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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庄外忽來五煞星


  聶云飛离開客棧,悄然出城,立刻展開輕功提縱身法,星飛電掣,向徂徠山奔去。
  泰安城与徂徠山相距不過七十里,以聶云飛的腳程而論,七十里路程實在不算一回事,不過一個時辰光景,已到徂徠山下。
  徂徠山并不算大,与泰山相較,有小巫見大巫之分,但山勢挺拔險峻,危峰深澗,處處皆是。
  聶云飛踏入徂徠山境,立刻變得小心了起來,眼觀四路,耳听八方,首先他必須尋到沉香坪的所在。
  其實,沉香坪并不難找,當他踏入徂徠山境不久,就發覺了沉香坪的所在,是在山陽的一大片斜坡。
  沉香坪范圍极大,密林如織,夜色中一片黑沉。
  聶云飛在沉香坪外遙遙的停下身來,一時倒有些拿提不定,不知自己是明闖的好,還是暗入的好。
  終于,他決定了一個辦法,索性不明不暗,那就是自己盡量小心翼翼,倘若遇上了布樁設卡或是巡夜之人,就來個明闖,遇不上就是暗入。
  同時,他也在暗暗尋思,不知這沉香夫人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物?為什么她要利用像花大嫂那樣平庸的女人?
  忖念之間,慢步向林中走去。
  林中樹木上万,在夜色中陰暗幽深,雖然此刻不是盛夏之時,但許多松柏等長青樹木,仍然蓊郁成行,縱然隱有千軍万馬,也是不易發覺。
  聶云飛一面步步前進,一面暗運神功,細細搜查,然而,整個林中都像無人一樣,找不出什么可疑之處。
  不大時光,似乎已經走出了那片樹林,眼前則是一片桃林,疏落有致,每株桃樹上都生出了嫩葉,春意盎然。
  聶云飛此刻方才意識到,現在已經是春天了。
  桃林較之那片廣大的雜林已是稀疏低矮得多,其中景物清晰可見,桃林深處,一座黑壓壓的庄院已經呈現眼前。
  聶云飛略一忖思,邁動腳步,徑向那片庄院走去。
  桃林中沒有可以隱藏身形的巨樹,如若附近有布樁設卡之人,必然會發覺他的到來無疑。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處處一片寂靜,似乎根本就沒有布設樁卡。
  聶云飛步步前進,直抵庄院門前。
  只見庄門深開,闃寂無聲,竟似一座無人的山庄。
  聶云飛心頭暗忖:“這沉香夫人倒是個十分厲害的人物,既然她不設樁布卡,就是根本不防備夜來之人,自己如果暗暗潛入,也許會被她恥笑,倒不如大大方方,正大光明的走進門去。”
  心念既決,立刻伸手叩門。
  雖然他叩門的聲音不大,但此刻夜深人靜,那叮叮當當的門環之聲,足可使庄院中人俱皆听到。
  這時約已三更,也許庄中之人果然都已睡熟,聶云飛一連敲了三次,竟是沒有點滴反應。
  他再敲得重重一些,同時放聲叫道:“嗨!有人么?”
  終于,庄中有了動靜,’只听一個蒼老的聲音應道:“什么人這樣大呼小叫,難道不知道已經是深更半夜了么?”
  同時,踉踉蹌蹌的腳步聲傳抵門前,大門隨之打了開來。
  開門的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只見他傴腰駝背,滿面皺紋,年齡至少也該有八十以上,顫巍巍的打量了聶云飛一眼,道:“你找誰?”
  聶云飛笑笑道:“找此地的主人。”
  那老者怔了一怔道:“我老頭子在這里住的時候也不算少了,還沒見過有你這樣冒失的人,深更半夜的來找此地的主人,你知道此地的主人是誰?”
  聶云飛淡淡地道:“這里不是沉香坪么?”
  那老者點點頭道:“不錯,這里就是沉香坪。”
  聶云飛聲調一沉道:“那么,我要找沉香夫人。”
  那老者哼了一聲道:“這倒奇了,我們夫人已經在這沉香坪隱居數載,一向不會外客,這些年來也沒有來過外客,為什么今天會有客來訪,而且是在這深更半夜的時候?”
  聶云飛笑笑道:“這不關你的事,快去通報一下吧!”
  那老者搖搖頭道:“不行,我們夫人不會外客。”
  聶云飛道:“她不會別人,也許愿意會我,只要你說黃山南屏山庄庄主申不明特來拜訪,包她會立刻就要見我。”
  那老者瞪他一眼,道:“你不要這樣自信,我們夫人早已吩咐過了,無論是什么人,一律擋駕,因為她已歸隱。”
  聶云飛面色一沉道:“如果我非見她不可,又該怎么樣呢?”
  那老者也微慍道:“你是強盜么?”
  聶云飛冷笑道:“我自然不是強盜,如果我是強盜的話,你此刻大約早已沒有性命了。”
  那老者似是吃了一惊,又瞪了他一眼道:“如果你定要見我們夫人,就請你明天再來吧!我們夫人早睡了,總不能深更半夜的把她叫起來吧!”
  聶云飛一笑道:“在下卻是非要現在見她不可。”
  那老者怒道:“既然你也是什么山庄的一庄之主,總該懂些禮數,如果再不快些离開,我可要叫人來轟你出去了!”
  聶云飛冷冷地道:“那是最好不過,你叫吧!”
  說話之間,反而大步向內逼來。
  那老者果然扯開嗓子,嘶聲大叫道:“來人呀……有強盜……強盜……”
  不久,只見四條人影疾掠而至,四名彪形大漢各持兵刃到了聶云飛的面前,其中一名持劍的漢子向那老者道:“就是他一個人么?”
  那老者連連點頭道:“就是他一個人,你們也別殺他,把他赶出去也就是了。”
  那持劍的漢子果真向聶云飛喝道:“你的膽量倒不小,麻煩找到沉香坪來,是你自己爬出去,還是要我們把你拖出去?”
  聶云飛不在意地笑笑道:“你們能拖我出去,那是最好不過了。”
  持劍的漢子怔了一怔道:“這樣說來,你是麻煩找定了。”
  聶云飛從容笑道:“就算是這樣吧!”
  持劍的漢子手中長劍一搖,叱道:“朋友,亮像伙吧!”
  聶云飛大笑道:“對付沉香坪的爪牙,如果也用得著亮像伙,也實在太降低我的身份了!”
  持劍的漢子又怔了一怔道:“大約你是有些來歷,那么在下有僭了!”
  長劍一揮,迎胸疾刺。
  聶云飛身形一閃,躲過一招,沉聲喝道:“慢著!”
  持劍的漢子長劍一收,道:“想必你是怕了,如果你現在想走,還來得及。”
  聶云飛搖頭一笑道:“可惜我不是這個意思。”
  持劍的漢子吼道:“那么你是什么意思,可別想在大爺面前搗鬼。”
  聶云飛笑笑道:“你們一個一個的來,不嫌麻煩么,干脆你們四人一齊上,還可省事一點!”
  持劍的漢子勃然一怒道:“好狂的家伙……”
  目光向另外三人一轉,道:“那咱們就成全他,一齊上!”
  那持劍的漢子似是四人中的為首之人,一聲令下,另外三人果然各擺兵刃,向聶云飛扑了上來,但見刀光如雪,劍气逼人,立刻展開了一場快攻!
  聶云飛毫不在意,雙手十指拂動,穿插刀光劍影之中。
  一時之間,仿佛他已變成了一條幻影,任憑四人攻勢如何凌厲,始終沾不到他半絲寸縷,而呼嘯的指風,反而把四人逼得不住后退。
  那八旬左右的老者本來在一旁觀戰,此刻見情勢不妙,立刻踉踉蹌蹌向后院跑了回去!
  聶云飛見四人苦斗不休,不由怒喝道:“你們再這樣不識進退,可休怪在下無情了!”
  四名漢子攻勢更加凌厲了起來。
  聶云飛哼了一聲,雙手疾揮,拍出了一股疾風勁力。
  但見四名彪形大漢兵刃齊飛,人也踉蹌而退,七八步外方才收住身形,勉強拿樁站穩。
  聶云飛冷笑道:“如非我手下留情,你們大約早去鬼門關報到了……”
  聲調一沉,喝道:“現在還不快去向你們夫人傳報么?”
  一語甫落,忽听一聲嬌叱道:“你們還不退下!”
  同時眼前一亮,一片燈光傳了過來。
  聶云飛定神看時,只見在四名挑著燈籠的侍婢引導下,一個中年素衣麗人姍姍的走了過來。
  那四名彪形大漢一言不發,齊齊肅身而退。
  聶云飛朗笑一聲,拱笑道:“芳駕想必就是沉香夫人了?”
  那素衣麗人微微一笑道:“不敢,妾身乃是沉香坪總管任蘭秋。”
  聶云飛噢了一聲道:“原來是任總管,任總管是否愿意代在下引見?”
  任蘭秋目光一轉道:“方才听守門老奴報稱尊駕乃是黃山南屏山庄庄主申不明,但据妾身所知,南屏山庄庄主乃是無畏先生公孫桐,尊駕……”
  聶云飛暗罵道:“你倒是刁滑。”
  當下淡然一笑,反問道:“任總管一向隨沉香夫人隱居此地么?”
  任蘭秋頷首道:“不錯,算來已是數年了。”
  聶云飛笑笑道:“以天下之大,黃山的南屏山庄不過是一個蕞爾小庄,任總管既隨沉香夫人隱居此地,又怎知這些小事?”
  任蘭秋眸光連轉,笑道:“因為那公孫庄主是在江湖中出過大名之人,故而妾身听人說過。”
  聶云飛微笑道:“過去,南屏山庄庄主确是公孫桐,但現在卻是我申不明了!”
  任蘭秋打量了他一眼道:“南屏山庄乃是公孫庄主的私產,又不是武林中的幫派,為何庄主一職竟讓給尊駕了呢?”
  聶云飛神秘地一笑道:“不錯,這正是在下要說明的一點,不過……”
  聲調一沉,冷冰冰地道:“但在下是要當面說与沉香夫人,卻不是任總管。”
  任蘭秋水慍不火地笑笑道:“也好,先請申庄主室館待茶,容妾身設法通知夫人出見。”
  忽然,只听一聲輕笑道:“不必了,我已經被你們吵起來了。”
  原來一名身著紅衣的婦人,已經到了任蘭秋的背后。
  聶云飛不由為之愕然一惊,因為這紅衣婦人來得無聲無息,發覺時已經到了任總管的背后。
  只見她不過三旬年紀,薄施脂粉,艷麗照人,目光轉處,使人不由為之心魄震動,因為那茫然的目光清澈得像夜空的寒星一般。
  任蘭秋連忙檢枉一禮,道:“見過夫人。”
  四名侍婢跟著檢任為禮,狀至恭謹。
  紅衣婦人唇綻笑意,姍姍的走向聶云飛道:“申庄主大駕光臨,實使蓬蓽生輝,不過,申庄主為何要等到夜間而來,難道申庄主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見人么?”
  聶云飛面色微微一紅,但卻應聲道:“申某也許選擇的時候不當,但事關重大,也顧不得許多了……”
  微微一頓,又道:“有扰夫人安宁,在下道歉了!”
  說著又复拱手一揖。
  沉香夫人轉瞬一笑,道:“任總管,還不快將申庄主請到客廳去坐。”
  任蘭秋連忙俯首應道:“妾身遵命!……”
  轉向聶云飛道:“申庄主請客廳待茶。”
  于是,聶云飛隨著任蘭秋及四名侍婢向前走去。
  不久,已到一座寬敞華麗的大廳之內,沉香夫人相繼而入,待四名侍婢獻上了兩杯香茗之后,揮揮手道:“你們都退下去吧!”
  任蘭秋低應一聲,立刻帶領四名侍婢退了下去,于是,整個大廳中就只剩下了沉香夫人与聶云飛兩人。
  聶云飛沉凝的一笑,首先開口道:“芳駕想必知道在下的來意了?”
  沉香夫人沒聲道:“不知道問!你好像還沒說呢?”
  聶云飛忖思著道:“實不相瞞,申某是為了那花大嫂的事情而來。”
  沉香夫人笑道:“什么花大嫂,是申庄主与南屏山庄的人么?”
  聶云飛冷冷一笑道:“芳駕不必故裝糊涂,那花大嫂不正是芳駕的屬下么?”
  沉香夫人噗哧一笑道:“沉香坪人手雖然不多,但上上下下的也有四五十人,我哪能記得了這么許多,回頭問問任總管,就可以知道了。”
  聶云飛冷冷地道:“就請芳駕速查。”
  沉香夫人扁嘴一笑道:“忙什么呢?既然申庄主遠路而來,何不先休息一會儿,讓我們聊上一會儿……”
  目光轉了几轉,又道:“申庄主還不曾問問我的姓名呢?”
  聶云飛冷峻地一笑道:“芳駕不是沉香夫人么?”
  沉香夫人甜甜地道:“沉香夫人并不是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叫做沉夢香。”
  聶云飛道:“好名字,現在可以談花大嫂的事了么?”
  沉香夫人搖搖頭道:“你該再問問我的身世,難道我一點都引不起你的好奇心么?”
  聶云飛漠然道:“在下不是為此而來。”
  沉香夫人幽幽的一歎,道:“你不妨看看我,雖然我年紀不算太大,但卻已經是飽經憂患,歷盡滄桑的人了!……”
  聶云飛情不自禁的轉頭向她看去,殊料目光一接,卻像有魔力一般,使他再也离不開她的目光。
  原來那兩道清澈的目光中,不知包含了多少的情愫,同時,淚光晶瑩,像是在訴說她悲凄的身世。
  只听沉香夫人幽幽地道:“我從小是個孤女,被賣在官宦人家,侍候一位小姐,那位小姐凶极了,也狠极了,她每天變換著方法折磨我們几個丫頭……”
  聶云飛痴痴地凝注著她,同情的吁了一口長气。
  沉香夫人幽幽的接下去道:“一年多以后,那位小姐病死了,老夫人說我們几個丫頭害死了小姐,發交官府治罪,關在大牢之中。”
  聶云飛情不自禁地道:“如有清官,一定可以知道你們的冤枉。”
  沉香夫人咬牙一歎道:“官儿倒是知道我們冤枉,可恨他卻貪了几百兩銀子的賄賂,把我們問成了死罪,等候秋天處決……”
  聶云飛咬牙道:“可恨!”
  沉香夫人雙目淚光晶瑩,幽幽地道:“好在皇天有眼,有一次牢獄起火,我們逃了出來,混亂中各奔前程,才保全了一命!”
  聶云飛道:“夫人現在奴仆成群,有如世外神仙,情況也不錯呀!”
  沉香夫人凝注著他道:“可是早年的回憶像毒蛇咬著我的心,而現在我也并不真正的快樂,因為,唉……還是不說吧!”
  聶云飛大是同情地道:“為什么呢?說出來又有什么關系?”
  沉香夫人忽然將座椅拉得与他靠近了一些,昵聲道:“你當真這樣關心我的事?”
  聶云飛痴痴迷迷,仿佛一切事都拋到了腦后,只有楚楚可怜的沉香夫人在婉轉的敘述著她的不幸。
  當下只見他連連點頭道:“你說吧!”
  沉香夫人聲音微顫地道:“唉!年華蹉跎,到現在我還沒有一個知心之人……”
  兩道目光更是柔情万种,在聶云飛臉上逡巡不已。
  聶云飛不由為之一陣臉紅,同時也有一些激動,一時之間,他几乎把沉香夫人看成了天仙圣女。
  沉香夫人最后把目光凝注在聶云飛的雙眼之上,定定的動也不動。
  聶云飛只覺呼吸短促,血脈賁張,有一份強烈得几乎無法克制的欲念,很想把沉香夫人抱入怀中。
  沉香夫人緩緩地站了起來,但見腰肢輕盈,衣袂散香,一股非蘭非麝的气味,使得聶云飛更加如醉如痴。
  沉香夫人的身子慢慢湊近,聶云飛的雙臂也緩緩的抬了起來。
  忽然,只听一串激越的琵琶聲飄然傳來。
  那琵琶之聲一發即止,但卻有如醍醐灌頂,使聶云飛身子一震,頓時完全清醒了過來。
  只見他驀然而起,反手一掌向沉香夫人推去。
  沉香夫人万万料不到有此一著,登時被推得踉蹌而退,跌回到座椅之中,聶云飛則一躍而起,雙目神光激射,逼視著她喝道:“你用的是什么妖媚之術?”
  沉香夫人惊魂略定,冷冷一笑道:“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是你自己把持不定,怎么反而倒怪起我來了?”
  聶云飛面色通紅,咬緊牙關喝道:“好吧,咱們可以談談正經事了,沉香坪究竟是一處什么所在?芳駕又是屬于那一幫派之人?”
  沉香夫人冷笑道:“這又怪人,沉香坪是我的家業,我就是我,什么幫派不幫派,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聶云飛冷笑道:“你還想隱瞞么?”
  沉香夫人冷峻的一笑道:“我隱瞞了什么,你何不明說出來?”
  聶云飛怔了一怔道:“也好,恕我坦白的問你一句,你可是留春谷的人?”
  沉香夫人答非所問地道:“你呢?”
  聶云飛毫不遲疑,探手怀中,將桃花令牌取了出來,道:“這個大約可以說明一切。”
  沉香夫人似是想不到聶云飛會立刻表明身份,望著那刻有桃花的金牌,一時倒不由怔楞起來。
  聶云飛搖著令牌冷笑道:“大約你仍然可以推托,說不認得這件東西,是么?”
  沉香夫人目光四轉,點點頭道:“我認得。”
  聶云飛爽然一笑道:“看來咱們談得還算投机,芳駕能夠坦白相見,那是最好不過的了!”
  原來聶云飛早已打定主意,這沉香坪既是留春谷主用以監視派出的留春谷爪牙的所在,就非把它除去不可。
  所以他不惜立刻表明身份,因為他沒有再使沉香夫人活下去的意思。
  沉香夫人微吁一聲,道:“尊駕更是豪爽,實使妾身敬佩,尊駕既持有桃花令牌,想必接掌了公孫桐的天下總提調之事,已是事實了?”
  聶云飛頷首道:“芳駕的消息果然靈通。”
  沉香夫人把聲調放得低低的道:“可否請入密室一談?”
  聶云飛笑笑道:“沉香坪中想必俱是芳駕的心腹之人,難道還怕被他們听去?”
  沉香夫人凝重地道:“總以謹慎為是,申總提調大約不至于伯妾身設計加害吧!”
  聶云飛爽朗地道:“說得好,看來在下是更不能推辭的了。”
  沉香夫人微微一笑,當先起身而行。
  聶云飛暗暗蓄勢戒備,隨著沉香夫人轉到那客廳之后的一片竹園之內,進入了一座地室之中。
  那地室共有前后兩間,沉香夫人將外間房門關鎖嚴密,方才進入了內間,伸手肅容道:“現在可以放心一談了。”
  地室之內備有桌椅茶具,分明是沉香夫人集議重要事故時的聚會之地,聶云飛暗中查看,見那地室不像有机關布設,方才坦然就坐。
  但他卻覺得困惑万端,不知這沉香夫人究竟是耍什么花樣?
  只听沉香夫人從容一笑道:“听說尊駕服用過谷主所賜的‘養心怡神丸藥’,但以尊駕言談舉止看來,卻好像不曾服過,不知……”
  聶云飛冷笑一聲道:“實不相瞞,在下并未服用,而是暗中把它丟掉了!”
  沉香夫人先是一怔,而后爽然笑道:“尊駕快人快語,但是你不怕傳到谷主耳中么?為什么你敢對我說這些?”
  聶云飛沉下臉來道:“因為在下已經決心要把沉香坪毀去!”
  沉香夫人道:“你我無冤無仇,沉香坪又沒招惹到你什么,為什么定要將沉香坪毀去?”
  聶云飛沉凝地哼了一聲道:“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因為在下要毀去留春谷,不能不先毀沉香坪。”
  沉香夫人忽然振聲的咯咯大笑了起來,直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亂顫,一發而不可遏止。
  聶云飛耐著性子等她笑完,才道:“你笑什么?”
  沉香夫人气喘吁吁地道:“我笑那留春谷主,她所最相信的心腹之人,竟是一名叛徒。”
  聶云飛沉聲哼道:“可惜這消息你卻無法泄露傳報了!”
  沉香夫人离座而起,緩緩地踱了几步道:“如果我要傳報的話,這消息并不是最重要的。”
  聶云飛震了一震,道:“什么消息才是最重要的?”
  沉香夫人神秘地一笑道:“与南仙北圣暗通款曲,智誅總提調公孫桐,更有价值的一點是你就是武林第一家的第三代家主聶云飛。”
  聶云飛面紅气粗,一時愕然無語。
  沉香夫人嘻嘻笑道:“我說得不對么?”
  聶云飛喘了一口粗气道:“說得對,你的神通果然廣大,這些你報給留春谷主去了么?”
  沉香夫人目光轉了几轉道:“倘若我果真報去的話,谷主還會對你那樣信任有加么?”
  聶云飛心頭一動,投注了她一眼道:“這倒使在下不懂了,芳駕難道……”
  沉香夫人恬然一笑道:“我和你的目的一樣,要消滅留春谷。因為那是一處罪惡的深淵,藏污納垢的地方!”
  聶云飛目注沉香夫人,也不由失聲大笑了起來。
  這真是他意想不到的事,留春谷主枉自費盡心血,派出了她認為可以倚為心腹之人,她又哪里能想得到一個個的都背叛了她?
  良久良久,聶云飛方才收住笑聲道:“你我倒是不謀而同,不過,是什么原因使你背叛了她?”
  沉香夫人恨恨地歎吁一聲道:“說我背叛了她,未免与事實不符,因為我根本就沒服從過她,自然談不上什么背叛。”
  聶云飛仍然有些困惑地道:“既然你不曾服從過她,為什么要這樣虛偽的應付她?”
  沉香夫人歎道:“因為先夫的惟一遺孤,一個六歲的女儿被控制在她的手中。”
  聶云飛暗暗咬牙忖道:“好毒辣的手段!”
  這情形与花大嫂完全相同,留春谷主用人的辦法不能說不夠嚴密,對聶云飛,她認為已經使他服下了迷神的藥丸,可以万無一失,倚為心腹,對沉香夫人則認為控制了她的愛女,使她可以死心塌地地替她做事,她又哪里想到,這些人卻都以消滅留春谷為職志?
  他興奮而又激動地道:“在下是留春谷的天下總提調,舉凡公孫桐所統制的留春谷各地高手,盡在我掌握之中,芳駕是留春谷的天下監察之人,你我俱都背叛了她,則留春谷伸到世上的爪牙已斷,留春谷主既不能离谷外出,則她已經毫無作為……”
  沉香夫人則歎口長气,打斷他的話道:“難道你認為除你我之外,世上再沒有留春谷的人了么?”
  聶云飛震了一震道:“据在下所知應該是沒有了。莫非……”
  沉香夫人凝重地道:“那是你太低估了留春各主,須知她對你我的信任是一回事,她自己的計划又是另一回事……”
  聶云飛不禁覺得有些可怕起來,雙眉微蹙道:“芳駕是她的監察之人,也許比在下對她的了解深些,究竟她還有些什么心腹之人散布世上?……”
  沉香夫人搖搖頭道:“如果她使我了解了一切詳情,她的手段也就稱不上高明了,她授封你為天下總提調,使你相信除你統制的人之外,不會再有另外的留春谷爪牙,豈不知那僅是她的一環而已,至于另外究竟尚有多少人散布世上,連我也是茫然不知,總之,也許為數不多,但卻都是武功高強之人,一旦留春谷主下令霸服天下,這些人必會公然而出,以摧枯拉朽之勢,向各幫各派下手!……”
  聶云飛忖思道:“難道芳駕不曾設法調查過么?”
  沉香夫人搖搖頭道:“目前他們只是匿伏不動,身份不明,也許是當世武林享有盛名之人,也許是一個籍籍無名之輩,但他們無所動作,又如何能查到他們是誰?……”
  目光微轉,又道:“除此而外,還有一件值得憂慮之事……”
  聶云飛忙道:“什么事?”
  沉香夫人道:“你可知道留春谷主已經物色了許多位名醫,強迫他們在谷中煉藥之事?”
  聶云飛點點頭道:“不錯,但這似乎是不可能的。”
  沉香夫人搖頭道:“任何事都有可能,那些名醫為了自己能夠早日离谷,自然竭盡心智,希望能煉成可使留春谷主出谷而無礙之藥,集合多數人的心智,又焉知沒有成功的可能,設若她當真能夠离谷而出,則我們的處境就值得憂慮了!”
  聶云飛沉默無言,這的确是一個值得憂慮的問題,一時之間,他像心事重重,坐立不安。
  良久之后,聶云飛微吁一聲道:“那花大嫂呢?”
  沉香夫人一笑道:“她好端端的在沉香坪內,只不過為了怕使事情弄糟,這几天我沒有放她出去而已!”
  聶云飛皺眉道:“她的丈夫与儿子是芳駕送到留春谷去的吧!”
  沉香夫人微吁一聲道:“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因為我的女儿也在留春谷中!”
  聶云飛沉凝無言,踱了几步方道:“你我既已表明立場,自然只有互相合作,不知芳駕可有高明之策?”
  沉香夫人忽然輕盈地一笑道:“辦法倒有一個,但不知聶少俠能否采納?”
  聶云飛笑笑道:“至少得請你說出是什么辦法,容在下斟酌。”
  沉香夫人連連點頭道:“好吧!這是我的一种奇妙想法,能否依計而行,那就要由聶少俠決定了!……”
  目光連閃,慢悠悠地道:“不論留春谷主能否离谷而出,她之發動爭霸武林之戰,乃是必然之事,只不過時間的早晚而已……”
  聶云飛接口道:“依在下看來,她似乎仍把希望放在那些煉藥的名醫身上,藥未煉成之前,可能她不會貿然發動。”
  沉香夫人含笑道:“不錯,但也有几個可以促使她早日發動的因素,第一,是血旗門的首先發動爭霸之戰,那么留春谷主必會及時被迫發動,她絕不會坐視血旗門擁有江湖天下,第二,是武林間的重大變故,第三……”
  目注聶云飛笑道:“則是你的公然出面,倘若你以真面目与武林相見,以歸复武林第一家的舊業為號召,必然群雄景從,不日之間就可匯聚成一股龐大的力量,那時也就是留春谷、血旗門同時發動爭霸武林之時……”
  聶云飛皺眉道:一如果我身份敗露,一切的計划豈不落空了?”
  沉香夫人道:“這就要看聶少俠的安排了,你自然不能泄露身份,必須以雙重身份出現,而且要掩飾得天衣無縫,將你南屏山庄以及歸你統轄的留春谷實力,完全調集到武林第一家附近,形成對峙之勢,則另外的留春谷主屬下高手必將陸續而到,那時再另外設計將他們一网打盡,才能肅清了留春谷主的爪牙!”
  聶云飛欣然道:“這辦法果然不錯,不瞞芳駕說,笑天翁百里青等几位老前輩已經去了淮陽山興工建造武林第一家的房舍去了!”
  沉香夫人欣然道:“那好极了,我們即刻就要策划行動了!”
  聶云飛頷首道:“在下也要即刻赶回黃山了。”
  沉香夫人忖思著道:“聶少俠回到黃山之后,不知要采取什么行動?”
  聶云飛道:“首先,我要將武林第一家在淮陽山興建家址的事飛書馳報留春谷主,其次,我要將所統轄的留春谷爪牙調集到南屏山庄,把他們的底細摸個清楚,因為有些人我還不曾見過……”
  沉香夫人連連頷首道:“好得很,至于你我之間,可以藉飛鶯傳書,密切聯系……此地耳目眾多,請恕妾身不多留聶少俠了!”
  聶云飛告辭而出,由沉香夫人親自送至庄院之外。
  但就當兩人辭別之際,忽見園林中幽靈般的飄出了五個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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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亦凡圖書館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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