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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生死斗 奪魄追魂


  汗水浸透了熊志甲、鍾忻、皮卓才三個人的衣衫,怨毒憤恨的火焰也燒紅了三個人的眼睛,三張面孔全都歪曲得變了形。他們將所有的力量會聚起來,把所有的功能俱皆施展,三個人是一個意愿,一條心--搏殺燕鐵衣。
  當然,燕鐵衣何嘗不想搏殺他們?只是,燕鐵衣的模樣,不似對方那般惡形惡狀罷了。
  又是狂風驟雨似的一輪攻堆過去。
  熊志甲只槍挑剌中,嘶厲的大吼:“圈外掠陣!”
  在燕鐵衣長劍飛揮騰揚下,他不禁微覺一怔--‘圈外掠陣’?對方處在如此不利的形勢裹,熊志甲竟然猶令他的幫手退出戰陣?
  事實上,‘大荒雙魅’半聲不響,倏忽倒翻而出,只留下了一個熊志甲!
  燕鐵衣方始怀疑熊志甲是不是有些不正常或已迷糊,熊志甲已經大偏身,斜著雙槍分上下流矢般穿刺而來!
  燕鐵衣長劍閃翻,‘叮當’兩聲合為一響,倏而擊開敵人雙槍,于是--熊志甲分揚的雙槍暴彈,‘削’的一聲,原來的插入沙地裹一只銀槍便被他挑飛,急射燕鐵衣。
  身形側閃,燕鐵衣剛剛讓過這只銀槍,態志甲貼地滾躍,雙槍掠橫,寒芒如電,又是兩只插在沙地裹的銀槍飛刺并射。
  燕鐵衣猛騰空中丈許,卻巧好迎上了熊志甲磕激而來的第四只銀槍!
  這些只銀槍的飛射,是一次比一次快,一次比一次狠,一次比一次詭,第四只銀槍,被燕鐵衣橫劍截切下,斷為兩半墾落。但是,那沉重的碰撞之力,卻也使得燕鐵衣懸空的身体打旋,右臂發麻!
  第五只斜插地面的銀槍,便在這時飛到。
  打橫的身子驀然硬生生橫跳三寸,那只銀槍流光般險險擦看燕鐵衣的頸背掠過,不待燕鐵衣扭回原式。第六、第七兩只原插在沙地襄的銀槍,已同時為熊志甲挑射向燕鐵衣!
  凌虛的軀体猝而偏斜,燕鐵衣長短雙劍往反方向倒揮,‘嗆’‘嗆’兩響中,一只銀槍震拋由三丈多遠,另一只銀槍卻划過燕鐵衣左肩,帶起一溜血影!
  熊志甲再接再厲,行動迅捷如風--他的左手搶驀拋三尺,右手槍暴砸空中的銀槍槍尾。
  于是,這只拋起受擊的銀槍猛轉彈射,快得像要追攝千百年的光陰也似,透空气射。
  正往下落的燕鐵衣雙劍突然交叉成十字形,光華燦眩中,重重絞截這只銀槍,槍的去勢太猛,竟把他撞得連連歪斜后退!
  于是,熊志甲右手中的銀槍已适時投擲,冷芒若雪,映得一溜寒!
  踉蹌裹的燕鐵衣,長劍猝往下插,劍身弓由約剎那,他突然松手,‘太阿劍’顫震著跳彈,在跳彈的傾刻橫翻,那歷准确的磕飛了熊志甲這右手上第九只凌厲的銀槍!
  燕鐵衣閃電般伸手撈住了他的‘太阿劍’,而熊志甲則騰飛起六丈之高來,只見他剛剛達到那個高度,又似雷霆万鈞之勢對看燕鐵衣急瀉而至。
  雙足硬挺如樁,燕鐵衣的‘太阿劍’在一百一十七次融為一次的流燦縱橫裹,帶起了交織的芒彩及穿飛的冷艷。他的面前,宛若倏忽布升起一片网,一片由光与刃組合成的网!
  變化便在此時發生了!
  以那么強勁之勢凌空扑來的熊志甲,竟在他突兀的奮力拋臂中整個身形‘呼’聲翻滾,他那一次拋臂的動作,便是藉著一只銀槍的擲射,而將自半空扑落的全部力量貫注入槍中。更因此慣性的力道反應,抵消了他的沖勁、在不可預料的情形下轉換了他的方位与角度!
  燕鐵衣布起的刃之网是在他身体的正面。硬生生的接触了敵人貫借力量、強猛刺來的那只銀槍。但是,敵人卻藉此拋槍移勁的挫頓之勢,業已快速無比的翻到了他的背后!
  那只正面刺撞的銀槍,力量之沉猛,震得燕鐵衣整個身子都在顫動,剌耳的金鐵折裂聲彷若是連串怪异的呻吟,尖銳中帶看泠硬,‘太阿’‘照日’兩劍的鋒利,已將這
  銀槍削為寸斷!
  几乎在同一時間,熊志甲最后存下的兩只銀槍已早由他背后槍囊裹拔出,又狠又快的朝著燕鐵衣背心猛刺!
  距离是這座接近,動作是如此快速,變化更是這般出乎預料。現在,燕鐵衣要在截擊那挾以万鈞力量而來的銀槍同時再躲避背后熊志甲的攻殺,業已來不及了!
  在間不容發的一瞬裹,燕鐵衣猛往前扑,比他前扑之勢更快,他的‘照日短劍’閃電般以一個半弦度倒拋于在脅之側!
  菱形尖銳的銀槍尖,甫始透入燕鐓衣的背肉裹,熊志甲的一雙手便已在‘照日短劍’的光弦閃映下齊肘斬蜥!
  當熊志甲在駭极的一剎那震愕中,‘太阿劍’已經自右側的斜角,從下往上。深深透入了他的腰脅!
  沒有呻吟,也沒有喊叫,熊志甲僅是踉蹌不穩的往后倒退了几步。他的面孔表情惊怔得古怪,他好像不兌得痛苦,也不感到悲恐,他的模樣,只是透出無比的迷惘,至极的空茫……
  悄不哼聲的,‘混世閻王’皮卓才猛往上沖,‘厚背紫金刀’幻起九溜光華,劈頭齊罩向燕鐵衣!
  插在熊志甲腰脅之內的‘太阿劍’,猝然抖洒著滿天的血滴倒翻,有如卷起一蓬噴濺的碎浪銀珠,震擊得皮卓才的刀鋒速速跳蕩!
  鐘忻也是毫無聲音,鬼魅一般從側面掩了上來。
  燕鐵衣身形暴翻,‘太阿劍’在圈圈相套的弧光如環中反罩鍾忻,鍾忻鞭飛斧掠連連抗拒,更連連倒退。
  于是,皮卓才又大吼著沖近。沉重的紫金刀揮斬如風,勁力強悍之极。
  目光凝聚,燕鐵衣運劍似一束來自极西的流電,閃射穿織,瞬息間幻化著千百种無定無形的光影。皮卓才被圈內這飛掣的光影中,左支右絀狼狽不堪。
  鍾忻的‘九菱鞭’,就在這時怪蛇長戳至燕鐵衣血染后背。
  左手暴翻,燕鐵衣像是背后有眼,那么准确的一把抓住了鍾忻‘九菱鞭’的鞭頭!
  冷哼一聲,鍾忻手腕暗揮,那條全以五寸一節亮銀尖菱所串成九節的‘九菱鞭’突被抖散,更齊向燕鐵衣射到!
  ‘太阿劍’的劍尖倏彈,八點寒星紛撞向那八節尖菱。准得像有磁力,‘叮’‘當’串響裹,八節尖菱便拋墜向八個不同的角度……
  鍾忻怪叫著慌忙抽身,燕鐵去看似往他那里迫去,身形卻在側起之際猝然迥旋--剛好迎上了再次掩過來的皮卓才。
  雙方全是一個急勁接触,而皮卓才又大出意外。惊怒之下,他的紫金刀倉惶斜拒,但是燕鐵衣并未用劍攻敵,他左手驀翻。先前在掌中的一節尖菱,便在如此近迫的距离裹射進了皮卓才的肚子!
  那枚尖菱的撞激力,直把皮卓才碰出了六、七步,一屁股坐倒地下,這一剎,皮卓才那張猙獰的面孔已經透了灰青。臉上的疤痕也似在痙攣,連嘴巴都扯歪了!
  只剩下手中一柄短斧的鍾忻,見狀之下,不禁心膽俱裂,冷汗透衣,他同伴的下場固然令他悲憤,可是,對他自己生命能延續的恐懼。卻更大大超過了他的那股子悲憤感……
  有些疲乏的噓了口气,燕鐵表先撿回地下染血的‘照日短劍’,跟著才擠由一絲微笑:“鍾忻兄,你大概還不知道,我對于使用暗器,也很內行吧?”
  這時,皮卓才業已開始凄厲呻吟,痛得在地下翻滾!
  艱澀的确看口气,鍾忻悚栗卻又不得不強充好漢的道:“你……你待如何?”
  燕鐵衣緩緩的道:“我們談個交易,行么?”
  鍾忻的面色十分難看,他勉強的道:“什么交易?”
  輕咳一聲,燕鐵衣道:“告訴我那個幕后主使你們的人是誰--也就是暗害應青戈的凶手是誰?只要你据實相告,至少,你可以活命。”
  鍾忻神色一動,目光閃處。卻發現圍待在四周的那些黑衣大漢,他們個個悲憤之情盈溢于形。正以一种期待中的抑制力在按捺著他們自己--也就是說,這些熊志甲的手下們准備听令行動,為他們當家的報仇,听誰的‘令’呢?目前,除了他鍾忻沒有第二個主了。
  于是,鍾忻又猶豫起來,他和熊志甲是多年的老友,有過福禍与共的誓言。在關外,更蒙受了熊志甲不少照應,何況他拜弟的命也賠在這檔子──裹頭?無論從江湖道義、朋友交往、兄弟情分任何一方面來說。他都不能屈服退縮,否則,一旦背上了這個‘貪生相死’‘卑顏求命’‘棄義苟安’的臭名,這一輩子也就會完了!
  性命鍾忻是要的,但卻在將來能夠混下去的情形才行。他決不想死,不過,也不想活著羞于見人。
  然燕鐵衣看在眼裹,心中自然明白,對方骨子裹在想些什么、遲疑些什么,他差不多全能猜到,然而,這對他來說,也一樣是個難題,因為他极不愿將這數十名小角色屠戮殆淨。他不認為有這個必要,但他卻難有妥善的法子來對付這些小角色的。--如果鍾忻肯屈服,唯一的顧慮便是怕這些人的宣揚。
  地下,皮卓才仍然在翻滾,在哀號,他混身的血,滿臉的污黑,他抽搐著,爬動著,不似人聲的嗥叫:“老……老鍾……痛……痛死……我了……你……要替我……報仇……報仇……啊……老鍾……不殺那……燕鐵衣……我死……不瞑目……老鍾……呃……老……鍾……”
  鍾忻的臉色由原來的确黃變為灰白,漸漸的,又轉成紫紅。他的神情連連變幻,冷汗順額流淌,一雙眼珠都几乎凸出了眼眶,呼吸是那樣的粗濁,一口黑牙也快挫碎了……。
  皮卓才顯然已近油枯燈滅的辰光了,他已慢慢停了抽搐、停止了翻動与滾爬,他仰躺在那里,雙手撫看肚皮,只是偶而痙攣一下,有如一條涸澈之魚般大張著口在喘气。但吸气的時候少,吐气的時候多,一邊猶极其微弱的在嘶喊:“仇……報老……鍾……替我……報仇……”
  燕鐵衣是那樣沉靜的站看不動,他的表倩冷肅而近乎寡絕--這种場面,他經得太多了,看得太多了。感覺上早已麻木,甚至覺得厭煩;曾經滄海,這水還能稱得上是水么?
  搖搖頭,他又開了口:“怎么樣?鍾忻。”
  抖了抖,鍾忻突然狂叫:“燕鐵衣,你不要逼人太甚!”
  燕鐵衣古井不波的道:“我是在逼你么?抑是給你一條生命?”
  嘴唇抖嗉著,鍾忻慌亂無主的叫喊:“你是在陷我于不義……殺人不用刀,你要叫我這一輩子見不得人……”
  燕鐵衣淡淡的道:“是這樣么?我卻不以為然,對你的兄弟朋友你業已盡了全力。形勢至此,再無可為之處,若是強要掙扎,非但于事無補,更會將你自己的性命也一起賠上。這不僅是毫無价值的愚蠢行為,亦是可悲可笑的莽夫見地,你如只知要尋死,只怕你的那干伙友們在九泉之下也未必同意吧?”
  鍾忻大吼:“我不能出賣他們……”
  燕鐵衣道:“這不是‘出賣’這只是不叫你白白犧牲,鍾忻,事貴從權,相信你那些朋友們都會諒解你的……”
  鍾忻悲憤的道:“燕鐵衣,你是看人挑擔不吃力,嘴皮子說看輕松……”
  憋在那里老久的崔厚德,再也忍不住了,他朝前拐了兩步。石破天惊的咆哮:“敗兵之將、待死之囚,你他娘還有什么臉面在這里大喝小叫?我們魁首看你可怜,有心放你一條生路,你居然裝模作樣。拿起‘喬’來啦?行,你想死也容易,豁開來動手不就結了?光窩在那邊廂扮什么三頁九烈?”
  咬牙切齒,鍾忻狠毒的罵:“畜生!”
  崔德厚叫得更響亮:“你才是個不像人做出來的野种!”
  燕鐵衣道:“鍾忻,我看你還是妥協了的好。”
  視線閃縮四巡,鍾忻又被周圍那些火紅憤怒的目光逼得低下了頭,此時此刻,他實在沒有法子与敵方‘妥協’,雖然他內心裹是极為期盼的。
  燕鐵衣冷清的道:“給你考慮的時間并不太多,鍾忻。”
  沒有回聲,鍾忻雙手在交互的扭絞,汗水淌個不停。他的身体也微微顫抖著,呼吸孌得那等急迫--再再全顯示比他心中強烈的矛盾与惶恐意念來……
  于是,燕鐵衣轉過,臉沖著那些滿怀仇怨的黑衣人漢們道:“各位,這里的主戲已經下場了,你們只不過忝為龍套,湊合看熱鬧吧了。如今戲完了,熱鬧也過了,各位還不走,莫非想再連一出?”
  圍持四周的數十名黑衣大漢俱皆沉默著--誰也体會得日來,那是一种沸騰的,激昂的,充滿了仇恨的沉默;一時沒有人回應,也沒有人有任何舉動。
  燕鐵衣耐著性子道:“朋友們,冤有頭,債有主,過節業已挑明落地了。我也不愿再向你們難為,同樣的,但愿你們也不要來招惹我。否則一待豁了邊又‘沖’起來。恐怕吃虧的還是各位!”
  驀的,一個青面厚唇的黑衣大漢挨前半步,強硬又激動的道:“燕鐵衣,你殺了我們的三位當家,莫非以為我們這么簡單就會退走?以為只憑輕飄飄的几句話便嚇寒了我們的膽?你錯了,這是不共戴天的血仇,重如山,深似海的仇,我們要你補償要你還債!”
  一時,怨毒又悲憤的激昂吼叫來自四周:“對,我們要替當家的報仇!”
  “血債血償!”
  “我們和姓燕的拚了!”
  “宁肯同歸于盡,也不能忍辱愉生!”
  “兄弟們,并肩子上啊!”
  燕鐵衣冷峻的道:“不要沖動,朋友們,三思而后行!”
  那青面大漢目吼叫:“我們要你抵命,燕鐵衣,要剜出你的心肝來祭我們的三位當家!”
  崔厚德立時气涌如濤的高喊:“烏合之眾,跳梁小丑。一群酒囊飯袋,狗腿子嘍羅,你們自以為已經成了气候啦?竟人模人樣的充起角儿來了,別光吆喝。那一個有种就往前上,娘的皮,看你們能那三替個早就該死的王八蛋報了仇,抑是正好陪看他三個黃泉路上一遭風涼?”
  青面大漢怒吼:“便是你這幫凶也難逃一死!”
  崔厚德重重吐了一口唾沫,不屑的道:“就憑你們這些熊貨?啐呸,蜻蜓撼柱你們都不配比方,正如螳臂擋車,看壓死你們這些狗操的孽种!”
  青面大漢仰天尖叫:“兄弟們,拚了,三位當家英魂不遠。保佑我們大伙替三位當家的報仇啊……”
  歎了口气,燕鐵衣喃喃的道:“到底還是化解不了他們這場浩劫……”
  崔厚德卻精神抖擻,殺气騰騰的大吼:“來來來,灰孫子們,我業已是迫不及待的等著大開宰了。除惡鎮邪,誅暴安良,正是我輩江湖豪杰的天責--動手哇!”
  燕鐵衣皴著眉道:“厚德,不可輕率!”
  溝上溝下,四邊圉持著的數十名黑衣大漢,便在此刻潮水般擁扑上來,兵刃揮舞,殺喊震天,在寒芒的映閃与嘶厲的嘯叫組合裹,這些人已像瘋了一樣砍殺而到!
  混身血跡的崔厚德,猛往上迎,‘薄刃雙口刀’暴翻暴劈,伸縮回旋,照面間已被他砍倒了三人,刀光如雪揮洒中,又是兩名黑衣大漢吃他兜胸撅穿!
  燕鐵衣忙叫:“無須取命,崔厚德,只要令他們暫失抗拒之力使得……”
  一柄大馬刀,就在這時猛砍向燕鐵衣頸項!
  連看也不看一眼,燕鐵衣的‘太阿劍’晶芒猝閃,那柄砍來的大馬刀尚未夠上位置,即連著執刀的手一起拋上了半天!
  緊接看,又是兩名黑衣大漢沖近,一把朴刀一柄鋼叉齊齊劈刺過來。
  燕鐵衣搖搖頭,長劍微抖,劍尖已經各自那兩名敵人的左右膝蓋上插入又拔出,當那兩名黑衣大漢怪號著翻跌的一剎那,燕鐵衣的‘太阿劍’早已把另外四名圍到的敵人擺平了,每個人的一只眼珠都被劍尖挑出彈到半空中,血淋淋的!
  一條身影突然沖進,連人帶著一股冷芒沖向燕鐵表的中宮。
  燕鐵衣左腳閃電般橫飛,那人還差半步,整個人已‘扑’的一聲側翻倒地,但是,卻在倒地的一瞬迥滾,那把‘鬼頭刀’再度寒森森的斬向飛鐵衣足踝。
  呃,是那青面大漢!
  燕鐵衣的右腳上提微微抬起兩寸,又驟而踏落,准确至极的一腳踩唯了敵人低揮的刀鋒;青面大漢正在死力抽拔,燕鐵衣的劍尖已顫凜凜的指到了這位仁兄的咽喉。
  青面大漢僵木的停止了動作,卻雙眼睜得老大,他額門上鼓著青筋,一頭臉的汗水,兩頰的肌肉痙攣著,硬是咬緊牙關,不出一聲。
  燕鐵衣注視著對方低沉的道:“困獸之斗,最是愚蠢,朋友,你們得到了什么?”
  青面大漢喉結顫動了一下,突然吼叫:“殺剮听便,少來這套說詞,我姓李的站起一個人,躺下一堆墳,二十年后又是好漢一條,沒什么大不了!”
  燕鐵衣冷森的一笑:“朋友,你要賣狠,還得從后頭數,似你這樣的貨色,我業已貝多見膩了!”
  背面大漢倔強的道:“你殺了我吧,燕鐵衣,想叫我降服卻是做夢!”
  笑笑,燕鐵衣道:“我不想殺你,也不稀罕你能降服,朋友,我只盼你起來之后。撿回你的家伙滾蛋--當然,你若可怜你那些弟兄,招呼他們一同退走,則更是功德無量了。”
  青面大漢狂悍的叫:“你休想,只要你放開我,我仍會和你拚命。我要殺了你,替我們三位當家的報仇!”
  燕鐵衣緩緩的道:“再琢磨一下,我勸你!”
  青面大漢惡狠狠的道:“沒什么好說的,但有一口气在,我們与你誓不甘休!”
  燕鐵衣望向呆立在那邊的鍾忻--這一陣拚殺,鍾忻也不知是失了主張還是昧了心智,他只是泥塑木雕般站著,既未逃走,亦未協同這些‘黑龍一百騎’的朋友攻扑,他那一雙眼顯得迷迷茫茫的,空空洞洞的,似是靈魂已飛出竅了。
  當然,燕鐵衣知道鍾忻為什縻會這樣--他想活下去,卻找不出一條适于活下去的路,他又不甘使這唯一的生望破滅,便只有不動手了。否則,不動手對他死去的同伴來說,仍是有違道義的,便形成了他現在的僵木之狀。
  暗裹感喟著,燕鐵衣低看頭俯視那姓李的青臉漢子:“朋友,明明已不可為,你又何苦非要送死不可?對你而言,又有什么代价及意義?”
  咬牙切齒的,青臉大漢:“我要殺了你,我一定要殺了你……”
  劍尖微顫斜移,燕鐵衣冷莫的道:“話已說盡,本分亦盡,隨你吧!”
  青面大漢猛的在下翻滾,伸手撈住了他的‘鬼頭刀’,挺身躍起,奮力揮刀朝燕鐵衣劈下!
  鋒利的刀刃,隔著燕鐵衣的頭頂只有寸許了,‘太阿劍’的寒光卻更快的斜掠過去--宛若那抹光華早已等候在那里一樣,‘括’的一聲,青面大漢一條執刀的右臂,已洒著鮮血拋出。
  悶嚎一聲,那人竟不稍退,猛揶步,左掌直插過來,燕鐵衣眼皮子都不撩,側身倏翻,又一條左臂落地!
  青面大漢雙臂俱失,居然弓背俯身,一頭撞上!
  厭煩的,燕鐵衣左手暴伸暴縮--像是生怕玷染上什么污穢一般--在一聲不似發自人口的慘叫中,‘照日短劍’透過敵人頭頂,瞬息出入三次,直將那青面漢子撞跌九步,尚未落地,人已斷了气!
  燕鐵衣雙劍歸鞘,神態蕭煞的半轉過身去。這時,只見血光眩映,人肉橫飛,狂號哀嚎之聲此起彼揚。崔厚德在人叢中進出樅橫,乃揮如電,真個是虎入羊群、所向披靡!十分的威風又加上十分的英武!
  雖然斗場中的情況相當慘烈,但崔厚德尚能把持住燕鐵衣對他的交待--盡量只做殺傷、而避免殺死的屠戮,饒是如此,那种缺腿殘臂,血流肉綻的酷厲景像,已是夠瞧的了!
  突然,燕鐵衣沉聲道:“厚德住手,放他們去吧!”
  崔厚德的‘薄刃雙口刀’在他身側回繞起二道匹練也似的冷電,人已朝外暴退而出!
  五六十名黑衣漢子,經過這一陣折磨業已被放倒了一半還多,其余的雖尚完整無缺,卻實實在在寒了心,破了膽。
  由悲憤鼓起的一股銳气,來得快、去得也快,若有可為,這股銳气便將一發不可收拾,如無可為,宣泄得亦會似江河決堤一般的快速了。
  現在,這些險死還生的黑衣朋友們便正是這樣,他們看得日更嵌驗得出,再繼續糾纏下去,會有什么收獲及結果呢?只是白白犧牲罷了,而這樣的犧牲,确是空洞得毫無意義,又毫無代价的!
  崔厚德躍出,燕鐵衣适時再做嚴峻的警告:“各位朋友,這是你們唯一的、也是你后活命的机會,我奉勸你們不要再做愚蠢又無益的掙扎,廝殺的結果,相信你們比我更為清楚;你們業已盡到你們的本分。若是再行堅持下去,便非識時勢,知利害的作為,只是一种盲目的自我毀滅,在此,生死之間,你們做一抉擇吧!”
  崔厚德跟看大吼:“再要動手交刃,老子便刀刀要命,格殺勿論,半條活口也不留下!”
  二十多名斗志已失,心摧膽裂的黑衣漢子們,沒有一個還敢出聲抗辯,更沒有誰尚敢向前攻扑了;在片刻的沉寂之后。他們面面相覷,就好像有了默契一樣,各自動手背起遺留在地下的死傷同伴,垂頭喪气的蹣跚离去……
  得意洋洋的笑了,崔厚德道:“魁首,屬下我方才的表現,還稱得上硬扎吧?”
  燕鐵衣沒好气的道:“沒什么大不了的,光沖看這干小角色耍狠算是那門子本事?在對付熊志甲的時候,你那些威風都跑到何處去了!”
  面皮發熱,崔厚德尷尬的道:“呃,魁首,和姓熊的對仗的辰光。我可也是豁開來硬拚,沒給你丟人哪。”
  燕鐵衣道:“若不是我及時插手,崔厚德,你也明白你現在早去了什么地方啦!”
  崔厚德乾笑道:“魁首,就算我被姓熊的擺平,他也包不會完整無缺。娘的,好歹我也得在他身上撈點什么……”
  燕鐵衣冷冷的道:“說得容易,熊志甲武功之精湛凌厲,我們都已見識過了,連我都應付吃力,你就只有一邊風涼的分,虧你事前還夸下那种海口!”
  回想起來,果是余悸猶存,崔厚德吶吶的道:“說真話,魁首,姓熊的那几下子居然恁等狠辣法,倒确是大大出乎我的意外,直到交上了手,我才知道碰上的硬把子,要砸!”
  燕鐵衣走向鍾忻那邊,低沉的道:“不談熊志甲了,還是再向姓鍾的朋友請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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