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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回


寶劍金花 雙英施絕技 仁心俠骨 一諾救鏢師

  凌云鳳縱聲長笑,但見她身形微動,青鋼劍倏地先向韓振羽刺來。韓老鏢頭左手一抬,立掌護胸,卻將右手的鐵煙杆當作小花槍使用,霍地一招“白虹貫日”,使出攻守兼備的“中平槍”招數,虛點咽喉,實刺脅下的“檀中穴”,卻不料凌云鳳身法之快,無以形容,韓老鏢頭的煙杆剛剛遞出,她已搶先半步,劍尖刮了韓老鏢頭的手腕,換是他人,這一招鐵煙杆非撒手送出不可,韓老鏢頭久經大敵,急忙一個盤龍繞步,呼的一口濃煙噴出,同時左手一揚,金星連閃,將最后的七根透骨金針,一股腦儿都發了出去。但听得長笑聲中,凌云鳳贊了一個“好”字,一條人影,凌空飛起,她一擊不中,早已翩然掠出,七枚金針,都從腳下飛過。
  轉眼之間,又到了玄瑛道人的身邊,但見她身形未落,已在空中使個“气燕殃彼”之勢,翩如飛鳥般直沖玄瑛道人而來,玄瑛道人識得厲害,鐵拂塵抖得筆直,他已試過拂穴無效,這時改用“玄門拂塵八法”,使了一個“卷”字訣,凌云鳳的劍尖竟給塵尾微微纏住,白孟川眼明手快,看得有便宜可撿,一個箭步便跳了上來,唰的一刀劈下,這一刀勢捷力沉,端的是凶險之极。
  刀光劍影中,們听得凌云鳳一聲冷笑,白孟川一刀劈下,卻忽然見了她的身影,玄瑛道人叫聲不好,鐵拂塵脫手飛出,白孟川听得玄瑛道人的叫喊,怔了一怔,倉卒之間,不知如何應付,還未及轉身,但覺背后微風颯然,肩頭一陣劇痛,這時才見凌云鳳的身影貼身掠過。就在這電光石火的霎那之間,她一舉震退了玄瑛道人,又把白孟川刺了一劍,還是她手下留情,這一劍從他琵琶骨旁邊三寸刺過。
  玄瑛道人武功最強,一飛身搶過拂塵,立刻与韓老鏢頭連成犄角之勢,互相掩護。那白孟川中了一劍,卻是心惊膽戰。本來以他們三人之力,合戰凌云鳳,縱不能胜,亦不至敗,無奈凌云鳳机警之极,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先破了最弱的一環,這一來,便將合圍之勢打開了一個缺口,受了傷的白孟川,反而成為兩人的負擔。
  于承珠与葉成林在岩石后凝神注視,但見凌云鳳在三人圍攻之下,倏進倏退,忽守忽攻,身形展開,真如行云流水,瀟洒自如。于承珠心道:“這是哪一家的劍術,精妙如斯,看來競不在師祖所創的百變玄机劍法之下。”
  忽听得當啷一聲,白孟川的單刀被削為兩段,凌云鳳一個蹬腳將地踢翻,玄瑛道人和韓老鏢頭急退,混戰中,鏢行和丐幫之眾,都被女兵赶得四散奔逃,凌云鳳亦是緊迫不舍,玄瑛道人和韓老鏢頭剛跑了几步,猛听得金刀劈風之聲到了背后,凌云鳳的劍法奇詭絕倫,似左似右,一招同時攻擊兩人,韓老鏢頭和玄瑛道人都感到她劍尖的鋒芒!
  驟然間,忽听得“當”的一聲,玄瑛道人反手一佛,剛剛回過頭來,依稀似見細如游絲的金光一閃,只道韓老鏢頭發出金針拒敵,但見凌云鳳已在离身十丈之外,朗聲笑道:“看在這兩枚暗器的份上,放你們走吧!”玄瑛道人怔了一怔,心道:“韓老頭儿那一手金針,有什么了不得,值得這女魔頭如此看重?”
  凌云鳳來得快,去得也快,轉眼之間,那隊女兵已把鏢車驅入密林,韓老鏢頭兀自气吁吁地往前奔跑,玄瑛道人冷笑一聲,追上去道:“女賊已走得遠啦,你還慌什么?”韓老鏢頭怒道:“都是你們,害得我這鏢局的招牌給人家折了!”煙杆一掄,抖起個碗大的槍花,朝玄瑛道人的“風府穴”便刺,額上紅筋暴露,一臉拼命的神气。玄瑛道人舉拂塵擋開,冷冷笑道:“又不是我搶你的!”韓老鏢頭罵道:“都是你們惹出來的!”煙杆疾下如雨,他走鏢四十年,這還是第一次失手,怪不得他气得几乎瘋了!
  玄瑛道人只道剛才的暗器是他發的,心感他相救之恩,而鏢銀又已被凌云鳳劫去,實已無心与韓老鏢頭廝拼,只是把拂塵展開,護著全身穴道,但守不攻。韓老鏢頭卻越打越急,招招凌厲,玄瑛道人怒道:“你這老頭儿好沒來由,我問你,你是想要回這鏢銀不是?”韓老鏢頭眉頭一揚道:“這個當然!”玄瑛道人道:“這支鏢是那女賊劫的不是?”韓老鏢頭道:“不是你們胡纏,我早已過了芙蓉山啦!”玄瑛道人道:“舊帳慢些再算,咱們說目前的。”韓老鏢頭道:“怎么?”玄瑛道人道:“你想要回鏢銀,我也想要這支鏢。在這一點上,咱們可是志同道合,理該同舟共濟才是。”韓老鏢頭道:“你是說咱們同來想法,向那女贓追回鏢銀么?”玄瑛道人道:“不錯。”韓老鏢頭想了一想,忽然怒气沖沖道:“我才不与你們這干卑劣小人同謀合伙!”
  玄瑛道人大怒,叫道:“我怎么卑劣了?”但見白孟川乘了一匹馬,在馬背上搖搖欲墜地奔來,韓老鏢頭怒气大起,罵道:“你們將我的騾馬都下藥迷倒,這行徑還不卑劣么?”突然舍了玄瑛道人,縱身一躍,鐵煙杆向白孟川的馬頭磕下。
  煙杆未落,那匹馬一聲長嘶,白孟川滾翻地下,玄瑛道人大怒,喝道:“你說咱們卑劣,你打一個受傷的人,這算得英雄嗎?”拂塵橫掃,一連几記疾攻,韓老鏢頭這才醒起白孟川是与自已聯手拒敵之時,受了那紅巾女賊的兩處劍傷,心中頗感歉疚,但玄瑛道人的拂塵來得甚急,逼得他不好和解,只有奮力招架。正在打得不可開支時,忽听得一聲清脆的聲音叫道:“兩位前輩息爭,敝師伯祖潮音和尚請兩位相見。”
  玄瑛道人和韓老鏢頭收了兵器,霍地跳出圈子,只見面前站著一個容貌漂亮的少女和一個濃眉大眼的少年,這自然是于承珠和葉成林了。
  玄瑛道人幫畢擎天搶北五省的大龍頭之時,在武家庄上見過于承珠,知道她是張丹楓的徒弟,急忙舉兵為禮。韓老鏢頭雖未見過,見她如此說法,恍然大悟,問道:“這群叫化子最初与我動手之時,有一匹白馬在林外馳過,其快如風,我正追那個叫化頭子,馬背上的人一把將他搶去,那馬跑得太快,黑夜中我看不清楚,莫非這人就是潮音和尚么?”于承珠道:“正是他老人家。”韓老鏢頭雙眼一翻,叫道:“老朋友竟然是這樣幫忙我嗎?好呀,我非向這莽和尚討個公道不可!”玄瑛也叫道:“潮音大師原來今晚也來過了?他眼見畢愿窮受傷,怎么不助他一臂之力?早將鏢銀劫走,也省得這許多是非!”于承珠笑道:“正因他老人家和兩位前輩都是老朋友了,所以才差遣我來請兩位息爭。”
  韓老鏢頭和玄瑛道人都是滿肚子悶气,冷冷地哼了一聲,一言不發,隨著于承珠便走。走到那座破廟,見潮音和尚正在替畢愿窮療傷,潮音和尚哈哈笑道:“韓老哥,你來得正好,將解藥拿出來,省得我費力替這化子治傷啦!”韓振羽一口气沖了上來,叫道:“潮音,你幫的是誰?”潮音和尚笑道:“我誰也不幫,這女娃剛才還說我愛理閒事哩!兩邊都是朋友,我若一幫,這事情豈不是更鬧大了。”韓老鏢頭气呼呼地嚷道:“你說不幫,怎么逼我拿出解藥?”潮音和尚笑道:“老兄言重了,我是請你拿出解藥,請你不著僧面看佛面。”韓老鏢頭“哼”了一聲,道:“潮音和尚,你是拿你老大哥的面子來壓打小弟弟了?”潮音和尚道:“我沒有那么大的面子,我是請你看在天下十八省大龍頭畢擎天的面上!”韓老鏢頭呆了一呆,叫道:“你說什么?畢擎天,畢大龍頭?”潮音和尚道:“不錯。這面子你值得賣吧?”韓老鏢頭大叫道:“依你說來,這群惡叫化竟然是畢擎天差遣來的?”潮音和尚道:“一點不錯!”韓老鏢頭兩眼翻白,气吁吁地癱在地上,道:“憑他的身份,要劫我區區這一支鏢?還任憑手下使出那等惡毒詭計?”玄瑛道人冷冷說道:“不劫你劫誰?誰叫你保這支鏢?”韓老鏢頭跳起來道:“怎么?我開鏢行的不保鏢,喝西北風?”畢愿窮疼痛稍止,又笑嘻嘻地道:“你韓老鏢頭還怕沒吃的嗎?我們倒是要另一些人餓餓肚子!”韓老鏢頭道:“你說什么?”畢愿窮道:“請問這支鏢是誰交你保的?”韓老鏢頭道:“你難道不知我生平有三不保,若然這支鏢來歷不明,我豈有保它之理?”玄瑛道人道:“你三不保也好,三十不保也好,這我管不著,我只問你,這支鏢是誰的?”
  韓老鏢頭怒道:“好呀,你這算是審問我了?”玄瑛道:“不敢。說不說在你,這支鏢我們是要定了。”于承珠噗嗤一笑,道:“這支鏢正在人家手里,兩位前輩何必你爭我奪?”這話兩邊都刺了一下,可是由她帶笑說來,眾人都不禁啞然失笑,這劍拔駑張的气氛登時緩和了不少。葉成林道:“鏢行黑道,各有規矩。韓老鏢頭不肯說也就罷了。”白孟川裹好劍傷,嗔目說道:“罷了,你是誰人?我們可并沒有請你出主意。”畢愿窮道:“白老弟休得無禮,這位是葉統領的侄子。”白孟川“哦”了一聲,仍然說道:“既然如此,那就更無胳膊向外彎之理!”葉成林道:“這支鏢是義軍要的嗎?”白孟川道:“難道是我有這樣大的胃口?”葉成林道:“我叔叔——他知道這事嗎?”白孟川道:“這,這……”原來這事是他們秉承畢擎天的旨意而行,并未有向葉宗留稟告。韓老鏢頭冷笑道:“若是葉宗留要的,或許我還賣這個面子。哈,原來你們是假借義軍之名!”白孟川怒道:“畢大龍頭做不得主么?就是,就是……”他本來想說:“就是葉宗留也得听畢大龍頭的號令。”但這話到底不方便說出來,于是改口說道:“就是葉統領在此,這支鏢他也一定是說非劫不可。”潮音和尚是個直腸的人,沖口笑道:“你又不是他,怎么代他說話?”換是別人,這話非引起大爭不可。潮音和尚輩份既高,又是救畢愿窮的恩人,丐幫所來,雖然甚不舒服,卻無一人反駁。葉成林微笑道:“于姑娘說得好,這支鏢反正在人家手里,大家自己人何必先你爭我奪。過兩天我就能見看叔叔和畢大龍頭,我再請他們走奪。諒那凌云鳳在几天之內未必花得完,這支鏢還不是等于寄存在她那里一樣嗎?”這說話面面都照顧到,韓老鏢頭怒气稍平,點頭言道:“好,那我就听你叔叔一句話!”畢愿窮眉頭一皺,白孟川面色大變,叫起來道:“這,這事可不能遲辦!”
  韓老鏢頭道:“怎么,有本事你去把這鏢拿回,我韓某雙手奉送。”眼看紛爭又起,忽听得有敲門之聲,于承珠望了眼,笑道:“人家可先來啦。”葉成林打開廟門,只見兩個少女,杏黃衫儿,白繡束腰,一人捧著拜匣,一人提著燈籠緩緩走入,卻原來就是紅巾女賊凌云鳳兩個貼身丫鬟。捧拜匣的那個向眾人掃了一眼,眼光停在于承珠身上,行上前來,將拜匣呈上,于承珠奇道:“你家寨主叫你來請誰啊?”那丫鬟道:“請女俠把拜匣打開。”于承珠略一躊躇,霍地把拜匣打開,只見內里三朵金花,整整齊齊地嵌在拜帖之上,那丫鬟道:“我家寨主請這三朵金花的主人!”于承珠微徽一笑,撿起三朵金花,說道:“雕虫小技,貽笑你家寨主了。”那丫環道:“姑娘的金花妙技,我家寨主佩服得很。她說,看在這三朵金花的面上,請姑娘的朋友們也一同上山。”玄瑛道人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剛才在混戰中發暗器相救的是于承珠,一直還以為是韓老鏢頭的透骨針呢。畢愿窮嘻嘻一笑,道:“姑娘,這回咱們全沾了你的光了。白賢弟,你扶我上山去。”白孟川道:“你歇歇吧。”畢愿窮道:“有姑奶奶出頭,這支鏢今日非討回不可。”于承珠呷了一口,道:“誰和你窮開心。”畢愿窮笑道:“討回這支鏢銀,你家大爺可就闊啦。好小姐,我不敢得罪你啦,看在你師父和咱們丐幫老幫主的交情上,這支鏢銀你是非得討回不可。”撐著牆壁,向于承珠屈了半膝,那態度竟是十分認真,把于承珠弄得气也不是,惱也不是,心中想道:“畢擎天雖然跋扈,但也還不是胡作非為的人,玄瑛道人更是正派的武林人物,他們都這般著急,難道這支鏢銀真是有什么重大的關系?”
  潮音和尚道:“韓大哥,你的解藥該拿出來了吧?我在這破廟替你們看家,也給這几位受傷的化子大爺調理調理。”韓老鏢頭一想,丐幫劫鏢,雖然可惡,但要他們的命卻也太過,先前不知道他們的來歷,現在既知他們确是丐幫中人,那便無論則可,總得留有余地,听潮音和尚一說,便順水推舟地將解藥拿了出來,并交了一份給畢愿窮。畢愿窮笑道:“你送我解藥,我領你的情份。可這支鏢我還是非要不可。”韓老鏢頭哼了一聲,道:“行呀,那就再看你的本事吧。”
  除了潮音和尚之外,一行人都隨那丫鬟上山,上得山來,已是天色微明,晚霞隱規。芙蓉山乃是仙霞岭的一個支脈,山勢并不怎么險峻,可是經過凌云鳳的布置,沖要之處,碉堡森嚴。柵城圍繞,看來竟不亞于金城湯池。葉成林也不禁暗暗佩服,心中歎道:“草野之中,不知埋沒多少人才?就是這紅巾女賊,便不輸于手握兵符的大將。”
  那丫鬟讓眾人稍候,過了片刻,只听得里面三通鼓響,寨門大開,葉成林急忙將于承珠推到前面,原來這是綠林中迎接貴賓之禮,她請的主客是于承珠,盡管于承珠輩份最低,眾人卻是不能僭越。
  只見寨中兩隊女兵排列,凌云鳳戎裝佩劍,出寨相迎。于承珠落落大方,以禮相見。道了姓名,凌云鳳忽然間問道:“于小姐与張丹楓大俠怎樣稱呼?”于承珠道:“那是家師。”凌云鳳笑道:“怪不得于小姐用金花暗器。”又道:“江湖上人稱散花女俠的想必就是姐姐了?”問這話時,眼光中有一种异樣的表情。
  于承珠道:“這是江湖上的前輩獎掖后進,小妹豈敢當女俠。”凌云鳳道:“人的名儿,樹的影儿,那是絕對假不了的。女俠出于忠孝之家,義俠之門,小妹仰慕得緊,請受一拜!”凌云鳳是一寨之主,簡邀于承珠上山,按綠林的規矩來說,在凌云鳳這邊是請客,在于承珠這邊則是拜山,最多是以弟輩之禮相敘,斷無主人拜客之禮。凌云鳳這一舉動,實是大出尋常,同來諸人,無不惊訝!于承珠急忙避開,凌云鳳卻已攔在面前,盈盈下拜,兩邊擠著女兵,避無可避,只好一面攔著凌云鳳,一面屈下半膝還禮。哪知凌云鳳下拜之時,猝然間雙臂一抬,將于承珠扶起,于承珠大吃一惊,心道:“難道她是趁勢較量我么?”念頭方動,還未及運勁相抗,凌云鳳雙臂一垂,卻已深深地作了一拜。忽地眼圈一紅,說道:“我生平最敬慕的是于大人和張大俠,于大人當年含冤下獄,我未得盡半點心力,這一拜是拜令尊的,請姐姐替尊大人受禮!”于承珠暗叫“慚愧”。原來這有女魔頭之稱的紅巾女賊竟然是血性英雄,見她如此敬重自己的父親,這一拜倒不好推辭了。當下含淚還禮,抓緊凌云鳳的手,就像一對分別了多年的姐妹見面一般。韓老鏢頭和玄瑛道人心中暗喜,均是想道:“難得這女賊對于承珠素眼有加,看來討鏢有望了。”
  凌云鳳請于承珠坐在上首,含笑問道:“小妹這次請姐姐上山,一來是為了心中仰慕,藉此識荊,二來是想請問姐姐發那三朵金花的用意。”于承珠見她意气相投,不再掩飾,單刀直入地說道:“明人面前不說假話,那是為了這一支鏢。”凌云鳳道:“嗯,這一支鏢?”于承珠道:“是呀,這一支鏢是韓老鏢頭保的。”凌云鳳道:“這我早就知道,就因他保了這一支鏢,我是非劫不可。”于承珠道:“這支鏢牽連可大著呢。畢擎天也想劫這支鏢。嗯,我是不明白你們為什么都要劫這支鏢?但想來必有复雜的內情,不妨大家說個明白!”凌云鳳叫道:“什么?自封十八省大龍頭畢擎天也要劫這支鏢?這群化子和這牛鼻子就是他差遣來的?哼,竟然用那种下流暗算的手段劫鏢?要不是你說,我絕不相信。”于承珠臉上熱辣辣的,不由得替畢擎天難過,想起畢擎天的做事每多不擇手段,确是有損威望,弄得自己也無辭置答。畢愿窮突然一躍而起,笑嘻嘻地道:“請問寨主,別人把刀擱在你的脖子上,你是不是要請別人先放下刀子,再光明磊落地較量?還是盡快將他擊倒,以免除危險?”凌云鳳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韓老鏢頭气得滿面通紅,也跳起來道:“是啊,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我保我的鏢,對你有何損傷?”畢愿窮冷笑道:“你這鏢運到湖北,那就替朝廷磨利十万張刀子,來對付我們江南的義軍!”韓老鏢頭怒叫道:“胡說八道,你知道我保的是什么鏢?”凌云鳳溜了韓老鏢頭一眼,道:“好,我此刻就要看你保的是什么鏢?”
  片刻之間,女兵把昨日打劫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箱杠,都堆到廳子上,凌云鳳道:“韓鏢頭,你說,你保的是什么鏢?”韓老鏢頭嚷道:“這是北京樂家托我保的貴重藥材,運到湖北,亦是濟世救人,有什么錯了?”北京樂家乃全國藥商的首腦,富甲京華,每年都要請一次保鏢,將藥材運銷江南,是鏢行最好的主顧,這一次保的特別貴重,所以才請到韓老鏢頭。于承珠詫异之极,心道:“若是樂家保的藥材,那就更不該劫了!”
  畢愿窮冷笑道:“濟世救人,我說卻是亂世害人!”韓老鏢頭喝道:“你狗口里不長象牙!”凌云鳳把手一擇,叫道:“与我把這些箱籠都劈開來看!”韓老鏢頭气得手顫腳震,叫道:“你這豈不是將藥材糟踏了么?”樂家交他保這支鏢時,曾說明大部分的貴重藥材必須密封,免得走了气味,可是這時韓老鏢頭為了驗明真相,勢不能上前阻攔。霎時間,那些大大小小的箱籠都被劈開,但見藥材撥開,里面露出的都是黃澄澄的金子。畢愿窮冷笑道:“如何?這是官家的軍晌,總值七十万兩白銀的金子,那是九門提督奉了皇命,強迫樂家出面,假說是藥材托你代運的。湖北十万官軍,斷餉缺糧,若無接濟,不戰自潰,你給他們保這支鏢到湖北去,那豈不是給官軍送上了續命湯,讓他們磨利十万張刀子來對付我們嗎?”
  韓老鏢頭手腳冰冷,想不到自己一生不保官銀,這次卻上了官家的圈套。那樂家是著名的殷實商人,怎料他卻在官家的威迫之下,叫自己也一同上當。白孟川大叫道:“韓老頭儿,看清楚沒有?這支鏢是不是該由我們截下了?”但听得“咕咚”一聲,韓老鏢頭一口气透不過來,暈過去了。
  凌云鳳道:“將這老儿扶進去,用冷水將他噴醒!”于承珠歎了口气,想不到自己父親一生忠心耿耿扶助的朝廷,行事竟是如同宵小,騙了商人,騙了鏢行,江南藥材,今年也將因之缺貨。畢愿窮得意洋洋地說道:“幸虧咱們的大龍頭耳目靈聰,官家以為咱們不劫鏢行,可以混過,哈哈,到底還是給咱們截住。”凌云鳳冷笑道:“這支鏢可還不是在你的手中呢!”
  畢愿窮叫道:“什么?來歷既明,你還要劫這支鏢嗎?”凌云鳳縱聲笑道:“畢擎天劫得,我就不能劫得么?”于承珠道:“看在葉宗留既率的義軍份上,姐姐你就得高抬貴手了吧!”葉宗留在江湖上聲望极高,畢擎天雖然自封為十八省大龍頭,但仍要仰仗于他,“封”他做義軍的大統領,凌云鳳听得于承珠抬出了葉宗留的名號,聳然動容,微微笑道:“這幫惡丐和臭道士我才懶管,葉大哥和你的帳我賣了吧。”于承珠大喜道:“多謝姐姐!”凌云鳳一笑說道:“葉宗留不在這儿,那么算是你保鏢了!”于承珠道:“就算我吧。”但見玄瑛道人和畢愿窮一齊色變,凌云鳳道:“好,那么就要請姐姐指教了。我也正想見識張大俠所傳的劍法呢!”于承珠這才知道凌云鳳問她的用意,原來凌云鳳還是要固執著綠林道中討鏢還鏢的規矩,要和她比試一場。
  于承珠只好告了個罪,亮出劍來,兩人抱劍而立,凌云鳳道:“姐姐遠來是客,主不潛客,請先吧。”于承珠寶劍一持,道:“獻拙了!”于承珠和凌云鳳惺惺相惜,這一劍只是個“起勢”的招式,哪知凌云鳳的劍招卻是老辣非常,但見她一個盤龍繞步,方位立變,惊鴻掠燕般地繞到于承珠背后,唰的一劍,就朝于承珠后心擲來,于承珠吃了一惊,心道:“原來她真個較量!”急用“玄机劍法”中的“大雁南歸”,反手一劍,解了凌云鳳的劍勢,接著寒光一閃,一招“玉女投梭”,反客為主,刺凌云鳳肩后的“風府穴”,凌云鳳贊了個“好”字,一劍擲空,劍招倏變,身隨劍轉,儼如“鷹隼穿林”,猛地一個“蘇秦背劍”,腳步還未旋轉過來,劍鋒已先刺到。于承珠一見有机可乘,立刻使了一招“舉火撩天”,寶劍橫封上去,忽地想道:“我的劍乃是寶劍,削斷了她的兵刃可不好看。”心念方動,但覺勁風扑面,寒气沁肌,于承珠急忙閃避,只覺凌云風一劍從她鬢邊削過,于承珠腳尖點地,掠出三兩丈外,凌云鳳如影隨形,跟蹤直上,微微笑道:“姐姐不用客气。”口中說話,手底卻是絲毫不慢,一連几招“白猿進果”,“仙人指路”,“大鵬展翅”,暴風驟雨般地襲來!
  于承珠逼得打點精神,奮力拆招,好不容易到二十招之外,才解了凌云鳳的先手。但覺凌云鳳的劍法奇詭之极,虛虛實實,難以捉摸,自己手中空有一柄寶劍,亦只能堪堪打個平手。其實論起劍法,兩人乃是在伯仲之間,不過凌云鳳胜在經驗,所以用的雖然只是一柄普通的青鋼劍,卻反而占了六成攻勢。
  雙方又拆了三四十招,凌云鳳劍法忽然一變,但見她柔如柳絮,快若惊鴻,招招都藏著無窮變化!
  于承珠暗暗納罕,斗了一百來招,仍看不出她是何家何派,劍法奇詭如斯,要不是于承珠這兩年來,武功經驗都大有長進,當然不易抵敵。幸而于承珠曾跟張丹楓習過“玄功要訣”,雖然時日尚淺,功力未深,但那“玄功要決”,不但是修習正宗內功的人門途徑,而且是各种上乘武術的總綱,斗了許多,于承珠對凌云鳳的劍法,漸漸摸到了一點門路,但覺她雖然奇詭百出,仍有跡象可尋,似乎是以武當、少林、嵩陽三派劍法為基礎,而加以方向的變化,緩疾的不同。如此一來,于承珠應付雖然不致似先前吃力,但亦不過堪堪打個平手。
  玄瑛道人和畢愿窮等人一心盼望于承珠得胜,這時都是十分焦急,心中俱在想道:“這樣打法,不知何對方了?”陡然間,但見凌云鳳一劍橫挑,快如閃電,劍光人影,疾轉如風,眼花撩亂,突見于承珠身形飛起,“當”的一聲,把凌云鳳的青鋼劍削為兩段,畢愿窮大喜,還未叫出聲來,但見青光一閃,夭矯如龍,斜飛直上,“喀嚓”一聲,插入大粱,于承珠的寶劍也被凌云風震得脫手飛出。
  原來于承珠也是焦急非常,所以突用險招,讓凌云鳳的長劍欺到身前,仗著青冥寶劍之利,一舉將它削斷;可是她在內圈發劍,勁力就遠不及對方;因之雖然斷了對方的劍,可是自己的寶劍,也被對方震飛。
  如此一來,只能算是打個平手。凌云鳳微笑道:“姐姐的劍法,我領教過了,果是不凡,我得隴望蜀,還想再領教姐姐的暗器。”
  棋逢對手,于承珠也給她撩起了好胜之心,但覺自己仗著寶劍之力,略占上風,殊不光采,如今她要較量暗器,正合心意。便道:“姐姐肯指教,那是求之不得,便請姐姐划出道來。”
  凌云鳳道:“咱們先來個文比,然后再來武比。”較量暗器,也有文比武比,于承珠可還沒有听過。凌云鳳續道:“姐姐遠來是客,我讓你先打三枚暗器,若然我僥幸避過,那么就請姐姐也接我三枚。這是文比。各打三枚,若然兩無傷損,那么咱們再來武比,各用暗器攻敵,直至見了強弱方休。”
  于承珠笑道:“這樣,我不是占了姐姐的便宜嗎?”玄瑛道:“恭敬不如從命,于姑娘,你不必推辭了。”于承珠料凌云鳳也不肯讓她先接暗器,只得取了三朵金花在手,施了一禮,說道:“那么,請恕小妹僭越了。”只听得“錚”的一聲,于承珠雙指一彈,一朵金花,電射而出,說時遲,那時快,凌云鳳一個轉身,那朵金花貼著鬢云飛過,就在這一轉身之間,凌云鳳已把頭上的紅巾解下。
  于承珠第二朵金花相繼飛出,但見凌云鳳紅巾一揚,金光一閃即滅,竟似泥牛入海,無聲無跡。于承珠吃了一惊,第三朵金花又飛了出去,這一朵金花打得勁道十足,直取凌云鳳左腕的“曲池穴”。凌云鳳贊道:“散花女俠,名不虛傳!”突然一個轉身,紅巾疾展,衣袂風飄,姿態美妙之极,但听得錚錚兩聲,凌云鳳將适才卷去的金花,借紅巾一揮之力激射出來,把于承珠的第三朵金花又打落了!
  于承珠的金花暗器,每片花瓣都是鋒利异常的刀片,凌云鳳竟然能用一條紅巾將它卷去,這种上乘的內家卸力功夫已是非同小可;她還能攻能放,以金花還擊金花,這一手絕技,令玄瑛道人這一擻武林高手,也看得目瞪口呆,于承珠是暗器的行家,深悉其中的艱難,更是暗暗佩服。
  凌云鳳好整以暇地將紅巾扎好,微笑說道:“承讓了。”忽地皓腕一抬,一枚暗器悄無聲息飛了出來,于承珠有意賣弄功夫,只當沒有瞧見,直到那暗器飛到身前,一折腰軀,便閃了開去。于承珠練過穿花繞樹的身法,躲閃暗器,從容之极,姿態美妙,也不在凌云鳳之下,山寨女兵都轟然喝彩。卻不料凌云鳳那枚暗器古怪之极,在喝彩聲中,忽然“嗤”的一聲竟在空中轉折回瑚,掉轉了頭,又向于承珠閃避的地方射來,于承珠這才瞧清楚乃是一枚內中藏有机關的蝴蝶鏢。于承珠贊了一個“好”字,身形展開,儼如燕子掠波,蜒靖點水,蝴蝶鏢連換了三次方向,仍是追她不上,終于落到地上。
  凌云鳳贊道:“躲避暗器的身法,要算姐姐獨步武林了。”“嗤”的一聲,第二枚蝴蝶鏢又破空打出,于承珠扭身閃過,待那蝴蝶鏢的勁道消了一半之時,猛的回頭用手一彈,那枚蝴蝶鏢剛剛追到身后,被她一彈,猝然反射,恰恰与凌云鳳所發的第三枚蝴蝶鏢碰個正著,雙雙跌落地上。這一下用的卻是烏蒙夫的“一指禪”手法,于承珠雖然學得只三成功夫,但用來對付凌云鳳的暗器,已是綽有余了。
  凌云鳳道:“文比不分高下,咱們可要再來武比了。”于承珠道:“好,這回該請姐姐先行指教了。”凌云鳳飛身一掠,手腕一翻,猛地抖手打去,一下子便是十二枚蝴蝶鏢連翩飛出,有如流星亂舞,惊雹驟落,于承珠施展從阿薩瑪兄弟那里學來的手法,手指疾彈,但听得“錚錚”之聲,不絕于耳,也把十二朵金花飛了出去。凌云鳳的蝴蝶鏢內有机關,可以在空中任意轉折回翔;但于承珠的金花互相碰撞,居然也從不同的方向激射,將凌云鳳的蝴蝶鏢撞得陣形大亂,凌云鳳也不禁吃了一惊,陡然間,但見金光一閃,已到面前,凌云鳳急忙閃避,但听得“嘶”的一聲;半條紅巾已在空中飄舞!
  眾人眼花撩亂,這時剛剛定下神來,但見凌云鳳霍地跳出圈子,縱聲笑道:“散花妙技,世上無雙!小妹這回是真的輸得心服口服了!”原來于承珠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一朵金花削斷了她的紅巾。
  畢愿窮与白孟川喜得跳了起來;凌云鳳道:“你們忙什么?”指揮女兵,將箱籠重新裝好,笑道:“于姑娘,按照咱們綠林道上的規矩,這支鏢現在交給你了。”畢愿窮上前唱了個喏,道:“姑奶奶,多謝你啦!”白孟川也道:“于姑娘,你未到軍中,就先給咱們立了一件奇功,真是可喜可賀啊!”
  于承珠眼珠一溜,道:“葉大哥,你過來。”葉成林應聲而出,于承珠道:“這支鏢我付給你,你交給你叔叔也好,交給畢擎天也好,我管不著!”畢愿窮与白孟川滿心以為于承珠是替他們奪鏢,卻不料于承珠付托給葉成林,這不但是當著眾人掃了他們的面子,而且是掃了畢擎天畢大龍頭的面子,但轉念一想,這支鏢反正到了自己人的手中,心里頭雖然不快,卻也不敢多說話。
  紛扰中那穿著杏黃衫子的丫鬟出來稟道:“那老頭儿醒過來啦,捶著胸直歎气!”凌云鳳笑道:“失了七十万兩銀子,怪不得他要心疼了。給他几兩盤纏,送他下山去吧。”
  話猶未了,忽見韓老鏢頭蹌蹌踉琅地奔了出來,嘶聲叫道:“怪我有眼無珠,走了四十年鏢,到頭來還翻了這么一個筋斗。玄瑛道兄,你肝膽照人,韓某在北京的家小,托你照顧了!”突然縱身一跳,向著寨中的大柱一頭撞去!原來照保鏢的規矩,失了鏢若討不回來,鏢行就非負責賠償不可。韓老鏢頭雖然保了几十年鏢,薄有積蓄,但哪里賠得起七十万兩鏢銀?若說一走了之,但一來牽累家小;二來韓老鏢頭以几十年的信用,亦不愿如此做法。韓老鏢頭想來想去,無法可施,一口气轉不過來,因此自尋短見。
  韓老鏢頭正在絕境,本來誰都可以想象得到。但眾人正在歡喜上頭,根本就沒有想到他。這一下端的是大出意外,玄瑛道人一聲惊呼,搶上去已來不及,只見韓老鏢頭去勢如箭,看看就要撞到柱上!
  忽听得“轟”的一聲,寨中的大柱忽然從中斷了,韓老鏢頭從缺口處飛過,給一個人攔腰抱住,這個人正是葉成林。原來是他在間不容發之際,施展大力金剛手的功夫,把大柱打斷,救了韓老鏢頭一命。
  葉成林微微一笑,將韓老鏢頭放下,對凌云鳳拱手說道:“事非得已,損了貴寨大粱,請恕罪了。”韓老鏢頭叫道:“你救我作什么?”葉成林朗聲說道:“這支鏢仍請你帶到湖北去!”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眾人面面相覷,靜得連一根針一跌在地下都听得見響,但惊愕稍過,霎時間又嘈聲四起。韓老鏢頭顫聲說道:“這,這……這我怎么敢說?”白孟川嚷道:“你,你憑什么擅自主張?將銀子送到官軍手中,這豈不是助敵人來打自己?”畢愿窮不住价地嘻嘻冷笑,臉上卻無絲毫的滑稽伸情,笑得大失常態,猛地拍案罵道:“葉哥儿,你做得也太過份啦,將大伙儿的性命來送人情嗎?”
  葉成林神色自若,默不作聲,眾人嚷嚷罵罵,過了一陣,自然靜了下來,無數道目光都盯著他,只見他緩緩走出場心,微笑說道:“這七十万兩銀子,咱們將它截了。湖北的十万官軍,缺糧缺餉,勢將不故而潰,是也不是?”白孟川道:“官軍不戰而潰,對我們豈不是好得很么?”葉成林道:“不錯。可是十万張肚子,也得吃飯的是不是?”畢愿窮冷笑道:“哈,葉哥儿,你心腸真好,可怜起官軍來啦!”葉成林大袖一揮,朗聲說道:“我是可怜湖北的老百姓!十万潰軍,在這天荒地凍的日子里,他們不搶老百姓,吃什么?穿什么?有錢的人家重門深戶還可以防范潰軍,窮人家可就要大大地倒媚,你們也不想想,這一場大兵災要害了多少百姓!”
  玄瑛道人和畢愿窮面色慘白,好像泄了气的皮球,作聲不得。白孟川直瞪眼睛,還想叫嚷。葉成林臉孔一板,斬釘截鐵地道:“這支鏢是于姑娘討回來的,現在交托給我,我有全權處理,是也不是?”凌云鳳道:“一點不錯。”葉成林道:“好,那么誰也不許多話,韓老鏢頭,這支鏢你帶到湖北去,盡管交給官軍,天大的擔子,由我來挑!”
  于承珠一顆心卜卜地跳個不休,想不到葉成林這樣一個質朴寡言的人這時卻活似一個指揮若定的大將,自有一股凜然不可侵犯的神情。只見他雙目一掃,緩緩說道:“咱們是為民請命的仁義之師,怎能讓老百姓先受災殃?仁義之師,無敵天下,又何懼他十万官軍,百万官軍?咱們做的好事,總會有人知道。這十万官軍,吃飽了肚子,也未必就肯為朝廷賣命?你們怕十万官軍,我來做前鋒,我有法子要他們投降,不投降就把他們擊敗!有什么可懼的?打仗要作長遠打算,這仁義兩字,就值得十万雄師!”
  凌云鳳縱聲長笑,翹起大拇指道:“壯哉!這才是大英雄大豪杰的气魄!女兵們將騾車護送下山,交回鏢行!來,來,來!葉大哥,我敬你三杯!”登時提壺把盞,斟了滿滿的三大杯酒,先自仰著脖子喝了。葉成林哈哈笑道:“你不要我賠你的大梁,這三杯酒我也只好喝啦!”大寨中一片靜寂,但听得葉成林和凌云鳳豪邁的笑聲!正是:
  石破天惊還巨款,仁心俠骨兩相知。
  欲知后事如何,請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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