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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回 妙舞清歌騰殺气 神拳寶劍拼存亡


  此時厲南星正在逐步向公孫燕移近,尚未會合。公孫燕的對手是高大成、杜大業二人,這兩人都是一幫之主的身份,武功很是不弱。高大成的狼牙棒械重力沉,招數純熟;杜大業的一對護手鉤輕靈翔動,專克刀劍。雙鉤一棒。”配合得很好。公孫燕使出渾身解數,兀是不能突破他們的鉤棒聯手。她的劍術雖然精妙,卻吃虧在气力較小,時間一長,不覺香汗淋漓,漸漸有點支持不住。
  厲南星這邊,本來是和李敦夫婦合戰安俊庭的,此時已經來了另外四名將軍府的武士,成為以三對五的局面,這四名武士不過是二流腳色,但他們卻練有一套四人合使的棍法,四人如同一体。攻守謹嚴,足可以當得一個一等一的高手。他們所使的齊眉棍,都是重兵器,厲南星的玄鐵室劍可以損傷他們的兵器,但卻不能在一招之間,將它削斷。安俊庭的武功极高,得了這四個武士的協助,他從中策應,照顧四方,登時也扳回劣勢,成了相待的局面。
  厲南星听得金逐流在叫“厲大哥”,抬頭望去,只見金逐流与史紅英在三大高手圍攻之下,激斗方酣,看情形似乎他們也是自顧不暇。這剎那間厲南星又惊又喜,又是微感辛酸。稍一分神,安俊庭覓得他的破綻,霍的一鞭打來,在厲南星的肩頭抽出了一條淡淡的血痕!
  但這一鞭也把厲南星打得醒了過來,心里想道:“為報知己,雖死何辭。”思念及此,登時血脈賁張,也不知哪里來的神力,呼的一劍,就把一根三十多斤重的齊眉捧劈為兩段,劍鋒一帶,又將安俊庭的七節鞭削了一節。此時安俊庭的七節鞭已經是只剩下三節了。
  那四個衛士是同進同退,宛如一体的,一根齊眉棍給斬斷之后,陣法立即破了。厲南星從缺口沖出,一個起伏,已是如掠波巨鳥般地沖到了公孫燕這邊。
  高大成听得背后金刃劈風之聲,大吃一惊,連忙回身招架。應招雖快,還是慢了半步,狼牙棒剛剛舉起,厲南星已是一劍劈下來!高大成哪擋得住玄鐵寶劍的威力,“當”的一聲,狼牙棒當中剖開,高大成虎口流血,跌翻出一丈開外。
  杜大業連忙逃跑,公孫燕劍招何等迅捷,“卜”的一聲輕響!劍尖已刺進了他膝蓋的環跳穴,杜大業雙腿一軟,跪在地上。
  厲南星道:“燕妹,你快去接應李敦夫妻!”匆匆說了這句話,便即向金逐流与史紅英那邊奔去。
  公孫燕本來是跟隨厲南星的,可是回頭一看,卻見李敦夫妻正在陷于險象環生的苦戰之中!
  公孫燕与何彩鳳情同姐妹,見此情景,大吃一惊,只好連忙回去,救援她与李敦。
  厲南星掠過兩座假山,恰好碰上了出來尋覓賀大娘的帥孟雄。
  這正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帥孟雄喝道:“好呀,你這小子也來送死!”搶上假山,居高臨下,要把厲南星打下去。
  厲南星冷笑道:“那姓賀的老妖婦早已死了,你到黃泉路上會她去吧!”猛揮玄鐵寶劍,立即搶攻。
  帥孟雄不知是真是假,心里想道:“且把這小子打發了再說。”他以前和厲南星曾經交過一次手,那次厲南星給他一掌打得重傷,是以他雖然知道厲南星手中拿的是玄鐵寶劍,卻也傲然不懼。
  不料刀劍相交,只听得“當”的一聲,帥孟雄手中的一把長刀已是折為兩段。
  帥孟雄自以為功力胜過對方不止一籌,卻不知那一次他之所以得胜是因為厲南星受傷在先,這一次情形恰恰相反,是他先中了毒針,此消彼長,如何還能擋得住厲南星玄鐵寶劍的一劈?
  帥孟雄大惊之下,人急智生,恃著占了居高臨下的地利,腳尖一挑,把假山上的一塊石頭挑動,厲南星正在仰攻,這塊石頭照面就打下來。
  厲南星把劍一揮,“喀嚓”一聲,火星篷飛,這塊大石頭又給他的寶劍劈為兩半。帥孟雄連環起腳,第二塊、第三塊石頭,……接續而來!
  厲南星一口气連劈五塊石頭,說時遲,那時快,已是搶上了這座假山。帥孟雄側身一閃,反手擒拿他的左腕。厲南星一劍劈空,劈在假山石上,聲如巨雷。
  帥盂雄的大擒拿手法极為了得,厲南星一劍劈空,他已經拿著了厲南星的手腕。可是厲南星這一劈之力威猛無倫,帥孟雄給他的劍風一蕩,腳步已是站立不穩,拖著厲南星就滾下來。厲南星無暇轉身揮劍,大喝了聲“去!”一個心窩腿踢出,登時把帥孟雄踢下了假山。
  這几下兔起鶻落,迅疾异常。當帥孟雄与厲南星交手之時,府中好手已是紛紛赶來,可是仍是解救不了他這一腿之災。
  但是厲南星雖然踢傷了帥孟雄,報复了一掌之仇,他要闖過去与金逐流會合,卻也是不能夠了。
  只見跑來救護帥孟雄的一群人中,有海砂幫的幫主沙千峰,有陽浩的第子龔平野,有圓海与董十三娘。厲南墾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時,這些人都已到了假山下面,轉眼間史白都也飛一般地赶到了。
  厲南星倒吸了一口涼气,心里想道:“單史白都一人,我有玄鐵寶劍在手,只怕還是打他不過,何況還有沙千峰等許多好手?罷了,罷了,拼將一死酬知己,但求逐流賢弟与史姑娘能夠脫險,我今日雖死,死亦瞑目!”史白都后發先至,此時已經搶上假山。
  厲南星思念及此,心意立決,大叫道:“賢弟,接劍!”玄鐵寶劍化作了一道銀虹,隱隱挾著風霄之聲,筆直的向金逐流飛去!
  這樣沉重的玄鐵寶劍,從高處飛下來,威勢何等惊人?史白都深知玄鐵寶劍的厲害,功刀雖高,也不敢搶接。一側身,玄鐵寶劍從他頭頂飛過。
  此時只剩下文道庄与陽浩和金、史交手,金逐流的本領略高他們一籌,史紅英則是不及他們。以一敵二,一時間難分高下。
  說時遲,那時快,玄鐵寶劍己是扶著風雷之聲筆直飛來,文道庄也是知道玄鐵寶劍的厲害的,史白都都不敢接,他如何敢接?當下他和陽浩不約而同的左右分開,玄鐵寶劍飛到了金逐流的面前。
  金逐流身形微側,伸掌一拍,拍著劍柄,玄鐵寶劍轉了個方向去勢立緩,金逐流左手一抄,已是緊緊地握牢了劍柄。原來厲南星曾得金逐流的父親傳授劍法,這一招擲劍的手法正是“大須彌劍式”的一招,金逐流對這一招擲劍接劍的手法比厲南星還更純熟,是以厲南星敢于擲劍給他,而金逐流也果然不負所望,輕描淡寫的就把玄鐵寶劍接了下來。
  可是金逐流接了寶劍,卻是不由得心頭一凜,毫不歡喜,反而慌了起來,想道:“厲大哥棄了寶劍,如何對付史白都?”
  這柄玄鐵寶劍重達一百多斤,從假山上擲下來容易,拋上去當然難得多。金逐流正要不顧一切,拋回去給厲南星。就在此時,忽听得厲南星大吼一聲,原來他已給史白都一掌擊個正著,骨碌碌的從假山的另一面滾下去了。
  厲南星墜地之處乃是在兩座假山之間,金逐流和公孫燕各在一邊,厲南星墜地之后,情形如何,他們都看不見!但只見到史白都已經從假山上跳下去,不用說是去捉拿厲南星的了。
  金逐流心痛如割,牙根一咬,想道:“我決不能讓厲大哥為我送命!”當下運劍如風,霹靂一聲大喝:“擋我者死,讓我者生!”史紅英跟在他的后面,便即向前硬闖,
  陽浩使出了第九重的修羅陰煞功,還想阻止他們,可是修羅陰煞功的厲害之處不在于掌力,而是在于那股陰寒之气,金逐流不懼修羅陰煞功,揮劍硬劈,陽浩的掌力焉能擋得住這樣沉重的寶劍?
  陽浩眼看抵擋不住,驀地一聲大吼,抓起了一個衛士當作盾牌,金逐流一劍劈下,只見血光迸現,這個衛士當場了結。但陽浩自己卻拾回了性命,扔下了衛士的尸体跑了。周圍的衛士看見陽浩如此殘忍,生怕無辜陪喪,哪個還敢向前?
  文道庄自恃三象神功已經練到爐火純青之境,眾衛士散開,他一人獨上,“哼”了一聲,說道:“我倒要試試你這玄鐵寶劍的威力!”
  金逐流喝道:“好,那就來吧!”一招“橫云斷峰”,玄鐵寶劍挾著風雷之聲攔腰截斬。”文道庄亮出一口細長的兵刃,還了一招“大漠孤煙”,其直如矢的向金逐流的重劍輕輕點下。
  這口兵刃形式古怪,似刀非刀,似劍非劍,只有二指之寬,卻有五尺多長。原來是文道庄用十几把緬刀打成的一把軟劍。緬刀本身已是百煉精鋼,聚十几把緬刀的精華鑄煉而成的這柄軟劍,當真是到了“百煉鋼化作繞指柔”的地步。
  原來文道庄是個武學的大行家,深知以玄鐵寶劍的威力,世間任何兵刃都不能与它硬碰,只有從“以柔克剛”方面著想,他鑄成的這把軟劍,就正是要用來對付玄鐵寶劍的。軟劍有個好處,彈力极強,与硬物相碰,決不會一碰即斷。
  只听得“叮”的一聲,軟劍的劍尖輕輕點在玄鐵寶劍的劍背上。軟劍登時彎曲如弓,但玄鐵寶劍的那股大力,卻也給他卸去了几分,這一招文道庄雖然是略處下風,但總算是招架得住了。
  金逐流隱隱感到他的反擊之力,也禁不住心頭一凜,想道:“舉重若輕還易,舉輕若重更難,這廝能夠用一炳軟劍發揮出威力极大的三象神功,委實是不可小覷!但我若殺他不退,焉能救得厲大哥脫險?翻了性命,也要与他拼了!”
  金逐流一聲大喝,玄鐵寶劍疾劈出去。情急之下,也不知是哪里來的神力,百多斤重的重劍拿在他的手里,竟似輕若柳枝,運劍如風,橫劈百刺,當真是翩加飛鳳,矯若游龍,轉眼之間,已是劈刺斫交互運用,使出了七招進手的招式!
  叮叮之聲,宛如琵琶高手的輪指疾彈,震得文道庄的劍尖嗡嗡作響,顫動不休!文道庄本來自恃功力要比金逐流略高的,哪知七招過后,竟是虎口發熱,軟劍都几乎掌握不牢。每一次碰在之后,軟劍就多彎曲一分。文道庄大吃一惊。心里想道:“若再硬拼下去,只怕當真要劍折人亡!”無可奈何,只好竄過一邊,讓開條路,放金逐流過去。
  此時史紅英亦已殺退了文胜中等人,追上了金逐流。金逐流听得她的呼吸聲息似乎有點异樣,吃了一惊,問道:“你怎么啦?”史紅英牙關打戰,格格作響,應道:“沒,沒什么。”原來她是受了陽浩所發的修羅陰煞功的寒气所侵,跟著又是一場激戰,她的內功造詣遠遠不及金逐流,自然禁受不起。
  金逐流一看她的面色,已知緣故,當下緊緊握看史紅英的左手,一股內力透過她的掌心,助她驅除寒气。史紅英道:“別為我耽誤了,快去救厲大哥要緊!”金逐流道:“是!”拉著史紅英便跑,兩人輕功不相伯仲,史紅英得了金逐流內力相助,跑起來不遜于精力充沛之時,兩人同使“比翼雙飛”的身法,轉眼間便到達那座假山。
  董十三娘、圓海、沙千峰、龔平野等人一見金逐流來到,都著了慌,連忙四下散開,不敢接戰。金逐流翻過假山,叫道:“厲大哥,厲大哥!”
  只見史白都哈哈笑道:“厲南星早已給我殺掉啦,你到黃泉路上會他去吧!”金逐流游目四顧,在這兩座假山之間的平地上,影影綽綽的有十多個人,并無厲南星在內,地上橫七堅八的有几具尸体,似乎也不是厲南星。
  金逐流心想:“厲大哥想必是翻過那一陣假山和李敦他們會合了。”但這只是從好處著而已,若從坏處著想,厲海星失了玄鐵寶劍,決計打不過史白都,在這許多強敵圍攻之下,他又焉能逃脫?
  金逐流猜疑不定,勃然大怒,喝道:“你敢詛咒我的厲大哥,吃我一劍!”當下也不理會史白都說的是真是假,立即便揮動玄鐵寶劍,痛下殺手!
  史白都把長劍擲出,縱聲笑道:“金逐流,你偷了我的玄鐵寶劍,你以為我就奈何不了你嗎?休說一劍,十劍百劍,只有何妨?”
  “喀嚓”一聲,史白都擲來的長劍,已給金逐流削為兩段,但史白都功力卻在金逐流之上,這一擲之威亦是非同小可,金逐流竟然給他震退了三步。
  史紅英連忙赶來給他掠陣,金逐流道:“你去找厲大哥吧!”說時遲,那時快,史白都已是從六合幫一個頭目的手中,接過了一個獨腳銅人,喝道:“臭丫頭,躲開!我不想親手殺你!”
  這個獨腳銅人雖然不及玄鐵寶劍的沉重,也有五十來斤。金逐流一劍刺去,只听得“當”的一聲,火星飛濺,銅人身上給削去了一小片,金逐流虎口也是微感酸麻。史白都准備了這個獨腳銅人,正是要用來對付玄鐵寶劍的。
  轉眼之間.金逐流使出了十七八劍,史白都揮舞鋼人,一一抵住。只听得金鐵交鳴之聲震耳欲聾,銅人身上傷痕斑駁,但也畢竟是把玄鐵重劍的威力抑制了。
  沙千峰剛才被史紅英打了一鞭,心中含恨,見金逐流已經和史白都交上了手,當下便放心上來捉拿史紅英。陰惻惻地冷叫道:“乖侄女,有本領你就再打我一鞭吧。”
  史紅英的本領不在沙千峰之下,但卻吃虧在久戰之后,气力不加。十數招一過,香汗淋漓,羅衫盡濕。沙千峰雙掌盤旋飛舞,迫得她步步后。
  龔平野見有机可乘,鼓起勇气,也來加入戰團,從旁發掌;協助沙千峰,夾攻史紅英。
  龔平野的修羅陰煞功不及乃師深厚,但亦已練到了第七重。掌風發出,寒風侵肌。史紅英在激戰中正自渾身發熱,突然給冷气一沖,不由得牙關打戰,花容失色,更感支持不生。
  沙千峰喝道:“撤鞭!”左掌一撥,右手已是使出“虎爪手”的功夫,抓住了史紅英的鞭梢。
  史紅英銀牙一咬,力貫鞭梢,堅不放手。她的鞭法委實是刁鑽無比,雖然落入了對方的掌握,依然能夠反擊敵人。沙千峰只覺指縫間好像有一條小蛇要鑽出去,咬得他手指隱隱作痛。
  沙千峰大怒,喝道:“好呀,你這個臭丫頭還要逞強。”一個沉肩坐馬,使出了千斤墜的功夫,用力一拉。史紅英已是用盡了气力,這一拉之下,登時將她牽動,身向前傾。龔平野一躍而上,五指如鉤,朝著她的琵琶骨抓下。
  眼看史紅英難逃魔掌,忽听得金逐流一聲大喝,聲到人倒。腳未沾地,已是揮劍向沙千峰斬去。
  原來史白都的獨腳銅人雖然足以与玄鐵寶劍相抗,但卻畢竟不靈活。金逐流胜他不得,要擺脫他卻并不難。
  沙千峰本以為金逐流無暇兼顧的,此時見他突如而來,焉得不慌?史紅英那條軟鞭已給他打得像繃緊了的弓弦,只見劍光一閃,鞭梢斷了一截,沙千峰斜身竄出,嚇得面無人色!原來金逐流的劍來得太快,他本來是要立即松手的,終于還是給他斷了鞭梢。也幸好他躲避得快,否則手掌也要給割了下來!
  龔平野那一抓本來可以抓住史紅英的琵琶骨,便給金逐流一聲大喝,不由得他不心頭一震,這一抓勢道略緩,金逐流左手一掌,“砰”的把他打得翻了一個筋斗。
  史紅英軟鞭疾掃,冷笑說道:“沙伯伯,這一鞭是你叫我打的!”沙千峰剛剛竄過一旁,惊魂未走,避過了玄鐵寶劍,卻避不開史紅英的軟鞭,這一鞭剛好打著他的面門,打得他皮肉開裂,眼淚鼻涕齊流,面上好像涂上各种顏料的畫布。可惜史紅英气力不足,未能打裂他的頭顱。但也是夠他受了。
  金逐流握著史紅英左手,一股其力輸送進去,助她驅除寒气。說時遲,那時快,史白都又已扑到,銅人擊下,隱隱挾著風雷之聲。此時他已是急怒交加,即使把妹妹一齊擊斃,也是顧不得了。
  史紅英叫道:“別再顧我了,你自己逃吧。”她深知金逐流的輕功卓絕,手中又有玄鐵寶劍,要逃的話,無人能夠將他攔阻。
  金逐流道:“生則同生,死則同死!”仍然緊緊握著史紅英的左手,只用右臂之力,揮劍抵擋銅人。
  當當當几聲響過,史白都把獨腳銅人向前推壓,金逐流抵擋不住這股猛力,身形雖未移動,雙足已是陷在泥中。
  史白都叫道:“快來人啦!”要知金逐流是把真力分作兩股使用的,此時已是只能勉強支撐。倘若有人向他偷襲的話,此人不必武功很強,己足制他死命,可惜距离最近的沙千峰与龔平野二人,受挫之余,已是給金逐流嚇破了服,傷得雖然不重,但听了史白都的叫喊,依然是遲遲疑疑的不敢向前。
  金逐流感覺史紅英的掌心已經微微發熱,這才放開了手。一聲大喝,拔出雙足,全身气力都運到劍上,猛的一挺一揮,史白都的銅人身上又添了一道傷痕,不由自己的退開一步。
  忽听得有人叫道:“可惜,可惜,我來遲了一步!但也不算太遲。”原來是文道庄匆匆赶到。
  文道主當然不是沙千峰等人可比,他以三象神功運劍,劍出如風,硬插進來,不過數招,已是把史紅英和余遂流又隔開兩邊。
  史白都道:“你替我拿這個臭丫頭,金逐流這小子不是我的對手。”要知金逐流為史紅英驅除寒气,業已耗了几分真力,他的功力本來就不如史白都,此時自足相差更遠了。縱有玄鐵寶劍在手,史白都自恃亦可胜他,是以不愿文道庄和自己爭功。文道庄看出便宜,不過他對金逐流總也還有几分顧忌,于是微微一笑,說道:“好吧,既然是你的吩咐,那我就只好得罪令妹了!”這樣一來,變成了各自為戰的局面,強弱之勢,越發懸殊!
  忽听得了個少女的聲音叫道:“厲大哥,厲大哥!咦!厲大哥,你怎么啦?”你在哪儿?”原來是公孫燕殺來了。
  公孫燕被假山隔在一邊,厲南星剛才和史白都交手的情形,她也沒有瞧見,但厲南星那一聲裂人心肺的呼叫,她是听見了的。
  公孫燕一急之下,豁了性命,招招都是殺手,她本來是和李敦夫婦合戰安俊庭以及另外四個武士的。那四個武士中有一人的齊眉棍早些時候已給厲南星的玄鐵寶劍劈撕,他們練熱了的一套棍法,缺了一人,威力大打拆扣。不過片刻,另外三人亦都傷在公孫燕的劍下,對方高手,只剩下安俊庭一人未傷,公孫燕料想李敦夫婦足可以應付得了,于是赶忙過來找尋厲南星。”
  公孫燕家傳的快劍乃是武林一絕,只見她指東打西,指南打北,衣袂飄飄,劍光加練,端的便似水蛇游走一般,龔平野、文胜中等人哪里攔得住她?轉眼之間,又有三名武士中劍,公孫燕已是越過假山,到來与金史二人會合了。
  金逐流吃了一惊道:“你沒有見著厲大哥?”要知金逐流一直以為是厲南星已經跑去和公孫燕會合的,哪知此刻忽然見到公孫燕跑來找他,金逐流焉得不惊?是以明知公孫燕沒有遇到厲南星,還是忍不住要問她一問。
  高手比斗,哪容得分了心神?史白都趁此時机,陡地一聲大喝,銅人使勁壓下,金逐流的玄鐵寶劍竟也禁受不起,給他壓得倒摔回來。史白都使上了“隔物傳功”的本領,金逐流緊緊握著劍柄,只覺一股巨力倒撞回來,胸口竟似如受鐵錐猛擊一般,震得他胸中气血翻涌,五髒六腑都好像移了位置!
  眼看金逐流就要給銅人壓得重傷,史白都正自得意,叫道:“撤劍!”忽覺微風颯然,公孫燕一招“七星聚會”,長劍指到了史白都的后心。
  史白都是個武學大行家,一听這金刀劈風之聲,便如公孫燕這招,竟是同時刺他背心的七處穴道!
  此是史白都武藝高強,也不禁大吃一惊:“想不到公孫宏的女儿,年紀輕輕,竟是如此厲害!但不知公孫宏這老儿來了沒有?”當下只好放松對金逐流的壓力,左手反手一掌扣出,蕩開了公孫燕的劍尖。
  此時史紅英在文道庄急攻之下,也又是吃緊非常,金逐流正面的壓力一松,立即便回轉頭來,掄起玄鐵寶劍,當作大刀來使,一招“獨劈華山”,朝著文道庄劈下。文道庄吃了一惊,連忙閃過一邊,其實金逐流此時气息尚未調勻,文道庄倘若是敢于和金遂流相拼的話,金逐流決不是他的對手。
  史白都一掌蕩開了公孫燕的劍尖,立即變為大擒拿手,欺身進迫,強搶公孫燕的兵刃,曲臂回肘,按拍勾抓,掌劈指戳,招招險狠,每掌都似乎就要打到公孫燕的身上。公孫燕劍走輕靈,居然在十招之中還攻了四招。但因趴离太近,只覺掌風劈面,几乎透不過气來。
  公孫燕一飄一閃,斜竄三步,叫道:“史白都這廝欺侮孩儿,爹爹,你還不快來幫我?”史白都心中一凜,一招凌厲之极的攻勢按住不發,說道:“我和你爹爹是好朋友,你別胡鬧,赶快走吧!”要知公孫燕的父親乃是紅纓會的幫主,紅纓會是江湖上第一大幫會,勢力尚在六合幫之上,公孫宏本身的武功也遠遠胜過史白都,正是史白都所最顧忌的人物之一。
  史白都心里想道:“公孫宏這老儿難纏得很,不知他來了沒有?但不管是假是真,卻何苦与他結怨。這小妮子放過也不打緊,金逐流這小子卻決不能讓他走了。”于是在放掉公孫燕之后,回過頭來,又再与文道庄聯手,攻打金逐流。
  幸虧有公孫燕纏了史白都片刻,金逐流喘息一過,護体神功自然發揮作用,內力源源而來,雖沒有充全恢复,亦已恢复了七八成。當下長劍划了一道圓弧,劍光閃縮不定,左攻史白都,右攻文道庄。攻向史白都的是虛招,不讓他的銅人碰著,但劍凌勢厲,卻是在一招之內襲他七處大穴。史白都回轉銅人護身,只听得“叮”的一聲,文道庄卻已給金逐流逼退兩步。原來金逐流攻向文道庄的乃是實招,文道庄的軟劍雖然不致給他折斷,卻是抵擋不住玄鐵寶劍的威力。
  公孫燕尋覓厲南星不見,文胜中冷笑道:“姓厲這小子早已給史幫主殺啦,你這小妞儿還是跟了我吧!”文胜中生性好色,雖知公孫宏本領了得,但欺她一個單身女子,已陷重圍,插翼難飛。于是就大著膽子,与鄭雄圖聯手,上來拿她。
  公孫燕剛才和金逐流說沒有見著厲南星,心中已是隱隱感到不妙。文胜中此言一出,嚴如晴天打了個霹靂,公孫燕腦袋里“嗡”的一聲,險險暈了過去。
  文胜中見她惊得好似呆了,心中大喜,立即向她扑去,想撿這個現成的便穴。公孫燕瞿然一省,怒气陡生。鄭雄圖叫道:“小心!”話猶未了,只見劍光一閃,公孫熱已是痛下殺手,“噗”的一聲輕響,劍尖穿過了文胜中的左肩。
  公孫燕不理文胜中死活,抽出劍來,第二劍便向史白都攻去。史白都怒道:“我看在你爹爹份上,指點你一條生路,你自己要來找死,我可不和你客气了!”
  公孫燕啞聲叫道:“厲南星是不是你殺,是不是你殺的?”史白都心想:“我若說不是我殺的,旁人一定以為我是怕了公孫宏。”當下傲然說道:“原來你是喜歡上這小子呀,這小子有什么好?不錯,是我殺的!乖侄女,你莫傷心,我賠你一個女婿就是。”其實厲南星的确是給史白都打得重傷,但死活如何,史白都都還不知。不過料想他是必死無疑的了。
  公孫燕叫道:“厲大哥死了,我也不想活啦!你殺了我,自有爹爹給我報仇。史白都,今日我和你拼了。”話猶未了,已是向史白都疾攻了十七八劍。
  金逐流与史紅英都是不約而同地想道:“原來厲大哥已有了意中人,這位公孫娘對他當真是深情無限。”心中甚感安慰,但想及厲南星生死未卜,卻又不免心中擔憂。但在面對強敵之下,也只有振奮精神作戰,無暇多所思慮了。
  兩座假山之間地方有限,金逐流、史白都、文道庄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在這三大高手劇戰之下,旁人哪里插得進手來?鄭雄圖不自量力,恃著有鐵砂掌的功夫,上來助戰。給玄鐵寶劍揚起的勁風一撞,恰好撞在史白都的銅人身上,登時一命嗚呼。
  文道庄挂念儿子,叫道:“胜中,你怎么啦?”文胜中嘶聲叫道:“我給那臭丫頭傷了,爹,你要為我報仇!”文道庄不知儿子傷得如何,不覺心慌意亂。史白都說道:“令郎決死不了,我听得出來,你放心吧。”文道庄道:“他好像傷得很重。”
  史白都冷冷說道:“死不了的。就是死了,這也是為皇上盡力。”文道庄霍然一惊,心道:“不錯,在這緊要關頭,我是決不能退縮的了。我顧得了儿子,可就顧不了富貴功名啦!”但話雖如此,總是不免有點挂心。
  此時雙方成了以二敵三的局面,金逐流這邊雖多了一人,但史紅英、公孫燕不但本領較弱,而且都是在久戰之后气力難以支持的了。幸虧史白都對公孫宏有點顧忌,不敢傷他女儿。而文道庄挂念儿子,精神也是不能集中,雙方這才打成了平手。
  激戰之中忽听得炮聲隆隆,越來越響。不久,連大軍廝殺之聲,馬群奔馳之聲,也隱隱可聞了。
  再說帥孟雄正在到處找尋賀大娘,听得炮聲,惴惴不安,忽見安俊庭給一雙男女追著逃跑,原來他的助手給公孫燕全部殺傷之后,已是打不過李敦夫妻。
  帥孟雄迎上前去,替安俊庭擋了一招,他雖然受了傷,功力還是遠在李敦夫妻之上。帥孟雄擊退了李敦夫妻,立即問道:“賀大娘呢?”
  安俊庭喘過口气,說道:“賀大娘已給那姓厲的小子殺了。”帥孟雄失聲叫道:“什么,她已經死了?”心中一急,哇的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安俊庭大惊道:“帥將軍,你怎么啦?”話猶未了,只見有個人匆匆跑來,上气不接下气的也在叫道:“帥將軍,帥將軍!”
  帥孟雄吸了口气,定一定神,睜眼一看,認得這人是他派出去察看軍情的一個參將,連忙問道:“外面打得怎么樣了?”那參將道:“東西兩面城門已給‘賊兵’攻破,張、孟兩位統領請將軍出去親自督師,否則恐怕是守不住了。”
  帥盂雄中了毒針,仗著深厚的內功支持了這許多時候,已經是元气大傷。賀大娘一死,解藥又已無望。此時他正是意亂心煩,強自支持,哪里還有精神去親自督師?但義軍業已進城,指顧之間就要打來,守在將軍府也不是辦法。當下強作鎮定,說道:“好,我馬上出去督軍。安副將,你把府中的弓箭手盡都調來,叫他們換上毒箭,將這几個小賊亂箭射殺!”
  安俊庭道:“不怕誤傷了史白都和文道庄嗎?”帥孟雄怒道:“哪還顧得了這么多!”要知他恨金逐流如同刺骨,宁可玉石俱焚,也決不能容忍金逐流与史紅英結成連理。
  帥孟雄口里說是“督軍”,心中卻在想道:“北門未破,趁著混戰之際,我且扮作一個小兵逃走。我個安全的地方療傷,性命要緊,功名富貴不要也罷。”
  心念未已,只听得廝殺之聲已是越來越近,看情形似乎是已在進行巷戰。帥孟雄驀地抓著一個衛兵,剝下他的號衣,披在自己的身上,匆匆便跑。
  剛跨出院門,迎面來了一個身材魁偉,髯須如戟的老者,兩人打了一個照面,那老者猛地喝道:“帥孟雄,吃我一掌。”這老者正是受過他一掌之傷的上官泰。
  雙掌相交,“砰”的一聲響,帥孟雄倒躍出一丈開外,“哇”的又是一口血吐了出來。上官泰不知他業已元气大傷,一掌將他震退,倒是頗感意外。愕了一愕,帥孟雄鑽進亂軍之中,出了院門。
  董十三娘不知上官泰的厲害,喝道:“哪里來的這個老匹夫?”飛身扑上,一招“回風掃柳”,長鞭揮舞,便向上官泰打來。
  何彩鳳叫道:“這妖婦最為可惡,上官前輩,不能饒她!”上官泰道:“是嗎?”口中說話,左手一抄,已是握著鞭梢,在掌斬下,長鞭斷為兩截,董十三娘跌了個四腳朝天。李敦、何彩鳳兩柄飛刀同時擲出,登時取了她的性命。李敦在六合幫之時,曾受過她不少的气,此時方得泄憤。圓海見董十三娘斃命,嚇得扭頭便跑。
  將軍府中本是好手如云,但此際人心慌亂,自顧不暇,哪還肯為帥孟雄賣命?安俊庭費盡力气,才找得十几名弓箭手,叫他們躲在假山上放箭。
  史白都大怒喝道:“豈有此理,連我你們也要射殺了!”倒提獨腳銅人,躍上假山,正要找安俊庭算帳,忽地里一陣驟雨般地暗器打來,但這些暗器卻不是向假山下面的金逐流射去的,只听得“哎喲,哎喲!”“不好了,不好了!”的惊叫之聲四起,那十几名弓箭手都著了暗器,滾下假山。
  只見牆頭屋頂,東面几個,西面几個几條人影捷如飛鳥般的扑下來,他們是:宇文雄、江曉芙、李光夏、林道軒、上官紈、竺清華——這三對夫妻是江海天的門人弟子。女婿、女儿。——還有陳光陰、石霞姑和秦元浩、封妙嫦兩對情侶。
  義軍大隊未至,但這十几個人如飛將軍的從天而降,已是足以大寒敵服;上官泰喝道:“義軍已經破城,要性命的快快投降。”將軍府的衛土有的逃跑,有的傷亡,還有更多的人自忖頑抗無益,乖乖的听話的放下了武器。帥盂雄延攬來的那些好手,則似沒頭蒼蠅的到處亂鑽。
  史白都掄起獨腳銅人,潑風般地打將出去,喝道:“不要命的就來送死!”宇文雄道:“好,你是六合幫的幫主是嗎?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厲害?”劍身合一,一道青光滾來,“嗖”一聲,青鋼劍劈在銅人之上,只覺虎口酸麻,宇文雄身形一晃,立即又是一招“醉八仙”的招式,斜身進劍。
  史白都吃了一惊:“這小子居然沒有跌倒。”心念未已,只覺微風颯然,竺清華的長劍刺到了他的背后。這一劍輕靈迅捷,委實是一招极精妙的劍法。史白都一個“旱地拔蔥”,竄起七八尺高,銅人擊下,竺清華給銅人擊下的那股勁鳳一撞,胸口好似受了一錘,几乎透不過气,知道厲害,身形飄閃史白都的銅人擊了個空,不禁又是一惊。
  說時遲,那時快,李光夏,林道軒左右齊上,一刀一劍,全都攻向史白都的下盤,刀臂腔骨,劍刺膝蓋。史白都的銅人是重兵器。不夠靈活,下盤正是弱點。史白都又是一惊:“這兩個小鬼的眼光倒是厲害。”雙足連環踢出,林道軒長劍給他踢飛,李光夏气力較大,一刀斫著他的鞋跟,給他震退數步。這一招因為是以力碰力,史白都鞋跟給刀尖划破,立即便將他震退,是以沒有受傷,但史白都亦已是吃惊不小,心想:“哪里來的這几個小鬼頭,竟然一個比一個厲害!“若不快走,只怕是要在陰溝里翻船了。”原來史白都在与金逐流惡斗之后,功力已不及原來的一半,宇文雄等人卻是生力軍,這才能夠和他勉強抵敵的。
  李光夏叫道:“小師叔,小師叔!”他和金逐流感情最好,一別年余,對這“小師叔”十分挂念。此際他尚未知金逐流是否平安,是以急于想与金逐流見面。
  話猶未了,只听得一聲長嘯,金逐流應道:“來啦!”一人應聲,卻有兩條人影騰空飛起,一個從假山側面掠過,一個躍上假山。躍上假山的是金逐流,掠過假山的卻是文道庄。
  文道庄無心戀戰,避開了宇文雄這班小豪杰,便去找尋儿子。此時將軍府的賀客和衛士或死或傷,剩下來的也大都逃了。文道庄游目四顧,不久就發現了文胜中,文胜中正在給一個女子殺得手忙腳亂,衣裳滿是血污。
  這個女子是封妙嫦。
  原來和文胜中同在一起的龔平野先自逃了,文胜中身上受傷,生怕死在亂兵之中,只好勉力掙扎,爬起來想找個地方躲避。他還未鑽入山洞,就碰上了封妙嫦。
  封妙嫦恨他往日逼婚之辱,但也并無一定就要殺他之心,文胜中自己惊慌,一見了她就口不擇言地說道:“嫦妹,請念在昔日之情,放我過去吧!”在他以為這是求情,在封妙嫦嫦是勾起了舊恨。封妙嫦冷笑道:“我与你有什么情?哼,我若放你過去,倒顯得是我行為不端了!”不由分說,唰的便是一劍。
  文胜中業已受傷,如何能是封妙嫦的對手?不過數招,封妙嫦一劍刺著他的手腕,只听得“嗖”的一聲響,文胜中手中的長劍脫手,飛上空中,但他身上的血汁,卻是剛才受了公孫燕的劍傷所至。
  文道庄喝道:“休得傷害我儿!”聲未到,掌先發,一記劈空掌把文胜中飛上空中的那柄長劍改了一個方向,流星閃電般的向封妙嫦背后的秦元浩射去,迅即奔到,左手抱了儿子,右手的軟劍已是抖得筆直,攻向封妙嫦。
  發掌、救子、攻敵,三個動作一气呵成,的确不愧是武學名家的身手。文道庄雖然剛剛是經過一場惡斗,但功力之高,仍是遠在封、秦二人之上。
  幸虧秦元浩己得武當派的內功心法,當下長劍一圈,消了那柄青鋼劍飛來的勁道,側身一閃,那柄青鋼劍插在地上劍柄兀自顫動不休!
  秦元浩化解他擲來的一劍較易,封妙嫦要抵擋他從手中刺出的一劍,可就難得多了。只見劍光閃處,封妙嫦的半截衣袖已是化作片片蝴蝶,隨風飛起。秦元浩赶到,一招“白虹貫日”向他抱著的文胜中刺去。文道庄逼得回劍遮攔,封妙嫦這才得以脫离險境。
  文胜中惊魂稍走,咬牙說道:“爹,你替我把這小子殺了!”
  正是:
           禍福無門唯自招?死到臨頭尚不知。
           欲知后事如何?請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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