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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柔情似水


  白云芳怀著一顆沉重的心情到了門口。
  費獨行道:“怎么這么久?”
  白云芳見那看門的壯漢在,不便說,道:“走吧!路上再說。”
  出了門,走了一段路,她把剛才她跟絳雪說的話告訴了費獨行。
  听完了她這番話,費獨行的心情馬上也沉重了起來,他沒說話!
  白云芳卻問他道:“這件事你打算怎么辦?我看這位姑娘确跟其他的姑娘不一樣,說不定還有個很好的出身。”
  費獨行道:“我要盡力想辦法讓她离開這儿。”
  白云芳道:“讓她离開這儿以后呢?”
  費獨行道:“我所以要救他,只是可怜她,同情她,也覺得她跟別的姑娘不同,我跟她沒有感情可言!”
  白云芳道:“她對你可動了情。”
  費獨行道:“你知道,這种事不是單方面的。”
  白云芳歎了口气道:“這件事可真難辦!”
  費獨行道:“我沒想到她會對我……”
  吁了一口气,住口不言。
  白云芳道:“在這种姑娘里,只有愛惜自己、只有還有良知的才會看得出人与人的不同,普通的姑娘是不會管你是個怎么樣的人的,她們認的只是錢,誰愿意花錢,誰花得起錢她們就對誰動情。”
  費獨行道:“我一定要想辦法讓她脫离這個地方,我一定……”
  他突然停了步,而且伸手拉住了白云芳。
  白云芳愕然道:“怎么了?”
  她發現費獨行的目光凝望著前方,她忙轉眼望去,她看見了,不遠處并肩站立著兩個黑影,她一眼就看出來了,那是她三師叔跟她五師叔!
  她脫口叫道:“三叔、五叔!是您二位!”
  只听查老五冷冷說道:“不行么?”
  白云芳道:“五叔!您……”
  費獨行一抱拳道:“我還沒有謝謝二位……”
  “用不著!”查老五道:“我們倆不是救你,我們倆為的是這位侄女儿。”
  白云芳盈盈一禮道:“云芳謝謝您二位。”
  查老五輕輕“哼”了一聲道:“費慕書!你听著,我們倆為了這個侄女儿等于跟那几個把兄弟拔了香頭,別的不沖,就沖這一點,你可要好好待我們倆這個侄女儿,你要是給她一點委屈受,我們這兩把老骨頭說什么也要跟你碰一碰,就是拆散了也在所不惜!”
  查老五話說得很輕松,但是任何人都知道,他的心情一定相當沉重,所以他這番話听進白云芳耳朵里,心里跟刀扎一般難受,忍不住熱淚盈眶道:“三叔、五叔,您二位對云芳太好了,云芳永輩子不忘!”
  費獨行也為之好生感動,一抱拳肅然說道:“您兩位但請放心,我絕不會讓您兩位失望,云芳但有一點委曲,您倆請唯我是問。”
  查老五道:“這就行了,為著我們倆這侄女儿,從今后再有誰要動你,他就得先把我們兩個放倒,當然,我們倆還是希望你能馬上帶著云芳回到江湖去過平淡的安靜日子!”
  這番話難不懂,二老為了白云芳,不惜挺身護衛費獨行,不過他兩個還是希望費獨行能离開和珅到江湖上去過“平淡安靜”日子去,也就是說不希望費獨行再當響馬了。
  費獨行胸中一陣激動,道:“我答應盡快地帶著云芳离開京里,不過在此我也要您二位答應我一件事。”
  查老五道:“什么事?你說吧,只要你答應盡快帶著云芳回到江湖上去,我們倆沒什么不能答應你的。”
  費獨行道:“謝謝您二位,請您二位千万別伸手管我的事。”
  查老五道:“費慕書!你要知道,我們倆是几經思考才決定這么做的,我們倆本不愿這么做,可是為了云芳……”
  費獨行道:“這個我知道,我說句話您兩位別在意,大先生几位都傷不了我,放眼當今,還有誰能傷得了我?”
  查老五道:“你小子好大的口气。”
  “阿彌陀佛!”老和尚道:“你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還比一山高。”
  費獨行道:“三先生!這個我不是不知道,可是我要是抵擋不了的人,您二位自也不是他的對手,您二位要是有點什么,不是叫我跟云勞永遠愧疚不安么?以后的日子還讓我們怎么過?”
  只听查老五道:“這倒是!這一點我們倆倒是沒想到,好吧,小子!我們倆答應不管你的事就是了。”
  費獨行忙抱拳道:“謝謝您二位!”
  老和尚道:“費慕書!你打算什么時候离京?”
  費獨行道:“盡快!”
  老和尚道:“盡快應該有個時候?”
  費獨行道:“您原諒!我只能告訴您盡快。”
  查老五道:“你是不是還有什么未了之事?”
  費獨行道:“那倒不是,只是我欠和中堂的,多少我也得等還他個差不多的時候再走,您二位應該知道,和中堂的勢力遍及天下,我要是就這么走了,往后的日子也未必好過!”
  老和尚道:“怕只怕他不知足。”
  費獨行道:“那不要緊!到那時候我不欠他什么,我就可以放手跟他的人周旋了。”
  查老五道:“這倒也是理,好吧!我們倆就讓你再還和神一點債,只是希望你盡量別傷害到別人才好。”
  費獨行從容道:“不會的!我保證絕不會傷害到別人!”
  查老五一點頭道:“那就行了,好吧!你們倆走你們的吧,我們也要走了!”
  白云芳忙道:“慢點儿,五叔!”
  查老五道:“丫頭!你還有什么事?”
  白云芳忙道:“我剛剛去見過我師父了,當時我沒有見著您二位……”
  查老五詫聲道:“你去見過你師父了,丫頭!你怎么會……”
  白云芳把她去找她四師兄跟六師兄的經過概略地說了一遍,最后道:“當時我沒見著您二位。”
  查老五道:“不跟你說了么,我們倆跟他們拔了香頭!”
  白云芳道:“是我師父几位對您二位……”
  “不!”查老五搖頭道:一別冤枉你師父,是我們倆根本就沒回去,回去了少不了吵,所以我們干脆就不回去了。”
  白云芳道:“為了我,您二位……”
  查老五截道:“丫頭!跟你三叔、五叔用不著說這個,只要他能對你好,我們倆也就老怀堪慰的了。”
  白云芳道:“您放心!將來我一定讓他几位去找您二位去!”
  查老五道:“將來你一定讓他們來找我們倆,丫頭!這話……”
  白云芳道:“現在您別問,您只管看著好了。”
  查老五道:“你這丫頭真是啊,還跟你三叔、五叔賣關子,好吧,我跟你三叔瞪著眼等著瞧了,時候不早了,你們倆走吧!”
  白云芳盈盈一禮,費獨行一抱拳!“那么,我們告辭了。”
  查老五一擺手道:“去吧!我們倆也走了!”
  偕同老和尚騰身飛射而去!
  望著那兩個飛逝的身影,費獨行道:“他倆位真是性情中人。”
  白云芳珠淚在眼眶里打轉,道:“他二位何只是性情中人。”
  霍地轉過臉來道:“你真要帶我盡快离京?”
  費獨行道:“當然是真的,我還能騙他二位么?”
  白云芳道:“我不知道你欠和珅什么?”
  費獨行道:“他收留了我,讓我平平安安地過了這么一段舒服日子,這不就是么?”
  白云芳道:“可是你已經給他干了不少了。”
  費獨行搖頭道:“我總以為還欠點儿。”
  白云芳道:“你有把握在短期內還他么?”
  費獨行道:“難說,那要看我有沒有机會了。”
  白云芳沉吟著道:“机會得自己找,等要等到什么時候?”
  費獨行點頭道:“我知道,我會試著找的。”
  白云芳道:“要不要我幫你的忙?——
  費獨行搖頭道:“不用!我欠的債,還是讓我自己來吧,有些事人多了并不見得好辦。”
  白云芳道:“那要看什么事了,要是殺人的事,一個人就沒兩個人好辦!”
  費獨行目光一凝道:“殺人?誰告訴你我要殺人了,我要殺誰?”
  白云芳道:“你沒告訴我你要殺人,你當然不會告訴我,可是我猜得出,至于你要殺誰,你自己明白。”
  費獨行微一搖頭道:“你錯了!云芳!我絕不輕易傷人,除非是有人要殺我,基于自衛,在万不得已的情形之下我才會傷人,以往如此,現在如此,以后也是如此。”
  白云芳美目微睜,望著費獨行詫聲道:“那你究竟是要……”
  費獨行道:“你指的是……”
  白云芳道:“你還跟我裝糊涂,我是說你進和珅府的目的,還有什么未了的事儿?”
  費獨行道:“我不對你說過么,和中堂府是個最佳的避風處,所以我進了和中堂府,事實證明我的想法并不錯,盡管有人知道我是殺人越獄的逃犯,卻奈何我不得,甚于連提都不敢提,世上還有哪個地方能讓我這种人過舒服日子,而且還大搖大擺挺神气的,這些不都是和中堂給与我的么?這是恩,而且是大恩,我豈能知恩不報?受人點滴,理應報以涌泉,這就是我那未了之事,我認為我為和中堂做的還不夠!”
  白云芳忽然笑了,笑得格格格的。
  費獨行愕然道:“你笑什么?”
  白云芳道:“我覺得挺有意思!”
  費獨行道:“什么挺有意思?”
  白云芳道:“我就跟押寶似的,明知道自己押對了,可是庄家賴皮,就是不肯掀寶!”
  費獨行為之一怔,旋即吁了一口气道:“你這么說讓我很不安。”
  白云芳道:“你不安什么,有什么好不安的?”
  費獨行道:“我怕你輸了。”
  白云芳道:“你怕我輸了?”
  費獨行道:“我保證我會好好待你,可是我不敢說你押對了,如果你不想輸的話,在沒掀寶以前撤注還來得及!”
  白云芳微一搖頭道:“我沒有撤注的打算,連想都沒想過,只要你能好好待我,我夫复何求?一個女人家求的就是個好丈夫,只要是個好丈夫,他是個怎么樣的人,那就是次要的了。”
  費獨行道:“你這种想法……”
  突然目閃寒芒,抱著白云芳滾倒在地上!“噗!”“噗!”“噗!”三聲异響掠空而過,有一樣打在附近牆上,“叭”地一聲響,火星為之一閃!
  白云芳惊聲道:“這是……”
  費獨行忙捂住了她的嘴,抱著她又一滾滾到不遠處一個暗隅里!
  又是兩聲异響,兩人适才臥倒處密密麻麻地落下了一片黑忽忽像針一樣的東西。
  費獨行在白云芳耳邊低低說道:“看見了么?”
  白云芳暗暗心惊道:“這是誰……”
  費獨行道:“只要不是你的師門就好辦!”
  他抬起半塊磚頭,抖手往身左丈余外打了過去!
  半塊磚落地發出了聲響,緊接著异響連連,半塊磚落地處又是密密麻麻的一片黑。
  費獨行道:“糟!看樣子咱們被堵在這儿了!”
  白云芳忽然露齒一笑道:“我倒希望永遠被堵在這儿!”
  如今兩個人靠在暗隅里,白云芳她就摟在費獨行怀里。
  費獨行道:“這是要命的時候。”
  白云芳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能跟你死在一塊儿不很好么?”
  費獨行笑笑道:“那好!反正我不吃虧,又何樂而不為?”
  白云芳沒說話,沉默了一下才道:“看見什么人了么?”
  費獨行道:“看見人不就好辦了么,敵暗我明,一動就挨打!”
  白云芳道:“對你來說這种机會可不多啊?”
  費獨行道:“不見得,我常常處在挨打地位!”
  白云芳道:“听得出他們几個人是么?”
  費獨行道:“看這些暗器打來的方向,絕不只一個,而且這些暗器都不是憑腕力打出來的,前一种是匣灣,后兩种是裝在筒里靠彈簧打出來的梅花針一類的東西,還淬過毒,前一种穿透力极強,后兩种見血封喉!分明是想一下把我放倒在這儿。”
  白云芳道:“不是你,是咱們!”
  費獨行道:“現在咱們兩個不等于是一個人么?”
  的确!白云芳挨得他夠緊的。
  白云芳只覺嬌靨一熱,道:“弄了半天你不是個老實人哪。”
  費獨行道:“老實人還能當響馬?老實人在和中堂府也待不住,是不?”
  一頓接道:“真不死心,挨過來了。”
  白云芳凝神一听,她也听見了,一聲聲极其輕微的异響,從左、前、右三方傳了過來!
  只听費獨行道:“你身上帶的有暗器么?”
  白云芳道:“只有十几粒鐵彈子。”
  費獨行道:“正合用,給我!”
  白云芳玉手在腰間摸了一把,然后抬手往費獨行手里一塞,一把小拇指大小的鐵彈子!
  費獨行道:“你挪挪身,我好出手!”
  白云芳當然知道這既不是溫存更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她很听話,當即挪离了費獨行怀中。
  費獨行一側身軀換了個姿式,凝神听了听,抖手一顆鐵彈子打了出去,他打的是左前方三丈外一片暗隅。
  那顆鐵彈子化為一道黑光,比電還快地投入三丈外那片暗网中,那片暗隅中響起了一聲大叫,接著像有什么東西掉在地上似的,“叭!”地一聲,隨听一陣衣袂飄風聲如飛遠去!
  費獨行出手快如電,在頭一顆鐵彈子打出之后,緊接著抖手又是兩顆打向正前方。
  正前方也是一聲慘叫,接著就是砰然一聲,一陣陣地哼哼聲傳了過來!
  費獨行沒再往右前方打鐵彈子,因為右前方響起了一陣衣袂飄風聲,顯然那人是跑了。
  白云芳道:“沒想到你打暗器的手法也這么俊。”
  費獨行凝神听了听道:“你在這儿等著,我過去看看,千万別暴露身形!”
  他沒容白云芳說話,身軀一閃,滾翻出去!貼地飛掠,直扑正前方!
  這是輕功里最難練的身法,費獨行施來卻那么輕靈、那么從容,不帶一點儿火气。
  白云芳都看直了眼。
  費獨行竄進了暗隅里,他馬上看見了,暗隅里躺著個黑衣人,兩手捂著臉正哼哼!
  費獨行心知剛才那兩顆鐵彈子打的正是地方,打瞎了這黑衣人的一雙照子!
  他竄過去伸手扣住了那黑衣人的右腕脈,把黑衣人的右手從臉上拉了下來,果然!黑衣人滿臉是血!
  費獨行冷然道:“答我問話,你是哪條路上的?”
  那黑衣人還沒說話,兩三丈外傳來一聲异響,是彈簧響。
  費獨行倏然惊覺,一個滾翻竄向一旁。
  一陣絲絲破空之聲襲到,只听地上那黑衣人一聲慘叫隨即寂然!
  費獨行明白了,對方并不是真打他的,是“一石兩鳥”,能打中他最好!否則打中黑衣人也就滅了口!
  他抬眼往前望去,只見兩三丈外暗隅中閃出一條黑影,騰掠如飛!他吸一口气騰身掠起,疾追了過去!
  前面那黑影快,但費獨行比他更快,只兩三個起落,費獨行便已追近兩丈內。
  這當儿一條小河攔住了那黑影的去路,那黑影卻騰身而起往小河中跳去!
  費獨行一急,抖手又是一顆鐵彈子打了出去,那黑影一聲慘叫!一個身子像斷線風箏,砰然一聲掉進了小河里,水花四濺,人連冒都沒冒就沒了影儿。
  費獨行明知道他要藉河水脫身,在沒有辦法生擒得活口的情形下,只有讓他沉尸河底了。
  凝神听听,听不見有什么動靜了。
  這些不知來路的人出師不利,連死帶傷共是四個,應該是早跑遠了。
  費獨行轉身掠了回去,白云芳真的很听話,果然沒暴露身形。
  可是當費獨行繞過牆角一看,他不由為之一怔,牆角后空空的,白云芳不知道哪儿去了?
  看來白云芳還是不夠听話。
  他走走神忙叫道:“云芳!云芳!”
  叫了好几聲,就是沒反應!
  這就不對了,在這种情形下,白云芳絕不會一個人走了,沒走就該在左近,既在左近怎會听不到他叫?
  難不成白云若讓人擄走了!
  費獨行心頭一震,但轉念一想又覺不對,白云芳藝出“神州七俠”之首顧大先生,一身所學非比等閒,哪會就這么一點聲息沒有地讓人擄了去,眼下這座“北京城”里挑不出几個能胜過她的人,就連她几位師兄都不行,那怕把“神州七俠”都算上,也不可能一點聲息沒有地就制住了她。
  這是怎么回事?
  難道說這些不知來路的人當中,有絕世的高手?
  費獨行正自心念轉動,一眼瞥見腳前有顆破裂的球狀物,拇指那么大!
  他俯身拾了起來,那是顆破裂的蜡九,里頭是空的,什么都沒有!
  這顆破裂的蜡丸是從那儿來的?
  費獨行暗暗好生詫异,忽然他心里一動,把那顆破裂的蜡丸湊近鼻端聞了聞,蜡丸里有股子香气,費獨行何許人也?一聞就聞出來了,那正是薰香的气味!
  他明白了,當時的情形可能是這樣的,不知道哪儿丟來這么一顆蜡九,白云芳一時好奇拾起來捏開了,里頭的薰香跑了出來!白云苦來不及閉息吸進了鼻子里!
  對!准是這樣,要不然白云芳怎會這么容易,而且一點聲息也沒有地就讓人擄了去!
  擄去白云芳的准是适才那些不知來歷的人。
  費獨行好后悔沒擒住一個活口,現在他上哪儿找白云芳去?
  白云芳是個姑娘家,長得又那么美,万一有個三長兩短,可叫他……一念及此,他不由机伶伶打了個寒顫!
  就在這時候!他忽有所覺,霍然轉身,就要揚手!
  只听一個冰冷話聲傳了過來:“別出手!我是來送信的!”
  費獨行收勢凝目,只見前面暗影中走出一個身材瘦高,面目陰沉的黑衣人來,他冷冷看了費獨行一眼道:“姓費的!你得保住了你那上司的一條命,你要是傷了我,她可也就活不成了。”
  費獨行雙眉一揚道:“你們把她弄哪儿去了?”
  那黑衣人道:“你不用擔心,一個很安全,但很隱秘不愁吃、不愁喝的地方!”
  費獨行道:“下五門的熏香,這手法……”
  那黑衣人道:“我們這些人是只求達到目的,向來不擇手段的,只能達到目的,在我們看來那就是上等手法,其實,對付你們這种狗腿子,還用講究用什么手法么?”
  費獨行一步跨到了他面前,揚手就要打。
  黑衣人一惊急道:“你不顧你的上司了?”
  費獨行硬生生沉腕收掌。
  黑衣人暴退數尺,老半天惊魂未定,道:“你算是識時務……”
  費獨行冰冷的道:“答我問話!你們究竟是哪條路上的?”
  黑衣人道:“我會告訴你的,我們沒打算瞞你,這种事也該讓你明白,我跟你提個人你就會知道了……”
  費獨行道:“誰?”
  黑衣人道:“綠云!胡三奶!”
  費獨行微微一怔道:“原來是她!我始終沒摸清她現在哪條路上。”
  黑衣人道:“你听說過‘四大天王’么?”
  費獨行兩眼一睜道:“教匪!”
  黑衣人道:“教匪就教匪吧,我們不在乎,也听慣了,反正你現在得听我們的。”
  費獨行道:“你們可知道,綠云她欠我的?”
  黑衣人道:“她欠你的是欠你的,你剁碎了她也不要緊,可是你不該挑了我們創之不易、經營多年、花了多少心血的‘北京’分壇!”
  費獨行道:“恐怕你們也欠我的吧?”
  黑衣人道:“我們也欠你的?這話怎么說?”
  費獨行道:“綠云她入教恐怕不止一天半天,當初她那么害我,不是你們的授意么?”
  黑衣人臉色一變道:“你琢磨出來了?”
  費獨行道:“別把姓費的當傻子、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我挑了你們的‘北京’分壇就跟要債一樣,是理所當然的事。”
  黑衣人陰陰一笑道:“可是你現在欠的更多,還的也要更多。”
  費獨行道:“當初你們欠我的,如今我要了回來,應該是扯平了!”
  黑衣人微一搖頭道:“可是我們不這么想,我們只認為是你欠了我們一大筆帳。”
  費獨行道:“這么說你們是不講理了?”
  黑衣人嘿嘿一笑道:“江湖上是個講理的地方么?跟你們這种狗腿子還用得著講理?姓費的!你人在矮檐下,還能不低頭么?”
  費獨行伸出了手道:“你帶的信呢,拿來?”
  黑衣人道:“我帶的是口信!”
  費獨行收回了手,道:“那就說。”
  黑衣人道:“你想不想贖票?”
  費獨行道:“你多此一問!”
  黑衣人道:“想贖票你就得付出些代价。”
  費獨行道:“那容易,你們要多少錢?”
  黑衣人微一搖頭道:“我們不要錢,我們要那根‘紫玉釵’跟那對‘水晶圖’!”
  費獨行“哦”地一聲,淡然笑道:“對了!這原是你們想了多少年的東西。我到什么地方去贖票呢?”
  黑衣人道:“明天這時候你到這儿來,自會有人帶你去贖票,听清楚了,你來!你一個人來,要是讓我們多看見一個人,要別怪我們撕票!”
  費獨行道:“這個你放心,江湖上我走了多少年了,不會不知道利害!”
  黑衣人道:“那就好!”轉身要走!
  費獨行道:“慢著!”
  黑衣人轉了回來道:“你還有什么事?”
  費獨行道:“你也給我帶句話回去,我要的是活人,而且要毫發無傷,要不然的話,你們這些來京的人,一個也走不掉。”
  黑衣人倏然一笑道:“怪嚇人的!你放心,一行有一行的規矩,這個我們懂,你再听我一句,別想跟蹤我,肉票不在我去的地方,你要是不信,或者想逼我們撕票,你可以試試,言盡于此,告辭了!”
  他轉身行去!很快地隱入了暗影里!
  費獨行沒多停留,轉身也走了!
  夜已深,人已靜,費獨行踏進了“中堂府”,他剛進門,迎面匆匆來了杜毅,他道:“這么晚了上哪儿去?”
  杜毅一怔抬頭:“喲!怎么這么巧,我正要找你去!你怎么回來了?”
  費獨行道:“我知道你要找我,不敢勞動你的大駕,所以就回來了!”
  杜毅一怔說道:“怎么說,你知道?”
  費獨行道:“跟你開玩笑的,我又不是大羅金仙,說吧!找我有什么事?”
  杜毅道:“中堂有事找你!”
  費獨行微微一愕道:“這么晚了,什么事儿?”
  杜毅搖頭道:“不清楚!不過一定是要緊的事儿,要不然中堂不會在這時候找你,再說他又不是不知道這時候你在干什么?”
  費獨行道:“中堂在哪儿,在小樓上?”
  杜毅道:“不!在書房里。”
  費獨行說了聲:“走!”兩個人并肩往里行去!
  杜毅道:“這時候你跑回來干什么?這時候你應該是左擁右抱地躺在香嘖嘖、軟綿綿、能淹死人的肉堆里。”
  費獨行道:“我怕油膩,回來沖碗冰糖水!”
  杜毅忍不住大笑說道:“對!冰糖水刮油膩。”
  費獨行滿臉的笑帶著逗,一句話把杜毅的問話岔了過去,可是他一顆心卻為白云芳揪得緊緊的。兩個人并肩快步,很快地便到了和珅的書房門口,只見燈光外透,附近市滿了護衛!
  兩個人一到,杜毅便對門口一名護衛道:“稟報中堂一聲,費獨行回來了!”
  那名護衛答應一聲進了書房,隨听和神在里頭詫聲說道:“怎么這么快?叫他進來!”
  那名護衛出來了,費獨行沒等他說話便徑自行了進去。
  書房里只和珅一個人,背著手來回踱步,像是有什么心事。
  費獨行過去一躬身道:“您找我?”
  和神停步望著他道:“怎么這么快,杜毅他會飛不成?”
  費獨行含笑道:“可巧我回來有點儿事儿,我是在門口碰見他的。”
  和神道:“我說嘛,過來,我有話問你!”
  他走到書桌后坐下,費獨行跟到了書桌前。
  和珅一抬眼道:“你真叫費獨行?”
  費獨行心頭一震,道:“姚師爺稟報您了?”
  和神微征說道:“姚朋知道?”
  費獨行也一怔,道:“不是姚師爺稟報您的?”
  和珅輕輕一拍桌子道:“混帳東西!他怎么沒讓我知道一下!”
  當然!這并不是責怪姚朋,“和中堂府”這些護衛出身都有問題,和珅絕不會不知道,姚師爺也絕不敢瞞他。
  費獨行說完了話,心里正在琢磨這是誰告訴和神的,和珅拉開抽屜取出一張公文,是刑部的公文,往桌上一放,道:一你看看!”
  費獨行沒拿,一看是刑部的公文,他還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道:“不敢再瞞中堂!我就是犯案累累,殺人越獄的費慕書!”
  和珅道:“我知道這是誰搗的鬼,除了那位自以為了不起的訥郡王就沒別人,要不然,刑部那些人沒這么大膽!”
  費獨行馬上明白了,道:“我知道我得罪了訥王爺,他讓我离開中堂府,我沒听他的。”
  和珅道倏然一笑點頭說道:“我就猜著了是這么回事儿,這不是頭一回了,反正見我這儿有好樣儿的他就不舒服,他是專跟我作對,可惜我的人沒一個听他的,這一點我感到很安慰!”
  費獨行道:“這件事……”
  和珅道:“你在我這儿干的不錯,自進府以來也的确給我做了几件讓我高興的事儿,是不?”
  費獨行道:“中堂待我忠厚,我敢不竭智殫忠,粉身碎骨以報,至于我做的几件事,那是托中堂洪福,我不敢居功。”
  和珅哈哈笑道:“有人說我在先皇帝面前嘴甜,看起來你的嘴比我還甜,費獨行,在外頭要是有人指你是費慕書,你承認不承認?”
  費獨行道:“當然不承認。”
  和珅道:“這不就結了么,我能承認我窩藏犯案累累,殺人越獄的逃犯?那些言官們還怕抓不著我的把柄呢,我能拿著柄往他們手里塞么?”
  費獨行听的心里一樂,但表現上卻遲疑著為難的道:“你的恩典,我粉身碎骨難以言報,只是,這是刑部的公文……”
  和珅抓起那張公文三把兩把扯得粉碎,一扔道:“管他什么地方的公文,我要是說個不字,就是皇上也拿我沒辦法,我還在乎他小小的刑部,讓訥郡王他跟我作對吧,看看將來誰整倒誰?你放心,這件事沒什么大不了的,自有我給你做主……”
  費獨行一欠身道:“謝中堂思典!”
  和珅擺擺手道:“不用謝!往后你多給我賣點儿力就行了。”
  費獨行肅容說道:“只要是您的事,慕書赴湯蹈火,粉身碎骨在所不辭。”
  和珅道:“別什么慕書、慕書的,記住!獨行。”
  費獨行道:“是!獨行記住了!”
  和珅擺擺手道:“我找你為的就是這件事,對了!你突然跑回來干什么?”
  費獨行道:“獨行有件事儿,回來給您報個備。”
  和神道:“什么事儿?”
  費獨行把教匪為了報复他挑了“北京”分壇,擄去白云芳的經過說了一遍,而且他把別業下毒謀害他的事全扣在了教匪頭上,但他沒說教匪讓他用“紫玉銀”跟“水晶圖”贖票,他得防著和珅要這兩樣東西!
  和珅一听就瞪大了眼!一拍桌子道:“好大膽的東西!他們在各地謀叛造反已經是罪大惡极,現在居然跑到京里找我的人,這還了得,這還了得!我這就派人通知步軍統領衙門。”
  費獨行忙道:“中堂!使不得!”
  和珅微微一怔道:“使不得?怎么使不得?”
  費獨行道:“白總領班還在他們手里,咱們投鼠忌器!”
  和珅道:“那你說該怎么辦?我總不能為個白云芳放他們走啊?”
  費獨行道:“權衡輕重!自然不能為了白總領班就放走他們,其實他們不見費獨行躺下也不會善罷甘休,只是您是知道的,這幫人出身江湖,個個都是高來高去的能手,用步軍對付他們,恐怕收不了什么效……”
  和珅道:“那你的意思是?”
  費獨行道:“他們要的是我,我已經跟他們約好了,明天夜里去贖票,請您把這件事交給我辦,我有把握絕不讓他們走脫一個!”
  和神一拍桌子道:“好!你好好給我辦,他們在各地謀叛造反,正如你所說,他們人人能高來高去,官家的兵馬到了,他們跑了,官家的兵馬走了,他們又來了,各地方為之頭疼,連朝廷都傷腦筋,你要是能在京里剿滅他們一部分,我又露臉了,你好好給我辦,我有重賞。”
  費獨行笑笑道:“賞!獨行不敢要.托中堂您的洪福,還有什么事辦不成的!”
  和珅好樂,哈哈大笑,指著費獨行道:“瞧瞧你這么張嘴,瞧瞧你這張嘴。”
  笑著笑著笑聲突然停了,望著費獨行道:“對了!他們要你拿什么贖票?”
  費獨行道:“不跟您說了么?他們要的是費獨行這個人,獨行這條命!”
  和珅道:“你真一個人去?”
  費獨行笑笑道:“您想我會這么傻么,兩只手對那么多人,抓也抓不過來呀!”
  和珅又笑了,又一拍桌子道:。好!你去辦吧,你要什么我給什么,府里的人任你調度,辦好了事儿早點儿讓我知道。”
  費獨行恭應一聲,欠個身出了書房!
  他出了書房,書房里多了個人,是姚師爺,和珅望著姚師爺笑道:“你都听見了吧,沒錯吧!這個人可靠,盡可以放心讓他跟在我身邊,他沒听訥郡王的,現在我又給他恩惠,他不把心給我給誰?”
  姚師爺賠笑說了一句:“您有知人之明,用人之能,套句他們常說的,您高明!”
  和神哈哈大笑!
  費獨行臉上也帶著笑意,不過他臉上這絲笑意看上去,有點儿冷,當然,和珅跟姚師爺都沒看見他臉上有這么一絲笑意,甚至連想都沒想到!
  小樓上還有燈光,不過很微弱,想必九夫人已經睡了,都這時候了,是該睡了。
  費獨行輕輕推開門進了自己的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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