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
第九章 三雄重遇



  “兩京鎖鑰奔雙地,万里長城第一關。”
  山海關座落山海之間的“遼薊咽喉”,要害之地,是万里長城東的重要軍事重鎮。
  戰國時為對抗外族寇邊入侵,各國先后在本國國界建邊牆,秦一統天下后連結各國邊牆,加以修葺擴充,形成西起臨洮、東至遼東、迤延万里的長城。以后的漢、南北朝和隋繼續增瓦加建。
  至隋為止,山海關尚未建成其最巔峰時期城城相護的格局,但已具雄關規模,在突厥人聲勢日大的眼前形勢下,山海關雖稍失去軍事上的意義,但仍是關內外交通要道和物資質易的集散點。
  古城依山襟海,東离渤海灣的盡頭只十五里,北面万山重,气勢雄偉,城垣從燕山逶迤而來,沿山脊翻山下海貫穿南北,配合數座望台、連成完整的建筑防御系統。
  山海縣城順應地形成南北長、西北短的不規則方形格局,以城牆繞護,開四門,再以十字大街貫通相連,十字街中心建高聳于所有建筑物之上的鐘鼓樓,与四門形成對襯。
  商肆集中在十字大街兩旁,前店后居,民居多為四合院落。
  但無論店舖民居,均以青磚灰瓦白石等較耐用的建材筑成,朴實無華,不懼風沙,形成有別于中土其他城市的景觀。
  但最大的特色是漢夷雜處的情況。寇仲、徐子陵和任俊策馬緩行半條大街,碰上的外族人比漢人更多。
  且民風強悍,銜上往來者無不有兵器弓矢隨身,步行者少騎馬者多,所以店舖外均設有馬欄,供人系馬。
  抵山海縣城后,三人更深切体會到杜興為何能在這山高皇帝遠的地方稱王、稱霸的原因;在外族勢大而本土人勢弱的狀況下,高開道既管不到這北疆最后一座縣城,更不敢管。街上下見半個燕兵,亦不用繳稅入城。在這里強者才能稱王,亦只有最強大的勢力,才能維持這里松散而下成文的規矩秩序,一切以江湖規則行事,故杜興這种在關外、關內均深具影響力的地方大豪,始有當家主事的力量。
  山海縣城比漁陽更熱鬧繁榮。
  任俊笑指前方這:“到哩!”
  兩人目光隨他指示落在橫伸出來寫有“義胜隆”三字的金漆招牌,曉得是翟嬌在此開設的分店。
  任俊蚌然色變這;“沒理由的,怎會這么早關門?”
  寇仲和徐子陵亦看到舖門被木板柵封個密不透風。他們今天一口气赶來,此時离日沒尚有小半個時辰。
  三人加速來到舖前,只見木板柵上貼有一張黃紙,寫上“倒閉封舖”四個出人意外的血紅大字。
  寇仲和徐子陵大感不妥,先不說翟嬌在這里的分店不會突然倒閉,即使真的如此,分店的人亦會在告示上婉轉解釋,而不會說出“倒閉”“封舖”這類詞語,可知事情极不尋常。
  任俊跳下馬來,心神大亂的道:“我到后面找他們。”說罷迅速去了。
  寇仲審視半晌,道:“這張告示是今天才貼上的,墨跡仍新。”
  徐子陵淡淡道:“杜興曉得我們來了,遂送我們一個見面禮,立此下馬之威。”
  寇仲點頭同意,沉聲道:“杜興唯一的消息來源,就是許開山的崔望,此舉實屬小智,适足暴露他与狼盜的關系。可見在急怒攻心下,他只好找義胜隆分店的人來泄憤,同時測試我們的反應。陵少以為我們該如何處理此事。”
  徐子陵道:“杜興把分店的人全体擄去作人質,好令我們投鼠忌器。我們若輕舉妄動,會正中他下怀。我們應先摸清他在這里的布置,始擬定行動的策略部署。由于表面上杜興扮的是正義化身主持公道的大俠,不會在眾目睽睽下公然動刀、動槍的。”
  任俊此時气急敗坏的回來,道:“里面的東西全給搗個稀巴爛,且遍地紅漆,人則一個不見。讓我去問問附近各店的人,看發生過甚么事。”
  寇仲微笑道:“遇事失去方寸,只會把事情弄得更槽。所謂猛虎不及地頭虫,現在我們更應保持井中月的冷靜,來吧,找個像樣的旅館先安頓下來再說。”
  像一連走過的几間旅館般,在門外張羅的店伙見三人來到,立即挂出“客滿”的牌子,請他們吃閉門羹。
  任俊气得差點要動刀子殺人放火,寇仲和徐了陵卻一笑置之。
  任俊憤然道:“我們去找荊抗,他有個分舵開設在這里。”
  荊抗是二幫一會中的塞漠幫幫主,一向和竇建德有點交情,所以翟嬌在這處的地盤,由他照拂。
  寇仲歎道:“小俊你仍是入世未深,荊抗絕不會因大小姐的事情招惹像杜興這种勁敵。我們更無須令老荊左右做人難。”
  徐子陵帶頭策馬朝南門緩馳道:“此地不留人,自有由人處,杜興試探我們,我們何不來個反試探,看看他會否眼睜睜瞧著我們离開縣城。”
  寇仲微笑道:“給個天他做瞻,諒也不敢攔阻我們。我敢肯定由于我們來得突然,他理應沒法在這么匆促的情況下集給足以狙殺我們的力量,故擄去義胜隆分店的几個人,是一种拖延的策略。”
  任俊道:“若他們因此遇害,大小旭會狠傷心。”
  徐子陵道:“所以我們要摸清楚杜興布置的底子,例如他最重視寵信的是甚么人,我們把他拿到手里,再來個交換人質,那到杜興不屈服。”
  寇仲哈哈大笑道:“杜興要來和我們玩手段,怕要再投胎才有机會。”
  棧鏗話既指名道姓,更故意高聲張揚,立時惹得街上匆匆往來的行人側目。
  任俊傍兩人激起豪气,也瞻色頓增,大喝道:“杜興只是膽小如鼠之徒,只能做些縮頭畏尾的行為”那敢來惹兩位爺儿。“往來者听得人人失色,杜興乃此地名副其實的霸主,誰敢公然來捋他的虎胡?寇仲索性暴喝道:“杜興若躲在就近,快滾出來見我。”
  聲音遠傳開去,蓋過長街的蹄聲、人聲,連附近的街巷亦清晰可聞,立時惹起一陣騷亂。
  忽然一把久違了的熟識聲音,從左旁一間食館傳出來道:“杜興算甚么勞什子東西,竟惹得名震中外的少帥這么生气?”
  寇仲和徐子陵虎軀劇震,露出不能相信的神色,循聲望去。
  一人從食館油然步出,雄偉如山的驅体筆挺如槍,背負長劍、輪廓分明,完美得一如大理石雕像的狹長臉孔挂著陽光般燦爛的笑容,直有君臨天下的霸道气概,不是久違了的跋鋒寒還有何人。
  寇仲一個筋斗,翻下馬鞍,扑上去和跋鋒寒一把抱個結實,兩人同時放聲大笑,壯怀激烈,歡欣暢快至极點。
  誰想得到遠赴塞外修煉的跋鋒寒,竟在此處出現。
  徐子陵微笑向任俊道:“這位是跋鋒寒!”說罷下馬朝相擁的兩人走去。
  任俊心中翻起滔天巨浪,跋鋒寒可說是除“武尊”畢玄外在中外武林聲名最盛的高手,隱為繼畢玄后域外最出色的武學宗師,与寇仲和徐子陵同為中外新一代最出類拔萃的后起之秀。這三個人重新聚在一起,將會掀起甚么惊天動地的事,有誰人能夠料得?
  寇仲的聲音傳回來道:“小俊,把馬系好,我們痛飲一頓才辨他娘的其他事。”
  任俊清醒過來,忙甩蹬下馬,侍候馬儿,街上的圍觀者有增無減,當然只敢躲在遠處遙看,誰都曉得寇仲等非是善男信女,如今竟直接了當的公然向杜興宣戰,自然會好戲接踵登場。
  徐子陵和跋鋒寒相擁時,食館內的客人、伙計和老板,全体一致的從后門溜走,以免殃及池魚。
  跋鋒寒移開少許,雙手用力抓著徐子陵肩頭,又看看一旁的寇仲,雙目露出懾人的光芒神采,喝這:“好!兩位的修為又再有更大突破,确是可喜可賀。”
  寇仲興奮的道:“你這小子看來也絲毫不賴。憑你眼前的气度精神,說不定我兩個合起來仍要留你不住,哈!”
  跋鋒寒啞然失笑道:“小弟很久沒听過這么風趣的話。”
  目光落在任俊身上,微笑這:“這位小兄弟相當不錯,前途無可限量。”
  得跋鋒寒贊賞,任俊彪身血液沸騰起來,一揖到地恭敬道:全賴仲爺、陵爺指點提拔,任俊拜見跋爺。“跋鋒寒放開抓著徐子陵的手,雙手搭上兩人肩頭,朝食店大門走去,欣然道:“那兩匹該是高昌的上等戰馬,你們從那處騙回來的,若非遇上我,出關后包保會給人偷掉。”
  任梭深切体會到三人間的真摯感情,心中一熱,再不把旁觀者的目夠錙在眼內,緊隨三人身后入店。
  由于店內負責供應飲食的一眾店伙逃個干淨,任俊只好一身兼上伙頭与伙計兩職,侍候三人,好讓他們暢敘离情。
  酒過三巡,寇仲早把杜興忘掉,道:“好小子,竟來個神出鬼沒,早前才在長安听到你干掉几個大賊的消息,今天就見到你在這里出現。”
  跋鋒寒無法在兩人前保持一貫冷傲的神態,笑意盈盈的道:“我是專誠在這里恭候兩位大駕。”
  徐子陵奇道:“鋒寒兄怎曉得我們到山海關來?”
  跋鋒寒道:“不出門也能知天下事。何況我這無家可歸飄萍四海的人。在一個無意的情況下,我得悉頡利与契丹的窟哥結成聯盟,務要把你們引出關外,置你們于死地。小弟橫豎有空,又想見識一下杜興的“霸王斧”,于是順道來找你們喝酒聊天,碰不上頭就干掉杜興了事。”
  寇仲開怀笑道:“好小子!敬你一杯。”
  三人轟然舉盂對飲,任俊送上一盤熱騰騰的牛肉,三人那會客气,大吃大嚼這意外得來的沒楣晚膳。
  夜幕漸垂,街上的人見杜興仍未有反應的動靜,散去大半。
  寇仲忽然石破天惊的以突厥話向跋鋒寒道:“你的初戀情人追不著你嗎?”
  跋鋒寒大感愕然,道“你在說甚么?”
  寇仲老臉一紅,尷尬道:“我說得語音不正嗎?”
  跋鋒寒捧腹笑道:“我只在作弄你,誰教你說的?發音可算是相當不錯,不過仍須大幅改善。”
  寇仲喝道:“小俊!你又說你教我們的突厥話可把突厥人騙倒。”
  任俊碧惶恐恐的道:“我是夸大點,仲爺別要見怪。”
  三人听得差點笑破肚皮,不知如何,重聚后忍笑的功夫立時大幅倒退。
  任俊來到桌旁,壓低聲音道:“可能是杜興來了,外面行人絕跡,不見半個人影。”
  寇仲別頭往外看一眼,道:“你到外面把馬儿帶進舖里來,再看看里面有沒有草料,喂飽馬儿比宰杜興更重要。”
  任俊領命而去。
  跋鋒寒根本不把杜興放在眼內、好整以暇的道:“我們突厥話是多音節的,分緊元音和松元音,緊松是指收緊和放松咽肌,要學懂這些緊松元音,說出來才可形神兼備。”
  寇仲道:“我們就改拜你為師吧!”
  跋鋒寒道:“坦白說,我今趟來山海關,只是順道,真正的目的地是????即將立為上京的龍泉府。”
  徐子陵這:“鋒寒兄是要參加渤海國的立國大典?”
  跋鋒寒嘴角飄出一絲冷酷的笑意,學寇仲的語調道:“拜紫亭的立國關我跋某人的鳥事!我是看上赴那里參予大典的各方高手,想找几個來祭劍,若畢玄肯賞面,最理想不過。”
  寇仲喜道:“我們正想去見識一下。”
  跋鋒寒大笑道:“能和兩位并肩馳騁于寒外大草原上,肯定是人生快事。你們究竟和社興有甚么嫌隙?”
  徐子陵趁机問道:“你听過大明尊教嗎?”
  跋鋒寒一怔道:“杜興和大明尊教有甚么關系?听說這是從波斯傳過來的一种神秘教派,傳至回紇后興盛起來,与回紇一個邪惡的門派結合后逐漸變質,教內的人不但武功了得,且精于天文和用毒之術,沒多少人敢惹他們。至于教主是甚么人,我一概不知。”
  寇仲正要說話,外面傳來語聲道:“北霸幫幫主杜興求見,寇兄、徐兄可否容杜某人進來說話。”
  寇仲和徐子陵听得你眼望我眼,怎想到“霸王”杜興如此謙恭有禮。
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