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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武林、地牢、危烽煙


  戰飛羽就電也似的疾馳武林地牢。
  武林地牢的“牢中牢”中的“滾地萌蘆”翁桐,突地大喊道:“戰大俠,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翁桐既然答應了的事絕不反悔,然而為了兩不失信,在完成咱們之約以后,翁桐會有法自處,可是現在,你不能丟下我在此處不管,你何不將我穴道解開?”
  嗡嗡的傳來回音,哪里還有其他的聲音,翁桐歎息一聲,自言自語道:“牢中牢難道是我斃命之處?恩不能報,約不能踐,這實在使我心猶未甘!”
  突地,嬌脆的聲音,傳人翁桐耳中道:“報什么恩,踐什么約,翁桐?”
  翁桐倏地瞪眼望向敞開的石室門前,只見一個宮裝麗人,雍容華貴,端庄的站在通道中央,望去若三十許人,一身鵝黃綢衣飄洒秀逸,圖畫中的仙子般的,正微微的笑著看他。
  翁桐一怔,旋即肅容道:“原來是仙子,我是說對危牢主的大恩,我翁桐尚未報答,對戰大俠的賭約,也未履行,如今嗎……”
  百靈仙子道:“怎么樣?”
  喟歎一聲道:“戰大俠點了我的穴道,未曾解除,已走了……”
  百靈仙子端詳的一陣翁桐,倏地笑道:“我看你是未曾被制的人一樣,怎說的穴道未解?你何不試試?”
  翁桐搖頭道:“不必再試,我沖穴時,痛苦异常,不試還好受點,戰大俠這种獨門手法,實在厲害!”
  百靈仙子溫和的道:“那你何妨試著動一動?”
  一怔,滿面詫容的翁桐果然試著將手臂抬起,驀然特异的感覺,襲上心頭,他久沖不開的穴道,竟然不解自開,“滾地萌蘆”翁桐,不由得大喜過望,歡呼道:“穴道解了,穴道解了!我可以走了!”
  說著話,人已神采飛揚的大步邁出了牢中牢的室門。
  百靈仙子悠悠的道:“翁桐,你要到哪里去?去報恩?”
  倏然停步,茫然的望向百靈仙子,少頃,翁桐期期的道:“仙……子……難道地牢中……”
  百靈仙子道:“不錯,戰大俠已离開地牢,是你知道的
  勃然變色,翁桐急急的道:“牢主他……”
  微微一笑,百靈仙子道:“看來你是性情中人,對危烽煙的情感,倒是真誠的很!危烽煙只是受了傷,被戰大俠在一拳之下,擊傷內腑,現在嘛——”
  翁桐焦急的道:“怎樣?”
  百靈仙子道:“退入中央通道,逃命去了!”
  神情冷然,頹喪中又有點欽羡,敬畏,翁桐喃喃道:“一拳擊傷!一拳擊傷,那樣神鬼莫測的‘三絕式’,竟然被一拳擊傷……”
  百靈仙子道:“不但是一掌擊傷,而且是神手對無力,金刀傷金刀。”
  猛然急愕愕一震,翁桐惶聲道:“仙子是說,金錯刀非但沒有傷了神手,反而神手把金刀錯傷?”
  百靈仙子點點頭道:“正是!”
  搖搖頭,翁桐道:“這太使人難以相信了!但這一定是真實的!”
  百靈仙子道:“翁桐,你說了兩句話,卻是兩個疑竇,你可愿意解釋解釋?”
  翁桐道:“神手無相戰飛羽与金錯刀危烽煙,在武林中的地位,雖然不是半斤八兩,然而也僅僅是一線之差,在功力方面,在江湖人的印象中,也正如他倆的藝業一般,差得有限,但神手卻能在一擊之下,以金錯刀傷了危烽煙,尤其是在他的三絕招業已達至頂峰火候的時候,就以我來說,他的三絕招使出,我連看清都看不清楚,戰飛羽不但能接得下,反而進一步的奪刀傷主人,這叫我怎地相信!”
  百靈仙子道:“既然你不相信,又沒親眼看到,怎地又認為定然是事實呢?”
  翁桐肅容道:“仙子您說過謊話嗎?”
  一愣,百靈仙子會過意來的嬌笑道:“想不到,你翁桐不只是滾堂刀施得出名,原來也在做武林生意。”
  詫异的翁桐道:“仙子,我何時做生意了,我可真的糊涂了!”
  百靈仙子嬌笑倏停,然而卻在面上,猶自現出那种和靄的笑容,公桐看得在心中打鼓,忖道:“算來百靈仙子已是四十開外的人了,當面看來似是三十歲左右,容色是如此的嬌嫩,即連笑聲語聲也甜潤嬌脆如少女,真真是天下奇事大多,看來我翁桐實在知道得太少得可怜!”
  百靈仙子此時卻突地脆聲道:“你若不是生意人,哪里有那么多的高帽子送人?豈不是你開了個‘武林帽子店’呢!”
  翁桐臉一紅,但卻甚是正經的道:“仙子說笑了!說實在的,仙子的話,我若不相信的話,那武林中人的話,可就沒几人可信了!”
  百靈仙子道:“看!看!听吧!又是一頂,對不?”
  翁桐急得臉紅脖子粗的道:“仙子……這我可是真心話!”
  百靈仙子看他急得那樣,不由得嬌笑道:“好了!好了!我還有話問你,你到底是要去哪里?是又找危烽煙,還是要踐戰飛羽的約?”
  翁桐頹喪的雙手一擺道:“仙子你說呢?我還有選擇的余地嗎?一個武林人講出的話,豈可反悔,要報恩,要踐約,我都得去找我們主上,可是……”
  百靈仙子道:“可是這兩個是甚難同時做的事是不?”
  翁桐點點頭,滿臉沮喪的低下頭去!
  百靈仙子見此光是,忖道:“此人倒是甚講義气!”
  猛抬頭,翁桐道:“仙子,我們主上他……”
  百靈仙子道:“他負傷后,由夏婷扶持,進入中央通道,地牢中所有机關,除通行机關,尚能活動自如以外,其余的總制已毀,業已失效!看來他是循那條通道,由另一出口逃走了!”
  翁桐驀地變色道:“那么仙子,我們快走,此處不宜久留!”
  百靈仙子道:“為什么?”
  翁桐急道:“出去再說!”
  話落,人當先已飛馳向出口而去!
  百靈仙子邊走,邊在后面道:“到底是什么原因?難道此處尚有凶險不成?”
  一邊急馳,一邊揚聲回答,翁桐道:“總制毀坏后的情況,牢主甚是了解,故而已在總制下埋了大量炸藥,連全地牢都到處埋設連鎖一起,以便在不能控制總制時,做最坏的打算!”
  百靈仙子道:“危烽煙實在夠狠!”
  此時兩人業已走出地牢,翁桐當先飛躍至溝外,停步待百靈仙子飄上后道:“牢主對屬下,卻甚是有恩!”
  百靈仙子怒哼一聲道:“哼!那不過收買人心,要人家替他賣命罷了!?
  翁桐不響,抱拳道:“仙子,后會有期!”
  百靈仙子突地道:“翁桐,你知道危烽煙出口之處嗎?”
  翁桐雙手一斂,戒備的道:“仙子,你這是什么意思?”
  百靈仙子道:“沒什么意思,很簡單,我要同你一起去!”
  翁桐正容道:“希望仙子不要如此,陷我于不義,翁桐是不會干的,即使將性命丟了,也在所不惜!”
  百靈仙子庄容道:“沒得你同意前,我不會跟你去的!”
  翁桐斬絕的道:“我不會同意的,仙子!”
  百靈仙子道:“為什么?”
  翁桐道:“這還要我說嗎?”
  百靈仙子道:“你不說誰知道?”
  翁桐道:“仙子要跟我去找我們牢主,干什么?”
  百靈仙子道:“你說呢?”
  翁桐正容道:“我說也可以,仙子在武林中,以搜集武林秘聞聞名,此次戰大俠与敝牢主之戰,可說是足以轟動武林的大秘密,大消息,仙子已适逢其會,戰大俠未曾追蹤敝上,若果敝上發動炸藥,那么,唯一的理由,就是對付仙子,想將他的秘密同您一起埋葬于此,若果我領仙子去了,在敝上負傷之后,豈非太過不利!”
  百靈仙子道:“你說在他負傷之后,對他不利?即或他不負傷,又怎樣?”
  翁桐道:“總較負傷好點?”
  百靈仙子道:“好點与差點的結果是一樣的!”
  翁桐一拍手道:“照啊!那我怎能領仙子去,不義之事,翁桐向不屑為!”
  百靈仙子道:“對那些武林人的勒索,你沒替危烽煙做過?”
  翁桐挺胸道:“沒有!”
  百靈仙子點點頭,略作沉吟道:“假若我不讓你為難呢?”
  翁桐道:“我想不出有什么辦法,可以不使我為難,只要仙子跟我去,不管是明里暗里,都會陷我翁桐不義,仙子若執意要去,我翁桐只好進入地牢了!”
  百靈仙子道:“你這是威脅我?”
  翁桐雙目倏瞪,神光湛然的道:“應該說仙子逼我!”
  百靈仙子冷哼一聲道:“我陷你于不義,你不肯,你自己已經准備不義,那怎地又肯了?”
  翁桐倏的泄气地道:“翁桐會自己處理自己的!”
  百靈仙子冷哼道:“我倒想不出你如何處理自己,現在不死,難道在做了不義之事后再死,就算處理自己!”
  公桐滿面愧容,艱辛的道:“然而翁桐不能只報恩,不守信!”
  百靈仙子道:“你本可以不必踐戰飛羽的約,因為對方已取消了,我看你是食古不化,剛愎自用,自以為是,与危烽煙是一丘之貉!”
  翁桐道:“仙子如何講都可以,但翁桐有一定之規,絕不會更改的!”
  百靈仙子略一沉吟,突地道:“翁桐,你要報恩怎樣報法?”
  翁桐道:“替我們主上死!”
  百靈仙子道:“假若你救他一次命,可不可以算是報恩?”
  略作沉吟,翁桐道:“救兩次才可以!”
  百靈仙子仰臉望向天空,久久始道:“好吧!我答應你救他兩次,你可不能再以報恩為理由來挾制我以后對他的行動!”
  翁桐道:“仙子先說說看!”
  百靈仙子道:“戰大俠將危烽煙擊成重傷,如不能及早醫治,就有惡化之虞,惡化后,當然有性命不保的危險!我送你一粒丹藥,可以治好他的傷!”
  公桐道:“一次了!”
  百靈仙子道:“你帶我去,我不向他出手,下次再說!”
  翁桐截然道:“不行!”
  百靈仙子怒道:“為什么?”
  翁桐道:“這次不出手,同下次出手,該是一件事,人只能死一次!”
  百靈仙子怒哼一聲,冷冷地道:“翁桐,你的意思是說,除非我答應永遠不向他出手,那才算數?”
  翁桐毅然地點點頭道:“正是!”
  百靈仙子道:“翁桐,你不以為你將你的條件認為价值太大?要知道我若同你分手后,任何時間,都可以由你帶我找到危烽煙的!”
  翁桐道:“仙子不該問我們牢主去的出口的!”
  百靈仙子道:“你這是什么意思么?”
  翁桐道:“仙子過問以后,翁桐就沒想离開武林地牢!”
  百靈仙子借著夜暗微弱的光線,仔細的端詳著公桐那矮胖的軀体,望到他那湛然的目光時,突地心念一決,甚是愛怜的道:“好吧,看在你這份固執的愚忠上,和在你這份不變的性格上,老婆子答應你了!”
  “老婆子”三個字,出自百靈仙子之口,使翁桐听來真是不倫不類,然而他可不能說出口來,而更使他感到意外的,卻是百靈仙子,竟然答應了他的條件,久久,使他不知說什么是好,那种傻不愣登的表情,現在圓臉上挺絕的,百靈仙子微笑著:“走啊!難道你想反悔?”
  “滾地萌蘆”翁桐,突地挪動滾圓的身体,尷尬的一笑,道:“不,不,我為仙子領路!”
  疾快的,一先一后,馳出武林地牢,這個已毀机關阻擋的地牢,此時真如一座廢墟,然而在他們二人眼中,卻真正的似座地獄了,里面隨時會爆發出一种無比強烈的凶險,埋葬任何人!
  滾地萌蘆翁桐,畢竟生活于斯,是以出得地牢,投入了貪戀的,愛惜的一瞥,自言自語地說:“雖然名字听來叫牢,對我來說,卻也是半生中的一個窩,如今我又沒窩了!”
  百靈仙子听到滾地萌蘆翁桐的自言自語,在雍容高貴的臉上,顯現出一股“悵然”神色,夜暗中雖不能見,然而在心理上,百靈仙子卻有著很多感触,她,一個武林中著名的女俠,本有著美滿的家庭,美滿的人生,然而卻在那維護她美滿人生的支柱——他那敬愛的丈夫,离他去后,使她如一顆無根的大海飄蓬,到處流蕩,武林中,誰不知道百靈仙子,然而又有几人能知道她內心的煎熬,痛楚!
  一聲任何人都不能听到的心底歎息,在百靈仙子的耳旁悠長的如遠山古寺的晨鐘暮鼓,震蕩了她本是平靜無波的心湖,激蕩、翻涌的心潮,如浪濤在飆風中涌起,使她不能即時截止,一連串的問題,叢生腦海,百靈仙子,倏然停步不前!
  緩緩地,百靈仙子自衣里掏出一物,遞給“滾地萌蘆”翁桐道:“翁桐,這是一顆治傷圣藥,你追上危烽煙后,給他服下,定可痊愈他的傷勢!”
  “滾地萌蘆”翁桐,停步轉身,茫然的道:“仙子不是要我……”
  將藥遞于翁桐之手,百靈仙子,雖目中展露一股湛然神光,智慧而又以響往的目注翁桐道:“再見了,今后的江湖中,或許將不見我的行蹤,但你若想見我,可到十敷岩來問問,我甚愿再見你,你是個我人生中,比較不同的人!”
  夜暗中,一縷淡淡的身影,隨著“滾地萌蘆”的目光,漸遠漸淡,終至消失無形,百靈仙子的形蹤動跡,在翁桐的心中,留下了一團謎。
  他如何能知道,是他那一句感慨的歎息的無心話語,激蕩了百靈仙子的心湖,改變了她行動的計划!
  百靈仙子最后的那句“你是武林中比較不同的人”的話,卻也使“滾地萌蘆”公桐,大大的傷了一會儿腦筋,拔開腳步,疾向地道出口奔去的翁桐,一路上,思索不出百靈仙子此話的含意!思想飛揚時,路途与時間,都會在意想中縮短,不知不覺中,翁桐業已馳至地道口附近五里左右,隱隱傳來嘈雜聲!
  “誰?停步!”
  一聲粗嚎低沉的喊止,出自右方不遠的荊棘叢后,巧得很,會是翁桐的老搭檔三眼雕楊鴻。
  滾地萌蘆翁桐,身形不停,直扑荊棘叢后,口中道:“主上呢,大個子?”
  荊棘后,猛然長出了半截塔似的楊鴻,詭聲道:“是你?矮子!”
  沒好气的,翁桐道:“不是我,是誰?”
  楊鴻道:“我還以為是戰飛羽那小子!”
  翁桐叱道:“你他媽的昏了頭,戰飛羽有我這么矮!”
  楊鴻道:“百靈仙子說和你差不多吧!”
  翁桐大怒,吼道:“屎殼螂子搬家——滾你的臭蛋——你他奶奶的公母不分,難道連胖瘦也搞不清楚,百靈仙子若和我這身排骨差不多,他還叫什么仙子,那他媽的該叫夜叉,母豬!”
  楊鴻突然似開了竅般地道:“既然不是母豬,來個公豬也一樣加菜!”
  翁桐叱道:“大個子,別窮磨菇,主上在哪里?”
  楊鴻倏然頹喪的道:“他奶奶的,自從那臭娘們來后,我們就沒交過好運,好啦,看吧,主上我看都要死在他怀里了!”
  翁桐急道:“那你還囉嗦什么?主上在哪里?”
  楊鴻詫异的道:“在哪里不在哪里,你急個什么勁?你還能治傷不成?見鬼!”
  翁桐怒吼:“我要不能治傷,我問你干什么?”
  楊鴻驀地大惊,道:“真的,你能治傷?”
  翁桐勃然大怒:
  “你他娘的是怎么啦,這是鬧著玩的嗎?”
  一把拖起翁桐,邁開大步就走,邊走邊道:“你矮子,何不早說!”
  楊鴻那股急勁儿,真与大旱之逢甘霖,孩儿見到了奶媽,猴急得較翁桐更甚。
  驀地——
  “轟隆!轟隆!”
  一連串的暴震!
  一股股的濃煙!
  緊隨著一簇簇的火光,照射得夜暗,倏然大放光明。
  馳名的武林地牢,那段周圍十余里的隆起岡阜,整個的掀了起來!
  翁桐邊走,邊自語道:“晚了,沒有用了!”
  楊鴻道:“什么晚了,沒有用了?矮子?”
  翁桐不答所問道:“沒什么,快走!”
  影子在地上飛奔,火光映照下,長長的,如同兩個無常,不多時,翁桐与楊鴻投入一座地下洞口之中。
  入口后,即聞到一股濃濃的炸藥引線味,直沖鼻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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