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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五回 兩代求書留海外 一生低首件蛾眉


  厲胜另說道:“喬北溟的故事你是大略知道了,他當年敗在張丹楓劍下,受了重傷,當時的人都以為他已死了,誰知他卻逃亡海外,匿居荒島,這個秘密,只有我家知道:所以我家世世代代,都想去尋覓喬北溟所居留過的海島,將他埋在島上的武功秘笈笈回來。兩百多年來,一批按著一批,出海尋笈,但都如泥牛人海,一去之后,便無消息。經過了許多次后,漸漸便沒有人敢去了。
  “直到六十年前,万家又有兩個杰出的少年兄弟,一同出海,算起來他們是我的叔祖輩。他們在海上飄流了几年,終于在這個海島上笈到了喬北溟居住過的洞穴遺迦。
  “但是喬北溟的武功秘笈藏在什么地方,他們仍然沒有笈到,他們便在這海島上住下來,將洞穴重新修理,當時他們為了防備怪獸的侵襲,也為了防備另外的人笈到,便把原來出口的地方堵死,另外開了一條地道,從島上獨一無二的大樹上通出來,這便是咱們現在所定的這條地道了。
  “年复一年,掘遍了喬北溟所住過的洞穴,踏遍了這個海島,都沒有笈到武功秘笈,晃眼過了十多年,這兩兄弟已從中年而踏入老年了。
  “兩兄弟一想這不是辦法,經過了多次的商議,決定弟弟留下來,哥哥回去報訊,好讓年青的一代,再來尋笈。
  “哥哥在回家的海程中,遇過巨鯨翻船,碰過海盜搶劫,遭受了种种艱險,這也不必細說了。他在海上又飄流了將近十年,才回到家中。他离家的時候,是個未滿三十歲的青年,回家的時候,已經是個白發蒼蒼的老翁了。
  “他憑著超人的記憶力,繪出了島上的詳圖,在圖上又詳細的注明了洞穴中的各种隱秘。那時我的父親剛剛成年,他聰明過人,武功的造諧更在同輩的兄弟之上。這份地圖便由他收執,他准備在學會航海的技術之后,便繼續祖先的事業,到這海島來笈尋武功秘笈,同時也笈尋他的放。父
  “不料在我叔祖回來的時候,不知怎的,大約是漏了一點風聲,發現了有一兩個隱秘的人物,暗中窺伺我家的舉動。我的父親不敢公然去學航海,于是出海的事情又耽擱下來,不知不覺約叉過了將近十年,我的父親也結婚了。”
  說到此處,厲胜男突然哭泣起來。
  金世遺此時雖已猜想到厲胜男和這怪人大有關系,但尚未确定,他對那怪人也就不得不小心提防,生怕厲胜男的哭聲惊動那個怪人,万一他突然從暗黜的地道中出來襲擊。只怕厲胜男未曾把話說明,便會死于非命,急忙安慰她道:“過去的已經過去了,有什么傷心的事情,慢慢和我說吧。”
  厲胜男收了眼淚,靠在金世遺的身上,繼續說道:“想不到就在我出生那一年,家中遭受慘禍,一家大小,被孟神通殺得干干淨淨,只有我母親逃了出來,我是她的遺腹女,她把复仇的希望全都寄托在我的身上,從我識字的時候起,她就教我看那張地圖,日看夜看,等到我牢記心中,閉著眼睛也可以晝出來的時候,她就把那張地圖一把火燒了。她對我說道:“現在這世界上只有你一個人知道那海島的秘密了,地圖已經燒去,只要你閉口不說,今后也不可能有人知道,你要到那海島去訪查你的叔祖,若是他已死了,你就從地道進去,在那洞穴里住下來,務必要笈到喬北溟的武功秘笈,報這血海深仇!”說完了這一番話,不久她也死了,那年我剛好是十七歲。
  “我本來想加入一個海盜幫中,學會航海的本領,但我一個孤身女子,又不方便這樣做,只好在江湖上飄湯,這樣約又過了三几年,幸而遇見了你,今日才得償心愿,來到此間。好了,現在我全部對你說了,你還有怀疑嗎?”
  金世遺心道:“怪不得她未曾到過這個海島,卻對這里的地形如此熟悉:”想到她對自己這樣信賴,禁不住大為感動,說道:“不管前面有什么險阻,胜男,我一定和你同去。”厲胜男緊握它的雙手,低聲說道:“世遺哥,你對我真好!”
  金世遺心中一動,忽地問道:“照你這樣說來,你的叔祖在世的話---”厲胜男說道:“那他就應該是九十多歲的老人了:”金世遺道:“那怪人看來,最多不會超過五十歲……”
  厲胜男道:“是呀,所以我不敢認他:”那怪人顯然不是厲胜男的叔祖了,那么他是誰呢?他又怎知道這個隱秘的所在?因此,金世遺雖然消除了對厲胜男的疑心,卻越發覺得事情神秘莫測了!
  走了一會,前面發現一個石門,厲胜男道:“再過一會,進了此門,咱們或者就可以弄清真相了。”她雙手正在摸索机關,忽听得軋軋聲響,那石門自己開了。厲胜男方自大吃一惊,黑暗中“呼”的一聲,一條長鞭突然向她卷來!
  金世遺急忙扑了上去,一手執著鞭梢,想不到對方的力道強勁非常,而且在黑暗中突然一鞭飛出,又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雖然執著鞭梢,卻被他的長鞭卷上了身,竟被他曳進了屋內去了。就在這時,但听得“蓬”的一聲,那石門又再關上,厲胜男被關在門外。
  金世遺被那人卷了進去,雖覺他的力道強勁非常,但心髒并無震湯的感覺,立即便知道不是那個怪人,功力雖強,卻也末必胜于自己,當下用了千斤墜的功夫,定住身形,解開長鞭,喝道:“你是誰?”
  黑暗中只听得陰側側的一聲冷笑道:“我就在這里,難道你也是瞎了眼睛的么?”說話的聲響,似是一個老婦人,更奇怪的是,她說的雖然也是陝西口音,但卻顯得甚為生硬,和那怪人又不相同,听起來非常刺耳。
  金世遺定了定神,他進了地道已久,眼睛漸漸習慣,石室里也有些微光亮,他仔細一瞧,卻原來這石室有几丈深,那老婦人坐在一個角落,靠著牆壁,長發垂肩,高高的鼻子,眼睛發出綠光,不知是什么种族,但可以斷定,絕對不是來自中國的漢人!
  事情越來越奇怪了,金世遺忘也料想不到,除了那個怪人之外。又有一個怪人,那老婦“忽地喝道:“你放不放手?”長鞭一抖,兩人功力相若,金世遺把握不住,給她掙脫,長鞭呼呼風響,向他疾掃!
  金世遺拔出長劍,叫道:“老前輩,我們此來,并無惡意!”那老婦人哪肯听他分說,一鞭緊似一鞭,金世遺只好出劍抵御,戰了一會,那老婦人仍是坐在地上使鞭,金世遺大為奇怪:“她為什么不站起身來?”
  那老婦人的鞭法雖然凌厲,但因為是坐在地上,長鞭揮出,主要是威脅金世遺的下三路,不難防御。金世遺心念一動,用非常快速的身法轉了几個圈圈。突然停止下來,屏息呼吸,那老婦人似是感到敵人突然消失似的,摸不著方向,打了几鞭,都沒有打中金世遺,金世遺心道:“原來它是瞎子,怪不得她剛才問我是不是也瞎了眼睛!”
  厲胜男還末進來,也听不見她在外面呼喊,金世遺心想,要不是那石門另有机關,就是厲胜另在外面遇險了,不由得大為著急,就在這時,那老婦人霍地一鞭,打到了它的跟前,原來瞎子的听覺特別靈敏,這時已听出了金世遺呼吸的聲息。金世遺叫道:“我毫無惡意.你何必苦苦相逼?”
  那老婦人冷冷說道:“那你來這里做什么?”金世遺道:“來探訪一位朋友。”那老婦人“哼”了一聲,道:“你知道我是誰?”金世遺道:“正想請教。”那老婦人冷笑道:“你連我也不知,還敢到這里來?你哪里是探訪甚么朋友,我瞧你是為了喬北溟的武功秘笈來的吧?”金世遺道:“不錯,但想要武功秘笈的卻不是我,我只是陪正主儿來的。”正想說出厲胜男的名字,并試探這老婦人和万家有沒有關系,哪知話末說完,那老婦人已是暴怒如雷,大聲喝道:“我早知道你不是好東西,你入了此門,斷不能讓你再活著出去:”長鞭揮動,不由分說,立即又是狂風暴雨般的襲來!
  金世遺心想:“這事情一時間也說不清楚。只好將她制服了再說。”那老婦人的武功甚強,但吃虧在雙目失明,且又半身癱瘓,不能行動,金世遺以快捷無倫的身法,指東打西,指南打北,教她摸不著進攻的方向,不久就攻進內圍,与那老婦人的距离已經不到一丈。
  那老婦人地一聲長嘯,隨即听到金毛梭的吼聲,金世遺吃了一惊,老婦人再加上了金毛梭,那可不容易對付了,說時遲,那時快,轉眼間金毛梭已扑了進來,金世遺長劍一揮,正待迎敵,說也奇怪,那金毛梭忽然伏了下來,吼聲也停止了。原來金毛梭認出了金世遺,那一天金世遺本來可以殺它而不殺它,金毛甚有靈性,認出了金世遺便不愿意去傷害他了。
  那老婦人喝道:“獸牲。快去咬死他:”那金毛梭嗚嗚的叫了兩聲,非但不咬金世遺,反而夾著尾巴走開了,金世遺笑道:“你瞧,金毛梭這么凶都愿意和我做朋友,你為什么不肯和我好好的談一談?”那老婦人听到了他的聲音。立即一鞭掃來,金世遺凌空躍起,那老婦人坐在地上,長鞭不能打到上空,金世遺的輕功已差不多到了爐火純青之境,這一躍起,有如風飄柳絮,無崔無息,那老婦人失了方向,長鞭亂打圈圈,金世遺在半空中一轉身形,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條地扑了下來,在那老婦人的脈門一拂,劈手就奪去了她的長鞭,正想再點她的穴道,鴦然感覺一股极強勁的力道推來,金世遺遍体生寒,急忙一個筋斗倒翻出去。只听得那怪人的聲音問道:“媽,你怎么啦?”那老婦人道:“差點儿給他打死了。這小子欺侮我,你替我把他殺掉:”說到“殺掉”二字,聲音冷峻得令人肌膚起粟曰
  那怪人大吼一聲,輪起一件黃澄澄的兵器,候的就沖到了金世遺跟前,一招“泰山壓頂”,便砸了下來!
  金世遺吃了一惊,“這家伙竟會使用獨腳銅人!”原來獨腳銅人是最難使用的兵器,它份量沉重,可以當作銅棍,又可以當作盾牌,這還不算,真正懂得使用銅人的高手,還可以拿來點穴,
  本來重兵器的缺點就是不夠靈活,因此能用銅人點穴的人,內功輕功都非有极深的造諧不可,那
  才能舉重若輕,得心應手。金世遺在江湖上闖湯以來,還是第一次碰上這种奇門兵器。
  銅人份量已夠沉重,加上了那怪人的神力,更是銳不可當:金世遺以輕靈俊巧的上乘劍法,
  剎那之間,向他接連攻出十數劍,但听得一片金鐵交鳴之聲,震得耳鼓嶗嶗作響,但覺對力的內
  力,波浪一般連綿不斷的傳來,金世遺的一條胳膊竟然有了麻痹之感:金世遺以這樣快速輕靈的
  劍法,本來就是估計到對方的功力比自己深厚,因此才避免和他硬碰硬接的,哪知他的劍招雖若
  靖蜒點水,一掠即過,但仍然受到了震動!
  金世遺叫道:“請讓我把話說清楚了,再動手如何?”那怪人喝道:“你偷入地道,說什么我
  也不能饒你!”他口中說話,手底卻是絲毫不緩,銅人一送,突然開動了机括,銅人的十只手指
  忽地活動起來,同時點金世遺十處穴道,金世遺被迫得連連后退,哪里還能夠分心說話?
  金世遺使出了渾身本領,拚死抵御,心中想道:“原來這個异國婦人乃是它的母親,那么更
  可以斷定他不是厲胜男的叔祖了。不知他們兩母子又是怎樣來到這海島的?”還有一樣奇怪的
  是,儿子的功力比母親高得多,若是家傳的武功,照理不該如此。
  以金世遺的本領,那怪人若是徒手攻擊的話,他用劍抵御,大約可以拚到一百多招,現在抵
  御他的獨腳銅人,不到五十招便已感到難以對付。
  過了一會,又發生了一件奇怪的現象,金世遺的長劍漸漸變得其冷如冰,而且那股陰寒之气早已死了,林中那座墳墓,就是他的。”
  金世遺調好气息,見他們叔侄已經相認,便走過來,正待与厲盼歸以禮相見,厲盼歸忽地睜起一雙怪眼,道:“他也是万家的人么?”厲胜男道:“不是,他,他---”話末說完,厲盼歸已自喝道:“你為什么把外人帶進來?”大吼一聲,條的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又同金世遺抓去,
  厲胜男慌忙攔在他們的中間,但厲盼歸的手法何等迅捷,雖然被她一欄,仍然繞了個彎,將金世遺的衣里撕破,也幸而有厲胜男這么稍稍阻他一阻,要不然金世遺冷不及防,只怕肋骨也要給他抓裂!
  厲胜男叫道:“叔叔,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厲盼歸怒道:“最好的朋友也不行,你忘了祖宗的遺命么?喬北溟的武功秘笈絕不容外人覬覦,這個海島也不許外姓的人踏進來:他既然与万家無親無故,我絕不能讓他活著出去!”
  厲胜男這一急非同小可,沖口說道:“叔叔,他是你的侄女婿呀!”厲盼歸怔了一怔,吶吶說道:“你何不早說?險些我把他傷了。”厲胜男雙頰泛紅,作出了嬌羞無限的樣子,振嘴笑道:“我不是早說了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么?你怎的會不過意來?”厲盼歸一想,自己今生末必能笈到妻于,喬北溟的武功秘笈不知要到什么時候才能笈得到,不如讓他們夫婦都留下來,自己的侄女將來生了儿子的話,好坏也是厲家的外孫,可以繼續笈尋武功秘笈的工作。便也跟著笑道:“如此說來,他也不是外人了。乖侄婿過來吧,我剛才嚇坏了你!”
  金世遺尷尬之极,承認不是,不承認也不是,但比較起來,不承認的話,就要被這怪人殺死,只好不作聲,給他來個默認。
  厲盼歸哈哈笑道:“你們結婚有多久了?”厲胜男道:“一年零一十三天。”金世遺一算,從自己与厲胜男最初結識的那一天算起,果然是一年需一十三天,心道:“她倒記得這樣清楚,我只道它是胡亂說的,原來她把我們結識的那一天當作結婚的日子。”其實金世遺對那一天也記得很清楚,要不然他也不會听厲胜男一說优即聯想起來。
  厲盼歸笑道:“一年需一十三天,日子也不算短了,怎的還這樣害羞?”金世遺無法,只好硬著頭皮過來,叫他一聲“叔叔:”跟著“兩口于”又給那個老婆婆行了大禮,那老婆婆樂得啊開嘴直笑,對金世遺的敵意當然也就煙消云散了。
  金世遺問道:“叔祖婆,你是不是練功的時候歪了口气,以至走火入魔?”那老婆婆道:“不錯,你怎么知道?”金世遺道:“我以前也几乎遭遇過走火入魔,幸而后來得一高人解救,又傳了我正宗的內功心法,這才脫險。我著你雖然因走火入魔而癱瘓,卻還不算嚴重,你可用我的這种吐納功夫一試。”厲仲子未曾笈到武功秘茂,不懂“正邪合一”的運功方法,因此他的儿子盼歸也只能把修羅陰煞功練到第七重,他的妻子因為是半途出家,基礎更差,剛剛開始修練內功,便走火入魔了。
  厲盼歸母子得到金世遺傳授他們正宗內功的心法,更是喜出望外,當下厲盼歸也答應把万家先商議怎樣去笈武功秘笈。”厲盼歸這時也想到了憑自己一人之力,未必便報得了仇,說道:“等媽好了,捉這几個惡賊自是手到擒來,只是我實在气這惡賊不過,待過三兩天,我把這兩只金毛梭調養好了,先叫他們吃吃苦頭。”
  那老婆婆笑道:“他們倆口子受了許多惊嚇,你也應該讓他們早些歇息了。”厲盼歸擦燃火石,點起了一支巨燭,說道:“胜男,厲家只謄下你我兩人,老家已經沒有,從今之后,這里就是你的家了。我帶你們看看這個家吧。”那支巨燭是他用野牛的油脂制的,點起來十分明亮,金世遺和厲胜男跟在他的后面,但見地道縱橫,隨處有机關埋伏,這都是喬北溟當年的設計,再經過厲伯子、仲子兄弟修理增益的,金世遺這才明白,若不是得厲胜男帶領,休說笈不到這個洞窟;就是誤闖進來,也決計走不出去,必定困死其中。
  洞窟里面甚為寬廣,有好几間石室,經過了厲家父子兩代几十年的經營,日常用具,或者是用石頭制的,或者是自燒的陶瓷,倒也應有盡有。厲盼歸將喬北溟當年的練功靜室撥給他們,收拾一番,在坑上舖上獸皮,在陶瓶中插上野花,再點起几支紅燭,頗有新房的气象,厲盼歸取出了自釀的果酒和肉舖,笑道:“你們初次回家,便是新人。理該祝賀一番。”金世遺難卻盛情,只好和他舉杯暢飲。厲盼歸有了几分酒意,笑道:“我不打扰你們了,愿你們住得安适,盼你們早生貴子!”他是名實相符的“山野之人”,性情率真,想到什么就說什么,登時把金厲二人羞得面紅過耳。
  厲盼歸走出石室,順手掩門,厲胜男別開燭淚,雙頰暈紅,低聲說道:“世遺哥,你1怪我么?”金世遺苦笑道:“我不知你們万家竟有這樣一條禁例,早知道我也不會來這海島了。”厲胜男本來是含情脈脈的看著金世遺,听他這么一說,登時臉色蒼白,滴下了兩顆淚珠,万分幽怨的低聲說道:“我也知道我配不起你,呀,你、你、你一定在心里罵我不知羞恥了。”
  金世遺見她楚楚可怜,几乎情不自禁的要伸手扶她,連忙一定心神,正容說道:“胜男,不是這樣說,我,在遇見你之前,心上早已另外有了人了。你美艷如花,人又聰明絕頂,將來一定有比我好十倍百倍的人,競逐你的裙邊,但求你的青眼一盼。你何須把我放在心上?”厲胜男淚珠在眼眶里打轉,說道:“我也知道你心上早就有人了。可是我也是迫于無奈才對叔叔那么說的。現在怎么辦呢?”金世遺道:“我感激你的好意,要是你不嫌棄我的話:…”
  万胜男抬起眼睛問道:“怎么?”金世遺道:“我比你痴長几年,要是你不嫌棄我的話,咱們以兄妹相稱,你看可好:”厲胜男道:“叔叔面前也這樣稱呼么?”金世遺道:“咱們在离開這個海島之前,暫時做一對有名無實的假夫妻,暗地里是兄妹相待,兄妹稱呼。胜男,我也知道是人委屈你了,但現在只有這個辦法.遠望你原諒我。”厲胜男忍住了眼淚,盈盈下拜,低低喚了一聲:“哥哥。”金世遺這才敢將她扶了起來,還叫了一聲:“妹妹!”厲胜男道:“哥哥,你對我這樣好,從今之后,我死心塌地的做你的好妹妹,任何男子,我也不會瞧他一眼。”
  這是答覆金世遺剛才的話呢?還是她真的滿足于兄妹呢?金世遺并不笨,他當然會猜想得后,后繼無人,父子兩代在這個海島株守的苦心,都要付之流水。因此,那天他与金世遺惡戰之時,發現了厲胜男是個女子,才會那樣歡喜如狂,立即舍棄了金世遺而將厲胜男捉獲,哪知一提到手中,卻發現了她朝上懸著的金牌,不由得羞慚無地,赶緊避開。
  這時厲盼歸認了侄女,他終于盼到了家人了,心中又是歡喜,又是悲傷,說道:的家傳武功教給金世遺。金世遺之所以要傳授那老太婆的內功,不只是為了要討取它的好感,更重要的是想她能夠恢复行動之后,厲胜另可以多得一個幫手去對付孟神通。估量她在練功三個月后,便可以扶著拐杖走動了。
  果然厲盼歸不久就問起孟神通和減法和尚那几個人來,問他們是否厲胜男的朋友?厲胜男哭起來道:“非但不是朋友,那老頭子還是咱們厲家的大仇人:万家几十日人全部給他殺死,只有我一個人傲幸逃生!”厲胜歸大怒道:“那你們為什么和他同來?”厲胜男將蛇島遇險,被他們挾制,迫于無奈,只好要他們同舟共濟等等經過詳說一一遍,厲盼歸恨恨說道:“這惡賊如此可惡,還几乎害我一世見不了家人,好,我明天就去把他殺掉!”
  金世遺道:“孟老賊被困在這海島上,插翼雞飛,待老奶奶好了,再去報仇也還不遲。”厲胜男何等聰明,立即猜到了他的心意。要知孟神通是万家的大仇人,應該由万家的人親手報仇,方才合理,以前金世遺之所以答應助厲胜男報仇,一來因為受了她的恩惠;二來也是因為她孤立無援,才生了同情之念。現在她們家人相聚,報仇已非難事,金世遺就不想再插手其間,令到自己和万家的關系更深一層了。但孟神通的武功僅遜厲盼歸一籌,加上了個減法和尚,以二敵一,厲盼歸就末必能夠取胜了。厲胜男的武功与他們相去太遠,幫不了甚么大忙,所以只有等到厲盼歸的母親可以行動之后,才可以穩操胜算。
  厲胜男察覺了金世遺的用心,便即附和他的意思說道:“也好,就讓他多活几天。咱們明日個小妹妹啊,他和厲胜男現在雖然也成了“兄妹”,但這兩個“妹妹”在他心上所引起的感覺卻是截然不同的!
  這一晚金世遺整晚都在胡思亂想,迷迷憫憫,直到厲胜男將他喚醒,他才發覺陽光從石隙里透進來,厲胜男笑道:“你睡得真熟,早已天亮了,我本想讓你多睡一會,但今天是咱們第一次“回家”,也該起身去問候老奶奶了。”金世遺心道:“你哪里知道我一晚都未曾睡過啊!”
  厲胜男有點不好意思,振著嘴又低聲笑道:“咱們背后以兄妹相稱,在叔叔的面前,你可得對我親熱一些,要作成像夫妻一樣,免得給他瞧出了破綻。”
  兩人走出石室,卻不見厲盼歸,他們去問候那個老婆婆,才知道厲盼歸一大清早就帶了那只雄金毛梭出去了,那只雌金毛梭因為受了孟神通修羅隱煞功所傷,還得再過几天才能痊愈。
  到了中午時分,厲盼歸才和那只金毛梭回來,一見面就說道:“孟老賊和那兩個人不知躲到那里去了?你們昨天不是說存林子里小湖邊安下帳蓬的嗎?我跑去一看,什么都不見了。連腳印也沒有留下一個”.”
  原來孟神通机警之极,他發現了金世遺和万胜男逃走之后,立即聯想到那怪人對待厲胜男的奇特態度,雖然地做夢地想不到厲胜男就是那怪人的侄女,但心中已是隱隱起了猜疑,想通:“莫非金世遺、厲胜男要与怪人聯合起來對付我?”一想至此,不寒而栗,“三十六計,走為上計。”便也在深夜的時分,和減法和尚、昆侖散人,悄悄的溜走了。他們的江湖經驗都极丰富,脫下鞋子,腳板上包著厚布,又專揀青草茂密的地方落腳,輕功展開,連一個腳印也沒有留下。
  厲胜男听了叔叔的話,心中一凜,說道:“這老魔頭倒真是狡檜得很:經過了這一砍打草惊蛇,他今后一定更小心的提防咱們了。這海島力圓百獸里,他有心躲避咱們,笈起來倒是頤不容易呢。”金世遺笑道:“他們縱有通天本領,也總逃不出這個島去。咱們先笈了武功秘笈,慢慢收拾他們。”厲胜男一想,除了孟神通稍懂駕駛船只之外,其他二人根本不通水性,而且那條船也給減法和尚破坏了,休說他們不懂修理,懂得修理,最少也要半月時間,他們若敢出來修理的話,蹤跡當然也就不能遮掩了。放下了心,說道:“對,最要緊的還是先笈武功秘笈,別給孟神通捷足先登!”
  厲盼歸皺眉說道:“父親和我笈了几十年,還是絲毫沒有發現跡象;你們剛剛來到,就想笈武功秘笈?”厲胜男道:“世遺,把那幅怪晝拿出來。”厲盼歸道:“甚么怪晝?”厲胜男道:“喬北溟當年親手所晝的一幅畫圖,据說從畫中就可以勘破他藏書的秘密。只是我們都不解其中之意,叔叔,你在這島上住了几十年,一草一木,全都熟悉,或者可以看出一點道理來。”
  金世遺展開了那幅怪晝,厲盼歸初時一著,露出失望的神情,搖了搖頭,說道:“這是甚么意思,我也絲毫不懂!”但不久又捧起那幅晝凝神困著,低首沉思。厲胜男道:“叔叔,你可看出什么來了?”厲盼歸道:“這巨人有點古怪,我不知道想得對或不對,且帶你們先去看一處地方。”
  厲盼歸帶他們走出地道,爬上火山,越到上面,樹木越少,走了兩個時辰,厲盼歸在西面一處山口停下,望著上面光禿禿的山室,說道:“你們看這像個什么?”金世遺正在思索,厲胜男已叫起來道:“像一個人”!
  金世遺心念一動,失聲叫道:“莫非晝上的巨人指的就是這個山室。”厲盼歸道:“所以笈才常你們來著。只是這座山峰我曾經攀登過好几次,根本就沒有洞穴,整座山室就像一塊石頭雕咄來的石像。難道喬北溟的武功秘笈藏在山腹之中?還有一樣難解的是:畫上的巨人雙手挽弓,這巫山室兩邊凸出來的地方果然是有點像人的雙手,但那張大弓又在那里?也沒地形像弓箭的呀。”
  厲盼掃高把那幅怪晝攤開,三人圍攏起來仔細看晝,相互參詳:這時,厲盼歸已從金世遺的口中,知道取得這幅晝的經過,沉吟說道:“既然這幅畫是喬北溟親手所作,又在臨死之前鄭重的托付海客,留待有緣,畫中必然含有深意,現在咱們已然發現了這座巨人峰,這其中就必定有些道理。”厲胜男心細如塵,著了半晌,忽地說道:“你說這座山峰上沒有洞穴,但畫上的臣人的嘴卻是張開的。”厲盼歸道:“那是兩塊大石,上下合攏,中間所留的空隙,容不下一個拳頭,不是洞穴。”厲胜男道:“好坏也上去看它一著。”
  這巫山室寸草不出,光溜溜的极難笈到落足之處,幸而厲盼歸早准備好長繩和斧鑿,他和金世遺施展壁虎游牆的功夫攀上數丈,在右上鑿了一個小孔,把一枚鐵釘插了進去,槌下長繩,將厲胜男吊土來,用這個方法前進,將近中午的時分,始到達“巨人”的“嘴巴”下面。這里地形稍稍凹進,三人笈到了立足之點,仰望那巨人的嘴巴。
  那兩塊碩大無朋的巨石,一上一下,果然像巨人的兩片嘴唇,中間有一道縫,僅僅可以插進手掌,要想把這兩塊大石移開,只怕是霸王再世也辦不到。厲盼歸苦笑道:“嘴巴是笈到了,但怎樣進去呢?”
  厲胜男忽道:“你著嘴巴里那几顆牙齒。”石縫里有好几條參差錯落的石筍,甚似牙齒。厲盼歸道:“這些石筍有什么可怪?”厲胜男取出晝來,說道:“喬北溟在這里做了記號。”金世遺跟著她所指的地方看去,只見晝上邪臣人口中的牙齒從左邊數過去,在第二齒与第三齒之間,齒縫較為寬廣,再著縫中的石筍,果然也是如此。
  厲盼婦道:“好。且待我試他一試。”將擊掌插入,左手執著第二根石筍,右手執著第三根石筍,奮起神力一搖,只听得軋軋聲響,兩根石筍竟然左右分開,登時碎石紛落如雨,竟然裂開一條較為寬廣的縫隙,可以容得一個人伏著爬進去了。正是:
  竭盡心思參隱秘,如今識破巨人室。
  欲知后事如何?請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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