早有惡謀。
  走了數步,顏峰一個起落,已站定在她面前五尺之處。雙目射出仇恨之光,凝望住她。
  無名氏這時已發現有异,抬頭望去,正好与對方目光相触。不禁一怔,忖道:“世上竟有這么狠毒的眼光?”
  耳中只听得凌玉姬道:“千万不要魯莽!”聲音微微發顫。
  無名氏本想搶上去,抓住凌玉姬腰肢,把她旋到身后,這時便可出手与顏峰一拼。但耳中听得凌玉姬之言,陡地又憶起神尼的“忍”字贈言,當下暗暗蓄勢運力,卻不妄動。
  顏峰凝望他們一陣,突然仰天厲笑,道:“我身上裝滿雷火彈,一碰即炸,方圓七丈之內,縱是神仙,也得炸成粉碎!”
  無名氏心中一陣駭然,忖道:“幸好我忍了一忍,不然的話,這刻已經被炸成飛灰了……”
  凌玉姬冒出一身冷汗,但她這時反而鎮定下來,道:“你縱是仇視我們,但又何必輕賤自己生命?”
  顏峰哼了一聲,狠狠道:“總算上大有眼,教我等到這么一個机會!我要告訴你,凌玉姬,你縱是獻身給我,甚至一世都跟著我,我也不要!”
  凌玉姬不做聲,也不問他既是不要,何以又出此下策。
  過了一陣,顏峰厲聲道:“我今生唯一心愿,就是和你們同歸于盡……”叫聲中已舉步向前。
  凌玉姬但覺全身冰冷,無名氏暗暗蓄運功力,打算出手一拼,縱是無法免去同歸于盡的慘局,但也胜卻束手就斃。
  正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忽然一條紅色綢帶飛來,一下子卷住顏峰雙腳。這條紅綢帶乃是從顏峰身后的石縫中忽然飛出,綢帶這一端卷住顏峰雙腳時,另一端人影出現,卻是個美貌美婦。
  莫說顏峰見不到背后,便無名氏、凌玉姬兩人也因形勢緊張危急,全心全意貫注在顏峰身上,當前也不曾發覺有异。
  美貌少婦運力一拉,顏峰气沉丹田,雙足釘在石梁上,紋風不動。
  無名氏趁机伸手勾住凌玉姬纖腰,疾向后退。
  顏峰面容慘厲,大喝道:“柳燕娘你敢阻我報仇,我非把你凌遲處死不可!”
  這時無名氏已退了三四丈,顏峰眼看仇人即將脫逸逃生,心中大恨,彎腰伸手抓住紅綢帶,運足真力一抖一扯。
  柳燕娘惊叫一聲,站立不穩直向石梁下端急流跌墜。
  但這紅綢帶另一端乃是縛牢在她手腕之上,顏峰一時不察,只忙著解開繞在雙腳上的紅綢帶。還未來得及解開,綢帶突然崩緊。顏峰粹不及防之下,身形搖了兩搖。但柳燕娘飛墜之勢何等猛急,他搖晃了兩下,終于立足不住,翻身栽跌落去。
  水面傳上來兩聲大響,浪花飛濺,一剎時便把這兩人卷住,沖流而去。
  無名氏和凌玉姬只見瀑布頂端人影兩度出現,便自無蹤。想來這兩人已隨著那道瀑布瀉墜落數十丈之下的深潭中。
  凌玉姬一陣震慎,伏在無名氏怀中,閉上雙目。
  他們直到找到一處風景幽美之處結廬而住以后,過了許多日子,談論起這一天的惊危時,凌玉姬還不禁駭得發抖。無名氏后來才曉得柳燕娘和顏峰之間一段恩怨。怪不得顏峰窺伺他們的行蹤,柳燕娘暗暗窺伺著他。
  兩年時光,彈指即逝。無名氏過慣了清靜無爭的日子,實在不愿重人人世,遠赴黃山之巔与人動手廝殺搏斗。反而是凌玉姬苦苦勸他出山。原來她一則要丈夫踏人帝疆領域之內,奠定武林中千秋万世的英名。二則想看看父親到底生死如何?若是死了,自然不會赴約。若是活在世上,這一回定可見到。三則神尼枷因大師說過這一次要消滅武林一宗隱患,她生怕無名氏若是不去,或者會破坏神尼大事。
  這一對歷盡患難的情侶再度攜手踏人塵世,這回改由水路,雇一艘船,經過名聞天下的三峽,直到皖境的東流方始棄舟登陸。
  這時正是下午未時光景,艷陽遍地,凌玉姬深深呼吸一下,道:“這可是我平生第一次走這么長的水路,怕有二三千里之遠吧?”
  無名氏道:“只怕還不止哩!我們總算赶得正好,還有五日便是端陽,。這五日時間,足夠我們赶到黃山!”
  兩人攜手上道,向南行去,走到申時,但見四下皆是水田,農人耕种正忙,村庄處處,炊煙四起。兩人但覺心曠神恰,緩緩行去。
  凌玉姬道:“我們找個村庄,借宿一宵可好?”
  無名氏見到江南風光,心中大是激賞,道:“好,反正我們不忙赶路,日后我們隱居這江南之地,想必很有意思。”
  正談之間,只見前面路邊有個小丘,丘上坐得有人。
  無名氏訝道:“玉姬你看,那個人不是鐵膽趙七兄么?”
  凌玉姬凝自望去,道:“不錯。”無名氏道:“昔日夫人命他們五位封爵高手進入財神之墓,后來我們只救出楚南宮、苦行禪師,靈隱山人和莫庸四人,他一直不知所蹤,想不到今日在此地碰見!”
  當下一直向前走去,只見山丘的另一端還坐著一個高大老人,須發雪白,左手齊時以下已斷,只有右手完好元恙。
  這個老人离開鐵膽趙七六七丈遠,只能見到側面,因此看不出他的相貌。
  無名氏正要向鐵膽趙七打招呼,忽見他移開目光,一只手貼著腰身,向他們搖動。
  無名氏怔一下,低低道:“奇了!”凌玉姬道:“他既是不愿,必有原故,我們別勉強人家!”
  兩人并肩行去,經過丘下,只見鐵膽趙七仰眼望天,不瞧他們。
  再向前行去,到了自發老人坐處,只見他從開始到現在,也沒有看他們一眼,只遙望著水田之中。
  他們心中覺得好生訝异,一邊走一邊定睛望著那老人,只見他眼光仍然沒有望向他們,口中卻道:“好漂亮的小姑娘,你們兩人都很匹配!”
  他的聲音中有一种粗曠的味道,但這還不奇,最奇的是他一直沒有轉眼望來,怎知凌玉姬長得漂亮?又怎知兩人匹配?
  兩人都泛起好奇之心,停住腳步,無名氏百忙中回頭一望,只見鐵膽趙七正揮手示意,要他們快走。
  他也不放在心上,目光轉回老人身上,凌玉姬已經開口道:“公公沒有看我們一眼,怎生得知?”
  老人指一指水田,道:“那些農人們都輟耕支鋤,望著你們,大有忘形之意,可見得你長得十分美貌,那小伙子腳下輕快,想必身体壯健,風度翩翩。不然的話,以你這么美麗的女子,豈肯和他并肩而行?”
  這對年輕人都訝然想道:“他從農人舉止中猜出第一件事,也還罷了。居然還能從腳步聲中听出許多道理,這等耳力,實在十分惊人!”
  凌玉姬嬌聲笑道:“多謝公公指教!”
  兩人當下繼續向前行去,走了數步,只听老人粗擴的聲音道:“小伙子你練過多久的武功·
  兩人又停住腳步,抬頭望去。無名氏停步之際,心中忽然生出奇异的感覺,原來在這一剎那間,鐵膽趙七的舉動忽然掠過心頭。當即斂去眼中神光,才轉眼望去。
  這時見到老人正面,兩道粗眉毛,雖是已經霜白,仍然隱隱泛出威煞之气,面上沒有半條皺紋,面色紅潤。那兩道眼光宛如冷電一般,似是能洞穿人心。
  無名氏道:“小可練過三年功夫!”他并無說謊,自從他被凌玉姬鼓舞起生的意志,修練武功,一共只有三年之久。若是論及當年在黃山學得內功,則有六年之久。
  老人見了他坦然的神情,毫不疑惑。目光轉到凌玉姬面上,登時露出微訝之容,道:“小姑娘當真美麗,我老人家活了一百歲,還是第一次見到世上有這么美麗的女子!”
  他年紀已達一百歲,這話自是沒有調戲之意,凌玉姬嫣然一笑,道:“公公過獎啦!”
  老人道:“你們可要到黃山去,瞧瞧字內武林到底誰是天下第一高手?若是有意,老夫可以帶你們開一次眼界!”
  他說這話時,口气中突然流露出溫露之意,目光在他們面上轉來轉去,似乎對這兩個年輕人都十分愛惜。
  無名氏道:“不瞞老丈說,愚夫婦正是要到黃山去的。”
  老人道:“好极了,到時我們在始信峰頂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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