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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似嗔似羞


  南宮逸奇點點頭道:“這辦法的确高明。”
  語聲一頓,接著又問道:“如此說來,那指揮之人該是也隱身侍衛群中了?”
  范新田點頭道:“應該是的。”
  南宮逸奇想了想,又道:“你們奉命潛身王府侍衛群中,除了竊取那兩樣奇珍之外,還有別的任務么?”
  范新田道:“可能有,不過目前還未接到新指示。”
  南宮逸奇默然沉思了稍頃,又問道:“關于‘至尊宮’里的情形,你知道多少?”
  范新田搖頭道:“這就要令南宮大俠失望了,我尚未去過‘至尊宮’,對里面的情形,可說是毫無所知。”
  南宮逸奇眉頭微皺了皺,道:“那你為何替他們賣命?”
  南宮逸奇道:“被脅迫受制?”
  范新田點點頭道:“是的?”南宮逸奇星目凝注地道“你被他們暗中下了毒?”
  范新田搖頭道:“沒有。”
  南宮逸奇道:“你有妻子么?”
  范新田搖搖頭道:“我兄嫂一家和家母都在他們手里!”南宮逸奇雙眉一軒,道:“好狠毒的手段!”語聲一落又起,問道:“知道被他們囚禁在什么地方嗎?”
  范新田道:“不知道,不過,有可能在‘至尊宮’中。”
  南宮逸奇道:“這么說,令堂和令兄嫂一家他們現在現在是生是死,你也不知道?”
  范新田道:“每半年可能見面一次,小聚三日,一個月前曾經見過一面,家母和家兄一家人,他們都很好。”
  南宮逸奇道:“在什么地方見面的?”
  范新田道:“就在金陵城內。”
  南宮逸奇道:“相聚三天的時日中,都有人監視著么?”
  范新田道:“時刻都有人暗中監視著,只是不清楚是什么人而已。”
  南宮逸奇道:“你沒有偷偷問過今兄他住什么地方么?”
  范新田道:“我也曾冒險偷問過,奈何他們都一直被蒙著眼睛,時而坐車,時而乘船,大概經過三天的時間,等到解開蒙眼睛的黑布時,已置身在金陵城內客棧內,他們住的是什么地方,路上經過了一些什么地方,根本毫無所知。”
  南宮逸奇雙眉深蹙地沉思了一陣之后,道:“多謝范兄合作,但是,如果我現在就放了你,你將何去何從,有打算沒有?”
  范新困苦笑地道:“不瞞南宮大俠說,我突然起了‘生不如死’之念。”
  南宮逸奇目光略一眨動,道:“你不是說‘螻蟻尚且貪生’的嗎?”范新田道:“那是适才之前的想法,現在想想還是不如死了好,一死百了。”
  南宮逸奇道:“你‘一死百了’,可是令堂和令兄嫂一家人呢?他們又怎么辦,你難道不顧他們了么?”
  范新田搖頭道:“我根本無法顧得了他們了。”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我活著,他們才有被囚禁挾制的价值,我一死,价值也就隨之消失了,他們或許會因而獲得釋放也說不定呢!”南宮逸奇淡笑了笑,道:“你這种想法不覺得有點過于天真了么?”
  范新田道:“這辦法雖然有點過于天真,但是……”
  南宮逸奇接口道:“你可愿意听我安排不?”
  范新田道:“我死都愿意了,其他還有什么不愿意的!”南宮逸奇突作蟻語傳聲地對范新田說了一些話之后,這才含笑說道:“這雖然有點冒險,但是卻有相等的活命希望,你意下如何?”
  范新田毫不猶豫地答道:“我听憑安排。”
  南宮逸奇點了點頭,道:“事完之后,我對你定必有所報酬!”蘭陽郡主忍不住眨動鳳目問道:“你安排了什么妙計?”
  南宮逸奇微微一笑,故意忿開話題,轉向金陵王道:“王爺如今大概已經不用我多作解說了吧,奇珍雖是范新田所竊取,但問題卻在‘至尊宮’,他只是奉令行事,因此,我不能在金陵多作逗留,必須立刻赶去‘至尊宮’附近,伺机入宮一探!”
  金陵王點了點頭,問道:“那‘至尊宮’在什么地方?”
  南宮逸奇道:“江北通州附近。”
  金陵王道:“你打算就一個人去么?”
  南宮逸奇點頭道:“我向來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從無同伴。”
  金陵王道:“那么我派個侍衛和你同去好了。”
  南宮逸奇含笑搖頭道:“多謝王爺,不過,這件事還是我一個人獨自行動的好,人多了反而容易坏事。”
  金陵王皺皺眉道:“可是,你一個人實在太冒險了些。”
  南宮逸奇道:“謝謝王爺的關愛,俗話說得好‘不入虎穴焉得虎一子’!”語聲一頓,豪气飛揚地又道:“王爺但請放心好了,并非我狂妄自大,放眼當今天下,大概還沒有什么人奈何得了我!”這口气,好狂好大,然而,也确是事實!
  金陵王還待開口,蘭陽郡主已接口道:“哥哥,你別說了,他武林稱奇稱最,他如果答應讓你派人和他同行,那就算不得是武林稱奇稱最,傲夸天下第一的蓋世奇男了!”南宮逸奇不由朗聲一笑,道:“還是姑娘知我,令我有知己之感!”他這話一出口,蘭陽都主剎時紅了嬌靨,但是,鳳目卻不由奇采飛閃,芳心里有著异樣的感受!蘭陽郡主話題陡地一變,說道:“宮兄,你還沒有回答我的話呢!”南宮發奇他大概忘了神情微微一怔,問道:“姑娘問我什么話了?”
  蘭陽郡主嫣然一笑,道:“你對范新回傳了什么妙計?”
  南宮逸奇搖頭一笑道:“此事姑娘目前就別問了。”
  蘭陽郡主眨眨鳳目道:“對我和哥哥也要隱瞞?”
  南宮逸奇笑笑道:“不是隱瞞,而是天机不可泄漏!”
  蘭陽郡主鳳眉皺了皺,但是她并沒有勉強他一定要他說,接著,她風目倏然一凝,又轉了話鋒,說道:“宮兄,你肯答應我一件事么?”
  南宮逸奇星目一眨,道:“什么事?姑娘請說好了。”
  蘭陽郡主含笑道:“宮兄答應了?”
  南宮逸奇道:“只要我力所能及,不出‘理’与‘禮’的范疇之外,我決不拒絕!?到底不愧是武林稱最的天下第一奇才,這話,說得不夠高明,他先站穩了腳,替自己留了余步。然而,他雖然高明,替自己留了余步,卻是白費了心机!蘭陽郡主露齒嫣然一笑,微微挽首道:“如此,我先謝謝宮兄。”
  南宮逸奇忙欠了們身,道:“姑娘請勿如此客气,我當受不起。”
  蘭陽郡主笑了笑,倏然正容道:“宮兄,我請宮兄讓我和哥哥一識宮兄的廬山真面目。”
  南宮逸奇沒想到竟是這么件事,不由有點意外地一怔,旋而他搖頭一笑道:“姑娘,你這是何必呢……”
  蘭陽郡主鳳眉一挑,道:“怎么你不肯?”
  南宮逸奇道:“姑娘,你和王爺就認識我這張臉孔有什么不好!”蘭陽郡主一搖頭道:“我和哥哥雖然不是武林中人,但卻久聞‘玉書生’風標絕世,人品俊逸第一、如果只是這張臉孔,豈不令人有‘見面不如聞名’的失忘之感。”
  南宮逸奇微笑道:“姑娘,江湖傳說‘玉書生’相貌如何如何,那都是一些江湖好事朋友的夸張,其實,我里面的那張臉孔雖然比外面的這張臉孔略微好一點,但并高明不了多少,這張臉孔雖然令姑娘失望,但是,總還有著一种‘美’的存疑,如此,不是甚好么,否則,姑娘可就要真的要感到失望了!”
  蘭陽郡主一搖頭道:“不行,任你怎么說,我今天也得要親眼一見你的廬山真面目不可!”南宮逸奇雙眉微蹙地道:“姑娘,你這是何苦……”蘭陽郡主鳳目倏睜,截口道:“玉書生武稱奇稱最,怎也恁地小气,難道你是瞧不起我和哥哥,難道你那張臉見不得……”“得”字下面的到了口邊的”人”字哽咽了回去,沒有說出來。
  她雖然沒有說出來,但是,南宮逸奇卻已听得星目神光電閃,雙眉挑起了老高!的确,蘭陽郡主這句話太重了,有點過份了。
  南宮逸奇的神情,金陵王在旁看得十分清楚,他不是個糊涂人,連忙哈哈一笑,替他妹妹解圍地道:“宮大俠,舍妹她從小任性慣了,她的話你可別介意。”
  南宮逸奇他雖然生性高傲,但并非心胸狹窄毫無气量之人,聞之,立即朝金陵王欠身含笑搖頭說道:“王爺放心,我不會介意的,再說我也不敢。”
  蘭陽郡主突然一聲冷笑,道:“別說得那么好听了,你要是真不敢的話,就該听我話……”突然發覺這話有點不妥,有語病,不該說。于是,話鋒倏地一頓,改口道:“算了,我不說了,肯不肯隨你為稀罕!”話落,賭气的跺了跺腳,別過了身子去,面朝了牆壁。金陵王對這位妹妹向來是又敬又愛。見狀,不由周鋒微蹙地轉向南宮逸奇笑了笑道:“宮大俠,你……”
  南宮逸奇适時朝他搖搖手,阻住了他的話聲,緩緩抬手自臉上抹下了那張細眉蜡黃的人皮面具。金陵王驀覺得眼前一亮,神情先是一呆,繼而倏然脫口惊呼道:“妹妹,你快……”但是,他只惊呼了半聲,便又被南宮逸奇搖手止住了。蘭陽郡主嬌軀沒有動,她仍面對牆壁站立著。南宮逸奇輕咳了一聲,道:“姑娘,我要走了。”
  蘭陽郡主冷冷地道:“你走你的,告訴我做什么!”南宮逸奇輕聲笑道:“我這是向姑娘打個招呼,也是禮,姑娘,今日一別,從此可能不會再見了呢!”蘭陽郡主賭气地道:“不會再見就不再見好了,有什么稀罕!”
  話是賭气地說出了口,但是,忽然覺得這話似乎有點不大對,不是好預光,于是她急急改口道:“宮兄,你……你怎么說這种話!”話未落,她嬌軀倏地轉了過來,鳳目凝光地望向南宮逸奇的臉孔。
  乍見南宮逸奇變換了一張臉,她神情不由愕然一呆,旋而,她風目异采飛閃,檀口忽張,惊喜地輕呼道:“呵!宮兄,你……你好坏!我不來了!”接著又跺了跺蓮足,突又嬌軀一扭,竟又別過了身子,嬌靨對上了牆壁。
  她究竟是气還是羞?……那牆壁真交上了好運,好艷福,它要有靈必然會樂得哈哈大笑,笑得合不攏嘴,逢人夸耀它的艷史了!南宮逸奇輕聲一笑,道:“倩倩姑娘,你還生我的气么?”蘭陽郡主嬌嗔地道:“稀罕!”南宮逸奇又輕聲一笑,道:“倩倩姑娘,我已經遵了芳命,現過了本來面目,如今,我可又要再戴上人皮面具了。”
  他嘴里說是要再戴上,但是,手卻未抬,并未真的立刻戴上。蘭陽郡主道:“稀罕!”又是一聲“稀罕”,這兩個字大概是她的口頭語吧!南宮逸奇笑了笑沒有再開口說話,卻緩緩抬手把人皮面具往臉上戴去。蘭陽郡主倏然轉過嬌軀道:“別忙!”南宮逸奇手微微一停,問道:“做什么?”
  蘭陽郡主鳳目凝光,深深地注視了南宮逸奇的俊臉一眼,搖著頭含情地嫣然一笑,道:“沒有什么,你戴上吧。”
  這是怎么回事,南宮逸奇他心里明白,金陵王和范田心里也都明白。南宮逸奇他淡然一笑,默默地戴上了人皮面具。蘭陽郡主鳳目眨了眨,忽然柔和輕喊道:“玉大哥。”
  她這一聲“玉大哥”喊來雖是十分自然,但是,卻听得南宮逸奇心頭微微一震,目視她問道:“倩倩姑娘,什么事?”
  蘭陽郡主深情款款地道:“答應我在金陵王府逗留一天,明天天黑時分再走,好么?”
  南宮逸奇眉鋒微皺地道:“這個……”蘭陽郡主語音低婉地道:“玉大哥,這一天的時間你都不肯答應我么?”
  南宮逸奇他劍膽琴心,他不是鐵人。終于,他點了頭,說道:“倩倩姑娘,我答應你了。”
  蘭陽郡主嬌靨驀如百合花放地嫣然笑了,接著,她鳳目輕眨地轉向金陵王說道:“哥哥,我和玉大哥先走一步,你和……”
  南宮逸奇連忙搖手接口道:“倩倩姑娘,我還有話要向蘇領班交待呢!”蘭陽郡主鳳目一眨,道:“你有什么話要交待他?”
  南宮逸奇道:“你先別問,馬上就知道了。”
  語聲一頓,轉向金陵王笑說道:“請王爺傳諭要蘇領班他們過來吧。”
  金陵王微一頷首,立即轉朝巷口朗聲說道:“蘇領班,你們都過來吧。”
  只听蘇世禎應了一聲,立刻和沈景器等人疾步走了過來。身形立定,南宮逸奇首先朝蘇世禎含笑說道:“蘇領班,范新田現在眼前,也毫發無損,我因為怕他跑了,所以封了他兩腿穴道,蘇領班可以先檢查他身上有沒有傷再說吧。”
  蘇世禎目光電掃了范新田一眼,搖了搖頭道:“不必檢查了,你宮大俠很守信,他确實是毫發無損!”
  南宮逸奇微微一笑,道:“如此,我現在就把他交給你蘇領班,不過我也要請蘇領班對我守信,答應我一個條件!”
  蘇世禎道:“你要我答應什么條件?”
  南宮逸奇道:“我請蘇領班也不傷他一根毫發。”
  蘇世禎道:“為什么?”
  南宮逸奇道:“他對我還有點用處?”
  蘇世禎道:“什么用處?”
  南宮逸奇搖頭道:“這個蘇領班就不必問了。”
  蘇世禎淡然一笑道:“宮大俠還想要他?”
  南宮逸奇道:“不錯,我請蘇領班審問過他的口供之后,仍把他交還給我!”蘇世禎道:“這恐怕辦不到吧!”南宮逸奇道:“我認為這沒有辦不到的。”
  蘇世禎嘿嘿一笑,道:“宮大俠應該明白,在審問口供時,他如果不說實話,就難免會受刑。”
  南宮逸奇道:“受了刑,便不能毫發無傷是么?”
  蘇世禎點頭道:“這乃是事實,而且……”語聲一頓,目光望了望金陵王,接著又道:“只怕王爺也不會答應把他交還給你宮大俠吧!”
  南宮逸奇微微一笑,道:“那你何不當面問問王爺看。”
  蘇世禎嘿嘿一笑,轉向金陵王躬身道:“卑職請示王爺諭令。”
  金陵王道:“此事我已經點了頭,答應了宮大俠。”
  蘇世禎神情不由微微一呆,道:“王爺,這……”
  南宮逸奇突然沉聲喝道:“蘇世禎,我先警告你,你若是敢傷范新田一根毫毛,我會要了你的命!”
  蘇世禎臉色不禁勃然一變,旋即嘿嘿一聲冷笑道:“姓宮的,你到底有多高的功力竟敢說這种話!”
  南宮逸奇淡淡地道:“你領班大人可是不信我能要得了你的命?”
  蘇世禎道:“老夫看你轉世投胎也是不行!”南宮逸奇雙眉一挑倏垂,道:“領班大人何妨先試試再說如何?”
  蘇世禎雙眼猛地一瞪,旋忽威態一斂,轉向金陵王躬身道:“卑職請王爺恕卑職放肆之罪!”金陵王一擺手,道:“這种事我不管。”
  奇怪,金陵王對這件事他竟然不管,不加阻止。蘇世禎倏然轉身國射寒電朝南宮逸奇沉聲喝道:“走,宮大俠,咱們到巷外去。”
  南宮逸奇搖頭道:“不必了,就在這里試試好了。”
  蘇世禎道:“這里如何施展得開手腳!”南宮逸奇淡笑地道:“這地方盡夠,反正我估量你領班大人決難是我手下三招之敵!”
  這口气好狂妄,气煞了蘇世禎。他不禁雙目猛瞪,陡地一聲暴喝,倏然抖手一手掌直朝南宮逸奇胸前拍去!兩人相距約在六尺之間,他手臂沒有那么長,當然無法拍實,用的乃是劈空掌力!
  然而,南宮逸奇卻淡然一笑,道:“領班大人,你這一掌力道雖頗雄渾!足可開碑碎石,但是,在我前還差了甚多!”
  話聲中,他腳下跨前一大步,挺掌迎了上去!“砰!”的一聲巨響大震中,蘇世禎身形一晃連退了三步,而南宮逸奇身形卻挺立如故,未晃未動!這一來,蘇世禎心中駭然了,他臉上也立刻變了色色!
  心頭惊凜中,腦際驀然電閃過先前听到的范新田的那聲惊呼,暗忖道:“難道是他……”心念電閃間,立時脫口問道:“閣下是當今那位高人?”
  南宮逸奇冷冷地道:“別問我是誰,我如要取你的性命,你決難在我手下走過三招,我言盡于此,也不多說了!”語聲一頓,轉向回陵王微一拱手道:“王爺請先回府吧。”
  這話,金陵王懂得意思,于是,他微一點頭,帶頭蘇世禎沈景器等人邁步向巷口走了出去。蘇世禎臨走之時,獨自深深地望了南宮逸奇一眼。
  剎那間,金陵王和蘇世禎等人都出巷外不見了,巷只留下了蘭陽郡主和南宮逸奇兩個默然相對地站立著。
  一陣沉默之后,蘭陽郡主鳳目眨動了動,忽然抬眼凝注著南宮逸奇問道:“玉大哥,你對蘇領班的詞色之間,似乎……難道他有問題么?”
  南宮這奇搖了搖頭道:“倩倩姑娘,我只是覺得他有點不大對勁,至于有沒有問題,我就不敢亂說了。”
  語聲一頓,忿開了話題,接道:“倩倩姑娘,我們也走吧。”
  蘭陽郡主微一點頭,于是,和南宮逸奇雙雙騰身而起,身形如電地直扑金陵王府的后院掠去。
  夜,二更剛過。在江北,距离“天雄堡”六十里地的江邊上,一位青衫少年書生沿江緩步而行。他儒袂飄飄,步履從容,那神情气度,令人望來有洒脫超俗不群之感。他,正是那位武林稱奇稱最,江湖惡徒聞名喪膽,被人視之為“魔”的“魅影拘魂玉書生”南宮逸奇。
  前面,是一處土坡,土坡旁是一座樹林。南宮逸奇一面走,心中一面暗想:“走過這處土坡樹林,我也該是息息腿了……”暗想間,腳下已踏上了土坡,突然,一陣嘿嘿冷笑陡起,道:“閣下,你來了。”
  隨著話聲,土坡后面,樹林邊,涌現了二十余個黑衣蒙面人。
  南宮逸奇心中不禁倏然一惊,但是,他旋即鎮定了心神,停步挺然岳立,語音冷冷地道:“諸位是什么人?”
  土坡上一名黑衣蒙面人腳下跨前一步,嘿嘿一聲冷笑,道:“要命閻王!”南宮逸奇劍眉一挑,道:“你是為首之人?”
  那黑衣蒙面人沒有答話,只嘿嘿冷笑了一聲。南宮逸奇沉聲道:“你不是為首之人么?”
  那黑衣蒙面人道:“在場之人都是為首之人,也都不是,這意思你懂了么?”
  南宮逸奇眉鋒微微一皺,道:“你們在等誰?”
  那黑衣人蒙面人道:“等你。”
  南宮逸奇道:“閣下知道我是誰么?”
  “當然知道。”
  那黑衣蒙面人冷笑道:“你是武林公認為‘魔’的‘魅影拘魂’對不對?”
  南宮逸奇點頭道:“不錯,我正是南宮逸奇。”
  語聲一頓,沉聲說道:“閣下,報你的姓名!”那黑衣蒙面人道:“不必了,我們只是衛道除魔,又不向人邀功請賞,何必報名!”
  南宮逸奇突然一聲朗笑道:“好一個‘衛道除魔’,這名詞實在很動听,也光明磊落得很!”語聲一頓,冷笑地接道:“不錯,我‘魅影拘魂’是魔,諸位是俠士,如此我請問,諸位既是正道俠士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不敢報名?”
  那黑衣人蒙面人道:“我不是已經說過了么,我們只是除魔,又不欲揚名天下,何必報名!”南宮逸奇星目寒芒一閃,冷笑道:“如此,‘魔’在當面,諸位還等的什么,請動手吧!”語聲一頓,倏地揚聲喝道:“諸位,上!”手一揮,一眾黑衣蒙面人立時齊聲暴喝,各自揮動兵刃,身形如電地飛扑了上來!
  南宮逸奇星目煞芒電閃,一聲冷笑,雙掌揮拍間,勁气山涌,一陣慘叫聲中,立有兩名黑衣蒙面人被掌力震得身軀倒飛數丈,口噴血箭,落地命斷當場!
  那號令眾人齊上的黑衣蒙面人厲聲說道:“好毒辣的手段,各位,今天無論如何別放過他!”厲喝聲中,和一眾黑衣蒙面人再度全力扑上!南宮逸奇身如魅影飄閃,有若虎入群羊,在一眾黑衣蒙面人群中,雙掌揮拍之間,慘叫之聲不絕于耳,二十多名高手,剎那間躺滿了一半以上,只剩下了十個人不倒,只立在三丈之外,也一都惊魂出了竅!南宮逸奇冷聲道:“不要命的就再上,不然就滾!”其中另一名黑衣蒙面人突然嘿嘿一聲冷笑,道:“南宮逸奇,你的死期到了!”
  說著一抬手,一朵火花升上了空中。剎那間,衣袂飄風颯颯,四面八方出現了幢幢人影,身如電射地飛掠而來,其人數之多,簡直令人咋舌!
  南宮逸奇星目電掃之下,心頭也不由得暗暗連震!來人也都是黑衣蒙面,人數竟不下四五十人之多。其中一名黑衣蒙面人突然沉聲道:“南宮逸奇,你是自栽,還是要我們動手!”
  南宮逸奇冷聲道:“這些人都是你的屬下么?那黑衣蒙面人道:“老夫沒有那么大的福份。”
  南宮逸奇道:“他們都是些什么人?”
  那黑衣蒙面人道:“武林除魔衛道之士!”南宮逸奇輕“哦”一聲,道:“他們都是各大門的人手么?”
  那黑衣蒙面人道:“這老夫也不清楚。”
  南宮逸奇道:“如此,我請問閣下的名號。那黑衣蒙面人道:“你死時閻王會告訴你。”
  南宮逸奇冷笑道:“閣下,你是號人物么?”
  那黑衣蒙面人道:“你激也沒有用,老夫可不受這一套!”語聲一頓又起,道:“現在你決定了沒有?是自己了斷,還是……”
  南宮逸奇道:“你閣下以為呢?”
  黑衣蒙面人道:“以老夫看,你最好自己了斷,可以落個全尸,不然……”南宮逸奇道:“怎樣?”
  黑衣蒙面人嘿嘿一笑,道:“這多人聯手齊上,后果可想而知!”南宮逸奇冷笑道:“閣下認為我今天死定了!”黑衣蒙面人道:“事實明顯,何用老夫多說。”
  南宮逸奇道:“如此,閣下又何必那么小气,不肯賜告名號,難道還怕我將來找你不成!”黑衣蒙面人道:“老夫倒并不是怕你將來找我,再說你也沒有那一天了,而是……”南宮逸奇接口道:“而是以防万一,是不是?”
  黑衣蒙面人道:“你認為你還有万一?”
  南宮逸奇道:“那你閣下還何必……”黑衣蒙面人倏然截口道:“休廢話了,你自了吧!”南宮逸奇冷笑道:“你別做夢了!”黑衣蒙面人道:“如此,你是要作困獸之斗了!”南宮逸奇雙眉一斬,目射煞芒地道:“閣下,我拼盡一身功力,還不知今天是鹿死誰手呢,你們雖然……”
  黑衣蒙衣人沉聲截口道:“南宮逸奇,你既然不識相,那就怪不得老夫了,你納命吧!”倏地一聲大喝道:“各位,上!”大喝聲中,勁風疾射,寒光暴起,四面八方圍立著的黑衣蒙面人紛紛涌身扑上!南宮逸奇右手飛快地一撩衣襟,一柄軟劍已經撒在手中。驀見寒虹飛閃,慘呼之聲划空倏起。飛扑上來的黑衣蒙面人已有三個洒血橫尸當地。一眾黑衣人心頭不禁一窒,但是,一窒之后,倏又飛扑攻上!南宮逸奇軟劍再抖,立刻又有兩個濺血橫了尸!可是,這并未能阻住其他的黑衣蒙面人的扑攻之勢!
  于是,一眾黑衣蒙面人剽悍的扑上,雖然不斷的有人洒血橫尸,慘叫之聲不絕,但,南宮逸奇卻也被圍住了。黑衣蒙面人在南宮逸奇的劍下一個一個的倒地……盞茶辰光過后,地上已躺下二十多具尸体,而南宮逸奇在如此的情形下也負了傷!他背后中了一劍,腿上挨了一刀,左臂也中了一枚是暗器!雖然,這多是皮肉之傷,而且傷勢并不太嚴重,但是,時間一久,血流過多,情形就有點不大好了。
  南宮逸奇他到底是人,不是神,是血肉之軀,不是鐵打的金剛!由于流血過多,他已漸漸地感到体力有上點不支了。突然,他想到如此拼命,他實在太傻,實在不值得,實在……
  他心念電閃飛轉,于是,他驀地一聲大喝手中軟劍奮力一抖,逼退了左邊攻上來的五名黑衣蒙面人,暗提一口真气,身形電射而起!然而,遲了!他身形剛騰起半空,突然感覺到一陣頭昏目眩,接著真气一泄,身如殞星下墜。他身形剛一落地,立覺一股強猛的掌風迎面擊來,他想閃身躲避,但已力不從心。“砰!”的一聲,他身軀被那股強猛地掌力展飛三丈,口噴鮮血,摔倒在地上,沒有了聲息,爬不起來了。
  他死了么?不,沒有。他內腑雖然已被掌力震傷,傷熱极重,但并未斷气,只是已經气若游絲,已經無力再掙扎站起。
  南宮逸奇此刻神智十分清楚,他心中很明白,他已經成了待宰的羔羊,于是,他不禁暗暗一叫:“完了!”然而宇內武林稱奇稱最,做夸當世第一的“玉書生”果真就這樣完了么,當然不會,否則,天道也就太無憑,太不公了。就在南宮逸奇心中一聲“完了”暗歎方落之際,他耳中突然傳入了一股細如蚊納的聲音,但卻十分清晰地道:“南宮兄弟,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此刻情勢已經危急万分,請權且將計就計,以‘龜息大法’閉气佯作气絕,以后再說好了。”
  傳音入耳,南宮逸奇心中也就立刻升起了一線生机希望,雖然他并不知道速傳音授計之人是誰,但是,此際情勢已無時間容許他猶豫考慮!于是,他立即依言而行“龜息大法”閉住了气息。
  一眾蒙面人眼見南宮逸奇躺在地上毫無聲息,可卻仍然無人敢向前逼近,他們怕他是詐死。久久之后,仍然不見絲毫動靜,于是,這才有人壯著膽量,一步一步极其小心地向南宮逸奇身邊移去!南宮逸奇傷口膽挂著血漬,雙目緊閉,臉色蒼白……顯然,他已經死了,一名黑衣蒙面人俯身伸手探查南宮逸奇的气息,另一名黑衣蒙面人在旁問道:“怎么樣?還有气沒有?”
  這名黑衣蒙面人搖搖頭道:“沒有,死了。”
  說著便即舉手中長劍,就要劈下,突然,另一名黑衣蒙面人飛快地一伸手中的長劍,架住了他那柄要劈下的長劍。這名黑衣蒙面人道:“你為何攔阻我?”
  另一名黑衣蒙面人勸說道:“算了,他人都已經死了,何必毀尸!”又一名黑衣蒙面人接著說道:“我們和他又無什么深仇大恨,人死了就算了,何必毀尸!”這名黑衣蒙面人道:“但是我卻和他有仇!”又一名黑衣蒙面人道:“你和他有什么仇?”
  這名黑衣蒙面人微微一窒,道:“這……”
  另一名黑衣蒙面人勸說道:“算了,人死不記仇!”“對,人死不記仇,埋了算了。”
  一時之間有好几個黑衣蒙面人都附和著說道:“人死仇了,把他埋了算了!”這名黑衣蒙面人見大家都這么說,他不好再說什么固執己見之言,以免得罪眾人,于是遂即收回長劍,納劍入鞘,道:“好吧,各位既然都如此說,那就算了。”
  于是,一堆黃土,堆起了一座新墳,墳前,豎立一塊石碑,石碑上刻著:“魅影拘魂玉書生南宮逸奇之墓”。南宮逸奇死了,埋了。于是,一眾黑衣蒙面人走了,也帶走了所有的尸体。江邊上,除了一堆黃土新墳外,只有那江水緩緩流動著,有如嗚咽的聲音和一片死寂……宇內武林稱奇稱最,傲夸當世第一的一代年紀高手,就這樣的死了,江湖上除了名了!然而,“玉書生”真就這樣默默地死了么?
  夜,靜悄悄地。江水緩緩地東流著,輕輕地拍打著江岸,礁石,那聲音,像是少婦幽怨的低訴,又像是哀傷的嗚咽……這里,是長江的北岸,地點是距离通州城六十里之處,地方是一處土坡,土坡旁邊是一片樹林,距离江邊約莫百多丈遠。現在,土坡上堆起了一座新墳,墳前豎立一塊石碑,石碑上刻著——魅影拘魂玉書生南宮逸奇之墓。
  這座新墓,原來竟是那江湖惡徒聞名喪膽,當代武林稱奇稱最,傲夸當世第一的年輕高手的埋骨之所!
  時間是二更時分。冷月清輝下,兩條人影有若行家天馬般地污落在上坡前。兩條人影,兩條人影有若行空天馬般地瀉落在土坡前。兩條人影,一個身材纖瘦窈窕,一個身材普通,全都是一身黑衣,黑巾蒙臉,難見廬山真面目。兩條人影身形落地,身材纖瘦的黑衣人目光瞥視了土坡上的新墳一眼,轉向身材普通的黑衣人問道:“就是這里么?”
  身材普通的黑衣人立刻躬身答道:“大概不會有錯。”
  身材纖瘦的黑衣人沒再開口說話,默默地舉步向土坡上走去,但那腳步卻顯得有些儿沉重而吃力,身材普通的黑衣人跟隨在后,腳步也顯得十分沉重,但是,心頭比腳步卻更為沉重,有如壓著一塊大石頭!同時,他心里更在暗暗地默禱:“老天保佑,這千万不要是事實……”
  她雖然在這樣暗暗默禱著,其實,她心里更是明白,雖說江湖傳聞盡多失實并不一定可靠,但,空穴不起風,這似乎不可能不是事實!她默禱間,兩人已經走上了土坡,停立在新墳前的六尺之處。身材纖瘦的黑衣一看清墳前石碑上的字,身軀不禁倏起輕顫,心頭忍不住一陣悲痛,語音顫抖地道:“果然沒有錯。”
  這時,身材普通的黑衣人也看清楚了石碑上那令人一顆心猛往下沉,令人斷腸的字,不過,他沒有開口說話。
  他是個老于世故,久經風浪變故的人,他知道在此時此際,在這种情形下,他最好是緘口不言,最好是沉默不說任何話。
  身材纖瘦的黑衣人目注新墳石碑,默立良久良久,終于雙肩聳動,語間哽咽而低啞的說道:“玉哥,我們甫才相識,你既遭遇不幸,從此竟成永訣,蒼天對待你未免也太薄了。玉哥,你放心的安息吧,這筆血仇,我一定會替你雪報的,自今而后,我要踏遍江湖,不惜一切找出那些圍攻你的凶手,將他們一個個誅殺劍下,望玉哥英靈佑我,早日找到那些凶手,完成我的心愿!”
  她語音哽咽悲慘,令人听來心碎腸斷!這身材纖瘦窈窕的黑衣人無疑是個女人,但是,她又是誰呢?……從她那一句“我們甫才相識”之請看來,她分明是南宮逸奇遇難不久之前相識的女友,紅粉知已……
  她語落之后,腳步輕挪地向前跨了兩步,抬起一雙賽雪欺霜的玉手,輕輕的撫摸著石碑,接著又說道:“玉哥,我要走了,以后我會常來看你的,你若英靈有知,請于每月的今夜一更時候等我,听我訴說尋覓凶手的經過。”
  這番話,令人听來感覺得她痴心可怜,但也顯得她對這位當世稱奇稱最南宮逸奇的深情似海,更令為之心酸無限!身材普通的黑衣人站立旁側,他始終未曾出聲,未發一言,只是默默地站著,他心里雖然不如她那樣悲痛,但是,也哀傷難過万分!
  然則此人又是誰?身材纖瘦窈窕的黑衣人話似乎已經說完了,又默立了良久良久,這才抑止內心底悲痛地轉向身材普通的黑衣人低聲說道:“我們走吧!”話落,目光深情而依依地看了新墳一看,突然騰身電射划空,沿著江岸飛掠馳去,身材普通的黑衣人則朝墳墓拱手一拜急急騰身電掠相隨而去。
  這里是通州南門外“三元寺”前的佛塔,半個月前,住持方丈慧因禪師突然親自率人封閉了各層塔門,理由是塔內鬧“狐仙”,并嚴諭禁止寺內僧眾弟子私自窺探,以免触犯了“狐仙”惹禍!
  “狐仙”,在一般民眾的心目中都深知是一种触犯不得的邪神,如果触犯了它們,會有意想不到的禍事臨身,輕則破財受苦,重則傾家蕩產,甚至因而喪命,是以一般民眾心中對于“狐仙”大都十分敬畏,心怀忌憚,以避之為上吉!
  慧因禪師突然親自率人封閉各個塔門,說是塔內鬧“狐仙”,雖然寺內憎眾弟子并無人曾有所見聞,心中大都有點將信將疑,但因慧因禪師乃是有道高僧,又是住持方丈,是故,乃無人敢于違諭私自窺探!其實,真正的主要原因,還是“狐仙”的性喜惡作劇和其報复心极重的傳說,千百年來已深植民眾心中,寺內僧眾弟子也都不愿冒險窺探塔內的動靜,免得触犯了“狐仙”,自招麻煩禍端!然而事實究竟如何呢?塔內真是鬧“狐仙”么?……這也就只有慧因禪師他自己心里明白了!佛塔各頭的門戶雖然全部被封閉了,但是,塔內頂層上,卻有兩張用稻草臨時舖設的床位。這時,兩張稻草床位上分別盤膝跌坐著一個人,一個是青衣少年書生,一個則是黃衫中年儒士。兩人面對靜坐,全都閉目垂帘,狀如老僧入定。
  他們就是“狐仙”么?當然不是。這情形,行家一看即知,這兩人都是武林高手,此刻正在運气調息行動。
  一縷月光,自塔門縫間悄悄地進入塔內,左邊床上跌坐的青衣少年書生,突然輕吁了口气,緩緩睜開了一雙星目,光如紫電暴射,一閃即隱。黃衫中年儒士行功早已完畢醒了,他好几次睜開眼睛看視青衣少年書生的動靜,都因青衣少年書生一直在行功未醒,怕惊扰了他,所以便一直靜坐著未動。
  此際一听青衣少年書生輕吁出聲,立刻睜開眼睛,他一見青衣少年書生雙目中如紫電暴射,一閃倏隱,臉上不由陡然掠現惊喜之容地朝青衣少年書生拱手致賀的笑說:“恭喜賢弟,不但內外傷都已痊愈复原,并且內功真元也更上一層樓了!”
  青衣少年書生連忙也拱手笑說道:“這都是恩兄所賜,若無息兄相救,施預回春妙手,小弟怎得還能活命重生!”
  黃衫中年儒士眉鋒微微一皺,道:“賢弟,我和你已經說過好多次了,你怎地還是一口一句‘恩兄’的,要再這樣稱呼,我可真要生气了。”
  青衣少年書生俊臉不禁一紅,訕訕地笑說道:“恩兄千万別生气,既然這么說,小弟就恭敬不如從命,自此改叫大哥就是。”
  黃衫中年儒士點頭揚眉笑道:“這才對,我比賢弟痴長几歲,叫你一聲賢弟,你叫我一聲大哥,也正合情合理,比那聲‘恩兄’使我听來順耳舒服得多了,也顯得親熱得多了。”
  青衣少年書生笑了笑,倏然長身站起,恭敬地肅容拱手一拜,道:“大哥,重命大恩,小弟不敢言謝,但是禮不可廢,且請受小弟這一拜。”
  黃衫中年儒士連忙起身伸手相扶,正容說道:“賢弟,你往日的洒脫那里去了,怎地愈來愈俗气了!”
  青衣少年書生微微一笑,旋忽話題一轉,問道:“大哥,這几天外面的情況如何?”
  黃衫中年儒土搖搖頭道:“還是老樣子,沒有一點任何動靜。”
  青衣少年書生想了想,又問道:“關于南宮逸奇的死訊呢?”
  黃衫中年儒士道:“我已經依照賢弟的意思把消息散布出動了。”
  青衣少年書生道:“江湖上有什么反應么?”
  黃衫中年儒士道:“這消息很令人震惊,惋惜慨歎与額手稱慶兩者都有。”
  青衣少年書生道:“天雄堡方面的反應如何?”
  黃衫中年儒士微一搖頭道:“這就不大清楚了,反應似乎很淡漠。”
  青衣少年書生默然沉思了剎那,道:“大哥,我倆該离開此地了。”
  黃衫中年儒士凝目問道:“賢弟現在打算去那里?”
  青衣少年書生道:“小弟想去那南宮逸奇的埋骨之處走一趟。”
  黃衫中年懦士甚感詫异地問道:“賢弟去那里做什么。”
  青衣少年書生笑說道:“去看看那里的風水好不好,順便向南宮逸奇告別一番,并請他安心長眠地下,他這筆血債,我史重生一定替他討還!”語聲微微一頓,又道:“大哥請記住,小弟姓史,是‘史記’和‘史’,名字則是‘复活重生’的‘重生’。”
  黃衫中年儒士點頭笑道:“好個死(史)人重生,如此,賢弟也請記住,愚兄姓高低的‘高’,單名一個光明的‘明’字。”
  史重生微微一笑道:“小弟記下了,大哥今后將去那里,有打算沒有?”
  高明略一沉思道:“我打算找机會設法打入‘至尊宮’中探查我那恩兄是不是陷身里面,同時也找找那夜江邊的那些凶手,是不是‘至尊宮’里的人物。”
  史重生一听高明的這“打算”,立刻搖頭道:“大哥這打算小弟不贊成!”高明雙目深注地道:“賢弟可是怕兄稍一失慎遭遇不測?”
  史重生點頭道:“大哥,這太危險了!”
  高明笑說道:“賢弟,俗語有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深入虎穴固然危險,但是,只要處處謹慎小心,決不會得有危險的!”
  史重生仍然搖頭道:“大哥所言因是不錯,但是,小弟仍不放心大哥去冒此大險!”語聲一頓又起,道:“對于‘至尊宮’之事,小弟已經有了打算安排,大哥如果信得過小弟,便請听由小弟安排如何!”
  高明問道:“賢弟有何打算安排?”
  史重生微微一笑,道:“大哥還記得尉遲大俠聘請南奇為‘天雄堡’文案師爺的那件事么?”
  “記得。”
  高明點了點頭,雙目輕轉了轉,問道:“賢弟可是打算前往‘天雄堡’中就任那文案師爺之職?”
  史重生點頭道:“小弟認為這是探查‘至尊宮’秘密消息唯一的一條捷徑!”高明微一沉思道:“可是,尉遲大俠聘請的是南奇,而賢弟是史重生,難道賢弟要……”語聲倏然住沒有按說下去,但雙目卻含詢問之色地凝視著史重生。
  史重生笑說道:“這小弟明白,南奇就是南宮逸奇尉遲大俠他雖然還不一定知道,但是,南奇的那張面孔卻無論如何再也不便出現‘天雄堡’中了。”
  語聲微頓了頓,接著又道:“因此,小弟已決定以史重生的面目前往‘天雄堡’中就那文案師爺之職!”
  高明眨眨眼睛道:“賢弟打算前去來個‘毛遂自荐’么?”
  史重生搖頭道:“不,小弟,想另想辦法去試試運气。”
  高明眉鋒微蹙地沉思了剎那,問道:“賢弟想用什么辦法?”
  史重生微微一笑,話題忽地一變,道:“大哥,小弟另有事情想請大哥前往少林,峨嵋跑一趟,大哥肯么?”
  高明注目問道:“事情很重要么?”
  史重生點頭正容道:“可以說是十分重要!”高明道:“是什么事情?”
  史重生道:“請大哥前去拜晤兩派掌門,請兩位掌門暗中轉告各大門派掌門嚴密監視門下高手弟子的行動!”高明心神微微一震,問道:“賢弟可是怀疑各大門派中都有高手弟子參加了‘至尊宮’?”
  史重生微一點頭道:“這只是小弟的一种感覺和猜想。”
  高明肅色道:“賢弟這种感覺和猜想,如果成為事實的話,那就太可怕了!”語聲倏然一頓,雙眉微蹙地又道:“可是,少林峨嵋兩派掌門老和尚,他們向來自持身扮,素性都极自負得很,賢弟認為兩個老和尚他們會听我的么?”
  史重生笑笑道:“這問題大哥盡管放心好了,小弟既然請大哥去見他們,自然有辦法讓他們非听大哥的不可!”高明注目問道:“賢弟有什么辦法?”
  史重生伸手自怀內取出半片貝葉托在掌心中,望著高明含笑問道:“大哥听說過這半片貝葉的來歷么?”
  高明眨眨眼睛,道:“貝葉出自‘天竺’,天竺僧人大都用以抄錄經文……”
  史重生含笑地搖頭接口道:“大哥說是那是一般貝葉,但是這半片貝葉卻有所不同。”
  高明微微一怔,道:“怎樣不同?”
  史重生笑道:“大哥接過去仔細看看就明白了。”
  高明臉露疑惑之色地伸手接過貝葉,就著那由門縫間射入的一縷月光,凝目仔細看時,只見這片貝葉上除隱隱現出一位枯瘦老僧,閉目垂帘,盤膝跌坐的影子外,并無其他奇异之處。他沉思了半晌仍然不明所以,不過,他心中已經有點猜料到這半片貝葉,可能是一位什么佛門前輩高僧的信符。
  雖然,他心中已經猜料如此,但是,并沒有說出來,目注史重生問道:“賢弟可是要我帶著這半片貝葉去見兩派掌門?”
  史重生點頭道:“是的,大哥見了兩派掌門大師時,只要拿出這半片貝葉給他們一看,他們就會十分恭敬的听從大哥之言,決不會得稍露遲疑之色的。”
  高明眼睛眨動了一下,問道:“他們要是問我這半片貝葉的來處呢?”
  史重生道:“大哥就說是受人之托,持此貝葉傳話的好了。”
  高明道:“如果問我是受誰之托呢?”
  史重生微一沉思,道:“大哥就說是這半片貝葉主人的傳人即可。”
  高明又問道:“如果問起姓名呢?”
  史重生道:“大哥不妨實告他們,但是必須叮囑兩位掌門守秘,不得泄露,以免誤事!”語聲一頓,接著又道:“時辰已經不早,我們該离開此地了。”
  高明微點了點頭,把半片貝葉放入怀內,小心的收好,又問道:“賢弟不去向慧因大師說一聲了么?”
  史重生搖頭道:“小弟不想去打扰他了,煩請大哥代為致謝一聲吧。”
  說著舉步走向塔門,抬手就待將門拉開。高明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地急道:“賢弟且慢開門。”
  史重生回首日視高明問道:“大哥還有什么事情要交待小弟么?”
  高明道:“以后怎樣和賢弟如何聯絡?”
  史重生沉思了剎那,道:“每隔半月之夜三更時分,我和大哥就在這塔頂上見面一次,如何?”
  高明一點頭道:“先到的先等。”
  話聲一頓又起,問道:“如果有急事要找賢弟呢?”
  史重生想了想道:“如有急事時,大哥可在‘天雄堡’外附近顯目的樹杆上刻一個‘佛’字為記好了。”
  高明點了點頭,史重生接著問道:“大哥還有什么事情沒有了?”
  高明搖頭道:“沒有了。”
  史重生沒有再說什么,抬手拉開了塔門,騰身電射划空向甫飛掠而去。接著高明也騰身電掠而起,投入了“三元寺”中。
  二更過半多點辰光。史重生身形如閃電划空般地到達了江邊——那位當世武林稱奇稱最的“魅影拘魂玉書生”南宮逸奇的埋骨之處,出乎他意料之外地,這時,土坡上,那南宮逸奇的墓碑前,正靜靜地凝立著兩個人,一縷輕煙正由兩個的腳前嫣嫣地上升,余燼未熄。兩個人,一個是身高七尺開外,肩闊腰粗,身材魁梧的偉丈夫,另一個則是個身材纖瘦窈窕,十分美好……只一眼即知是一位姑娘。史重生內功已臻上乘化境,目力超异常人,何況是在這月正中天之際,相距尚在百丈開外,他已看清了一男一女什么人。
  于是,他提聚一口丹田真气,身形突然化作一縷淡煙般,絕對不帶絲毫聲息地投入了土坡旁的那片樹林內,悄悄地掩至林邊靠近上坡的一株大樹背后,以佛門“天听”神功凝听著。一沉默之后,男的突然開口說道:“大妹,我們該回去了吧。”
  女的微一搖頭道:“不,哥哥,要回去你先回去好了。”
  男的眉鋒一皺,道:“大妹,我真奇怪不懂,你又不認識他,為何一定要來祭奠他,而且還那樣的……”
  女的忽地凄然一笑,接口道:“哥哥,你知道他是誰么?”
  男的不禁微視一怔,道:“大妹,你這是怎么了,這石碑上不是刻的很清楚么!”女的點著螓首道:“不錯,這石碑上刻的很清楚,是‘魅影拘魂玉書生’南宮逸奇,不過,這位南宮逸奇不但我認識他,而哥哥你也認識他。”
  男的詫异地道:“我也認識他?”
  女的又輕點著螓首道:“是的,哥哥,只不過是他和我們見面時,他用也另外一個名字,掩藏起了他的廬山真面目,哥哥你不知道罷了。”
  男的惊奇無比的問道:“他另外的一個名字叫做什么?”
  女的道:“哥哥,你還記得那位當面答應了爹爹,半個月后,就任我們堡內文案先生的南奇相公么?”
  男的不由倏然發出一聲惊“呵”,道:“大妹,南奇他就是南宮逸奇么?”
  原來這男女兩人竟是那“神力小霸王”尉遲震南,和素有“江北第一才女”美譽,“天雄雙嬌”的“大嬌”尉遲如蘭姑娘。尉遲如蘭凄然地點了點螓首,道:“哥哥,你現在該明白我為什么要來祭奠他了吧!”
  尉遲震點了點頭,沉思地問道:“可是,大妹,你又怎知道他就是南宮逸奇的呢,是他親口告訴你的么?”
  尉遲如蘭道:“哥哥,這個你就少多問了,反正南奇就是南宮逸奇,絕沒有錯!”語鋒微頓,話題倏然一變,接過:“哥哥,我問你,對于南宮逸奇這個人,你覺得他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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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舊雨樓·至尊武俠掃描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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