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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破鏡舊衣撩妒恨 殘肴剩酒惹疑猜


  可惜李思南沒有試一試嘗嘗那些冷酒殘肴,否則只要酒一沾唇,以他對于藥物的知識,立即就可以知道酒中是有麻藥,試出酒中有藥,屠龍邪惡的企圖也就瞞不過他了。而現在他卻當楊婉和那男子是飲酒作樂、兩情相悅。
  店小二進來,收拾了酒席,跟著把那只酣睡的貓也抱出去了。李思南正在气頭上,對這只有异常態的貓,竟然也沒有留意。
  李思南對店主人說道:“房中只有這個包袱,并無別的行李。包袱我也摸過了,里面并無銀錢。我想,我想——這個包袱,你就讓我替你保管吧。那女的回來,我自會交給她的。”
  店主人恨不得完全推脫關系,連忙說道:“這樣最好不過。你還有什么要我伺候嗎?”李思南道:“不用了。他們回來你再告訴我,現在我要歇一會儿。”
  店主人走后,李思南關上房門,解開包袱,包袱里有楊婉兩套破舊的衣裳,衣裳上沾滿塵土,還沒有洗滌的。原來楊婉因為這兩套破衣,是她和李思南同在一起的時候穿著的,換了新衣,不忘舊侶,是以好好的收藏起來,作為紀念。
  李思南睹物思人,不由得心酸淚咽,肝腸寸斷,心里想道:“古人云: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唉,但婉妹舍不得故衣,倒是把我忘了,難道對她來說,反而是人不如新、衣不如故么?”
  撩起往日恩情,越想越是難受,也越想越是生气,“難道往日的恩情都是假的了?生則同背,死則同穴,這是她曾向找發過的誓言。言猶在耳,難道也都忘了?我為她不惜躲開了孟明霞,誰如她离開我,卻立即就有了新人!”
  怒气難消了,李思南忍不住拔出劍來,在那面銅鏡上左一道右一道地划開了七八道裂痕,恨恨地說道:“破鏡難圓,好,由她去罷!”
  怒气發泄了一些,李思南忽地感到有點慚愧,心中自責:“她并沒有欠你什么,倒是你欠她的太多了。她曾經衣不解帶地服侍你的父親,她的哥哥因你而死。你保護不了她,她在這世界上孤零零的只有一個親人,你又怎能怪她另尋鴛侶?你和她也未成為夫婦,她又不知道你是死是生,你又怎能責備地不為你守節呢?”又想:“當初你其實也并不是想和她做夫妻的,今又何必為她的琵琶另抱而气憤難消?就只當沒有認識她這個人吧。”
  話雖如此,但李思南又怎能忘掉他們后來那一段相依為命的情誼?
  正自思潮起伏,哀傷難以自解之時,忽听微風颯然,李思南抬眼一望,只見一個人已經從窗子跳進來了。這個從窗口跳進來的人正是屠龍。
  屠龍是跑回來找楊婉的,他不知楊婉有沒有發現藥酒的秘密,心里還存著万一的希望,希望楊婉沒有走,在等他回來。
  “一路上我已把她哄得服服帖帖,即使她听了石璞的話對我起疑,只要我善為說辭,也許她還會相信我的。”屠龍心想。但因捉模不准,又害怕屠鳳和石璞追來,所以不愿從正門進來,惊動店主,以免耽擱時間。他打算一回來就走,楊婉若然還在房中等他,那固然最好,他可以帶了楊婉逃走;若然不見楊婉,他也必須馬上离開這個小鎮,免得撞上屠鳳。
  不料推窗一望,不見楊婉,卻見到了在房中發呆的李思南。
  屠龍以前雖沒見過李思南,但卻見過他的圖像。此時心中又惊又喜,一跳進來,立即裝模作樣地喝道:“你是誰,為什么私自闖入我的房間?”
  李思南守在房中,本來就是要等待他和楊婉回來的,所以并不感覺意外。但這個和楊婉“同房”的男子突然間出現在他的面前,他還是禁不住心亂如麻,心頭卜通通地跳,一時間不知說些什么才好。
  屠龍暗自思道:“這小子是鎮國王子所要緝拿的犯人,我若把他除了,倒是一舉兩得。不過听說地是少林名家谷平陽的得意弟子,只怕不大好惹。”見李思南好似發了呆似的,雙眼睜得又圓又大,只是冷冷地瞪看他,屠龍倒是不禁心里有點發毛,當下抓緊劍柄,邁前一步,冷笑說道:“你是聾的嗎?听不見我的說話?”
  李思南定了定神,說道:“楊婉呢,請你把她叫來,她自然會知道我是誰?”
  屠龍“哼”了一聲道:“好沒禮貌,你是她的什么人,憑什么我要讓你見她?”
  李思南忍不住道:“我是他的丈夫!”
  屠龍心想:“原來他還沒有見到楊婉,好,且待我气他。”冷笑說道:“胡說八道,找和楊婉相識的時候,她還是個冰清玉洁的女子,哪里來的丈夫?你知道我是誰,我才是她的丈夫!這間房間,就是我們昨晚的洞房!”
  李思南气得几乎發昏,但卻不能不信屠龍的話,心想:“莫非他們做了夫妻,這廝又焉能知道婉妹還是‘冰清玉洁’?”
  屠龍趁這机會,一抖手把暗藏的“毒龍鏢”射出。李思南气得發昏,本來非中不可,幸而客店里的一個小伙計,因為听得房中有吵鬧之聲,走來張望,看見昨挽住的這個“飛賊”正在房中,凶神惡煞般地對著剛才的客人,不由惊得大叫一聲,這一聲叫得恰是時候,剛好碰上屠龍把他的毒鏢射出。
  這一聲惊醒了李思南,抬頭看時,屠龍的飛鏢已是射到,李思南霍的一個“鳳點頭”,飛起一腳,把一張桌子踢得飛了起來,恰好擋住了那支飛鏢。
  說時遲,那時快,屠龍已是扑到,李思南怒道:“好呀,你霸占了我的妻子,還想害我性命!”拔劍出鞘,“鐺’的一聲,架開了屠龍劈來的一劍。
  屠龍罵道:“還敢說是你的妻子!”趁著占了先手之利,暴風驟雨般地向李思南猛攻。屠龍使的是家傳的“追魂奪命劍法”,狠辣無比,殺得李思南只有招架之功。
  但李思南也非泛泛之輩,他之所以吃虧,不過是因為心緒不宁之故,一動了手,反而冷靜下來。屠龍攻得狠,他也守得穩,少林派的達摩劍法,本來善于以柔克剛,李思南見招解招見式拆式的沉著化解,解開了屠龍連環三十六式的“道魂奪命”劍招之后,雙方打成了平手。李思南緩過口气,說道:“縱使你和楊婉結了夫妻,我也一定要見她一見!”
  屠龍罵道:“好小子,你還是死心不息,你想要見她是不行的了,我送你去見閻王吧!”
  李思南冷冷說道:“你不讓我見她,我只有和你拼命了!”他并沒有暴跳如雷,但這冷酷的神情,卻比暴怒還更可怕。
  屠龍強攻不下,心里有點發慌,要知他是受了石璞的恐嚇逃回來的,石璞嚇他說他的妹妹屠鳳就要來到,他信以為真,生怕石璞和屠鳳就要來找他算帳。此時暗算不成,強攻不下,已是不敢應戰。
  李思南喝道:“哪里走!”如影隨形地緊緊釘住屠龍,阻止他從窗口跳拙。反守為攻,劍劍刺向屠龍的要害。
  屠龍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冷笑說道:“你是不是真的喜歡楊婉?”
  李思南斥道:“這句話不該由你問我,你叫楊婉見我,我自會跟她說!”
  屠龍冷笑道:“我是她的丈夫,我為什么不能說!我說,你若然真的是愛楊婉,就應該為她著想!”
  李思南怔了一怔,茫然道:“你說什么?”
  屠龍大聲說道:“我說你應該為她著想!你想想,她已經心甘情愿地嫁了我,你何苦要將她糾纏?見了她又有什么用?只是害得她痛苦而已!”
  這几句話好像毒箭似地射進李思南的心窩,李思南心頭一震,暗自思量:“不錯,見了她又有什么用?她已經有了別人了!”心念未已,屠龍唰的一劍刺來,李思南心灰意冷,歎口气道:“你去罷!”側身一讓,屠龍立即從窗口跳了出去。
  這剎那間,李思南心中轉了几個念頭,最初想的是:“我就這樣讓他走了嗎?”繼而又想:“不讓他走又能怎樣?難道我還能將他殺掉嗎?婉妹和他已然做了夫妻,殺了他就害了婉妹一生。”想至此處,又不禁自愧自責:“李思南呀李思南,你豈能這樣胸襟狹窄?你若是真的愛她,就該為了她的幸福著想。莫說你不該傷害她的丈夫,就是見她的念頭也不應再有了。”
  想至此處,忽听得外面一聲慘叫。原來是屠龍從窗口竄出去的時候,那個嚇得呆了的小伙計還未曾來得及躲入帳房,屠龍恨他剛才的那一聲叫喊,惊醒了李思南,以致他的暗算不能成功。屠龍遷怒到這個小伙計身上,順手一劍就結果了他的性命。
  李思南聞聲追出,目睹慘狀,不由得心中大怒,喝道:“好呀,我放你走,你得了性命,卻還要傷害無辜!”
  屠龍昨日所買的一馬一騾還系在馬廄,此時屠龍已經打開馬廄,跨上了坐騎,李思南方才追出客店,屠龍向他飛出一支毒龍鏢,跟著又把另一支毒龍鏢插進那匹黑騾的背脊,免得為李思南所用。
  李思南打落了毒龍鏢,只听得屠龍哈哈笑道:“李思南,你后悔已經來不及了!你追不上啦!哈哈,今日你不殺我,我可不領你的情,他日我必殺你!”
  李思南怒火沖天,拔步就追。可是他的輕功雖好,卻總是跑不過駿馬。追出了這個小鎮,在暮色蒼茫之中,屠龍的一人一騎己是只能看見一個模糊的黑點了。
  晚風吹來,李思南清醒下來,歎了口气,心里想道:“這人原來是個坏蛋,我為了婉妹的幸福饒他,但婉妹嫁了這樣的人,又焉能得到幸福?早知如此,我實在是不應饒他的。”又想:“婉妹為什么又會嫁給這樣的人呢?她一向聰明,難道竟然一點也看不出這廝是個坏人。”
  李思南正在為楊婉歎息,忽听得馬群馳騁的蹄聲,隱隱傳來,回頭一望,只見一隊蒙古騎兵已經進入這個小鎮。繡著兀鷹的蒙古軍旗,遠遠地也看得見了。
  李思南吃了一惊,心想:“蒙古韃子怎的來得這樣快?我一路躲避他們,始終還是給他們跟在后面。”眾寡不敵,李思南也不愿作無謂的搏斗,只好再逃。
  李思南哪里知道,進入這個小鎮的,原來就是阿蓋的那一營士兵,他們是擔任偵察任務的“刺探”部隊,并非作戰的大軍,而且楊婉就正在這一營中。他這么一跑,可就錯過了和楊婉相見的机會。
  聚集在鎮士的難民看見蒙古馬隊來到,紛紛逃走。阿蓋下令,不許傷害百姓,叫手下勸諭百姓不必逃跑,但已經跑了的,就由得他們自去,也不必再捉回來。
  楊婉看見一個跑在最前面的漢子,跑得非常之快,此時已是黃昏時分,暮色蒼茫之中,只能隱約看見他的背影。楊婉心頭一動,依稀覺得這個背影似曾相識,一念未已,這人的背影已然消失。
  楊婉啞然失笑,心望想道:“不會這樣巧吧,我真是想得太痴了!”她以為這是因為她太過想念李思南的緣故,以致把一個身材稍微相似的人都當作了李思南。哪里知道這個人真的是李思南!
  楊婉也曾到過昨晚所住的那間客店查過一遍,她當然不會知道李思南到過這間客店,用意只是在探尋屠龍的下落。客店的老板早已躲起來了。伙計怕惹事上身,誰也不敢對一個蒙古士兵多說。楊婉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也只好算了。
  在鎮上歇了一晚,第二日,大軍陸續來到,阿蓋這一營歸回原來的編制,不再擔任“刺探”任務。楊婉住在營中,阿蓋果然處處于她方便。她扮演的是馬夫的角色,獨自一個帳篷,只須替阿蓋看管馬匹,其他差事,全都豁免,知道她是女的只有十個人,這十個人也都能守口如瓶,沒有泄漏她的秘密。楊婉一時有點不安,漸漸也就慣了。
  蒙古大軍侵入金國的境界之后,一路勢如破竹,阿蓋這一營人根本就沒有打過仗,直到了六盤山下,蒙古的大軍才開始遇到比較堅強的抵抗。金國的守將胡沙虎頗有將才,倚山為城,憑險固守,蒙古的前鋒進攻數次,均不得逞,只好在山腳駐扎下來,等待援軍。
  過了几天,楊婉听說主帥鎮國王子和副帥“李希浩”都已到了。楊婉遂開始准備行刺這個冒牌副帥余一中的計划。
  余一中頗通兵法,又會巴結,鎮國王子對他言听計從,因此他雖然只是副元帥,實際如等于是由他主持軍事。余一中帶兵主張穩重,他估計山上的存糧絕不能長久支持,于是采取圍困的策略,并切斷山上的水源。
  余一中采取了圍困守軍的戰略,倒是有利于楊婉的行刺計划。俗語說:“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她留心打听,終于知道了余一中的營帳所在,營中守衛的情況也大致摸了個底。
  這一天晚上,陰雨霏霏,無月無星,正是一個下手的好机會。楊婉待至三更時分,營中士兵都熟睡了,她悄悄溜出帳篷,便去行刺余一中。余一中帳幕前面的四個守衛在雨夜中當值,不免精神松懈,根本就沒有發現楊婉的蹤影。
  余一中所住的錦帳當然是比兵士的帳幕寬敞舒适,所占的地方有普通農家十几間房子之大,約有三丈多高,篷頂四邊翹起,中間微凹,但大致是平坦的,和一般人家的屋頂也差不多。
  楊婉展開超卓的輕功,黑夜里趁著守衛的士兵正在抱怨的時候,捷如飛鳥般的掠上篷頂,立即俯伏下來。守衛的只是留心前面的動靜,根本就不會回頭查看篷頂的情況。而且篷頂是四面翅起的,即使他們回頭,也看不見俯伏的楊婉。
  楊婉用一柄鋒利的匕首,輕輕地割開了一條縫,貼著眼睛看下去。只見帳中燈火輝煌,元帥鎮國王子也在里面,余一中正陪著他看一張地圖,口講指划,似乎是在和鎮國王子講解用兵的策略。旁邊還有兩個武士。
  楊婉心中默禱:“公公、哥哥,求你們在天之靈保估,讓我一擊成功!”銀牙一咬,把匕首對准了余一中用力擲去。
  也是余一中命不該絕,剛好他低下頭來看那張軍用地圖,只听得“咋嚓”一聲,飛刀剖開了他頭上所戴的皮帽,几乎是貼著他的頭皮削過,但卻只是削去了他的一撮頭發。
  余一中嚇得“咕咚”一聲跌倒,鎮國王子大叫道:“有刺客!”說時遲,那時快,帳中的兩名武士已經追出,其中一個跳上了篷頂,嗖嗖嗖連環三鏢就向楊婉射去。
  楊婉暗自歎了一聲“可惜!”事已敗露,楊婉只好逃走了。
  這兩個武士的本領很是不弱,三鏢落空,跟蹤急追,帳外的衛士也在大叫“有刺客,有刺客!”一面喊,一面追。
  余一中這座帳幕和鎮國王子的“帥帳”相距不遠,帥帳的衛士聞聲赶出,參加追捕。有些衛士且已兜截在楊婉的前面。
  幸而是個陰雨霏霏的夜晚,無月無星,五步之外,就看不清,楊婉靈机一動,也大叫:“捉刺客,捉刺客呀!”身形一個盤旋,從一棵樹后躍出,混在一群衛土之中。
  鎮國王子騎馬追出,他得了余一中之教,叫道:“你們別忙著追,先著看你身邊的人,倘若是你不認識的陌生人,就先把他抓住!”最先追出的那兩個武士是見過楊婉的背影的,也在叫道:“刺客是個瘦小的家伙,你們多留神吧。”
  夜色雖濃,身邊的人還是可以辨認的,和楊婉一起跑的那個衛士霍然一省,立即向楊婉的琵琶骨抓下,喝道:“你是哪一營的!”
  這人是個摔角的好手,楊婉沉肩縮肘,反手一劍,肩膀給他一扳,竟然沒刺著他。這人用了個“肩車式”腰一弓,腿一抬,手一扳,把楊婉的身子抬了起來,從他的肩上翻過去,大叫道:“刺客在這里了。”
  這衛士一個“肩車式”,把楊婉摔翻,忽覺腰脅一麻,楊婉沒有跌倒,反而是他跌倒。原來楊婉雖然不會摔角,卻會點穴,就在這人把她從肩頭翻過去的時候,楊婉一指點了他脅下的愈气穴。
  楊婉在半空中一個筋斗翻了下來,腳尖剛剛著地,鎮國王子隨身護主的一名武士已經扑到。這人練有“大力鷹爪功”,楊婉立足未穩,給他一抓抓了起來,只听得“嗤”的一聲,楊婉的“號衫”給他撕裂了一幅,可是也還沒有給他抓住。
  楊婉一招“云手”蕩開了他接連而來的一抓,青光一閃,刀已出鞘,唰唰唰連環三刀逼得這武士手忙腳亂。楊令公當年仗著一柄金刀建功立業,號稱“金刀無敵”。楊婉的刀法出自家傳,實不在她哥哥代授的峨眉劍法之下。
  這武士心頭一凜:“想不到這小子倒是個扎手的強敵!”連忙大叫:“你們還不快上!”話猶未了,楊婉喝聲:“著!”刀鋒斜掠,已是把他的一條左臂劈了下來。這還是楊婉手下留情,才沒有斬破他的天靈蓋。
  楊婉展開了超卓的輕功,拔足飛奔,黑夜之中,又兼剛剛下了一場雨,地面泥泞,那些蒙古武士穿著馬靴,哪里追得上她?但此時號角長鳴,各營的兵士已經紛紛出來搜捕刺客。楊婉不敢混入人堆,只好往無人的山路上跑。耳邊隱隱听得鎮國王子叫道:“封鎖各處出口,各營盤查,諒這刺客也跑不掉。”
  數万大軍屯在山下,連營十余里,山上又是敵軍,楊婉不禁暗暗叫聲:“苦也!”心里想道:“看來是跑不出去了,我給捉著不打緊,但卻連累了阿蓋。只好找個地方暫躲一躲吧。”
  楊婉跑上山坡,鑽進一個林子,突然發現樹林中也有許多帳幕,楊婉吃了一惊,心道:“想不到這里也有軍營,但何以沒人出來呢?”
  哪知心念未已,樹林里已是有七八個人向她扑來,齊聲喝道:“什么人,給我站著!”個個聲音清脆,原來都是女子。楊婉本來就要動手的,突然發覺來的都是女兵,不覺愕然。
  前面的一個亮了火折,朝著楊婉一照,大怒道:“豈有此理,原來還是一個臭小子!你來這里做什么?說!”
  楊婉道:“下面發現有刺客,我是追刺客來的。”
  那女兵道:“追刺客也不能闖到我們的女營來,你是哪一營的,難道不知道這里是禁地么?”另一個女兵道:“這小子定然不怀好意,把他縛起來再說。”
  此時下面已是有人跑上山來,遠遠地便在大聲叫喊:“刺客逃上山了!女營的姐妹留神,別讓刺客惊嚇了公主!”
  為首的女兵道:“這個小子莫非就是刺客?”另一個女兵道:“叫一個帥帳的武士來認認吧。”為首的女兵道:“對。咱們也懶得理這閒事,交給他們審問就是。”當下拿出繩索,就要捆縛楊婉。
  楊婉正自暗暗叫苦,忽听得有個熟悉的聲音說道:“你們在鬧些什么?”楊婉抬頭一看,來的正是明慧公主。
  為首的女兵道:“這臭小子闖到咱們這儿。”山丁又正在鬧刺客,我們想把他交給元帥審問。”楊婉叫道:“公主開恩,我只是誤犯禁地,并非刺客。”
  明慧公主親自提了一盞燈籠,仔細地打量了一下楊婉,心里想道:“這人的口音好熟,好像是個女子,我在哪里听過的呢?”
  楊婉的號衫剛才給那武土撕破了一幅,里面穿的一件粉紅色的襯衣露了一角。明慧公主越發起疑,心想:“若是我們的兵士,決不會穿這种漢人的女裝襯衣。”驀地想了起來:“莫非她就是和李思南同在一起的那個女子?可是她怎的變成了這個模樣?”要知明慧公主那日夜荒谷發現李思南和楊婉之時,她是把楊婉當作情敵看待的,因此對她的印象特別深刻。楊婉的面貌雖然改了,她還記得楊婉說話的聲音。
  明慧公主又惊又喜,連忙說道:“我要親自審問這小子,不許你們說出去。”明慧公主手下的女兵暗暗猜疑:“莫非咱們的公主看上了這小子?”她們都知道明慧公主是討厭鎮國王子的,當下齊聲說道:“是。公主放心,誰問我們,我們都說不知道!”
  余一中帳中那兩個武士已經來到,他們知道這是禁地,不敢入內,只能在林子外面高聲稟報:“有一個刺客好像是向你們這儿跑來,你們見著了沒有?”
  明慧公主斥道:“三更半夜你們瞎胡鬧什么?我沒有給刺客惊動,倒是給你們吵醒了。你們都給我滾!”
  那兩個武士想不到明慧公主親自出來斥責他們,大惊之下,慌不迭地說道:“是,是。惊動了公主,還望公主恕罪。”如同喪家之犬,赶忙夾起尾巴就跑。
  明碧公主將楊婉帶迸她的帳幕,摒退左右,低聲說道:“真人面前莫說假話,你究竟是誰?”
  楊婉道:“請讓我先抹一把臉。”軍營中用水甚為珍貴,但在公主的帳幕里,那盛水的白玉盤卻是任何時候都盛滿甘泉的。楊婉洗過了臉,露出了廬山真相。正是:
  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欲知后事如何?請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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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鳴掃描,雪儿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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