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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圍擒老妖


  其余五人听到他的嘯聲,那是撤退的訊號,他們立即舍了對手,紛紛跟蹤躍起。
  任云秋大喝一聲,人隨聲起,手中軟劍化作一道青虹,宛如彗星一般,凌空追擊過去,但聞慘嗥聲起,三人中有兩個被削斷雙足,“扑通”跌墜地上,再也站不起來。
  沈仝眼看對方舍了自己凌空上躍,口中也大喝道:“你們還想逃么?”長劍一掄,銜尾追起。
  金贊廷、陳康和也相繼縱身扑起!這几個殺手身法奇快,眨眼之間,已經划空飛身出去七、八丈遠!
  突听屋脊上傳來一聲大笑,笑聲未落,那四條人影忽然在空中翻著筋頭,一個接一個往地上摔落下來。
  最后一條人影隨著笑聲飛落地上。
  金贊廷大喝道:“你笑什么,接老子一棍!”呼的一聲,熟銅棍朝那人當頭劈落。
  任云秋眼快,急忙縱身躍起,伸手把他棍頭握住,口中叫道:“金大叔,快住手,他是謝大叔。”
  來人正是弓箭塘主謝公愚,看到金贊廷舉棍劈來,慌忙朝邊上閃了開去。
  金贊廷劈落的棍子被任云秋凌空扑起的人一把抓住,不由呆得一呆,任云秋已經飄身落地。
  金贊廷望著任云秋張口結舌的道:“任少兄,我這一棍少說也有兩百斤力道,你身在半空,如何接得下來的?”
  任云秋笑道:“小侄喊聲在前,金大叔听到喊聲,棍上力道自然也減弱了。”
  金贊廷大笑道:“你這是給金大叔臉上貼金了。”
  謝公愚哼道:“沒有任少兄接住你的棍,兄弟這顆腦袋早開花了。”
  沈仝道:“謝兄來得正是時候,不然至少有四個賊人漏了网,給他們逃出去還事小,這四人劍上造詣极為了得,這一路上,咱們哨崗和巡山的人若是遇上,只怕會死傷狼藉呢!”
  謝公愚笑道:“兄弟某實早就來了,眼看諸位老哥已是十拿九穩,是以不用兄弟再現身了,你想,兄弟下來,也不過多添一個人而已,但兄弟守在屋上,他們若是想跑,那就不客气要把他們全數都截下來,現在總算還差強人意。”
  沈仝道:“他們十二個人總算有兩個是活口。”
  謝公愚笑道:“誰說的?兄弟暗器上,從來不喂毒藥,這四個人只是中了兄弟淬過迷藥的連珠箭,一個時辰,就可以醒轉過來,是不折不扣的活口。”
  沈仝道:“如此就好。”
  住在房中的四庄庄丁,都擠在房門口看熱鬧,他們未奉命令,自然不敢擅自行動,此時陳福舉手一招,要庄丁們把四個中箭的賊人,用牛筋綁好,兩個被削斷了腿,給他們上了刀創藥,一齊押下去。
  第二進東首的院落中,冉嬤嬤、秋儿、云儿三人守在起居間里,從后面(第三進和第二進東院,只隔了一道矮牆)傳來的兵刃擊撞之聲,自然全听到了。
  冉嬤嬤不由得伸手摸摸插在腰間雙鑭,雙目乍睜,惊异的道:“賊人居然摸進了第三進,听來人數似乎不少呢?”
  云儿道:“冉嬤嬤,我們要不要去看看?”
  秋儿道:“你就愛熱鬧,這里盟主負了傷,剛睡著,咱們走得開么?”
  云儿道:“副盟主就在房里,誰吃了豹子膽,敢闖進來?”
  冉嬤嬤瞪了他們一眼,叱道:“你們的膽子也越來越大了,盟主和副盟主都在里面,你們還敢拌嘴。”
  她要她們不准說話,是為了傾听后面的聲音,接著笑道:“任公子、葉姑娘都在那里,就算再多來几個,也不用老婆子耽心了。”
  這時,里面房里春申君正好及時醒來,他只是中了毒針,劇毒一去,大半已經沒事了,雙目一睜,就看到榻前几上一盞銀紅,結著累累燈蕊,榻旁一張椅子上,坐著鳳簫女,一雙鳳目深情款款,關切的凝注著自己!
  春申君這一睜開眼來,正好和她四目相對,這就含笑道:“副盟主怎么沒有去休息呢?”
  鳳簫女道:“你醒過來了,現在覺得好些了么?”
  春申君笑道:“在下早就好了……”他要待坐起。
  鳳簫女慌忙伸出手去,按在他肩頭,柔聲道:“不,你快躺著別動,你中的是最霸道的黃鋒針,劇毒剛去,應該多休息一會儿好。”
  春申君道:“但在下真的好了,你怎么沒去休息,這……在下如何敢當?”
  鳳簫女朝他笑了笑道:“你還和我客气什么呢?睡著多休息一會。”
  春申君給她用手按著肩頭,她雖然只是輕輕按著,但春申君卻感覺到從她手上傳來了一股無比的溫暖,心頭一陣感激,望著她,說道:“鳳女俠,你對在下太好了。”
  鳳簫女郝然一笑道:“我几時對你好了?”
  “你兩次救了在下性命……”春申君道:“在下不知如何報答你才好?”
  鳳簫女低低的道:“我要你報答嗎?”
  春申君不知哪來的勇气,忽然伸出手去,握住了鳳簫女纖纖玉手的手背,說道:“在下就是無法報答你,但我心里……”
  他底下的話,竟然激動得說不出來。
  鳳簫女任由他握住了手,并沒有縮回去,她一向被江湖人稱為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現在居然也像普通女孩儿家一般,郝然低下頭去,幽幽的道:“我知道……”
  就在此刻,春申君忽然听到了后進傳來一陣金鐵擊撞的交鳴之聲,他依然握著她的手沒放,矍然道:“后院有人動手?”
  只听一個老婆子的聲音呷呷尖笑道:“你不用操心后院的事儿,還是和鳳始娘繼續談心里的事吧!”
  春申君、鳳簫女驀吃一惊,鳳簫女倏地回過身去,喝道:“什么人?”
  她口中雖然喝著“什么人”,其實心里早已猜到了几分,右手已從腰間摘下了鳳簫。
  只听那人桀桀尖笑道:“鳳姑娘怎么連老婆子的聲音也听不出來了么?”
  隨著話聲,房門口已經緩緩走進一個手拄一支彎曲木杖,白發披散的青衣老婦人來。
  這個老婦人個子矮小,但一頭白發卻一直披到她腰際,不僅笑聲尖厲,會听得令人毛孔直豎、不寒而僳,一雙綠芒四射的眼睛,更顯得陰森而怪异!
  她,正是黑道上出名凶惡的老魔頭桑老妖!
  春申君一怔,正待翻身坐起!
  鳳簫女急忙伸手一攔,柔聲道:“盟主傷毒未痊,躺著別動。”
  她說話之時,朝春申君使了一個眼色,一面轉身欠欠身道:“桑前輩夤夜前來,不知有什么見教?”
  桑老妖尖笑道:“听說鳳姑娘當上了武林盟的副盟主,還這客气,叫老婆子一聲前輩,老婆子真有些當不起。”
  鳳簫女道:“前輩和先師是朋友,晚輩自然要尊你前輩了。”
  桑老妖點點頭道:“你總算還曉得老婆子和你師父是朋友,你這么一說,老婆子倒不好向你出手了。”
  鳳簫女道:“桑前輩原來是要向晚輩下手來的了?”
  “那倒不是。”桑老妖道:“老婆子一生最痛恨的就是出賣朋友的人,鳳姑娘既然當上了黑衣教的副教主,忽然又叛离黑衣教,搖身一變,又當上了武林盟的副盟主,二三其德,老婆子本來想順便教訓教訓你的,但總算你聰明,抬出你的師父來,老婆子看在過去老朋友的份上,今晚可以不和你計較,好吧,你給老婆子退出屋去。”
  鳳簫女神色微微一變,問道:“桑前輩要做什么呢?”
  桑老妖道:“那是老婆子的事,你不用多問。”
  鳳簫女道:“陳盟主中了黃蜂針,傷毒未愈,晚輩要留在這里照料,桑前輩有什么事,但請吩咐好了。”
  桑老妖桀桀笑道:“鳳姑娘,你知道老婆子一向從不向一個受傷的人出手的,故而一再拿話來套老婆子,對不?”
  鳳簫女道:“陳盟主身中黃蜂針,傷毒未愈,這是事實。”
  春申君暗道:“難怪她要自己躺著別動了。”
  桑老妖又是一聲尖笑,目光陰森,似笑非笑的看了春申君一眼,說道:“不錯,老婆子數十年來,有一項規矩,就是從不向負傷的人下手,只是今晚卻說不得要破一次例了。”
  鳳簫女听得一惊,身不由己的退后了一步,擋在榻前,說道:“桑前輩一向言出如山,今晚怎么會改變初衷的呢?”
  她口中雖在說話,但已暗暗運起了功力,提防這老魔頭在說話之時突起發難。
  桑老妖是什么人,豈會看不出鳳簫女戒備的神色,但卻毫不在意,緩緩說道:“因為這位陳盟主是非常之人,他統率江湖各門派,和黑衣教為敵,也阻礙了黑衣教的發展,只有把他除去,黑衣教才能在江湖上光大,對一個非常之人,自然要使非常手段,老婆子破一次例,也是值得的了。”
  春申君听得不覺朗笑一聲,翻身坐起,說道:“桑前輩居然如此看重陳某,陳某不胜榮幸之至,陳某傷毒已無大礙,桑前輩也用不著破例,要取陳某性命,只管請動手,不過在動手之前,陳某想說几句話……”
  隨著話聲,已經跨下床來。
  鳳簫女急道:“盟主快退后些。”
  桑老妖道:“你不用攔他,老婆子倒想听听他說些什么?”
  春申君面對這位女魔頭,自然也不敢稍為大意,跨下木床,就伸手摘下了挂在床頭的長劍,然后目注桑老妖,神色一正,說道:“桑前輩在江湖上享譽多年,我們且不說邪正,但總有是非兩個字吧?”
  “黑衣教——心想并吞江湖各門各派,以遂其獨霸天下武林的野心,試問他們這樣做法對不對?如果讓他們陰謀逐一得逞,江湖上就不知有多少門派的人,遭到慘殺?陳某并不屬于哪一個門派,但陳某是江湖人,對江湖上的事,我有一份誅暴安良的武人天責,所以在下糾合四庄人手,挽救了衡山派一場殺劫,此后,江湖各門各派的人,為了怕被黑衣教吞噬,自動紛紛齊集此地,反抗黑衣教以求自保,公舉陳某擔任盟主,那是自救救人,只有消滅黑衣教,才能保全各門各派,和數以万計的各門各派的門人弟子,試問陳某這樣做法,對不對?如果黑衣教不對,桑前輩幫助他們不是助紂為虐?如果陳某做的是對的,桑前輩享譽江湖數十年,自然能明辨是非,那就應該幫助陳某才對。”
  “呷、呷、呷、呷!”桑老妖發出一陣尖厲的笑聲,點著頭道:“陳盟主果然能言善道,無怪江湖上各門各派的人都被你說動了,連黑衣教的副教主、總護法等人,都被你說服了,一個個投了過來。”春申君道:“不然,天下之大,是非只有兩個字,公理只有一條,這也就是人心向善的道理……”
  桑老妖尖聲道:“老婆子不是和你說道理來的,你悲天憫人,認為黑衣教得勢,江湖各門各派不知死多少人,老婆子認為他們都是該死,也都是該殺,江湖上就是因為門派太多,才會紛扰不休,由黑衣教統一了,把這些該殺的人都殺光了,以后就天下太平了,再也沒有正邪之爭,是非紛紜,所以老婆子主張殺……”
  春申君目光一凝,沒待她說下去,就朗聲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自古邪不胜正,桑前輩這般說法,豈不有悖天理人情?”
  桑老妖呷呷笑道:“老婆子本來就是個有悖天理人情的人,不然,那此自命為名門正派中人,就不會叫老婆子老妖了。”
  春申君凜然道:“桑前輩如果自恃武功高強,須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一個人如若怙惡不悛,不怕數十年得來不易的盛名毀于一旦嗎?”
  桑老妖目中綠光大盛,尖厲的笑道:“今晚倒象是你要殺老婆子,不是老婆子來殺你的了。”
  春申君大笑道:“黑衣教作惡多端,就是桑前輩殺了陳某,但對抗黑衣教的勢力已經形成,去了一個陳春華,還會有十個百個陳春華接著起來,陳某何俱一死?陳某倒要奉勸桑前輩,多行不義必自斃,陳某縱然不是你的對手,但未必沒有能殺你的人。”
  桑老妖被他說得怒不可遏,一頭白發拂拂自動,沉笑道:“陳春華,你果然不畏死,江湖上敢在老婆子面前這樣說話的人,大概只有你一個,今晚之后,只怕再沒有了。”
  她彎曲的桑木杖一頓,喝道:“你從床頭摘下長劍,大概還妄圖反抗吧?”
  春申君大笑道:“那當然,就算你武功再高,陳某為正義而戰,豈會對一個無知妖邪屈服?”
  “無知妖邪”這四個字何异火上加油,把桑老妖激得凶性突發,口中尖喝一聲:“你是找死!”
  揮手一杖朝春申君迎頭擊來。
  鳳簫女早有戒備,口中喝了聲:“桑前輩手下留情。”
  身形橫閃而出,纖手抬處,鳳簫已經朝上迎起,“篤”的一聲,架住桑老妖八十斤重的彎曲桑木杖。(她這支本是鑌鐵杖外面漆了桑木顏色)
  桑老妖桀桀尖笑道:“鳳丫頭,你真敢和老婆子動手?”
  手上突然運起功力,貫注杖身,往簫上直壓而下。
  鳳簫女以一支极細的鳳簫,架住了她粗如鵝卵的鋼杖,凜然道:“桑前輩一定要逼我動手,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
  “好個吃里扒外的丫頭!”桑老妖白發飛揚,手上又加重了几成壓力。
  要知她這支鋼杖,本來就有八十斤重,再加上老妖貫注了全力,此刻何殊千鈞,鳳簫女手中只是一支鳳簫,若論修為,也要遜上老妖一籌,雖然架住鋼杖,自然十分吃力,但雙方業已拚上了真力,就欲罷不能,時間稍長,漸漸相形見絀!
  春申君“鏘”的一聲掣出長劍,正待上前相助。
  鳳簫女急忙喝道:“盟主不可……”
  她這一開口,微一分神,桑老妖的鋼杖突然往下一沉,一下就壓下了尺許,离鳳簫女頭頂已不過八、九寸光景!
  就在此時,但見人影一閃,從門口竄進兩條人影!
  “鳳姨,我們來了!”喝聲入耳,從兩人身邊飛起一道青蒙蒙的劍光和一道新月般耀目的銀虹!
  這兩道光芒奇快如電,朝桑老妖的彎曲木杖上撩去,但听“嗒嗒”兩聲輕響,鳳簫女、桑老妖同時感到手上一輕!
  鳳簫女手上一輕,是以奇重壓力突然消失,桑老妖手上一輕,則是她百陳精鋼的鑌鐵杖在這電光石火之間,被來人的一劍一刀截了三段!
  因為任云秋、葉菁菁兩人是從鳳簫女身邊閃上去的。桑老妖這支鋼杖足有六尺來長,鳳簫女的鳳簫架住鋼杖四尺長處,葉菁菁從她右邊閃出,新月刀漾處削斷了鳳簫架住的上面兩尺,任云秋從她左邊閃到,揮劍上挑,削斷了鳳簫架住的外面一尺光景。
  緊接著那兩截被削斷的鋼杖落到地下,發出“當當”兩聲沉響,桑老妖一支六尺鋼杖,此刻握在手中的只剩下三尺光景。這段話,說來話長,實則從兩人閃身而上,到削斷鋼杖,前后也不過眨眼間事。
  桑老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這支百煉精鋼,粗逾鵝卵的鋼杖,別說尋常刀劍削不動它,只要被它碰上,不被震斷,也會被砸得卷了刀鋒,就是削鐵如泥的緬刀,也未必削得動它,何況杖上又貫注了自己十成內功?
  但任云秋、葉菁菁一劍一刀出手之后,她見多識廣,發現刀劍的光芒有异,已經來不及了,相隨了几十年的桑木杖竟然毀于一旦。
  桑老妖這一惊非同小可,口中怒笑一聲,左手揮出,朝任云秋橫胸劈來。
  任云秋掠入房來之時,因為對方是凶名久著的桑老妖,早就運起了九陽神功一見對方揮掌劈來,他一來少年气盛,剛剛削斷了對方兵刃,二來兩人相距极近,再待閃避已嫌不及,口中同樣大喝一聲:“來得好!”
  左手一掌,迎著來掌劈擊出去。
  鳳簫女睹狀大惊,急急叫道:“云秋接不得!”
  她雖然喊聲出口,但已來不及喝阻,一時情急,皓腕一抬,鳳簫以极快手法朝桑老妖左肋血阻穴上點去。
  葉菁菁听到鳳姨的喝聲,才看到任大哥出掌和桑老妖硬接,她曾听鳳姨說過,桑老妖是黑衣教供奉堂十數位老供奉中的第一高手,怕任大哥有失,鳳姨已經出手,她哪還猶豫,玉手一揮,新月刀一道亮銀鉤影朝桑老妖雙腳撩去。
  這一下四人出手都快,但卻有先后之別,桑老妖劈出一掌,和任云秋揮手硬接,較在前面,鳳簫女攻出一簫稍后,葉菁菁的一刀,發的較遲。
  但听“啪”的一聲,任云秋手掌和桑老妖劈來的掌勢乍接,不覺心頭狂跳,几乎窒息,一個人被震得登登的后退了三步!
  桑老妖可不知道任云秋練的是九陽神功,這一記乙木掌和任云秋的手掌乍接,她縱有數十年修為,也突感手掌宛如擊在一塊燒紅的鐵板之上,心知遇上克星,差幸她功力胜過任云秋,縱然如此,一條左臂還是驟然一麻,几乎被廢!
  恰在此時,鳳簫女的一記簫招,“篤”的一聲點中了她血阻穴。
  本來以她的武功,鳳簫女這一簫未必能擊得中她,就因她一時大意,差點被九陽神功震散功力,心頭正在吃惊之際,這稍一疏忽,忘了閃避,陡覺血阻穴上一陣劇痛,一陣森寒的刀光,又已閃電般朝膝下撩來。
  老妖婆究竟是成名多年的人物,一著失算,連吃大虧,一時顧不得左臂酸麻,血阻穴劇痛,急忙吸了一口气,“嗖”的一聲身子拔起,往后倒飛,撞破南首窗戶,穿窗飛出。
  任云秋被震得后退了三步,春申君看得大吃一惊,急急問道:“云秋,你怎么了?”
  鳳簫女也關切的道:“快運气試試,可曾傷了內腑?”
  任云秋吸了口气,笑道:“沒有,只是這老妖婆掌力极重,小侄是被她內力震得后退的。”
  葉菁菁道:“鳳姨,這老妖婆逃不走的,定慧方丈,和紫陽道長已外面等著她了,我們快出去。”
  春申君道:“定慧方丈他們怎么會知道的?”
  任云秋道:“是小侄奉能通大師、(邋遢和尚)風道長之命去通知他們的,老妖婆還沒進來,剛到山下,就被兩位老前輩發現了。”
  鳳簫女道:“那就快些出去。”
  任云秋和葉菁菁走在前面,退出起居室,先把被桑老妖制住了穴道的冉嬤嬤、秋儿、云儿三人解開穴道。
  冉嬤嬤气得跳著雙腳,要找老妖婆算帳。
  卻說桑老妖穿窗飛出,落到院中,正待凌空躍起。
  只听北首屋脊上有人嘻嘻一笑,叫道:“善哉善哉!老妖婆,今晚是你入地獄的時辰到了。”
  “阿彌陀佛!”另一個人口喧佛號,說道:“誰說的?貧僧可要送她上西天去。”
  桑老妖循聲看去,只見屋檐上蹲著一僧一道,兩人中間還放著一個大酒壇。
  和尚是邋遢和尚,僧袍襤褸,蓬頭垢面。道士是酒肉道士,披散長發,一件道袍長僅及膝。兩人手中各持著一條熏狗腿,邊啃邊說。
  桑老妖怒哼道:“就憑你們兩個?”
  口中雖然如此說著,但因自己在臂酸麻,血阻穴負傷,心頭也不禁有些气餒。
  風半仙搖著手中狗腿,笑道:“老妖婆,你剛到山腳下,我風半仙就聞到了妖气,要小兄弟去通知几位想見見你老妖婆的人……”
  邋遢和尚搶著道:“誰說的,你鼻子聞到她身上騷妖狐气的時候,我……我貧僧也看到她一蹦一跳的原形了。”
  “好、好。”風半仙點頭道:“就算咱們兩個人同時發現的吧!”
  一面瞪著兩顆閃閃如星的眼睛,朝下望來,笑嘻嘻的道:“今晚邋遢和尚和我酒肉道士并不出手……”
  “誰說的?”邋遢和尚又搶著道:“咱們不是說好了,她如果想騰空逃走,咱們就用狗腿骨頭打她嗎?”
  酒肉道士道:“那是說她要騰空逃走,不逃走,咱們絕不出手。”
  邋遢和尚拚命的啃了兩口,嚼著滿嘴狗肉,說道:“那你就快點啃吧!”
  酒肉道士道:“為什么?”
  邋遢和尚道:“把肉快點啃光了,万一她要逃,咱們好用骨頭打她。”
  酒肉道士道:“誰說不啃光肉就不能打她?”
  邋遢和尚嘻嘻一笑道:“不啃光自然也可以打,只是骨頭上還剩有肉,你要不要再啃?”
  酒肉道士嚷了起來,大聲道:“這是黃狗的后腿,我熏了大半天,還有肉怎么不要啃?”
  “那就對了。”邋遢和尚聳聳肩,笑道:“打過這只老狐狸,香狗腿染上了狐騷臭,你啃起來不覺得惡心?”
  桑老妖听得怒不可遏,獰厲的喝道:“你們兩個這是找死!”
  陡听南首響起一聲佛號:“阿彌陀佛!桑老施主夤夜光臨,貧僧等人已經恭候多時了。”
  桑老妖一怔,立即回身舉目看去,只見南首屋檐上,還有些什么人嗎?
  桑老妖听得一怔,以她的功力,這座不過十來丈見云的天井中,還有人隱伏,自己怎么會一無察覺?她不覺走到天井中央,迥目四顧,這下她看清楚了!站著三位老僧,中間一個身穿杏黃僧袍,手持鑌鐵禪杖的是少林定慧大師,他左首是戒律院定心長老,右首是羅漢堂定善長老。
  桑老妖哼了一聲道:“你是定慧方丈,老婆子還沒把你們少林寺放在眼里。”
  定慧大師單掌當胸,緩緩說道:“今晚誅戮凶邪,又豈止我少林一派?桑老施主怎不看看四面屋檐上,站著一個身材高大,蒼須飄胸的老者,是洞庭青龍幫幫主鐵背蒼虯李公健,他左右也有兩人,那是青龍幫青旗令主薛飛白、白旗令主巢有木。西首屋檐上站著兩人,一個身材矮小、身穿灰布大褂,象個土老儿的是排教首席長老姬傳燈,他下首一人則是長老赤腳仙魯有腳。北首屋檐上也有兩個人,一個身穿紫色道袍,手持真武劍的是武當掌教紫陽道長,下首一個則是他師弟飛云子。”桑老妖暗攢了一下眉,這几個人無一好惹,可惜自己一支六尺桑木杖被兩個小輩截斷,只剩下三尺長一截,使起來未免難以發揮威力,一面桀桀笑道:“就是你們這几個,好极,你們都給老婆子下來,咱們放手一搏,看老婆子是否會敗在你們手下?”
  武當掌教紫陽道長朗笑一聲道:“除了貧道等几人,四面屋上,早已布下了天羅地网,你怎么還看不出來么?”
  桑老妖不相信今晚自己目力會有如此不濟,除了這几個人,自己怎么會并沒有看到人呢?只听東首的鐵背蒼虯李公健發出一聲喏然大笑,笑聲宛如龍吟,大聲道:“諸位道兄何妨一齊現出身來,讓老妖婆開開眼界。”
  話聲甫落,四面屋上同時現出了無數幢幢人影,几乎圍成了一圈。
  桑老妖目光何等銳利,一下就認出來了,這些人中,有丐幫幫主向傳忠、衡山派掌門人青云道長、青松道人、九宮門掌門人李述祖、八卦門掌門人古太希、形意門掌門人戴龍江、白鶴門掌門人白鶴道長,武功門掌門人全守仁、螳螂門掌門人宋人端、鷹爪門居思仁、黃山世家万鎮山、鳳尾幫幫主獨角龍霍行義等人。
  這些人在少林定慧方丈、武當紫陽道長、鐵背蒼虯李公健、排教姬傳燈等四人的后面,如果說定慧方丈等四人是第一線,那這些人就是第二線了。
  桑老妖現在确實感到自己如瓮中之鱉,武林盟居然出動了全体人員來對付自己一個,嘿嘿對方人手越多越好,老婆子放開手來,至少也傷他十個八個!
  就在此時,東院階上忽然間燈火通明,但見八對手提宮燈的黑衣少女,俏生生列隊走出,稍后是手持雙錒的冉嬤嬤,和手持雙劍的秋儿、云儿,接著是手持秋水軟劍的任云秋、手持新月刀的葉菁菁,最后才是春申君陳春華、鳳簫女。
  不,后面還有一批人,那是游龍沈仝、謝公愚、金贊廷、陳康和、江翠煙等人。
  兩行十六名提燈少女走落階前,立即分左右站立,春申君、鳳簫女居中走近階前,也站了下來,其余的人都站在春申君和鳳簫女身后,只有任云秋、葉菁菁則站在兩人的邊上。
  桑老妖看得暗暗怒惱,春申君這是故意擺陣仗給她看的了。
  春申君腰懸長劍,臉含笑容,朗朗一笑道:“桑老妖,你率同十六名殺手混入白云觀,意圖調虎离山,引開防守的人,由你潛入陳某臥處,就可使陳某授首了,如今那十六名殺手,死的死,擒的擒,已無一人漏网,剩下的只有你一個了,你在江湖上也是久負盛名的人物,應該自己知道有多少能耐,陳某試問你自信還能從這許多高手之中,突圍出去嗎?識時務者為俊杰,不論你過去如何凶殘,雙手盡是血腥,佛家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說法,陳某希望你能在此大徹大悟,武林聯盟不是几個門派的聯盟,而是屬于整個武林的人,沒有門戶之見,不分黑白兩道,只要棄邪歸正,從此回頭是岸,咱們都表歡迎……”
  桑老妖滿臉戾色,雙目綠光炯炯逼視著春申君,桀桀怪笑道:“陳春華,不用說了,江湖上大小陣仗,老婆子看得多了,你在老婆子面前顯示武林盟人手多是不是?老婆子對人手越多,越感興趣,放開手來,至少可以殺個痛快,你不出手,老婆子可要出手了!”
  聲出人起,一道人影騰空扑起,疾如旋風,朝春申君扑來。
  但她還未扑到,任云秋、葉菁菁一劍一刀兩道光華業已交叉揮起,擋在春申君前面。
  桑老妖吃過他們刀劍的虧,不敢硬接,身在半空猛一吸气,又回身飛去,任云秋、葉菁菁也不追擊,就立時收手。
  桑老妖落到地上,口中尖笑一聲道:“陳春華,老婆子就算殺不了你,老婆子就殺几個武林盟的人給你看看!”
  突然雙足一點,一道身形朝東首屋檐飛扑過去。她選擇東首,是洞庭青龍幫幫主鐵背蒼虯李公健比南首少林方丈、北首武當掌教要好斗得多,只要沖破這一環,后面雖然還有很多高手環伺,但沖過去了對方人多手雜,不如自己毫無顧忌,可以放手屠殺,殺一個就賺一個。
  她這想法原也沒錯,因為李公健僅是洞庭幫的一個幫主,諒他武功也不會高到哪里去。
  她一道人影堪堪扑近,只听李公健大喝一聲:“回去。”
  手中龍頭杖迎面揮到。這是他奮起全力的一擊,當著各大門派掌門人,負起了獨當一面,攔截桑老妖的任務,豈肯輸了面子?因此他在這揮杖一擊之中,使出了他鐵背蒼虯數十年來從不輕易施展的壓箱子絕藝九龍杖法中的最后三招之一——九龍取水。
  一支龍頭杖迎著桑老妖揮出,陡然間泛起了重重杖影,九支杖影宛如張牙舞爪的九條蒼龍,同時攻到,但卻攻到了不同部位。
  桑老妖也是慣使鋼杖之人;但對他這一招,卻也為之一怔,隨手揮起二尺長的斷杖,但听一連響起九聲震懾人心的金鐵交鳴。
  桑老妖吃虧的地方,是在輕估了對方,和手中只有三尺長一截斷杖,如果她六尺桑木杖未被任云秋、葉菁菁的寶劍、寶刀削斷,她可以攻還攻,現在卻只能采取守勢,等對方杖勢攻到,她舉杖點出,攻和守,當然是守勢吃虧,何況她是飛扑過來的人,身子凌空,更使她吃惊的是這個身在草莽的鐵背蒼虯,功力之深,居然還不在她之下。
  功力相等,她只有三尺斷杖自然吃了大虧,九聲金鐵交鳴聲中,她突覺血阻穴被震得隱隱作痛,貫注杖上的力道,几乎無以為繼,一個人就被震得往后直飛出去。
  落到地上的桑老妖白發披散,臉色獰厲,一雙凶睛綠光大熾,猛地雙足一點,朝西首屋檐飛扑過去。
  站在西首屋檐上的是排教首席長老姬傳燈,他在桑老妖還未發動之前,早已在屋檐上趺坐下來,從他怀中取出一柄尺許長的暗紅色小刀,左手托一盞七星燈盞,點起了七根燈蕊,夜風之中,那七點紫紅的火焰,燈光如豆,魯有腳手中執一支藤棍,站在他身后,象是給他在護法。
  排教,在長江上下流,有著极大的勢力,但他們都生活在木排之上,很少和江湖上人往來,一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是以江湖上很少看到他們出手,而且也盛傳著排教的人精擅法術,一向被人視作神秘教派,未免有許多神乎其神的傳說。
  這回眼看姬傳燈趺坐在屋檐上,右手執刀,左手托著——盞七星燈,誰都不知他有什么作用?許多人的目光,不期而然帶著好奇的眼光,不時就朝西首屋檐溜去,但誰也看不出他這般趺坐,有何用處?
  此時桑老妖在東首和鐵背蒼虯交擊了一杖,就轉頭朝西首扑去,大家眼光也就跟著朝姬傳燈投去,看他如何應付桑老妖飛扑過去的攻勢。
  就在桑老妖雙足一點,朝西飛扑過去的同時,姬傳燈右手小刀朝左手七星燈中一點燈蕊一指,口中呼的吹了口气,他這一吹,刀尖居然把那一點如豆火焰挑了起來,隨著他吹气,那點火焰快若流星般朝桑老妖激射過去。
  他小刀連指七指,也接連吹了七口气,就有七點如豆火焰同時射出。
  這好象變魔術一般,圍觀的眾人之中,仍有不少人不知他這七點火焰有何妙用?但在場的人中,也有人看出他并不是變魔術,他吹出去是一口真气,但也摸不透他那盞瓦燈里點的火焰會是什么?
  桑老妖迅快后退,同時舉起二尺長的斷杖,迅快的朝前點了七點,她斷杖凌空點出去的當然也是真气,正好點著朝她激射過去的七點火焰。
  因為七點火焰射的极快,但經她斷杖一點,忽然在空中停住了,沒有再進,但也沒有后退,這好象是雙方在斗法了,實則那七點火焰沒有后退,是有姬傳燈的內力在支持,沒有再進,則是給桑老妖的內力逼住了。
  她們是拚上了內力,內力是看不出來的。
  “七星燈、火焰刀!”
  桑老妖真沒想到一個排教的首席長老居然會有如此深厚的內功,竟會使出排教中最厲害的“七星燈,火焰刀”來。
  据說“七星燈、火焰刀”,在排教中從不輕使,這是最耗損真气的功夫,七點燈蕊上的火焰,需由本身真气貫注刀身,把它送出,而且在送出之后,還需源源不絕的把真气輸送過去,維持不墜,直到其中一點火星擊中敵人,引起爆發為止,只要有一點爆發了,其余六點自然也會及時爆發,敵人如果無法逃過兩三丈方圓,立可被烈火活活燒死,威力之強,無与倫比,換句話說,只要“七星燈、火焰刀”一經使出,不論你武功多高,都得喪命火焰之下。
  桑老妖認出姬傳燈使的竟是“七星燈、火焰刀”心頭不禁大駭,她斷杖凌空點出,擋住七點火焰,人立即吸气疾退!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但听“嗤”的一聲,姬傳燈射出第一點火焰和桑老妖木杖點出的真气乍然一接,就爆炸開來,第一點火焰爆炸了,后面六點火焰也立即跟著爆炸,眾人但覺眼前一亮,火光登時大盛,桑老妖總算見机得快,在火光爆炸之時,一條人影已經閃電般后退,只有一步之差,她就得葬身烈火之中。
  桑老妖怒极,白發飛揚,厲聲道:“姬傳燈,你給我記住了,老婆子不會饒過你的。”
  姬傳燈依然趺坐如故,冷笑道:“姬某目前正在此地,誅滅黑衣教之后,才會回去,只怕你已經沒有机會找姬某來了。”
  桑老妖望了那一堆沖天烈火一眼,朝北首紫陽真人看去,厲笑道:“紫陽道人,老婆子也想看看你有什么絕活?”
  她口中說著,話聲未落,人已到了紫陽道人的面前。
  “善哉!善哉!”紫陽真人單掌當胸,說道:“桑老施主朝貧道這邊沖來,貧道說不得只好出手了。”
  真武劍當胸直豎,緩緩的朝前划出九個圓圈。他這九個圓圈划得十分緩慢,看去好象有气無力,實則正是武當太极劍法中以靜制動,以柔克剛的訣要,但見一圈圈劍光,竟然朝桑老妖身上纏了上去。
  桑老妖三尺斷杖正待出手,但她業已看出紫陽真人劍上划出的五個圈(他此時正好划到第五個圈),前面一圈最大,后面的圈,一個比一個小,但每一個劍圈都在逐漸擴大之中,自己如何冒失的飛扑進招,豈不正好自動把身子往圈中投去?
  就在這一瞬之間,紫陽真人九個劍圈,愈來愈大,圈內劍气森然,寒砭肌骨,業已涌到身前,你就是不和他動手,他劍圈一個接一個的朝前推進,也非把你圈入其中不可,唯一的辦法,就是只有后退了。
  桑老妖接連被三方扼守屋檐的人擊退,心頭更是又惊又怒,暗道:“既然闖過三面,自然也要見識見識少林寺的功夫了。”
  心念一轉,立即朝南首屋檐飛射過去,口中桀桀笑道:“你們三個和尚,也該露一手給老婆子瞧瞧了。”
  人隨聲到,定慧大師手持禪杖,巍然不動,他左首定心長老忽然右手上伸,左掌下沉,使出來的是少林七十二藝第一神功如來掌,右首定慧長老雙目驟然如炬,右手握拳,呼的一聲凌空擊出。他使的是一記金剛拳。
  桑老妖扑近的人陡覺掌風壓頂,一陣窒息,急忙舉杖上跳,同時左手朝前迎出。
  哪知定心長老這一記如來掌,右手下壓,左手上揚,內力上下交征,乃是乾坤一合之義,她杖勢只是往上挑起,如何接得住,等到發現不對,急忙吸气后退,但她迎出的左手,已和定善長老的掌風接触上了。
  她左手方才被任云秋九陽神功所破,仗著功力深厚,幸未傷殘,終究經絡受傷,此時和對方拳風乍接,但覺左臂一陣酸麻,無法使得出力道來,“砰”的一聲,左肩立被拳風擊中,一個人被震得在空中翻了一個筋斗,摔落地上。
  她連闖四個方向,只有這一記受到了創傷,全身真气几乎被震散了大半,落到地上,凶晴突出,胸口起伏,不住的喘息。
  春申君大笑一聲道:“桑老妖,你現在總該知道,今晚休想生离此地了,但只要你放下屠刀,棄惡向善,重新做人,武林盟仍然歡迎你……”
  “陳春華,老婆子和你拚了!”
  桑老妖沒待春申君說完,驀地身發如風,朝春申君扑來。
  她心頭一股怒气,卻全集中在鳳簫女一人身上,因為方才若無鳳簫女攔阻,春申君早已了帳,她手中桑木杖也不會被任云秋、葉菁菁的一劍、一刀削斷,桑木杖沒被削斷,就不會敗給這許多人的圍堵之下了。
  因此她口中雖然朝春申君喝著,但在扑到春申君身前一丈光景,身子忽然橫移數尺,手中斷杖閃電般向鳳簫女當胸直點過來。
  鳳簫女鳳簫橫架,口中喝道:“盟主金玉良言,勸你回頭是岸,你還不及時醒悟,真要把數十年盛名,毀在白云觀嗎?”
  桑老妖是橫上了心,口中桀桀笑道:“無恥丫頭,你吃里扒外,原來是勾搭上了陳春華這個沽名釣譽的漢子,老婆子今晚不斃了你,就不叫桑老妖了。”
  口中尖聲喝著,右手飛舞,三尺斷杖一口气攻出了了十八杖。
  她桑木杖雖然只剩下了三尺,左手用不上力道,而且血阻穴也受了傷,但在气怒交迸之下,總歸是數十年修為,功力深厚無比,此刻全力施為之下,短杖輪飛,連同她一個瘦小人影,有如一團滾滾黑影,屋上這許多武林名家,各派掌門,能夠看得清她斷杖招數的,可說廖廖無几。
  鳳簫女被她當眾罵得如此難听,心頭又羞又怒,叱道:“桑老妖,我還尊你前輩,原來竟是一個不識時務,怙惡不悛之人,你當我鳳簫女真是怕了你不成?”
  鳳簫起處,漾起一片簫影,迎戰過去。但見兩團人影,時分時合,疾轉如風,兩丈方圓,盡是呼呼勁風,內力四卷!
  葉菁菁道:“任大哥,你護著盟主,我去助鳳姨一臂之力。”
  任云秋道:“且慢,鳳姨和老妖打得難分難解動作何等迅速,你新月刀鋒利無匹,此時上去,反而會使鳳姨礙手礙腳,只好再等一會,鳳姨和她分出胜負來,再上去也不遲。”
  葉菁菁确實也無法分得清敵我人影,即使分清楚了,但等你出手,雙方早已變換了方位,出手可能有誤,只好點著頭,停下步來。
  冉嬤嬤卻在此時雙鑭一揮,口中喝了聲:“快列陣,咱們去活捉桑老妖!”
  她喝聲甫出,十六名手提紅燈的少女,忽然間象流水般朝兩人拚斗場中急步行去,圍了上去,但見紅燈起落,圍著兩人繞圈疾走。
  一陣陣勁風,吹得她們衣袂飄飛,但十六名少女右手紅燈忽上忽下的舞起,左手也同時揚起了一方紅絹,一個個身如風中之柳,煞是好看!
  如果不知道這是一場凶狠的拚搏,如果四周再配置了音樂,豈不成為可以娛樂的紅燈舞曲了?
  本來,桑老妖、鳳簫女兩人已經只成了兩團飛旋扑擊的黑影,已令人看不清楚,這回再加上十六名紅燈少女在她們外圍繞場而舞,紅燈掩映,人影迷离,更使人看得眼花繚亂!
  繞圈疾走的十六名少女圈圈由大而小,漸漸往中間逼近,但逼近到一丈左右,已經無法再逼近過去,那一丈之內,飛旋的勁气,有如一堵無形的牆壁,擋在她們面前,你只要再進一步,就會被迫退兩步。
  十六名少女此進彼退,繞著圈沖了一陣,依然沒有一個沖得進去,只听有人嬌喝一聲:“六角紅燈照四方!”
  其余的人也接著依聲和道:“六角紅燈照四方……”
  第一個又唱道:“紅燈照處月無光。”
  其余的人又曼聲和道:“紅燈照處月無光……”
  第一個人又唱道:“月無光兮降仙女。”
  其余的人又曼聲和道:“月無光兮降仙女……”
  第一個人又唱道:“仙女紅巾七步香。”
  其余的人又跟著曼聲唱道:“仙女紅巾七步香……”
  唱到最后一句,十六個人左手紅巾齊揚,剎那之間,但見一蓬粉紅煙霧,霏霏蒙蒙,如幛如幔散了開來,把場中拚搏的兩人一齊淹沒。
  就在此時一道人影從天而降,瀉落在這粉紅煙霧之中!
  也在此時,十六名提燈少女突然分作十六方向飛了開去,一陣鶯鶯燕燕的惊呼嬌啊,同時響起,十六名少女已經紛紛跌了出去。
  大家正看得稀奇,還不知是什么一回事?
  天空間也響起了邋遢和尚的喝聲:“酒肉道士,快截住……”
  “啪!”粉紅煙霧中傳出“啪”的一聲輕響,和鳳簫女的一聲惊“啊”同時響起。
  一支鳳簫急射而出,“托”的一聲,插入東首一堵磚牆之中,同時但見一道人影沖出粉紅煙霧,破空直上,另有兩道人影,跟著破空飛起,銜尾疾追,但這不過是電光石火般的一閃而逝,三道人影早已走得沒了蹤影!
  但這一段話,真如風云丕變,瞬息間的事,大家還沒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事?粉紅煙霧中首先走出來的是鳳簫女,她秀發披亂,似乎遇上了极大的震撼,神情顯得十分惊愕!
  任云秋、葉菁菁、冉嬤嬤同時搶了上去。冉嬤嬤急著問道:“鳳姑娘,桑老妖逃走了么?”
  鳳簫女舉手理理散亂的云鬢,說道:“她似乎負了傷,而且也傷得不輕,不然的話,我是無法接得住五十招的,但我和她打出百招開外,依然不分胜負,正因為有我和她力拚,才被紅燈陣圍住,最后她中了天羅七步香,漸漸站立不穩,哪知她內功精純,摒住了呼吸,站立不穩,只是誘敵之計,我看她倒下去,正待伸手,她抬手點出乙木釘(指法)直襲我玄机穴,我一時避無可避,只好舉起鳳簫朝她當頭擊落,這是同歸于盡……”
  冉嬤嬤惊啊一聲道:“你怎么可以這樣打法?”
  春申君笑道:“冉嬤嬤,你沒看見鳳副盟主并沒事么?”
  冉嬤嬤道:“但听來總是惊心動魄的。”
  鳳簫女續道:“哪知就在此時,我突覺一股奇大無比的潛力從天而降,把我推得后退了兩步,鳳簫也被震脫手……”
  春申君吃惊的道:“那會是什么人?”
  鳳簫女道:“等我定睛看去,那人已經挾起桑老妖騰空而去,我根本沒看得清楚來人面貌,只覺是個高大人影,這人功力之高,大概還遠胜過桑老妖……”
  葉菁菁道:“鳳姨,你是驟不及防,又沒和他交手?”
  鳳簫女搖搖頭苦笑道:“一個人武功如何,只要你到了某一境界,對方一出手,就可知道,此人只旋了個身,就把我手下紅燈陣十六個女孩子震飛出去,光憑這一手,就是桑老妖也無法辦到,抬手之間就震飛了我手上的鳳簫,鳳姨手上的簫,又豈是一般人能震得飛的?”
  春申君听得一呆,黑衣教竟有這么一個武功高不可測的人相助!救走桑老妖事小,自己這邊集結了各門各派的高手,看來沒有一個人能和此人抗衡,豈不是极大的隱患?想到這里,不禁雙眉緊蹙,一時沉吟不語。
  金贊廷道:“武林中竟然會有這樣的高手!”
  任云秋道:“剛才小侄看到兩位老人家已經追上去了。”
  春申君道:“不論兩位前輩能不能追得上,等他們回來,是什么人總可以知道的了。”
  這一陣功夫,東方已吐魚白,春申君朝少林定慧方丈,武當紫陽真人等人抱抱拳道:“諸位道長辛苦了,天色已亮,諸位道長還是先請回房休息吧!”
  定慧大師紛紛飄身落地。
  鐵背蒼虯李公健手持龍頭杖,問道:“鳳副盟主可知剛才救走桑老妖的是什么人么?”
  鳳簫女道:“說來慚愧,他把我鳳簫震飛,我卻連他面貌都沒看清楚。”
  紫陽真人道:“此人好快的身手,貧道數十年來,當真還是第一次遇上。”
  春申君道:“如今已有能通大師和風道長兩位追了上去,等兩位前輩回來,就可以有眉目了,時間不早,諸位道長還是先回去安息吧!”
  定慧大師等人朝春申君行了一禮,就各自退去。
  春申君道:“鳳副盟主,你們也該去休息了。”
  鳳簫女看著他,問道:“你呢?”
  春申君含笑道:“大敵已去,而且天色即將大亮,不可能再有事了。”
  任云秋道:“鳳姨放心,這里有小侄會照顧的。”
  鳳簫女被他一句“鳳姨放心”,說得粉臉微酡,點點頭道:“也好,菁菁,你也熬了一晚了,隨我回去休息吧!”一面朝秋儿、云儿兩人吩咐道:“你們兩個留在這里。伺候盟主好了。”
  秋儿、云儿同聲躬身應“是”。
  鳳簫女就率同冉嬤嬤等人往西首院落而去。
  春申君回顧沈仝、謝公愚等人,說道:“沈兄、謝兄、金兄、陳兄,你們也該去休息一會了。”
  謝公愚走在最后,輕輕扯了任云秋一下衣袖,低聲道:“任少兄,給我四粒解毒丹。”
  任云秋沒有多間,伸手從怀中取出藥瓶,傾了四粒解毒丹,交到謝公愚手上。
  謝公愚接過,轉身就走。謝公愚、沈仝、金贊廷、陳康和四人,都是住在東院樓上,每人一間,上樓之后,就各自回入房中,他們已經一晚沒睡,入房之后,自然掩起房門,上床休息了。但謝公愚回房之后,卻輕輕打開后窗而出,飛落第三進的小院之中。
  這里是第三進的東院,四庄庄丁的住所。
  四庄庄丁,除了派出去巡邏和站崗的人員之外,回到住所來的,都是輪班休息的人,是以此刻天色雖已大亮,院中并不見人。
  就在謝公愚飛落之際,總管陳福就在長廊上出現,他朝謝公愚招招手,轉身朝長廊行去。
  謝公愚沒有出聲,跟著他穿過長廊,折入最后一間小屋之中。
  陳福等謝公愚走入,就隨手掩上了房門,才道:“回謝庄主,有兩個人自戕了。”
  謝公愚點點頭道:“是兩個被刖斷雙足的人么?”
  陳福應道:“是的。”
  謝公愚道:“不要緊,咱們還有四個活口,你去提一個來。”
  陳福答應一聲,從里首提了一個人走出。
  謝公愚走過去把一粒藥丸納入他口中,然后回到一張木椅坐下。
  陳福一手提劍,站到他邊上,一面低聲道:“謝庄主,你老認為咱們之中有內奸么?”
  謝公愚哼了一聲道:“今晚情形,粗看起來,似乎是對方派遣的殺手,從西首摸入,殺死了咱們十六個武士,混入白云觀,其中另有兩個使用黃蜂針襲擊盟主,十六名混進來的殺手,隨著在后院發動,吸引咱們,桑老妖卻進入盟主房中行刺,對不?”
  陳福點頭道:“正是這樣。”
  謝公愚哼道:“那么十六名殺手,一個沒少,都被咱們留住了,連桑老妖都被困住,差點送了命,怎么會沒見那兩個使用黃蜂針的人呢?”
  陳福道:“謝庄主認為他們還潛伏在白云觀里么?”
  謝公愚道:“這兩人根本不用潛伏,他們就是內奸,不然,葉姑娘追出去,怎么會一晃眼就不見了呢?再說,盟主中了黃蜂針,只傷未死,老妖如何會知道的?”
  陳福瞪大雙目,說道:“桑老妖怎么會知道的呢?”
  謝公愚道:“真被黃蜂針打中,盟主不是已經死了么,桑老妖何用再潛入房中行刺?那時兩個使黃蜂針的人早已逃走,逃走的人,并不知道盟主生死,桑老妖又怎么會知道的呢?這就是說,有人告訴了桑老妖,盟主只傷未死,這人,自然是盟主負傷之后,曾經到過盟主房中的人了。”
  陳福駭然道:“盟主負傷,連前院各大門派掌門人都未惊動,那時進入房中的人,屈指可數,那會是誰呢?”
  “自然屈指可數。”謝公愚臉露冷笑,一指地上那人,說道:“咱們只要問他就會知道,所以我要你把這几個人秘密收押,白云觀房屋不下百間,這樣他就無法找得到,如果讓他找到了,早就殺之滅口了。”
  陳福惊异的望著謝公愚,問道:“謝庄主已經知道他是誰了?”
  “唔!”謝公愚道:“還差一個,現在你可去拍開他受制的穴道了。”
  陳福依言俯下身去,一掌拍開了那人穴道。
  那人身軀一震,倏地睜開眼來,翻身坐起,但他雙腿的穴道還沒解開,因此只能坐起,沒法站起身來。
  謝公愚道:“朋友,委屈你坐著,咱們聊聊吧!”
  那人粗聲道:“沒什么好說的。”
  謝公愚道:“朋友總听說過好死不如惡活吧?何況朋友和咱們合作,并不會是惡活,你們副教主、總監、總護法和好多位護法,不是都來了么?”
  那人道:“你勸我投降?”
  謝公愚笑道:“不是投降,而是和咱們合作,武林盟是武林人的武林盟,大家一視同仁,不分黑白兩道。”
  那人搖搖頭道:“說得很好听,可惜我已經不成了,你勸我加盟,還是殺了我吧。”
  謝公愚道:“為什么?”
  那人道:“我活不過中午。”
  謝公愚大笑道:“如果朋友活得過中午呢?”
  那人依然搖頭道:“這不可能。”
  謝公愚笑道:“你們是屬于閔長庚手下的殺手,臨行以前,都服下了子不見午的毒藥,對不?”
  那人惊异望了他一眼,好象覺得他知道的很多。
  謝公愚沒待他開口,接著道:“几天前柳飛花率領的殺手。不是也在出發前服過和朋友一樣的毒藥么,他們投過來之后,到現在還活得好好的。”
  那人道:“我不信,咱們服下的是某种獨門毒藥,沒有他的解藥,別人無藥可解。”
  謝公愚含笑道:“朋友不信,也是應該的,但天下沒有絕對的事,朋友怎么不運气試試,你身上有沒有劇毒,自己應該知道的了。”
  那人似乎不信,果然依言閉上雙目,暗暗運气檢查,過了一會,他睜開眼來,面露惊异之色,口中忍不住“咦”了一聲。
  謝公愚望著他笑道:“朋友是不是奇怪身上劇毒已經消失了,對么?”
  那人惊疑的道:“難道是朋友給我解了身上之毒么?”
  他語气之中,還是有些不信。
  謝公愚手掌一推,笑道:“四顆解毒丹,朋友服了一顆,還有三顆,是要給你三個同伴的,朋友如果不信,不妨坐著瞧就是了。”
  一面朝陳福道:“陳總管,你去把三個人一起提過來。”
  陳福依言把三人都提了出來,放到地上,再從謝公愚手中接過藥丸,伸手捏開他們牙關,納入口中。
  謝公愚道:“朋友劇毒已解,不知是否愿意和咱們合作呢?”
  那人拱拱手道:“黑衣教沒把咱們當人,咱們也不用對他們講什么忠義了,在下愿意追隨武林盟,听候差遣,如有二心,天誅地滅。”
  江湖上人首重承諾,他說出重誓,自然可信。
  謝公愚大笑道:“朋友言重,那么這三位就請朋友說服他們了。”
  他們腿上穴道是任云秋的截經手法,是以不怕他們自己運气解穴,謝公愚向他問了解經手法,站起身走到那人身旁,伸手輕輕一拂,解開了經穴。
  那人發覺雙足已能活動,這就站了起來,朝謝公愚抱抱拳道:“在下解良,還沒請教你的大名。”
  謝公愚道:“兄弟謝公愚,這是陳總管。”
  “原來是弓箭塘謝庄主。”解良又向陳福抱抱拳道:“陳總管,久仰了。”
  謝公愚道:“他們服藥已有一盞茶的時光了,解兄現在可以解開他們上身穴道了。”
  解良聞言就伸手拍開了三人的穴道,他們睜開眼,和解良一樣就翻身坐起。
  因有解良和他們談話,而且三人身上劇毒又已全解,自然一致表示愿意投入武林盟。
  這三人叫做宋之礎、簡百城、黃權。
  謝公愚也一一替他們拂開了受制的經穴,一面問道:“四位既然棄邪歸正,咱們就是自己人了,有一件事,兄弟要請教四位……”
  解良道:“謝庄主要問什么,在下四人知無不言。”
  謝公愚道:“四位可知黑衣教潛伏在咱們這里的人么?”
  解良等四人听得一齊搖頭道:“咱們出發之時,听說有人會接應咱們,回到白云觀,因咱們是假冒輪班休息的西路弟兄,不會有人攔阻,但不知道在何處休息,后來有一個人在門首向咱們打了個手勢,咱們就跟著他進來的,只是沒和他說話,而且看到的也只是他后影而已,并不知道他是誰?”
  謝公愚知他們說的不假,一面和四人低低的說了一陣。
  解良等四人一齊點頭道:“在下等人投到武林盟,身無寸功,這是咱們立功的机會,謝庄主吩咐,在下等自當遵命。”
  謝公愚含笑道:“只是委屈四位了,四位請休息吧!”
  說完,就帶著陳福走出。
  陳福隨手帶上了門,并要八名弓箭塘的武士住進這間屋的左有兩間屋中守候。
  謝公愚又悄悄穿窗而入,回到房中,和衣在床上躺下。
  他早已猜到了這個奸細,但兩個奸細不能漏掉一個,否則會使另一個警覺。現在他已經安排下餌,但還要魚儿上鉤,他雖然躺在床上,如何睡得著覺,只是閉目休息,養養神而已。
  中午,休息的人都起來了,午餐之后,謝公愚約了沈仝、陳康和兩人,來到第三迸后院。陳福早已守在那里,看到三人,立即走在前面帶路。
  他把三人領到囚禁人犯的那間屋里,讓三人走入,就掩上了門。
  謝公愚抬手道:“沈兄、陳兄,咱們就在這里坐吧。”
  三人在木椅上落坐,陳福就喝了聲:“來人,把四名賊人押來。”
  隨著喝聲,就有四名手執扑刀的武士押著三個反綁著雙手的漢子走了過來,一直行到謝公愚等三人面前,一排站定。
  那四名手持扑刀的武士,有一名走到三人邊上站定下來。
  謝公愚道:“康和兄,這四人生性強悍,兄弟早上問過他們,沒有一人作聲,現在就請你老哥問吧!”
  陳康和點點頭,嘿然笑道:“謝兄大概和他們太客气了,兄弟對人,一向是不會客套的。”
  一面問道:“你們四人叫什么名字?”
  解良道:“在下解良。”接著又說了其他三人的姓名。
  陳康和問道:“你們是閔長庚手下的殺手?”
  解良道:“不錯。”
  陳康和又道:“你們十六個人這次行動,是誰帶頭的?”
  解良道:“就是在下帶隊來的,上面曾說到了這里,自會有人接應……”
  謝公愚一拍椅子的扶手,哼道:“咱們這里果然有奸細!”一面急著問道:“此人在哪里接應你們?”
  解良道:“咱們在大門左首遇到的,他只伸手打了個手式,咱們就跟他到了這里。”
  謝公愚問道:“此人面貌,你可曾看清楚么?”
  解良道:“沒有,那時天色已黑,他只打了個手式,轉身就走,沒有看清他的面貌,但在下一直走在他身后,此人的后影和說話的聲音在下還能辨認得出來。”
  謝公愚大笑一聲道:“你可以辨認就好,謝某帶你去看看咱們這里所有的人……”
  解良道:“謝庄主不用帶在下去看了。”
  謝公愚道:“為什么?”
  解良道:“因為這里有一個人,說話的聲音和后影都象那人……”
  陳康和目光凌厲的朝他投去,沉聲道:“你如敢胡說八道,陳某就不會饒你的。”
  解良咳嗽一聲,和其他三人雙手一松,就脫出了反綁的繩索,解良笑道:“咱們人業已脫离黑衣教,投到了武林盟,咱們就是為了要找出領咱們進來的這個奸細。”
  謝公愚問道:“解老哥,你說這人是誰?”
  解良一指陳康和,說道:“就是他!”
  陳康和怒聲道:“你敢胡說!”
  他左手正待抬起。突然站在邊上的兩名武士手中兩柄雪亮的鋼刀一下從陳康和后面,一左一右架到了他的頸上。
  陳福出手更快,一指點在他肩后穴道,喝道:“陳庄主,在下奉命行事,你動一下,鋼刀是不長眼睛的。”
  陳康和怒聲道:“陳福,你好大的膽子,我和你們庄主,是數十年的朋友,你竟敢相信他們的話么?”
  陳福道:“不錯,你和咱們庄主是數十年老朋友,但有時朋友比敵人更可怕。”
  沈仝不敢置信的道:“康和兄,你……怎么會做出這樣糊涂事來?”
  陳康和頸上被兩柄鋒利的鋼刀架著,不敢稍動,怒聲道:“沈仝兄,你相信么?”
  謝公愚笑道:“凡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兄弟也不大相信。”一面對陳福吩咐道:“陳總管,搜搜他身上可有什么?”
  陳福伸手褪起陳康和左手衣袖,就可以看到他手腕下縛著一圈皮帶,附著腕底是一個八寸長黑黝黝的鐵管針筒,這就解開皮帶,把針筒取下,看了一眼,不覺心頭怒發,罵道:“陳康和,你這人面獸心、豬狗不如的東西,咱們庄主一向待你視同兄弟,你竟然用這樣歹毒的暗器,來暗算盟主,你……還是人么?”抬手就是“啪啪”兩個耳光。
  這兩記耳光是他含憤出手,少說也用了七八成力道,直打得陳康和雙目金星亂冒,滿嘴血水,吐出几顆門牙。
  謝公愚從他手上接過針筒,連忙攔道:“陳總管不得動武,先搜搜他身上再說。”
  陳福不再客气,“嗤”的一聲,撕開陳康和胸前衣衫,伸手在他怀中搜索了一遍,再也沒有什么東西,招手道:“來,把他捆起來。”
  對面兩名庄丁取過繩索,就把陳康和雙手反剪著捆綁起來,他們早經陳總管授意,一左一右用力捆緊,綁了個五花大綁,推著他站到前面去。
  謝公愚手上拈著針筒,搖搖頭道:“兄弟真是不敢相信陳康和竟會做出這樣的傻事來,康和兄,事已至此,你應該照實說出來了,還有一個同党是誰?”
  陳康和本來天生一張死灰色的同字臉,此時更是一片蒼白,說道:“我要見盟主。”
  沈仝臉色一沉,喝道:“陳康和,你放明白些,你暗算盟主,你以為盟主還會見你么?老實說,春華兄一直把你拉在一起,和咱們四個庄主,稱兄道弟,咱們只是礙著春華兄的面子而已,我沈仝第一個瞧不起你,你再不乖乖的先把同党說出來,陳福,你只管給我用刑,一切都有我沈仝擔待。”
  謝公愚道:“沈兄且饅,康和兄會說出來的。”
  沈仝道:“如果他不說出來,如果走漏風聲,給奸細跑了,陳康和,我會把你一劍一劍的活活分尸。”
  陳康和雖是老奸巨猾之人,但他知道沈仝為人,說得出,做得到,心中也著實害怕他向自己下手,這就哭喪著臉道:“行刺盟主的是趙复初,我只是掩護他而已。”
  沈仝問道:“還有別的羽党嗎?”
  陳康和道:“沒有了。”
  沈仝問道:“你怎么和他勾結的?”
  陳康和哭喪著臉道:“兄弟是被但無忌所逼,情非得已……”
  沈仝拂然道:“我不想听你廢話,說得快點。”
  陳康和不敢違拗,接著道:“我一家大小被但無忌留為人質,我只好听命于他。”
  陳福在旁冷笑道:“黑石庄离咱們不遠,你夫人逝世已經多年,又并無所出,哪來的家小?”
  陳康和臉上一紅,囁嚅的道:“因為拙荊沒有生下一男半女,所以……所以兄弟在外頭另有一房妻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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