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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賦中人


  月光下,那個天蔪中霧气翻滾,就像是一窩煮沸了的白粥,兩三丈以下便已經完全看不到。
  樹林中的霧气也就是從這個天蔪涌上來。
  走到了這里,杜惡手中的燈籠已變得有如螢火一樣,只見淡綠色的一團。
  杜惡并沒有將燈籠吹滅,緩步走出了雜木林子,走到天墊的斷崖邊緣。
  也就像在步向那一輪明月當中。
  龍飛這時若是看見,只怕會怀疑這一輪明月是否那一輪明月。
  那一輪明月之中佳人獨立,淚流變頰,明月彷佛也要化成了淚珠,月色在他的眼中看來是那么凄涼。
  現在的月色,比他的只怕就只有肅殺的感覺。
  絕不是因為那兩具尸体,也絕不是因為鮮血已濕透了衣棠。
  殺气仍是從杜惡的身上散發出來。他甫一踏出林子外,整個人就彷佛已變成了一把刀。
  一把准備殺人的利刃。
  他步向那一輪明月,就像要將那輪明月斬開來。
  涌向他的那些霧气同時間左右分開,彷佛遭遇到一种難以言喻的阻力,不能夠再接近杜惡的身旁。
  若不是目睹,有誰相信一個人竟然能夠顯示出這么凌厲的威力。
  然而這一种威力,卻也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夠覺察得到。
  但龍飛若是就在一旁,一定可以覺察得到,因為他也是一個高手。
  只有高手才能夠感覺到高手的威力。
  明月當然仍是那一輪明月。
  出現在這輪明月之中的卻不是絕色佳人,是一個惡人。
  杜惡這時候真的人如其名。
  方才在他殺人的時候,也許亦這樣殺气奔騰,然而到龍飛看見他,卻雖然感覺得到殺气,看見到他一面的凶光,彷佛隨時都准備殺人,但是与現在相較,先前的杜惡簡直就是一個很善良的老人。
  即使是瘋子,也不會毫無緣故動殺机。
  杜惡并不是一個瘋子,好象他這种高手,又豈會毫無緣故殺气畢露。
  夜風吹急,吹得杜惡一身衣衫“獵獵”到作響。
  他突然霹靂一聲暴喝,一振臂,倒提在手中与及扛在肩膀上那兩具尸体,一齊“呼”的飛起來,飛投向那個天塑!
  月光下人影一閃,霧气一開即合,那兩具尸体迅速消失在霧气中。
  在杜惡的身后,雜木林子之內實時亮起了四團光芒。
  是四盞燈籠,分握在四個少女手中。
  燈光慘白,那四個少女的面色亦是有如紙白,毫無血色,也不知是燈光影晌還是本來就如此。
  她們兩兩分站一旁,當中空出了約莫一丈的距离,一個黑衫人鬼魅一樣出現在她們之間。
  ——毒閻羅!
  杜惡彷佛什么也沒有感覺,仍然是面向著那一輪明月。
  毒閻羅森冷的目光正落在杜惡背后,一瞬也都不一瞬,身形一穩定,沒有再移動,与目光同樣,彷佛已凝結。
  慘白的燈光与迷蒙的月光輝映之下,飄浮在他身外霧气那剎那亦有似被一變無形的大手,橫揮了開去。
  毒閻羅的身子卻竟然反而變得迷蒙起來。
  是殺气!
  也就在這個時候,杜惡緩緩的轉過身子,道:“毒閻羅?”
  毒閻羅道:“正是!”
  杜惡道:“很好。”
  毒閻羅道:“什么很好?”
  杜惡道:“我是說,你也是一個高手。”
  毒閻羅冷笑。
  杜惡道:“你非常緊張。”
  毒閻羅道:“嗯。”
  杜惡道:“天生的?”
  毒閻羅道:“与你何干?”
  杜惡冷笑,道:“我不喜歡与你那么緊張的人站得這么的近。”一頓接道:“這与一個瘋子站在一起并沒有多大分別。”
  毒閻羅道:“瘋子隨時都會殺人。”
  杜惡道:“不錯,沒有人此瘋子更危險的了。”
  毒閻羅目光一寒,道:“瘋子最低限度會讓人知所防避。”
  杜惡道:“不錯,就正如惡人一樣。”
  毒閻羅道:“就正如你。”
  杜惡冷笑道:“所以我們彼此都沒有占對方的便宜。”
  毒閻羅道:“好象你長得這樣凶惡的人也實在少有。”
  杜惡道:“這末嘗不是一种榮耀。”
  毒閻羅忽然道:“高姓——大名?”
  杜惡道:“姓杜——名惡!凶惡的惡,惡人的惡!”
  毒閻羅道:“人如其名,很好!”
  杜惡道:“無論誰看見我都會退避三舍,否則也一定會生出了戒備之心。所以嚴格說起來,你比我實在危險得多。”
  毒閻羅道:“也許。”
  杜惡道:“一個人是否緊張,差一點的人,是感覺不出來的,何況你面上還幪看黑布?
  ”毒閻羅道:“這是說,你是一個高手的了。”
  杜惡道:“相信絕不會比你稍差。”
  毒閻羅道:“到底如何,相信很快就會知道。”
  杜惡道:“相信是。”
  毒閻羅突然問道:“你殺了我十四個手下?”
  杜惡道:“你的消息很靈通。”
  毒閻羅道:“他們并沒有開罪你。”
  杜惡道:“并沒有,如果他們不踏進這周圍三里之內,我也絕不會出手。”
  語聲一沉,道:“任何人踏進這三里之內,不是他們死,就是我死了。”
  毒閻羅道:“現在我人已在這三里之內。”
  杜惡一字字的道:“所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毒閻羅倏的冷笑一聲,道:“憑你的武功,絕不是我的對手。”
  杜惡道:“你有此信心?”
  毒閻羅道:“絕對有。”
  杜惡一皺眉,道:“憑什么你這樣肯定?”
  毒閻羅道:“因為我見過你出手。”
  杜惡道:“在那里?”
  毒閻羅道:“就是在你擊殺那兩人的時候。”
  “那兩人?”
  “方才你將他們的尸体拋下天塑的那兩人。”
  杜惡面色一變,道:“方才你已經來到了?”
  毒閻羅道:“否則又怎會這么巧,現在在這里出現?”
  杜惡一怔道:“我完全沒有察覺。”
  毒閻羅道:“這大概是因為你全神在擊殺我那兩個手下。”
  杜惡道:“龍飛也竟然沒有察覺。”
  毒閻羅道:“好象我這种人,站得只要遠一些,不是容易察覺的。”
  杜惡目光轉落向那四個少女的面上,道:“她們當時也是在那里?”
  毒閻羅搖頭,道:“你放心,她們并不在。”
  杜惡輕呼了一口气,道:“好象你這樣的高手,一個已經不容易對付,若是再來四個,那還得了。”
  毒閻羅道:“一個已經足夠。”
  杜惡冷笑。
  毒閻羅道:“知己知彼,百戰百胜!”
  杜惡冷笑道:“你卻是等到現在才現身出來,才准備動手。”
  毒閻羅道:“有件事不怕對你說,方才你看見的那個年青人,我對他是有些顧慮。”
  杜惡道:“哦?”
  毒閻羅道:“沒有把握的事情我是很少做的。”
  杜惡道:“如此說來,你現在是絕對有把握將我擊殺的了。”
  毒閻羅道:“不錯。”
  杜惡忽然一笑,道:“可惜縱然如此,你也未必敢動手的。”
  毒閻羅道:“是么?”
  杜惡道:“也許你必須考慮一下后果。”
  毒閻羅沉吟了一下,道:“從你的武功与附近的情形看來,這個地方絕不是一個普通地方。”杜惡道:“絕不是。”
  毒閻羅上下打量了杜惡一眼,道:“看你的衣著,你還是一個仆人。”
  杜惡道:“我是的。”
  毒閻羅道:“仆人的武功已經這樣,主人若是也懂武功,簡直不可想象的了。”
  杜惡忽然道:“你們五人將眼睛挖出,將舌頭切下,再留下一雙手臂,我杜惡可以做主,讓你們五人离開。”
  毒閻羅只是冷笑,那四個少女個個木無表情,彷佛泥塑木雕的一樣。
  杜惡不由頷首道:“強將手下果然無弱兵。”
  毒閻羅道:“你就是將刀架在她們的脖子上,她們也不會害怕的。”
  杜惡道:“是么?”
  毒閻羅道:“因為她們若是害怕逃命,就算你不殺她們,她們也是不免一死。”
  杜惡道:“原來是如此。”
  毒閻羅忽然冷笑,道:“你那個主人到底是誰?”
  杜惡道:“他也是姓杜。”
  毒閻羅冷笑,道:“杜什么?”
  “杜殺!”
  毒閻羅目光一閃,道:“名字夠凶惡,可惜在江湖上并沒有听人說過。”
  一頓接道:“江湖上的名人,我不知道的處大概還沒有。”
  杜惡道:“大家主人在江湖上并沒有什么名堂,但江湖上的名人,不知道他的相信也絕無僅有。”
  毒閻羅冷笑道:“好象我這樣的一個名人,卻竟然不知道有杜殺這個人的存在。”
  杜惡道:“你真的不知道?”
  毒閻羅奇怪的道:“這句話什么意思?”
  杜惡緩緩將手中燈籠抬起來。
  他已經背看那一輪明月,整張臉都顯得有些陰沉,但燈籠一抬高,立即被慘綠的燈光照得發亮。
  毒閻羅盯著杜惡,目不轉睛,那眼瞳之中,隱約內露出疑惑之色。
  杜殺到底是什么人?
  他搜遍枯腸,的确想不起江湖上有這人的存在。
  杜惡也在盯著毒閻羅,整張臉已因為燈光變成了慘綠色,說不出的詭异,他的語聲也變得詭异起來,倏的輕吟道:“爾其動也,風雨如晦,雷電共作。爾其靜也,体象蛟鏡,是開碧落。浮滄海兮气渾,映青山分色亂。為万物之群首,作眾材之壯觀。五石難補,九野環舒。
  星辰麗之而照耀,日月憑之而居諸——”
  蒼涼的語聲,划破黑夜山林的靜寂,听來卻是那么的詭譎。
  那四個少女面上露出了詭异的神色,詫异的町著杜惡,顯然并不知道他是在吟什么。
  毒閻羅面幪黑巾,沒有人看到他的神情變化,可是杜惡“爾其動也”四字出口那剎那,他的身子卻顯然一震。
  杜惡的語雙方一頓,毒閻羅就截道:“這是碧落賦!”
  “正是!”杜惡一笑,道:“想不到閣下一听就知道。”
  毒閻羅道:“我讀書雖不多,這首碧落賦也沒有讀過,卻听過。”
  杜惡道:“江湖上的名人,縱然目不識丁,這首碧落賦相信也會听過,而且會穩記心頭。”
  毒閻羅干笑一聲,道:“杜殺是碧落賦中人?”
  杜惡反問道:“你說是不是?”
  毒閻羅冷笑,道:“日月星風雨云雷,他是那一樣?”
  杜惡道:“你沒有知道的必要。”
  毒閻羅沉默了下去。
  杜惡道:“我的說話也就是我家主人的說話。”
  毒閻羅一聲冷笑,道:“憑你一個奴才,也敢膽如此說話?”
  杜惡道:“留下你的眼睛,舌頭,還有一雙手,滾!”
  毒閻羅道:“好一個奴才,大膽。”
  杜惡悶哼一聲,道:“將性命也留下!”
  語聲一落,他手中燈籠就飛了起來,飛上了半空。
  “扑”一聲,那盞燈籠半空中突然粉碎,燈火流星般四射。
  毒閻羅右手衣袖實時飛云般卷出,呼一般勁風,直卷向半空中流星般四射的燈火。
  那些燈火立時飛蠅般亂射,一點點迅速熄滅。
  杜惡臉色一變,道:“好一手飛云袖。”
  毒閻羅道:“你也知道這是飛云袖!”
  杜惡道:“飛云袖乃是海南秘傳的武功,你是海南派的弟子?”
  毒閻羅冷笑道:“好利的眼睛,”一只右手突然在衣袖中穿出來。
  那只手毫無血色,指縫間寒芒亂閃。
  杜惡的身子那剎那疾向上拔了起來,几點寒芒疾從他的腳下射過。
  他一聲暴喝,身形半空中一折疾向毒閻羅扑下。
  毒閻羅的左手正擊在杜惡的持劍手腕之上。
  杜惡的右腕被擊碎,整張臉痛得全都抽慉起來,可是他仍然及時一偏上半身,閃開截向咽喉的那只手。
  他的左手更抓向毒閻羅的面門,食中指分插毒閻羅左右眼,還有的三只手指卻捏向毒閻羅的鼻梁。
  從他這只右手的迅速看來,他顯然仍有力反擊。
  食中指一插中,毒閻羅一雙眼非瞎不可,捏向鼻梁那三只手指亦足以將毒閻羅的鼻梁捏碎。
  他混身的气力已經集中于這一擊之上。
  這一擊就連毒閻羅也意料不到,但,間不容發的那剎那還是給他避開去。
  杜惡的五指卻仍然抓住了毒閻羅的幪面黑布。
  裂帛一聲,那塊黑布被撕下來。
  毒閻羅藏于黑布后面的面龐立時出現在杜惡面前,杜惡看在眼內,面色驟變,瞳孔暴縮,失聲道:“你……”
  一個“你”字甫出口,一蓬慘綠色的寒芒就封在他的面上。
  ——閻王針!
  百數十枚閻王針剎那從毒閻羅的袖中手中射出,將杜惡的面龐射成了蜂巢一樣。
  杜惡竟然不如道閃避,那剎那一呆,慘呼,暴退!
  在他身后不遠就是斷崖,一腳踏空,直往下飛墮,這時候,他的身子已顯得有些僵硬。
  閻王針毒性霸道,何況中上那么多。
  那個天塑筆直如削,便是好好的一個人墮下去,只怕也是性命難保,杜惡這樣跌下去,若是還能夠生存,簡直就是神話了。
  杜家庄之內有人能夠化解閻王針的毒藥,所以龍飛才不惜晝夜將公孫白送來。
  杜惡自己亦曾經說過,無論身負多重的傷,只要進入杜家庄,便絕對死不了,他既然是杜家庄的人,對于杜家庄的情形當然比誰都清楚。
  是以閻王針他根本不放在眼內。
  公孫白中了閻王針几個時辰仍然死不了e可見得這种閻王針就是毒也毒不到那里去。
  卻不知公孫白所中的閻王針事實并不是毒閻羅用來殺人的那一种,到他知道的時候已經遲了。
  毒針一入血,毒性就發作,杜惡立時覺得有如万蛇鑽心,他知道除非立即逃返庄內,否則大羅神仙也束手無策。
  他當然亦知道,毒閻羅絕不會讓自己离開,憑毒閻羅的武功,也絕對可以將自己截下來,所以他只有全力拼命一搏。
  毒閻羅仍然輕易將他擊倒,他卻也撕破毒閻羅幪面的布,終于看見了毒閻羅的面龐,當場卻一呆。
  那剎那他心中的惊訝實在難以形容。
  也所以毒閻羅射向他面門那些毒針無一落空。
  毒閻羅經年黑布幪面,据說沒有人見過他的相貌,到底,他是怎樣的一個人?
  沒有人清楚江湖上的朋友亦只在揣測而已。
  杜惡也許是惟一看見他真面目的人,一瞥之下,卻如此惊訝。
  到底是什么令到他如此惊訝?
  是毒閻羅的面龐与常人迥异,抑或是他認識的一個人?
  這始終是一個秘密。
  杜惡雖知道,卻帶著這個秘密墮下天塑。
  那四個少女?
  她們并沒有看見毒閻羅的面龐,卻都知道毒閻羅幪面的黑布已經被撕下,一雙雙眼睛立時都睜得大大,盯穩了毒閻羅!
  在她們來說,那莫非也是一個秘密?
  毒閻羅始終是背向著她們,閻王針出手,身形与杜惡暴退同時,陡然疾向上拔了起來。
  那之上枝葉濃密,籟一聲,毒閻羅消失其中。
  夜風吹急,樹葉被吹得作響,那彷佛都是毒閻羅發出來的聲響,他的人現在到底藏身那里?
  那四個少女沒有東張西望,只盯著毒閻羅身形消失的那片枝葉。
  四個少女的身子不知何故亦顯抖了起來。
  她們的面上都露出了惊慌之色。
  樹林中旋即響起了毒閻羅的聲著:“你們很想看見我的本來面目?”
  語聲飄忽,不知從何而來,似從天上降下,竟又似從地底涌出。
  四個少女不由自主的點頭,一個脫口道:“很想的。”
  毒閻羅道:“因為你們以前曾經見過我的本來面目,見過我本來面目的人,沒有不想再見的。”
  四個少女都一齊點頭,晶瑩的眼瞳都變得迷蒙起來,就像是朦上了一層霧。
  她們顯然都想起了什么。
  是不是想起了,毒閻羅的本來面目,這若是,從她們的神態看來,毒閻羅的本來面目只怕已深印在她們的腦海中。
  毒閻羅一聲歎息,接道,“這卻已經是多年的事情了。”
  一個少女道:“爺,你……”
  毒閻羅截道:“你們想必亦因為希望再見我一面,所以甘心留在我身旁,毫無怨言。”
  四個少女不覺又點頭。
  毒閻羅又一聲歎息道:“你們都仍然年輕,有些道理,還是不懂——即使怎樣完美的東西,也絕不能夠永遠保存不變的,生命中一剎那約滿足,已等于永桓。”
  四個少女呆呆的談著,最右的一個忽然流下兩行淚珠,幽聲道:“我明白的了。”
  這句話說完,她纖巧的身子忽然倒下來。
  她的右手按在心胸之上,指縫間鮮血奔流,跌地地上的時候,她的右手才松開。
  在它的心胸之上已然插著一支匕首,直沒入柄。
  她手中的燈籠同時落在地上,化成一團火焰。
  其余三個少女看在眼內,惊呼失聲,一個脫口間道:“爺,小夏她為什么自殺?”
  毒閻羅道:“她所以留在我身旁,甚至可以說生存在世上,只為了再見我一面,現在她既然想通了,當然也就放心去了。”那三個少女怔在那里,看來仍然不明白。
  毒閻羅接道:“這樣自殺,比你們仍然其實幸福得多。”
  一個少女道:“爺若是肯讓我再見一面,我亦是死也甘心。”
  毒閻羅道.:“小春小秋呢?”
  另外兩個女孩子一齊點頭。
  毒閻羅歎息道:“這既然是你們的愿望,我總得成全你們。”
  歎息聲中,他鬼魅也似凌空落下,正好落在那三個少女的面前。
  在他的面龐之上,并沒有再幪上黑巾。
  那三個少女都看見了,瞳孔都几乎同時暴縮,不約而同失聲道:“你……”
  這一個“你”字出口,她們就倒了下去,咽喉上都多了三支慘綠的閻王針。
  閻王針見血封喉,何況就正射在咽喉上?
  她們手中的燈籠同時熄滅,就像被三只無形的魔手同時將燈蕊捏斷。
  在地上燃燒著的那盞燈籠,亦同時熄滅,毒閻羅的一只腳正踩在那之上。
  雜木林子之內立時暗下來。
  燈火熄滅的剎那,毒閻羅的身子正蹲下,只手抱起了小夏的尸体,他的面也緊貼在小夏的面上。
  “可怜的孩子。”樹林中響起他低沉的歎息聲。
  這時候,明月已經在那邊出缺沉下,出缺中只見一蓬迷蒙的光影。
  從天塑涌上來的霧气更迷离。
  毒閻羅亦迷离在霧气中,他幽靈一樣從雜木林子之內走出來,雙手仍抱著小夏的尸体,一直走到斷崖的邊緣。
  迷蒙的光影中,小夏的尸体從他的雙手中飛起來,飛墜下霧气迷离的天塑。
  毒閻羅又一聲歎息。
  這一聲歎息,人已經消失。
  夜風蕭索。
  龍飛的心頭亦是蕭索之极,他手牽坐騎,轉過了那座石山,又看見了那一輪明月。
  月仍是那么圓,那么亮,月中人卻已不見。
  龍飛的目光一轉,落下,突然間凝結不動。
  在他的前面,是一個大湖。
  月光下湖水泛起了一層銀色的光輝。
  那一層銀色的光輝中,一團團碧綠色的光芒,螢火般閃動。
  是燈光。
  湖面上赫然有兩行石燈露出來,那兩行石燈當中空出了兩丈寬闊一段距离。
  那些石燈的形狀非常奇怪,絕不是一般人家,也不是日常所見到的那樣子。
  龍飛的印象中,只是從一間古剎之中曾經見過類似的石燈。
  當時他曾經請教過古剎的僧人。
  一個年老的僧人告訴他那是數百年之前的東西。
  古剎中那些石燈大都殘缺不全,現在湖面上那些石燈,亦都很完整。
  那些石燈無疑都是建筑在湖底,湖水若不是只淺不深,單就這一項工程已經惊人。
  石燈中燃燒著的也不知是什么,射出來的燈光竟然是碧綠色。
  碧綠得有如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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