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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技懾群雄


  鐵掌幫眾這一殺上,王處一、劉處玄、孫不二三人,正要拔劍向前,王重陽道:“不用你們過去,他們還有毒蛇,讓為師應付便行了!”他說著順手向山石上面一抓,抓了兩把碎石,握在掌心,把拂塵帚一揮,身如巨鳥也似,由半空掠下,一陣狂風似的,掠入鐵掌幫人叢之內!
  這時鐵掌幫眾向前面擁,剛才那些毒蛇又蠕蠕而動,向馬、丘,譚三人腳下游去,王重陽看得清楚,清嘯一聲,左于一揮,先把兩大把碎石子飛擲出來,這些石彈打出來的力量,十分勁猛,實似鐵彈一般,打在蛇群的身上和頭上,被石彈打中蛇頭,當堂頭破腦裂,死在地上,被打中蛇身的,遍体鱗傷,蛇群受了石雨打擊,紛紛惊竄后退,王重陽一個飛身搶到錢興跟前,拂塵一舉,兜住了他的蛇杖,向外一送,錢興不由自主,退出几步以外!
  王重陽一聲斷喝道:“錢幫主,你帶了貴幫許多弟兄來問罪,交鋒三陣,胜負已見,還不見好就收嗎?”
  錢興不禁面上一紅,王重陽這几句活沒有說錯,自己連對方三個徒弟也打不過,堂堂一幫之主,還及不上對方一個弟子,更別說跟王重陽動手了!可是回心一想,倘若就這樣的退去,鐵掌幫顏面何存?總而言之,敗也要敗得好看。
  錢興怒聲說道:“姓王的,你的本領果然高強,可是你不叫人心服!”
  王重陽長笑一聲道:“你叫部下停止圍攻,我自然叫你敗得服服帖帖,五体投地便了!”
  鐵掌幫眾見王重陽出現,已經紛紛后退,有几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扑向全真三子,只一照面,便給丘處机用劍刺傷,錢興見王重陽這樣一說,樂得見風收帆,喝了一聲:“你們不准動手!”鐵掌幫果然收住兵刃,副幫主蝎尾針徐廣卻是暗里不服气。
  錢興喝止幫眾之后,向王重陽說道:“你要跟我過過招嗎?很好,我明知不是你的敵手,也要舍命陪君子,討教全真派的高招,來吧!”錢興這几句話雖然硬朗,口气已經放軟,王重陽笑了笑,他盤膝坐了下來,跌坐在地,回頭向全真三子道:“你們身邊有汗巾嗎?快拿過來,我有用處!”
  馬鈺立即把腰間的汗中解下,丘處机、譚處端二人也把汗中遞過,王重陽把三條汗中摺在一起,象捉迷藏一般,把自己的眼睛綁了,錢興不禁愕然,不知道重陽真人玩的是什么把戲?
  王重陽綁好眼睛,把手中拂塵帚向錢興一指道:“錢幫主,我坐在地上用拂塵帚跟你交手,你的蛇杖如果能夠勾中我的身体一下,甚至點著衣服,也算我輸,如果你能夠把我迫得站起來,或者移動坐處,也算我輸。這個比法,你答應不答應!”
  王重陽綁了雙眼和對方交手,有目如盲,已經占了下風,再加以坐在地上,不准移動,不准起來,更加吃虧之至!
  鐵掌幫眾不禁嘩然,全真派六弟子更加面面相視。錢興本領雖然不及師父,也是一幫之主,武功頗有造詣,師父這樣托大,万一失手的話,全真派的英名豈不是受了減損,做弟子的也要羞愧無地!
  可是錢興听了這几句話,卻是一惊非小!原來武家里頭,有一种“閉目換掌”的功夫,閉目換掌練的時候,要用手帕綁了雙眼,全靠耳朵和身体感覺來發覺敵人襲來的方向,隨机應敵,這种功夫只能守不能攻,動作幅度縮小,可是出手奇快,專攫敵人的手腳關節,只一拿著,馬上筋斷骨折。
  這种手法本在夜斗時使用,或者在岩洞斗空中,漆黑無光的環境下,猝遇仇人強敵,馬上用閉目換掌的功夫迎敵應戰,如果功夫精的,和擒拿法相通,還可以搶奪敵人攻來的兵刃,王重陽居然在眾目睽睽下,用閉目換掌的功夫來對付錢興,無他,不過是藝高人膽大五個字,鐵掌幫主不禁有些心惊膽戰!
  可是對方這般相讓,自己如果還不敢跟敵人動手,那真個是叫人笑掉了牙齒,錢興把雙蛇杖一抖,叫道:“很好!你這樣跟我動手,分明是不把我錢某人放在眼內,我就看看你的閉目換掌功夫,精研到怎樣的境地!”話未說完,呼的一杖,照王重陽胸口點到。
  王重陽耳听風聲,知道對方雙蛇杖向自己迎面點來,端坐在地,隨手把拂塵向外一一揮,拂塵尾直甩出二尺,卷向錢興杖頭,這下名叫“天紳倒挂”,本來是全真派劍法,王重陽卻在拂塵帚里使用,錢興把杖住回一收,閃電似的鞭向王重陽中腰,這著名叫“探海屠龍”,王重陽不慌不忙,拂塵杆橫里一擊,使個“鐵鎖沉江”,叮當兩聲,又把錢興的雙蛇杖封了開去!
  錢興把蛇杖展開來,他用的是八仙杖法,四面八方進攻,疾如風雨,但見地上人影飛舞,一個象走馬燈般,滴溜溜的亂轉,一個坐著不動,有如寺廟里的塑像,兩下里閃電似的拆了三十余招。
  錢興看見王重陽的云拂,防護得非常周密,左來右擋,右來左拒,自己的雙蛇杖,好比撞了鐵壁銅牆,心想這樣的打下去,敵逸我勞,縱使不敗,人也累坏,他忽然一個翻身,轉到王重陽的背后,虛一杖實一杖,接連發了四下虛招,王重陽的拂塵連揮了几下,沒有和敵人的蛇杖撞著,錢興突然用足替力,一個“仙鶴啄魚”式,猝舉鐵杖,向王重陽背心命門穴猛搗過去,接著一抖杖身,杖頭上兩條假蛇直彈出來,猛噬王重陽的腦枕,這一下連進兩式,全真派六個弟子齊聲叫道:“不好!這回師父敗了!”
  哪知道王重陽突然一聲長笑,左手拂塵突然一揮,脫手拋起,拂塵尾卷向杖頭,一拖一帶,別看王重陽這隨手一拋之力,勁猛异常,几乎把錢興扯得跌個跟頭,他接著用右手向后一指,這一下是用一陽指勁,王重陽不過用了三分勁力,錢興陡的胸口一痛,气門穴仿佛被無形利劍猛戳一下,痛徹心脾。錢興哎唁一聲,踉踉蹌蹌,后退十几步,身子連晃几晃,好象吃醉了酒的醉漢似的,扑通,撒手拋杖,一交坐倒在地,不能動彈。
  鐵掌幫眾不禁大惊,蜂擁上前,以為自己幫主中了暗器,蝎尾針徐廣不由分說,一聲斷喝,亞手揚處,左右六支毒蝎針連珠射出,這毒蝎針只有牛毛那般粗細,卻有五寸多長,裝在一個形如毒蝎的鐵筒里,每筒三支,只一揚手,筒中机簧振響,便可以把毒針迸射而出,中人立斃。
  徐廣蝎尾針的外號,就是這樣得來,哪知毒蝎針一飛出去,還未射到王重陽身上,王重陽把袍袖一揮,說也奇怪,哪些毒蝎針突然呼呼几響,飛了回來,扑向徐廣身上,徐廣出其不意,身上接連挨了几針,毒蝎針不比別的暗器,一著人体,立即刺入肌肉,循血脈直攻心房,須臾之間,嗚呼送命!除非有吸鐵石帶在身邊,立即閉住傷口血脈,把毒針吸出來,方才可以保存性命呢!徐廣這一中針,倒地呼喊,須曳之間,毒發斃命!
  鐵掌幫眾又惊又怒,凡是這類江湖幫會,最講的是忠心義气,幫主遭了不測,或是被人殺害,幫眾必定舍卻性命,圍攻仇人,縱使粉身碎骨,也是死而無悔。
  他們正要一窩蜂擁上跟王重陽拼命,王重陽忽然大喝一聲:“且慢!我不是用暗器,你們幫主性命沒有妨礙!”他說到這里站起身子,神采飛揚,鐵掌幫眾洶涌的情緒,立即安靜下來,大家似乎被王重陽那种不怒而威的凜然正气懾住了,噤若寒蟬,不敢妄動!
  王重陽走到錢興的跟前,笑道:“你剛才不是說過叫我使你敗得帖帖服服嗎?現在可心服了吧!我做瞎子,你在亮處,我是坐著,你是站著,結果你也敗了,問你還心服不心服?”
  錢興被王重陽點了气門穴,苦不堪言,胸口象壓了一塊千斤石板也似的,呼吸困難,連腦袋也脹著疼痛,可是气門被點,說不出半句活來,他听了王重陽這几句話,真個又羞又惱,可是被對方這樣一說,卻又不能夠不服气,立即點了點頭,這一點頭無形中表示屈服。
  王重陽笑了一笑,向他胸口擊去,扑通一聲,說也奇怪,錢興當堂打個噴嚏,身子恢复活動如常,王重陽立即向后一退,稽首說道:“錢幫主,咱們既往不咎,化干戈為玉帛,貴幫幫眾早日返回湖廣便了!”
  錢興自從學藝成功以來,還不曾遇過這樣的大敵,今日栽了一個大跟頭,真個羞憤難當,不過王重陽的武功,比起自己委實高明,何止百倍,自己要想爭回一點面子,也爭不來,不禁呆呆的坐在當地,好比泥塑木偶,几個幫友叫道:“幫主,徐副幫主死了!這個仇我們不能不報!”
  錢興面色微變,王重陽道:“各位這几句大言重了,只知有已,不知有人,剛才敝師弟著了令幫主蛇杖的暗算,几乎送命,如果不是貧道用气功推血法,他哪里還有活命在?又比如這一位死了的徐副幫主,他用毒蝎針來暗算我,我如果不是用气功反擊,不是一樣不得了嗎?因此貴幫副幫主之死,叫做于人無尤,各位如果再鼓噪生事,未免太不識相了!”
  錢興回頭喝道:“成則為王,敗則為寇,我們是打輸了,死了人也是活該,還吵什么?走吧!”
  鐵掌幫眾雖然忿忿不干,也只好收拾了副幫主的尸首,一行人迤邐下了少室山。
  鐵掌群豪退去,王重陽和門下六個弟子返回煙霞洞,丘處机合十問道:“師父,鐵掌幫經過這一敗之后,跟我們全真教結成不解之仇了,日后在江湖上万一跟他們遇上,那又怎樣?”
  王重陽道:“那只有靠個人的修為和武功造詣了,為師已經想出一個方法,少林寺對一個藝滿离師的弟子,必定通過木人巷和羅漢堂,破除那些木人木馬的障礙,方才認為功行圓滿,可以离寺,日后我也要用這种方法考究你們武功之后,方才准許你們下山行道哩!”
  丘處机等面面相視,孫不二道:“師父,你用什么方法考我們的武功呢?”王重陽笑而不答。
  他吩咐各弟子繼續磨那藏經寶盒,六個弟子又輪流做這鐵柱磨成針的工作,不經不覺,光陰過了一年,那具薄薄的犀角盒,盒面漸漸磨光,厚度也減掉一半了,王重陽知道自己的愿望,將近完成,心里十分高興,可是寶盒磨到一半之后,它的硬度似乎增加了!
  丘處机等六個弟子接連磨了半年,盒干仍然沒有磨穿的先兆,盒子一天下破,九陰真經原本也一天不能夠打開來,王重陽忽然想起,海云子當年制造這一只盒子時,必定有分剖犀角的方法,不然的話,他怎可以造成盒子呢?可惜海云子已經死了百多年,自己決不能夠起他于地下來詰問,他窮思冥索了几天,果然想出一個方法。
  王重陽暗想犀角這一類貴重物品,价值連城,尋常富貴人家也很少收藏,只有皇宮大內方才有犀角這類東西,宮廷里也有犀角制造的器皿,自己何不到皇宮大內里面去走一轉,尋求分剖犀角的方法呢?王重陽便決意到宮廷去走一趟。
  那時候中原還是宋朝的天下,大宋的京城是河南的汁梁,汀梁就是今日的開封,距离嵩山并不很遠,王重陽便決意到汁京去一次。
  他吩咐六個徒弟看守洞府,自己馬上起程,哪知道他才下了嵩山,還不曾到登封縣境,忽然看見路上出現了不少難民,個個愁眉苦臉,拖男帶女,向南奔走,王重陽吃了一惊,以為黃河河堤出了事,沿河一帶黃水泛濫,成了水災。所以老百姓急于逃難,他連忙過去找人一問。
  哪知道一問之下,得到一個惊人消息,金兵已經由北方殺下來,一路上勢如破竹,連黃河天塹也渡過了,包圍汴京,金兵沿路上凶惡异常,奸淫擄掠,比起當年的契丹兵,還要橫暴十倍,黃河兩岸的老百姓,紛紛离鄉別井,向南逃難!
  王重陽不禁大失所望,自己一心到宮廷里探听一切,恰好這個時候汴京遇了兵燹,還給金兵包圍,真個是再湊巧也沒有,兵荒馬亂,皇帝當然沒有閒心玩犀角了!他正要立即折轉,返回嵩山,可是回心一想,自己雖然是個出家學道的人,朝廷有了患難,天下百姓遭了浩劫,又怎可以袖手不管呢?他猶豫了一陣,決定繼續進發。
  越向北走,越加触目惊心,逃難的人也越多,可是過了蘭封縣境,地方情形又不同了,人煙滅絕,到處是荒蕪了的田地,以及燒毀了的村鎮,路邊不時還發現一些尸首,這不用說都是金兵殺掠的成績了。
  王重陽見了十分憤怒,可有一件奇怪的事,就是由嵩山到蘭封這一段路、不見宋朝半點軍隊,連兵士也沒有,王重陽心中暗想,金兵如果真正包圍汴京,各地方的官府少不了要派兵勤王,搶救京城,可是自己來到京城百里之內了,沒有看見宋朝一個軍士,難道京城已經攻破,大來已經滅亡不成?王重陽想到這里,心膽俱戰!
  再走了二十里左右,開始看見軍隊了,不是宋朝的兵丁,卻是金邦馬軍,十八匹馬連成一隊,馳騁來去,王重陽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兵燹蹂躪的農家,這里只有一個跛了腿的老頭子,已經有兩大水米不到口,快餓死了,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王重陽立即拿出自己身邊帶的干糧,給那老頭吃用。
  這老頭子餓了兩天,連路也不能夠走,好在王重陽及時來到,連忙把身邊的干糧拿出來,喂他咽下,又取些清水与他喝了,再由老人家口里知道一切。
  原來就在十天之前,金人已經破了汁京,縱兵大掠,還把太上皇徽宗皇帝,現在的欽宗皇帝,以及文武官員妃嬪宮女等數千人一古腦儿生擒活捉,統統用牛車載運,押到北方去了,汴京無主,秩序為之大亂。
  本來汴京城深池廣,糧食也很充足,宋朝不論怎樣荏弱,宋兵如何不濟,也可以支持一些時候,怎的前后不到几天,便被金人攻破汴京,連皇帝也捉去呢?
  原來金人勾結了朝中的宰相張邦昌,里應外合,開了城門,被金兵一擁而入,京陷帝擄,宋太祖趙匡胤開國不過一百五十年,他的子孫便遭受了亡國的恥辱,靖康兩字,竟然是北宋亡國的年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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