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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計中計


  金陵宮九幽堂。
  廳壁上手臂粗的蜡燭大放光明。
  廳中兩張小圓石桌,分据南北兩頭。
  南頭石桌后端坐著金陵宮的神秘宮主,他戴著金佛面具。
  北頭石桌后端坐著藍宇靖。他自稱皇親,也戴著冷臉面具。
  金陵宮宮主身后,站著花姬陰香幻。
  藍宇靖身后,站著老仆田寶。
  劫鏢的詳細計划已經商定,但還有一些問題尚未解決,他們正在談判。
  金陵宮宮主道:“劫到鏢后,那只寶瓶就是我的了?”
  “當然。”藍宇靖肯定地回答。
  金陵宮宮主嘿嘿一笑:“你不用騙我,我劫到后的寶瓶一定是件一文不值的廢物。”
  藍宇靖鎮定地:“即使是這樣,你也達到了搞垮天龍鏢局的目的。”
  金陵宮宮主面具眼洞里棱芒一閃:“我為什么一定要搞垮天龍鏢局?”
  藍宇靖呵呵一笑:“你也想騙我?”天龍鏢局是你實現統一武林計划的第一大障礙,管鵬程正在培植九毒玫瑰花,那玫瑰花粉將是你所有毒物的克星。
  金陵宮宮主的身子微微一抖,但金佛面具遮住了臉,看不到他臉上的變化。
  陰香幻垂著頭,對他們的談話毫無興趣。她在想自己的心思:貢劍秋為父報仇去刺殺藍宇靖,不知是否得手?
  田寶挺身直立,犀利的目光注視著四周,唯恐發生意外。
  藍宇靖又道:“只要摧毀了天龍鏢局,管鵬程在江湖上就沒有立足之地了。”
  金陵宮宮主笑道:“這么說來管鵬程是我們共同的敵人,搞垮天龍鏢局是我們共同的目標了。”
  “若不是這樣,我就不會前來找你合作了。”
  “實不相瞞,要劫此鏢,本宮并無絕對把握。”
  “你是擔心五大金剛的五行陣式?”
  “不錯。
  難道貴宮的僵尸軍也對付不了五行陣式?
  金陵宮宮主微微一怔,隨即道:“仁兄好靈通的消息,連敝宮僵尸軍的事也知道了。”
  藍宇靖淺笑道:“我知道的事太多。因此必須与你合作,我可以告訴你破五行陣式的招數。”
  “很好。”金陵宮宮主從石椅上站起,抓過擱在石桌旁的拐枝,“現在就清閣下賜教。”說話之間,人已越過石桌。落在廳堂中央,動作敏捷、瀟洒、武功之高實屬罕見。
  藍宇靖卻緩緩地站起,走到廳堂中,再慢慢地拔出背上的寶劍。
  金陵宮宮主用拐頭在地面上點了五行陣式的方位,然后道:“猜出招吧。”
  “且慢。”藍宇靖按住劍倆道:“在教你破陣把式之前,我還有一個條件。”
  “條件?”金陵富宮主似覺有些惊异。
  “是的。”藍宇靖沉聲道:“破陣奪鏢可以,但決不可傷害五大金剛的性命。”
  “刀劍無情,怎能作此保證?”
  “我知道你是誰,你能做得到。”藍宇靖聲音變冷。
  “我也知道你是誰,明白你為什么不肯傷害五大金剛的性命。”金陵宮宮主也冷聲相對。
  “一言為定。
  “請進招。”
  “看清楚了!”藍宇靖的劍緩緩推出,腳步橫移踏在地面的拐點上,“煙鎖池塘柳,右旁全沒有,五地生相克,無中自然有。”
  藍宇靖寶劍一直平推,毫無變化,腳踏過五方位后,口里剛念完,劍鋒已然入鞘。
  陰香幻和田寶也算是一流的武功高手了,看過之后,竟是莫名其妙,不知所云。
  金陵宮主笑道:“不必了。好招,好招!簡單、實用,令人不可思議!多蒙閣下賜教。”
  兩人复入位坐下。
  金陵宮宮主道:“一切都已安排妥當,剩下的就是如何与閣下安排在鏢車除里的內應接頭了。”“不用接頭。鏢車隊里的內應將行蹤隨時留下標記。”藍宇靖說著,取出很小金針往地上一擲,金針沒入地面粽跡全無。
  金陵宮宮主盯著地面道:“這……是什么標記,怎么識別?”
  藍宇靖笑道:“只需二盞茶的功夫,這地面上便會出現一個杯口大小的紅印,這印記可打在地上,也可打在樹上,要找它時,一找就著。”
  金陵宮宮主也忍不住拍手贊道:“這可是個好招儿!”
  “記住,夜長夢多,事久多變。”藍宇靖沉靜地道:“五大金剛會不停地改變路線,也許會發覺鏢車時原內應,說不定還會變出一些我們想不到的招儿來,因此下手要早、要快,出鏢的頭三天是最适合的日子,因為五大金剛決不會想到,有人會敢在他們的地盤里劫鏢。”
  金陵宮宮主嘿嘿笑道:“這就不勞閣下操心了,本宮主自有主張。”
  “你在殺人越貨、截車奪鏢方面早就是老手,我算是多嘴了。”藍宇靖話中帶著几分挪份。
  金陵宮宮主揮手道:“給貴客備酒!”
  “慢!”藍宇靖起身道:“事情已經辦妥,我就告辭了!”
  田寶聞言,立即走到廳門旁,掀起了珠帘。
  金陵宮宮主見狀,站起身道:“陰堂主,給我送客!”
  陰香幻輕嗯一聲,飄至廳門前,穿過廳門旁,朝田寶嫣然一笑。
  金陵宮宮主起出九幽堂門,穿過石洞宮殿,直把藍宇靖送出金陵宮大門。這在金陵宮中是前所未有的事。
  金陵宮宮主叫陰香幻留在宮內,自己卻一直陪著藍宇靖走到崖邊的鐵鏈旁。
  崖坪上的武關石門都已拆除,守關的人員也盡撤走,只有崖邊的龍門口守著几個專管收放鐵鏈的宮丁。
  此刻,鐵鏈已經放下,宮丁正垂手侍立兩旁。
  金陵宮官主朝宮丁揮揮手,宮丁立即躬身退至十丈之外。
  田寶不待主人開口,世后退到十丈遠的地方站定。
  金陵宮官主摘下臉上的金佛面具露出一張可怖的豆疤臉道:“藍宇靖,你把我孩儿貢劍秋怎么樣了?”
  藍宇靖摘下臉上的冷臉面具,冷厲的目光盯著他的豆疤臉道:“把他殺了。”
  “真殺了?”爛腿乞丐身子微微一抖。
  藍宇靖冷冷地道:“你派他來殺我,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憑他的一招不倫不類的劍式和一管骷髏幫的失魂血針也想殺我,豈不是自己找死?“
  爛腿乞丐臉色微微一變,他知道藍宇靖這話實際上是著自己來的,于是,他沉下聲道:“你殺我的儿子,咱倆的舊帳是否可以一筆勾銷?”
  藍宇靖將頭湊近他的臉:“他真是你的儿子嗎?”
  爛腿乞丐眯起眼:“難道會不是?”
  “你這套伎倆騙不過我,他是异教幫主郭運達的儿子,借刀殺人,我死、他死,你与我了結舊帳,無論哪樣對你都有好處,你的如意算盤倒是不錯。”藍宇靖眼中閃爍著灼人的光亮。
  爛腿乞丐覺得仿佛有一股寒气掠過背脊,他咬咬牙道:“如果我現在反悔,不与你合作了,你會打算怎么辦?”
  藍宇靖灼的眼光逼視著他:“若真是那樣,我就与万花奇士管鵬程合作,你的一切陰謀和愿望連同你的性命就將馬上完蛋。”
  “我不信你能与管鵬程合作,我知道你是不會放過他的。”
  “你說的不錯,但我可以先聯合他干掉你,然后再設法去收拾他。”
  爛腿乞丐眼光一閃道:“這么說來,你是打算先聯合我干掉管鵬程,然后設法來收拾找了?”
  藍宇靖坦誠地:“是的,我是決不會放過你的。”
  “謝謝你的坦誠,待收拾了管鵬程,咱們再來決個生死吧。”爛腿乞丐挺起了胸膛。
  “很好。”
  “不送了。”
  “請你注意我說的話,不要傷害五大金剛。你已經殺了塞外四獸,若再傷害五大金剛。你一定會死得很慘、很慘的。”
  藍宇靖手一揚,田寶閃身躍至,兩人抓住鐵鏈,剎時消失在崖沿下。
  爛腿乞丐仁立良久,才返身進入金陵宮。
  他剛踏入宮門,陰香幻搶過來急問:“宮主,他就是藍宇靖?”
  她已看到了藍宇靖摘下冷臉面具后的面孔。
  “是的。”爛腿乞丐點點頭。
  陰香幻睜大眼睛,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問:“貢……少主怎么樣了?”對心上的關切,已使她忘卻了對宮主的恐懼。
  爛腿乞丐盯了她一眼,眼底抹過一道寒芒:“藍宇靖已將他殺了。”
  “藍……宇靖”陰香幻托起躍起,扑向宮門外。
  爛腿乞丐反應极快,伸手一欄,厲聲道:“你要干什么?”
  “我要殺了藍宇靖!我要替……他報仇!”她咬牙發齒,神態近似發狂。
  爛腿乞丐冷聲道:“本宮主尚不是他的對手,我怎能殺得了他?”
  陰香幻眼睛發赤:“那怎……么辦?”
  “記住這個仇,待收拾了万花奇士管鵬程后,再与他一并了結!”
  “咱們真的幫他?”
  “他想利用金陵宮對付天龍鏢局,弄一個兩敗俱傷,他則坐收漁翁之利。”
  “那咱們……”
  “哼!我就借此机會,讓他瞧瞧金陵宮僵尸軍的厲害。
  若能順手,就借僵尸軍此次行動將他一并干了!“
  陰香幻咬著牙,雙手猛地揪住自己的頭發,發出一聲凄厲的狂叫:“藍宇靖!我一定要將你碎尸万段!”
  爛腿乞丐望著陰香幻,嘴角浮起一絲陰險的笑。
  他知她体內的九神攝魂散的毒又發作了,于是,拋給了她一顆九天固神九,這藥丸能保她七天之內內毒不作。
  陰香幻接過藥丸,“叭叭叭”地向他磕了三個響頭,然后迫不及待地連同手指和藥丸一齊塞進了嘴里。
  他裂嘴笑了。他知道除了藥力之外,加上貢劍秋的死,他已徹底控制了這位花姬,她再也不會對自己三心二意了。
  他仰天一聲長嘯,石殿在嘯聲中顫粟。
  現在已無后顧之憂了,他要放手与藍宇靖、房峰樵大干一場!
  天龍鏢局的鏢車隊出發了。
  五名趟子手和二十名鏢丁在前面開道,五十名鏢丁緊緊簇擁著系著紅統巾的縹車木箱,鏢車上四角插著綴有金龍的紅、黃、黑、白四面旗幟。
  農、吉、勞、庄、喬五大金剛,每人背著一個小包袱,斜插刀劍,緊跟在鏢車之后,他們的后面又有二十名鏢丁殿后。
  往日無論什么重鏢,只須出動一、二位鏢頭就行了。今日這一趟,還屬首次。
  端木無憂身著鏢丁服走在殿后的隊伍里。他感到有些幸運,自己還沒開口,吉二爺便告訴他隨嫖車去京城看看,說話時口气很輕松,好像是請他去游覽觀光。
  他又感到一絲不安,在中間的那一隊鏢丁中,他發覺了女扮男裝的房文萱。
  自從那“合歡”之夜以后,盡管他和丘玉淑認定那是房文萱父女合謀,但他仍然感到內疚和不安。他畢竟占有了她的身体,和她有了夫妻之實,在他心里已認定她是自己的妻子。
  現在自己正做的,卻是要毀滅她的爹爹和她的家園,如果自己的目的達到,她又將依靠是誰呢?
  他不敢正視她的身影,暗中握著小金針盒的手不住的顫抖。猛然間他想起了義父曾經說過一句話:“人活著并不是都為了歡樂,有的人是為了痛苦才活著。”
  義父說這句話的時候,他還是很小,但不知怎的了卻把這句話記得清清楚楚。他象醍醐灌頂,突然悟禪一樣,領悟到了這話中的深刻含意。
  此時此境,自己不正是痛苦才活著?
  房文萱踏著大步在鏢丁隊伍中行走著。
  她將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了爹爹,并向爹爹明言,今生今世除端木無憂久決不再嫁二夫,待端木無憂和丘玉淑成親之后,她就削為為尼,遁入空門。爹爹知道她的脾气,沒有說一句話,只是輕輕地歎了口气。
  這次,她向爹爹請求,与端木無憂同行的目的,只是想帶端木無憂去揚州找宣燕,從而解決無憂園被毀之謎,化解藍宇靖与爹爹之間的誤會。
  為了不讓丘玉淑從中搗亂,破坏她的調查計划,惊跑了宣燕,她請爹爹將丘王淑留在百果在。一想到丘玉淑,就發現她在石屋內咬牙切齒咒罵著自己的情景。但,這是沒辦法的事。待真相大白之后,自己會去向淑妹賠罪、道歉。
  “停……”前面傳來了趟子豁朗的呼喊聲。
  鏢車隊伍在路旁的林蔭下歇住。
  這里是一處十字路口,道旁是兩家客店。
  農大爺和吉二爺商量了一下,然后傳令就地休息,護鏢人員分批到客店吃飯。
  房文萱看看天空,時辰還不到正午,不覺秀眉微微一皺。
  此時。農大爺走到她身旁:“小姐,請到客店時歇息。”
  房文萱沒有說話,跟在農大爺身后,走向路口的一家客店。
  端木無憂和殿后的鏢丁蹲在地上,心中暗自犯疑:“整整一上午走了不到四十里路,照這樣的速度,鏢車何日才能到達京城?轉念一想,他不覺咬住了嘴唇,這鏢車能到達京城么?”頓時,心中像走馬燈般閃過一串問號。
  義父會請什么人來劫鏢?
  劫鏢人會在什么地方下手?
  他們能斗得過五大金剛和這一大群鏢丁嗎?
  他手又摸著了小金針盒,下意識地取出了一根小金針。
  這玩意儿能做跟蹤標記?他帶著几分狐疑,二指一彈,已將小金針彈沒人按土之中。
  他目光盯著地面,眼睛瞪地圓圓的,可什么也沒看見。
  自己彈人士的金外尚且找不著,跟蹤的人能找得著么?
  他目光轉向天空,陽光刺目,他索性閉起了眼睛,朦朧中,耳旁響起了喬五爺的聲音:“端木少主,該咱們去吃飯了!”
  端木無憂一惊:“哦,喬五爺,吉……二爺!”
  “咱們走!”喬五爺親熱地拉起了端木無憂的手,就往路口走。
  此時,農大爺庄四爺已回到了鏢車旁,但不見房文萱。
  吉二爺在端水無憂蹲過的地方仔細看了看,摸了摸后腦勺,緊步跟了上來。
  走到路口,端木無憂跨步走向較大的一家客店。不知為什么,此刻,他很想見見房文萱,哪怕是瞧上一眼也行。
  可是,他的目光在大廳內搜索了一遍,卻不見房文萱的影子。
  端水無憂的飯菜是單開的,丰盛极了。但他此刻心情不好,筷子拎在指間如重千斤,佳肴美酒卻是味同嚼蜡。
  在另一張桌上,喬五爺与勞三爺吆五喝六,大口地喝酒,大塊地吃肉,好不熱鬧。
  吉二爺卻埋著頭,一聲不響地自斟自飲,眼角卻瞟著端木無憂,面色有几分凝重。
  這一頓飯,足足用了半個多時辰。
  浩浩蕩蕩的鏢車隊又出發了,行走的速度仍是那么緩慢。
  傍晚時分,鏢車隊行到陵口河邊。
  “天龍……借光羅!”趟子手高呼喊,聯系渡船。
  農大爺、吉二爺、勞三爺、在四爺、喬五爺五大金剛,并肩站在河堤上。河風洗面,衣袂飄飄。
  河面上,水波拆射出夕陽的光彩,象火一樣在燃燒。
  這里离常州不到一無路程,自然在天龍鏢局的勢力范圍之內,黑白兩道,水陸兩路的人,五大金剛沒一個不認識的,所以,五人都很放心。危險還在前面哩。
  三條渡船向碼頭靠攏。
  農大爺第一個下河堤,踏上渡船。
  吉二爺等四人隨同鏢車上的紅綾布木箱,也相繼上到船上。趟子手舉起一面紅色的小旗揚了揚二十名鏢丁,立即從隊伍中走出,分別是登上了另兩只渡船。
  船夫解纜揚篙,渡船离岸。
  房文萱站在河堤上,目光凝視著江面,象是在想什么心事。
  端水無憂离開了殿后鏢丁的隊伍,向房文萱走去。
  他剛才用完飯后,回到自己蹲過的地方,發現彈入小金針的地面上,顯出了一個杯口大小的紅印,這才解開小金針如何能作跟蹤標記之謎。
  他知道將面臨一場殊死的搏斗,很想問問房文萱為何要跟在鏢車隊里。
  他更想給她一點什么暗示或警告。
  他知道這樣做很危險,也許會破坏了義父的劫鏢計划,也許會徹底毀了自己。但是,他覺得這是他對妻子的一种責任不能逃避。
  現在農大爺等人已到船上,正是他与她談話的好机會。
  端木無憂走到她身旁。
  她仍然凝視著河面,不知是佯裝不知,還是沉于思索沒有發覺他的到來。
  “文……萱……”端木無憂支吾著,不知如何稱呼她才好。
  房文萱身子抖了下載,扭驗看了看他,一雙明眸如同秋水澄澈清亮。
  他不敢正視她的眼睛,低下頭,嘴里竟違心地說道:“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那夜里實在是太……”
  她眸子里猝然涌上一層极深极深的痛楚,一顆晶瑩的淚水奪眶而出。
  驀地,她扭身一躍,掠下河堤,奔向沙灘。
  此時,渡船已离開河岸五丈多遠了。
  “文萱!”端水無憂知道自己在無意之中說錯了話,重重地刺傷了她的心,于是從心底發出一聲痛楚的呼喊。
  然而,那呼喊聲是那樣的孱弱,別說是奔跑中的她,就連他自己也听不清楚。
  “等等我!”房文萱呼喊聲中,又彈身躍向渡船。
  五丈多寬的距离,加上沙灘地軟,足著力,房文萱身子只在空中斜飄出三丈多遠,便向水中墜去。
  “啊!”堤岩上的鏢丁不覺同時發出一聲惊呼。
  農大爺急從船夫手中搶過撐篙,斜里一挑,房文萱的足尖正點中篙頭,身子复又飄起,向有斜飛丈許,穩穩地落在渡船上。
  鏢丁們一片歡呼。
  端木無憂長長地吁了口气。
  渡船已過河心。
  吉二爺的身子忽然往農大爺身旁靠了靠:“大哥,情況有些不對。”
  “怎么?”農大爺沉聲問。
  吉二爺目光四下一掃道:“這渡船上的船夫和附近船上的人,咱們怎么沒一個面熟的?”
  “啊?……”
  渡船靠上河岸。
  農大爺鎮定自若,帶著二十名鏢丁,抬著鏢箱,踏上河岸。
  三只渡船飛快地离開河岸,但沒有去對岸接渡船后的縹丁,竟順水往下游急駛而去。這樣一來,鏢車隊頭在河東,尾在河西,已是首尾不能照應。
  留在對岸河堤上的鏢師。已知有异,一面命趟子手高聲吆喝,一面派人沿河搜尋船只。
  農大爺一行人在离岸二十余丈遠的小樹林停住。二十名縹丁都是身經百戰的好手,立即分成兩隊,一隊圍住紅綾布木箱,一隊呈扇形在農大爺等人身旁左右展開。
  農大爺面含微笑,靜待劫鏢者出來。說實在的,他很想見識一下,究竟是什么人竟敢來劫天龍鏢局的鏢?
  小樹林中人影閃動,接著四條漢子在不遠的草坪上站立。
  農大爺見到四人,微微一笑,朗聲道:“我道會是誰?”原來是斷魂劍客和苗家們要錢不要命的拼命三郎。
  喬五爺見是他們四人,早已按奈不住,厲聲喝道:“姓任的!上一次你想劫災銀,五爺饒你一次,你竟敢……”農大爺揮手阻住喬五爺,仍含笑道:“四位莫非是又缺盤纏了?
  來人!給四位送一百兩銀子!“
  “是!”鏢丁應聲,從鏢車取出一盤早已准備好了的銀子。
  “農大爺,”任小正几根髯須往上一翹,冷聲道:“您是天龍鏢局的老大,打發咱們兄弟一百兩銀子,未免太寒酸了吧。”
  農大爺臉色一沉:“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農某縱是老大,也不能破了鏢規,既然四位不肯收銀,就請讓道吧。”
  “讓道可以,請農總鏢頭留下鏢車的紅綾布箱。”任小正說罷,右手一抬,背上長劍一聲清嘯,躍然出鞘。
  粉面郎劉生玉、花面即孫強偉和黑面郎馬魁雄三人,也一齊拔劍在手,与任小正呈犄角之勢。
  勞三爺磕磕手中正在冒煙的煙斗,對農大爺道:“大哥,就讓我和五弟去會會他們,順便將舊帳也一齊算了。”
  農大爺沉著臉沒吭聲,只是點了點頭。
  勞三爺煙斗一磕,便和早已在哇哇大叫的喬五爺沖了過去。
  劉生玉、馬魁雄和孫強偉三人,身子往前一趨,劍勢陡展,但見一道劍劍光猶如狂風暴雨般瀉向勞三爺和喬五爺,气勢凶橫霸道至极,大有不刺倒對手,決不生還的拼死气概。
  “娘的!想拼命?”喬五爺怪吼聲中,腰刀橫里一劈,攔腰向三人掃去。他是舍了腦袋,也要將三人上身和下身一分為二。
  “當當當!”刀劍相撞之聲震耳欲聾,一串火星濺出丈外。
  “哈哈……”喬五爺發出一陣大笑。
  以三條命換一條命,拼命三郎想不合算吧!于是回劍自守。因此,喬五爺僅只一刀,便遏住了勢不可擋的凌厲攻勢。
  任小正見狀,當即揉身攻上,長劍輕翔一線寒芒如同毒蛇吐信,劍似輕而無力,但劍尖所指均是致命要害,招式詭异之极。
  剎時,喬五爺面前險象環生,已是笑不出聲來。說時遲,那是快,只見青衫飄飄,金光閃閃,勞三爺的銅煙斗映著夕陽襲向任小正,他步法輕盈,煙斗的光芒線人眼目,招招所向均是要穴。
  喬五爺又是一聲大笑,陡地搶走腰刀橫劈直砍。于是,煙斗或上或下,腰刀或左或右,交叉攻守,天衣無縫。
  頓時,任小正被二人逼得手忙腳亂,狼狽不堪。
  “呀……”拼命三郎回劍援救。
  四狼二虎,一場惡戰。刀光劍影,沙石紛飛。
  農大爺臉色陰沉,但他并不擔心場上的戰況,他知道盡管任小正和拼命三郎是以四對二,但絕占不了老三、老五的便宜,他擔心的是對面的小樹林。
  他扭頭對吉二爺道:“二弟,你去幫一臂之力,速將任小正四人擺平,但不要傷他們性命。”
  吉二爺點點頭,單足一點,人已騰空躍起。
  農大爺又低聲對身旁的房文萱道:“小姐,你就站在嫖箱旁吧,無論發生什么情況,也不要出手,不要亂動。”
  房文萱從農大爺嚴肅的神情中知道情況有些嚴重。她不敢在五大金剛面前托大,點點頭退后數步,回頭張望。
  對岸的鏢師、鏢丁還在沿岸奔距尋找船只。河面上空飛出几支藍色的火焰箭。
  吉二爺如流星划空,掠至走馬燈般廝殺的六人頭頂,象長虹落日一般瀉入草坪上的刀山劍海之中。
  “啊!”一聲惊叫,一柄長劍帶著一線血珠內向空中。
  馬魁雄捂著受傷的手臂,退出圈外,黑臉變的有些蒼白。
  緊接著孫強偉長劍墜地,一個倒翻挖出文外,登地一屁股坐在地上,額頭上凸起一個青紫的大包,臉上的刀疤在惊悸地跳動。
  “走!”任小正一聲低喝,劍光錯落在劉生玉的劍搭在一起,沖開劍网刀山,斜退三大開外,踉蹌了七、八步,才站住腳跟。兩人雖僥幸退出,衣襟卻被划破,形態狼狽已极。
  劉生玉手中的劍一抖:“撤!”
  孫強偉聞聲從地上躍起,和馬魁雄撒腿就往小樹林跑。
  “娘的!想跑?”喬五爺大吼一聲和勞三爺躍身追去。
  農大爺大聲喝道:“站住!快回來!”
  他猛然間意識到對方的陰謀,利用任小正四人誘敵。
  然后進行截擊,只要截住一個人,五,人金剛的五件陣式就擺不成了!
  嗖嗖嗖,小樹林內射出一群黑影,如惊蛇出洞,似黑色閃電。
  “退回去!”吉二爺大聲喊叫,身子一串筋斗迎向黑影,左手數十點寒光射出。
  黑影不叫不喊,一聲不響地向三人猛扑,劍光在晚霞中耀目生輝,劍气攪成的激流蕩得草坪飛沙走石。
  “當當當!”金鐵交鳴聲中,夾著喬五爺的狂吼。
  人影倏然分開。
  喬五爺和勞三爺彈身躍回農大爺身旁。他倆衣襟破碎。肩背已見血紅。
  吉二爺是從地上滾回來的。左袖已然不見,露著條光胳膊,半幅衣襟已被削落,渾身鮮血斑斑,傷口意不下十處。
  農大爺急聲問道:“二弟怎么樣?”
  吉二爺面含微笑,執劍卓然挺立:“沒事,只擦破了一點皮。”
  農大爺暗吐了一口气。幸喜自己吆喝的快,及時阻止了三人前進的腳步,吉二爺又急中生智打出一把沙石,否則后果不堪想象。
  十個身穿青色衣著,頭戴人皮面具的冷面人,執劍站在草坪中央。
  清一色的黑色裝束,清一色的冷面面孔,令人望而生畏,毛骨悚然。
  小樹林旁還站著下載,也是青色衣著,只是肩上多了一件青色被風。手執拐杖,也戴著面具,但面具是一尊冷面金佛。
  房文萱站在木箱旁,秀眉緊緊攢起:這些戴面具的人是哪條道人物?
  農大爺雙手朝十位冷面人一拱,大聲道:“諸位是哪條道上的朋友?在下天龍鏢局總鏢頭農老大,向諸位見禮了。”
  十個冷面人凝身不動,也不答話,神情呆滯,象是在等待著身后冷面金佛的命令。
  農大爺深吸口气,運動真气,雙手合常胸前,一線气流掠過地評,送到冷面金佛的耳中:“尊駕何方神圣?請報寶號,露個名頭,天龍鏢也好交個朋友。”
  一絲蚊子嗡叫的聲音傳了回來,冷冰、刺耳卻异樣清晰:“不必。”
  農大爺再送話過去:“尊駕攔道,阻我鏢車,傷我鏢師,意欲如何?”
  回音傳到,令人震耳心惊:“留下玉脂九龍神瓶,饒你不死。”
  農大爺沉下臉,向四位兄弟丟了一個眼色,因為他和爛腿乞丐是用真气傳音之法談話,所以誰也听不到他們說了些什么。
  四大金剛立即明白,他們已經遇上了強敵,大哥命他們用五行陣式迎敵。
  農大爺扭頭對兩旁鏢丁道:“退到河灘邊待命,沒我命令,誰也不准出手!”
  “總鏢頭……”鏢丁們遲疑著不肯后退。
  農大爺知道這些身經百戰的鏢丁豈是怕死之輩,但是從剛才的出手情況來看,這十個冷面人的武功高得出奇,又怎能讓他們去白白送死?
  農大爺猛聲喝道:“退下!”
  鏢丁們見農大爺動怒,只得盡數退到河邊,鏢車旁只留下了房文萱。
  房文萱鎮定地立在鏢箱旁,在思索著這位冷面金佛究竟是金陵宮什么人。
  冷面金佛又一句气音送到:“農老大快布你的五行陣式吧。我要下令動手了!”
  農大爺心頭一凜,隨即“嗆啷”一聲,背上纏著紅綾飄帶的九鈴大環刀行陣式中心。
  農大爺腳步斜移,五行陣式開始發動,頃刻,金光万道,金光閃爍,气流激蕩,股股殺气直中云霄。
  五大金剛頓覺信心百倍,豪气如虹。他們的聯手五行陣式,二十年來打遍東西南北,從未遇到過對手,今日也讓這些冷面人和那位幕后的皇親,見識見識它的厲害!
  冷面金佛手一揮,向僵尸軍發出了進攻的命令。
  他選在陵口渡這個地方下手,是要給天龍鏢局和藍宇靖一個出其不意。
  誰會想到他在農大爺出鏢的第一天,在天龍鏢局的地盤內,就下手劫鏢?
  他成功了,但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為了封鎖消息,堵住河面船只,他給大小三十六幫派,道上的朋友和府、縣兩衙送了二十多万兩銀子……
  原想利用任小正的拼命三郎作誘餌,引誘五大金剛出手追擊,只要殺死或截住五大金剛中的任何一個,就可免破了五行陣式的麻煩,米個速戰速決。
  他沒有成功,但他卻感到高興,因為這樣也就可以領教一下被稱為武林絕陣的五行陣式究竟有多大威力。
  十個冷面人,十把刀劍,以雷霆万鈞之力,沖向五行陣式。
  這十個冷面人原在金陵宮僵尸軍中武功最高,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劍術大師或刀王。他之所以精心挑這十人出陣的目的,一是要驗證一下僵尸軍的實力,日后是否可以靠他們征服武林;二是要給管鵬程和藍字靖一點顏色看看。
  當然還有一層意思,如果藍宇靖今日敢在這里露面,他就要利用這十人將藍字靖殺了。
  管鵬程和藍宇靖都是他的仇人,他此行是志在必得。
  十把凌空劈下的刀劍,分不清那把式,卻劍風厲嘯,刺破耳膜,速度之快,胜過閃電,給人感覺是推山攪海的一擊,沒有任何力量可以抵擋。
  “匡當!”惊心動魄的一擊,象千斤鐵錘打在殷紅的鍛鐵上,火花進濺,耀人眼目。接著是暴雨般的金的交嗚之聲疾人耳鼓。
  十個冷面人已离鏢車一丈多遠。
  五大金剛卻气定神怡,巍然未動。
  “哇!”十個冷面人齊聲怪叫,再次出手攻擊。
  凌厲、霸道、詭橘、陰狠的刀劍,象是制到了一堵銅牆鐵壁之上,都被硬生生炮彈回。
  明明看到破綻,無論你出招多快,在刀劍刺到之時,破綻總被五件兵器中的一件補上,五行陣式互倚互補,互幫互救,根本就無隙可擊。
  如此反复有三。冷面金佛發出了停止進攻的命令。
  對岸的鏢丁已找到了船只,正在准備渡河接應。雖然這無礙大局,但人多混亂,若將箱子扔入河中損坏了寶瓶,總一件憾事。
  該自己動手了!
  十個冷面人一字排開,冷漠的臉上毫無表情。
  五大金剛刀劍護胸,气勢高昂,經過几次交手,雖不能斬敵于陣中,但御敵于陣外卻是綽綽有余。此刻,他五人除了手臂稍有醉麻之外,一切比想象的都要好,借此歇手的机會,他們一面嚴密注視著對方的動靜,一面暗自運气調息体力。時已黃昏,除了河面還有光亮之處,草坪四周的景物已逐漸模糊。
  冷面金佛跨步向前,手中拐杖斜里一抖,一道寒芒從拐內瀉出。
  這冷面金佛就是那心狠手辣的拐中劍爛腿豆臉乞丐!
  對岸,火焰箭連連升空,五只渡船已開始离開河堤。
  爛腿乞丐還不動手,在等待什么?
  他在思索一個很重要的,關系到他的生死問題。
  藍宇靖教自己的那一招,真能破五行陣式嗎?如果藍宇靖和五大金剛串通好了,那么自己這一招殺進陣式,就必死無疑!
  但是,如果不使這一招,就破不了五行式。
  因此,他在猶豫不決。
  忽然,他那藏在冷面佛面具后的臉上透出一抹冷森的笑。藍宇靖已經來到了這里,就隱身在他剛呆過的小樹林中。
  他并沒有看到藍宇靖,但意識到,而且他可以肯定自己這种來自第六感官的意識決不會錯。
  藍宇靖既然來了,自己就必須出手一搏,否則既破不了五大金剛的五行陣式,也瞞不了藍宇靖。
  賭,賭上一命!若能成功,一箭雙雕,今天將天龍鏢局連同藍字靖一同收拾,稍若中計,那就听天由命了。
  決心已定,他左手往后一擺,右手的拐杖劍手推了出去。
  “哇!”十個冷面人再次扑向五大金剛,十把刀劍再次撞上銅牆鐵壁。
  此刻,爛腿乞丐的劍緩緩推到,劍招雖是笨拙至极,毫無靈動之气,但一股劍气激出,所以之處皆是五人交充當又變位之點。
  農大爺原并未把爛腿乞丐平推來的劍把放在心上,待他推至陣中之時,直覺一股沉重窒人的劍气逼來,方覺不妙。這种將內力通過劍身透出的武功,雖未練到劍气合一的神境,但在武林之中能練到這等地步的人,卻是寥若晨星。
  拐杖劍往前平推,五行陣式方位變化受阻,農大爺剛來得及喊一聲“當心!”十個冷面人的刀劍已將五行陣式逼散。
  五個冷面人立即將五大金剛分別逼住,另五個冷面人扑向縹車上的紅綾巾木箱。
  爛腿乞丐凝住了手中的劍,目光冷冷地盯著站在木箱旁的房文萱。
  “當!”房文萱的寶劍出鞘了。
  “殺!”呆在河邊的鏢丁見到這种情況,也不待命令,便高聲吶喊,扑殺過來。
  “不要過來!跳到河里去!”農大爺一面搶著手中的九鈴大環刀,一面向扑過來的鏢丁高聲發令。他已覺察到了危險,這些冷面人的武功比想象的要厲害得多,居然不在自己和四兄弟之下,剛才聯手陣式時還不覺得,現在一對一就明顯地感覺到了。
  鏢丁中有一部份人听命止步,轉身跳入河中,划著水高聲向從對岸牙來的渡船呼喊。
  有十名鏢丁不顧命令,仍執刀向鏢車奔來。
  房文萱寶劍一抖,一串劍花刺向冷面人。
  冷面人劍走偏門,讓過劍鋒,滴溜溜一旋,竟象游蛇一樣順著房文萱的劍背而上,刺向她的手腕。
  武當派游龍劍法!房文萱不禁駭然。
  這游龍劍法,武當派歷來只傳掌門人,冷面人是武當派什么人物?
  惊駭之間,腕臂一麻,寶劍脫手墜地,冷面人的劍鋒往上一游,劍刃已勒住房文登頸脖。房文萱忽覺脖上一涼,冷气透入肩井,只得閉目等死。
  不料,冷面人一翻手腕,劍背在房文萱肩上一拍,沉喝一聲:“原來是個娘們,去吧!”那說話的聲音低沉、嘶啞,使人听了有些心怵。
  房文萱的身子飛起七、八丈遠,“咚!”地摔在河灘上,頓時不難動彈。
  与此同時,另四個冷面人的劍已劈開了紅綠布木箱。
  爛腿乞丐平空躍起,肩上的披風展開,就象一只展翅的禿鷹在低空掠過。
  拐中劍的寒芒就似閃電映照著禿鷹的身影,電光下迸射著令人心悸的血霧。草坪上迸發出凄厲的慘叫和悲憤的呼喊。十名鏢丁脖子上被整齊地划開了道可怕的裂縫,倒地气絕。
  爛腿乞丐仰面發出一陣大笑,發泄殺人后的快意。
  這一切都發生在一瞬之間,實是令人咋舌。
  農大爺想去搭救那些被殺的鏢丁,想去阻止那面破箱的冷面人,然而,他卻力不從心。非但如此,此刻自己也是危急万分。
  冷面人的內功大大超出他的意料,所使用的劍法是叫他膽戰心惊,冷面人的劍法居然是少林寺的達魔神劍!
  側眼看著吉二爺等四位兄弟,除了吉二爺稍占上風之外,其余三人均處敗勢,看來已不能支持多久。
  這些武功絕頂的冷面人是些什么人?
  他們為什么能听命于爛腿乞丐?
  思索之間,冷風過耳,左臂刺痛,一縷鮮血也已順道手臂流下。此時,劈開木箱的冷面人舉起一只空木盒,朝爛腿乞丐嚷道:“主人,這箱子是空的!”
  爛腿乞丐從冷面金佛面罩里射出兩道碧綠的冷光,迅速掃過四周,然后落在五大金剛的背包上:“去!搜他們的背包!”
  五個冷面人棄了破碎的木箱,扑向廝殺中的五大金剛。
  農大爺等人一打一尚覺吃力,此刻再加上一個勁敵,立現敗局。
  房文萱掙扎著,想爬起來去幫五位叔叔的忙,盡管她知道這將無濟于事,但她仍想去盡自己的一份責任,可是冷面人剛才出手一擊過重,她全身酸痛,根本就無法動彈。
  “呀……”喬五爺哇哇大叫,抱住背包在地上亂滾。他渾身是血,腰刀早已脫手,但仍死死抱住背包不放。
  冷面人刀、劍夾擊,不時地擊中喬五爺的手臂和雙腿,但卻無法奪下喬五爺手中的背包。他們不是真的沒法,一劍殺了喬五爺,還怕奪不下死人手中的東西?但他們不敢殺喬五爺,因為他們在動手前已奉主人嚴令,不得傷五大金剛的性命。
  接著,庄四爺也演出了同一台戲,棄刀抱著背包,伏俯在地,屁股高高凸起,死不松手。
  爛腿乞丐目光掃向河面。
  河心五只渡船正向岸邊划來,因船上站滿了鏢了,船頭又架起了火炮,所以速度不是很快。
  蒙蒙俄俄的對岸,旗旗飄動,戰馬嘶叫,人群擠滿河堤,是有大隊官軍到了。
  事不遲疑,再也不能這樣活纏死賴了!
  此時,吉二爺大叫一聲,凌空躍起,在農大爺舍死掩護之下,掠向河面。
  玉脂九龍神瓶就在吉二爺的背包中?
  爛腿乞丐拐杖在地上的撐,如飛鳥般追向吉二爺。
  人求追到,左手一抬,一束失魂血針如毛毛細雨,漫天洒下。
  吉二爺心中吃惊,身子急落,足剛沾地,往后一靠,一串倒翻,又掠了回去。
  失魂血針是躲過了,拐中劍卻無法躲過,就在吉二爺身子再次落下的時候,爛腿乞丐一劍刺到。
  爛腿乞丐此時耐心已失,早已把許諾不殺五大金剛的話忘得干干淨淨。有十名特號冷面殺手在此,還懼怕什么藍宇靖?
  驀然間,林中突地飛出一條人影,身法快逾鬼魅,五大金剛和冷面人都被這令人匪夷所思的身形惊向目瞪口呆,疑是撞上了鬼神。
  唯有爛腿乞丐知道,這是藍宇靖到了。禁不住也吃了一惊。他惊的并不是藍字靖快如鬼魅的身法,而是藍宇精使的這絕世的輕功竟是异教迷幻玄功最高境界的鬼影飄飄!
  在惊疑的瞬間。
  “當!”爛腿乞丐的拐中劍被蕩開。
  “嗤!”吉二爺的背包被挑入爛腿乞丐的怀中,。
  吉二爺從惊呆中涌出一串問號:此人為什么要救自己性命?
  此人為什么要奪自己的背包送給爛腿乞丐?
  此人是誰,是敵不是友?
  最聰明不過的吉二爺,也被弄糊涂了。
  藍宇靖扑向農大爺四人,他們在冷面人的攻擊下,早已是強弩之末。藍宇靖出手點住了四人穴道,將四人背上的背包也挑向爛腿乞丐。
  吉二爺沒被點住穴道,但他沒有前去援救,一是因為大勢已去,他自知出手也是無濟于事;二是因為他從藍宇靖的出手之中,已看出端倪,他對自己五兄弟的武功和身手都十分熟悉!不禁全身一陣顫抖,難道他會是………不,這絕不可能!
  爛腿乞丐迅速打開五個背包,猛地揭下臉上的金佛面具,往地下一摔,厲聲叫道:“沒有,全都沒有!”
  他咬牙切齒,豆疤臉在痙攣,顯然是心火躁動,沉不生气了。
  房文萱此刻才明白爹爹為什么要組織這么一支龐大的押鏢隊伍,為什么要讓一百多名鏢丁都背上同樣的背包。
  玉脂九龍神瓶不在五大金剛的背包中?藍宇靖微微一怔,隨即道:“到鏢丁身上搜!”話未落音,人已搶到房文萱身旁。
  十個冷面人扑向地上十名鏢丁的尸体。吉二爺眉頭皺起。此人顯然是爛腿乞丐的同謀者。
  房文萱一雙明亮的眼睛無畏地迎視著藍宇靖,那灼亮的眼光似乎要看穿他臉上的冷面面具,透射到他的心底。
  藍宇靖犀利的目光凝視她良久,臉上隱含的怒火和惊詫异慢慢消逝,顯出又是內疚又是失望。
  他在她背上的背包上輕輕捏了一下,隨即低著頭彈身躍開,仿佛不敢再接触她的目光。
  她惊异地看著他,對他的表情和舉動,困惑不解。
  十個冷面人一無所獲,回到爛腿乞丐身旁。
  藍宇靖目光冷冷掃過四周,落到爛腿乞丐身上,沉聲道:“天龍鏢局敗了,你也敗了。”說罷,轉身沿河向落日的方向走去。
  爛腿乞丐的豆疤一陣跳動,右手猛然舉起向十個冷面人咆哮道:“天堂令!殺!”
  這是金陵宮殺無赦的命令,河岸上除了金陵宮的人之外,將不會留下一個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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