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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狹路逢仇


  晨曦初升,草上還結著一層層薄薄的輕霜。
  起伏群峰,在朝陽之中,青翠如滴!
  只有正北一座高峰,危岩峭壁,石呈赫紅,光禿禿的沒有叢草,沒有樹木,突出云山,聳然獨峙!
  東風吹綠了江南,也永遠吹不綠它,這就是赤焰山!
  此時從西邊一條山徑上,出現了兩個人,正沿著山腳走來!
  迎面朝陽照著兩人,老遠就可以看清楚面貌,走在前面的是一位黑衣老嫗,臉如鴆形,目光榮綠,走路之時,垂著雙手,一動不動,活似一具僵尸!跟在她身后的,卻是一名弱冠少年,劍眉朗目,玉面朱唇,生得甚是英俊,藍衫古劍,飄逸有致!
  這兩人一路行來,并設施展輕功,但腳下絲毫不慢,瞬息工夫,已盤過兩座山腳,走近赤焰山前。
  藍衫少年仰頭望去,只覺赤焰山主峰,猶在白云飄渺之間,卻不見火燒觀影子,不由問道:“老前輩,火燒觀可在這座山峰之上?”
  黑衣老嫗回頭笑道:“還早哩,從這里到火燒觀,少說也得走上半個時辰。”
  話聲剛落,路邊松林中,忽然轉出來兩個紅衣道人,一起擋在路口,向兩人一陣打量,左邊一個稽首道:“兩位上鎮离觀有何責干?
  黑衣老娘知道火燒觀的道土,一律穿著紅衣,但在質料上分著尊卑等級,眼前這兩個道士只是一身土布道袍,顯系巡山弟子,當下點點頭道:“老婆子厲山柯靈,有事拜訪大觀主來的。”
  左邊那個道人倒臉瞧了右邊那個一眼,向藍衫少年一指,冷冷問道:“這位是誰?”
  陰風煞柯靈以為自己報出名號,對方兩個巡山道士定然以禮相見,哪知他們听若無聞,無禮已极。她性若烈火,瞧得不禁有气,冷哼道:“這位是南岳門下陸翰飛陸少俠,和我老婆子同來,你們還不上山通報?”
  兩個道人身子絲毫不動,左邊的只是冷冷說道:“對不起,師祖早已不問塵事,不見外客。”
  明風煞鴆臉一沉,道:“你們可是傅元通門下?老婆子二十年沒來火燒觀,你們沒見過我,听總也听到過?這是傅元通叫你們這般的?”
  左邊那個道人依然毫不動容,冷冷說道:“不錯,貧道師兄弟司職巡山,師傅有命,從今日起,閒雜人等,一律不准上山……
  陰風煞不待他說完,驀地目射凶光,桀桀尖笑道:“小輩,老婆子要不是看在你們師祖份上,此刻早就叫你們橫尸山下,尾火虎主持了几年火燒觀,連老婆子都不准上山去?我倒要問問他去。”
  話聲一落,舉步朝前跨去!
  兩個紅衣道人臉色同時一變,疾退兩步,從肩頭掣出長劍,橫胸擋路,左邊一個道:“貧道師兄弟,只知奉命行事,兩位如想硬闖,莫怪……”
  陰風煞黃發飄動,一步欺了過去,雙袖朝前一丟,厲聲喝道:“滾開,老婆子要上去,就是尾火虎也休想攔得住我。”
  兩個紅衣道人話聲入耳,但覺一陣透骨陰風,迎面拂到,哪有躲閃的時間,呼吸突然一窒,連人帶劍,登時被丟出老遠,長劍脫手飛出,嗆嗆兩聲,落到山石之上。”
  “陸少俠,咱們走!”
  陰風煞連瞧也沒瞧一下,從容朝山徑走去!
  但听身后“嗤”的一聲,一道紅色火花,沖天射起,直向山腰投去!
  陰風煞冷笑一聲,腳下突然加緊,輕蹬急掠,盤徑疾行,陸翰飛不敢怠慢,緊緊跟在她身后,朝峰上走去。
  赤焰山山勢陡削,上山路徑,迂通盤曲,盡在懸崖之間,愈上愈險,登高百立之后,上下絕壁如削,小徑沿壁而行,僅堪容足,非有絕好輕功,無法走得。
  這是赤焰山出名峻險之處——飛云渡!自從火德星君冉無天主持火燒觀之后,以火藥炸毀上山通道,尋常人無法再上一步。
  陰風煞走慣峭壁懸崖,陸翰飛目前功力大進,仍然舉步輕逸,并不費力。
  一會工夫,便已盤過山腰險地,但見景物一變,山崗上怪石磷峋,石筍如林,四周峻岭怀抱,盡收眼底。
  當前一座排天高峰,巍然屹立,正是赤焰山主峰,一線鳥道,斜斜而上,沒入白云深處!
  兩人剛到此處,只見怪石堆中,閃出五個紅衣道士,手執長劍,一字排開,攔住去路。中間一個年約四旬以上,生得身形瘦小,火紅道袍前胸,一圈金線之中,繡著一雙火眼金睛的猿猴。
  陰風煞黃發飄動,突然跨前一步,尖聲喝道:“侯方,你還認得老婆子吧?”
  原來火德星君冉無天門下共有四大弟子,首徒尾火虎傅元通,次徒室火豬鍺大山,三徒嘴火猴侯方,四徒翼火蛇瞿羽,不僅武功已得冉無天真傳,而且獨門火器,各有絕招。
  卻說嘴火猴侯方瞧到陰風煞,臉色不禁微變,打了個稽首,勉強笑道:“原來來的果然是柯老師!”
  陰風煞江湖經驗老到,听出對方口气,大是不善,心頭不禁有气,雙目綠光森森,注著嘴火猴尖笑道:“你們消息倒靈通得緊,老婆子今天才來,你們已知道了。”
  嘴火猴冷冷說道:“柯老師廣約高手,上赤焰山來,火燒觀如果事前一無所知,那還能在江湖上立足?”
  陰風煞鴆臉倏沉,怒道:“侯方,你們這是听誰說的?老婆子上火燒觀來,何須廣約高手!”
  嘴火猴道:“那么柯老師到赤焰山來,為了何事?”
  陰風煞黃發飛揚,厲笑道:“老婆子所為何來,見了冉星君自會當面說出。”
  嘴火猴似乎對陰風煞深怀戒心,聞言陪笑道:“柯老師來得不巧,家師尚在封關期中,不見外客。”
  陰風煞道:“那么老婆子找常天君也是一樣!”
  嘴火猴道:“敞師叔也在丹房,已有几日不出。”
  陰風煞臉色鐵青,眼中綠光暴熾,厲笑道:“好哇,這是冉星君交待不見我老婆子?還是你們想攔阻我上山?”
  嘴火猴也不敢得罪她,連忙躬身道:“家師和師叔兩位老人家,确在丹室之中,已有多日未出,何老師遠道而來,小道豈敢阻攔,只是……”
  他說到這里,忽然住口。
  陰風煞道:“只是什么?”
  嘴火猴陰笑道:“小道奉大師兄之命,巡視前山,閒雜人等,一律不准上山,柯老師不是外人,只管請上,大師兄自會接待,至于這位小施主,就請留在這里吧。”
  陰風煞桀桀笑道:“這是南岳簡大先生門下……”
  話未說完,嘴火猴突然臉色大變,朝陸翰飛厲聲道:“你就是南岳門下?”
  陸翰飛點頭道:“在下正是南岳門下,不知道長有何見教?”
  嘴火猴在這一瞬之間,臉上換了一付陰沉郁怒神情,重重濃哼一聲,道:“鎮离觀正要找你,沒想到你倒自己送上門來了!”
  陰風煞見他侃侃而言,十分沉著,不禁暗暗點頭。
  嘴火猴侯方雖是滿臉激憤,指揮四個紅衣人采取包圍之勢,但因有陰風煞在旁,心中不無顧忌,是以并未立即出手,濃哼一聲,問道:“你師傅去世很久了?”
  陸翰飛點頭道:“先師去世已有一年。”
  嘴火猴又道:“南岳門下有几位傳人?”
  陸翰飛道:“就是在下。”
  嘴火猴突然狂笑道:“那就是你了。”
  一振腕,劍光若虹,直向陸翰飛面門奔去!
  陸翰飛這下听出對方此言,好像這場過節,竟然發生在自己身上?心頭不期一愕,藍衫飄動,讓過嘴火猴劍勢,喝道:“道長請住手。”
  嘴火猴出手一劍,被他閃開,哪肯甘休,濃哼一聲,第二劍快若輪轉,相繼攻到!
  陸翰飛劍眉陡剔,大喝道:“道長即使要和陸某動手,也該說說清楚!”
  說話聲中,身形斜退半步,右手一探,朝嘴火猴執劍右腕推出!
  嘴火猴這一劍去勢极快,哪知就在劍尖將及未及之際,陡覺一股潛力,從側撞到,把自己長劍,推開尋尺,心中一惊,立時收住劍勢,目光瞧去,陸翰飛依然好好站在原地!
  一時不禁大感錯愕,暗想:瞧不出這小子,年紀不大,居然身怀上乘武學,難怪四師弟會折在他手下!心念轉動,不由厲聲喝道:“好小子,果然有點門道,今天要讓你活著下山,我就不叫嘴火猴侯方了!”
  明風煞經驗老到,這一會工夫,業已瞧出其中定有蹊蹺,這就皺皺眉,搖手道:“侯道友且慢,陸少俠跟著老婆子同來,總究遠來是客,有什么誤會,不妨說說清楚。”
  嘴火猴雙目冒火,狠狠的瞧著陸翰飛,盛气道:“柯老師既然和這小子同來,自然知道這小子二天之前,殺害了鎮离現什么人?”
  陰風煞微微一震,回頭道:“陸少俠几時遇上火燒觀的人?”
  陸翰飛一臉茫然,搖頭道:“晚輩并無此事,侯道長只怕認錯了人!”
  嘴火猴大笑道:“小子,你抵賴得了嗎?”
  陸翰飛勃然作色道:“南岳門下作事光明磊落,何用抵賴?在下到底殺害了貴觀何人?侯道長還是親眼目睹?還是听的傳聞?”
  嘴火猴一對凶光畢露的怪限,狂亂的瞪視著陸翰飛,陰惻惻怪笑道:“兩天之前,你殺害我四師弟,棄尸北峽山下,難道還是傳聞失實?”
  陰風煞听得大凜,尖聲道:“你說翼火蛇瞿羽?”
  陸輸飛見他一口咬定自己殺害他四師弟之言,不由气往上沖,沒听到陰風煞說的什么,星目放光,朗笑道:“你有何憑證,說是陸某所為?”
  嘴火猴冷嘿道:“可借你小子沒有毀尸滅跡,你用的什么暗器,自己心里明白!”
  陸翰飛大怒道:“在下用的什么暗器?”
  嘴火猴嘴角噙著一絲獰笑,咬牙道:“你南岳門下用的什么暗器,還要問人不成?”
  “亮銀袖劍!”陸翰飛心頭狂震,目視嘴火猴,惊詫的道:“會是亮銀袖劍?”
  陰風煞咯咯千笑數聲,不屑的道:“會是假的?”
  陸翰飛突然想起自己前天晚上,曾被白衣教主接了三支“亮銀袖劍”,難道是白衣教主嫁禍之計?
  心念閃電一轉,立即左腕一擄,從手臂上褪下一雙麟皮劍套,里面裝著一排十支閃閃發光的亮銀袖劍,抬目道:“在下師門,雖以亮銀袖劍為防身暗器,但在下行走江湖以來,還沒輕易用過,不錯,兩天之前,在下在廬江北峽山附近,遇上殺師仇人夏侯律,曾打出三支袖里劍,悉數被白衣教主接去,貴師弟身上,發現在下暗器,許是……”
  嘴火猴仰天厲笑,道:“小子,你說被別人接去,道爺也許會信,白衣教主,哈哈,白衣教主早在三天之前,就到了鎮离現,如今還在觀中,你還有什么話說的?”
  陸翰飛又是一怔,照明風煞老前輩推測,白婧婧就是白衣教主本人,那么昨天早晨,自己离開廬江之時,至少她還在客店之中,何以火嘴猴說她三天之前,已經到了火燒觀?
  明風煞也同時一怔,急急問道:“侯道友,你說白衣教主已在觀中?”
  嘴火猴給她一問,突覺自己失言,但話已出口,無法更改,只好點點頭道:“不錯,白衣教主三日前求見家師,因家師尚未啟關,是以下榻敝觀。何老師請到現中奉茶,這小子實在放他不得!”
  陰風煞皺眉道:“侯道友且慢,此事其中可能另有蹊蹺,陸少俠既和老婆子同來,一切有我老婆子承擔,大家不如到現中再說,是非曲直,也總有個水落石出。”
  嘴火猴憤然道:“柯老師總該知道殺人償命,這小子仗著南岳門下几手三腳貓,偷放冷劍,殺害四師弟,事實俱在,小道非把他拿下,押解上山,听候師尊發落不可。柯老師和敝觀淵源不淺,何苦為這小子傷了兩家和气,柯老師只管先請上山,小道不傷他就是。”
  陸翰飛一再忍讓,但到了此時,再也忍耐不住,劍眉一剔,朗笑道:“南岳門下几手三腳貓,火燒觀門下,何嘗不是几手三腳貓,在真相末明之前,侯道長最好說話有個分寸,須知陸某并非怕事之人。”
  嘴火猴長劍一指,狂吼道:“好小子,你到了赤焰山,還敢賣狂,道爺要不是柯老師一力承擔,早叫你化骨揚灰,死無葬身之地。”
  陸翰飛冷笑道:“道長好大的口气,你就覺得定能胜得過在下么?”
  嘴火猴大聲喝道:“胜不過你,道爺就讓你隨柯老師上山!”
  陸翰飛同時不假思索的道:“陸某要是落敗,就束手就縛,听憑處置。”
  嘴火猴濃哼一聲,回頭朝陰風煞道:“柯老師听清楚了,這小子自己找死,可怨不得侯方!”
  陰風煞自然知道陸翰飛的武功,心想讓他挫挫嘴火猴的气焰也好,是以并沒出聲攔阻。
  嘴火猴話聲出口,左手一揮,身后四個紅衣道人,忽然長劍一收,一齊往后退出兩三丈遠。
  嘴火猴目射煞气,慕地跨前一步,喝道:“小子,亮劍吧!”
  舉手一劍,直刺過去!
  他武功本已极高,先前兩次出手,都被陸翰飛閃開,心知對方大非易与,這一劍刺出,更是強勁,劍風帶起輕嘯之聲!
  陸翰飛看他口中叫自己亮劍,卻不待自己亮劍,就舉劍刺來,心中大感气憤,同時也因嘴火猴這一劍上威勢极盛,暗暗惊駭,無怪他這等狂妄,看來劍上造詣,确實不可輕估!心念轉動,左手一拂,身軀登時飄退了五六尺遠。
  哪知嘴火猴早就算准他長劍未撤,必會朝后飄退,口中濃嘿一聲,如影隨形而上,右腕揮舞之間,手中長劍倏幻三朵火焰,分向陸翰飛三處大穴刺出!
  陸翰飛左手一記“流云飛掌”,暗藏“無形神掌”,無聲無息的迎著嘴火猴撞去,右手“嗆”的一聲,同時撤出玄龜劍。
  嘴火猴雖然很少在江湖上走動,但他一身武學,出自火德星君嫡傳,耳目靈异,先前盛气出手,吃過陸翰飛的暗虧,早已留上了心!此時一見對方揮出左掌,也立即左掌一揮,迎著劈出一股強勁的掌風。
  陸翰飛服過蝮蛇寶血,又練成了公孫喬遺留的“先天真气”,這一記“流云飛掌”,雖然只用出六七成功力,暗勁如山,力道已足惊人。
  嘴火猴不明底蘊,一時求胜心切,出掌相接,但覺自己劈出一股強猛掌風,和人家無聲無息撞來的潛力一接之下,宛如碰在一團輕絮之上,力道無法用實!
  不,身軀一震,竟然不由自主的被震得腳下浮動,后退了兩步。
  他雖是四十多歲的人了,但學成武功之后,從沒下過赤焰山一步,也從沒和人動過手,在他的心目中,認為師傅火德星君已是武林中第一,平日難免夜郎自大。
  此刻才一出手,便被陸翰飛無形無聲的震退了兩步,心不期大凜,他終究練武數十年,對武學一道,已深窺堂奧。
  這一發覺對面這位南岳的門人武功之高,不但不在自己之下,只怕還凌駕自己之上,心頭驕矜之气,立時消減了不少,長嘯一聲,長身抖脫,劍光如閃,直向陸翰飛刺去。他輕敵之念一去,出手立見沉穩,劍挾破風,爆出滿天劍花,當真像舉火燒天,气勢駭人!
  陸翰飛朗朗一笑,玄電劍臨空一旋,嘯如龍吟,同時展開師門七十二式“丙靈劍法”!但見一片黯然無光的劍影,和嘴火猴流動銀芒,互相交織一處,嘶嘶劍風,登時大盛!
  二十招過后,嘴火猴心頭不由漸感焦急,暗自忖道:“我如連一個南岳門下,都無法取胜,傳出江湖,豈不損了火燒觀的威名?”
  濃眉一挑,猛的抽身后退兩步,厲笑一聲,道:“小子,看你還能接我几招?”
  劍招一變,二次挺身再上,原來輕靈迅疾的劍勢,突然變得凝重無比,一劍接一劍,連綿而上!
  陸翰飛經過一陣拼斗,覺得赤焰山火燒現在江湖上威名遠播,門下弟子,也不過如此!
  心念方動,嘴火猴劍招驟變,已一劍接一劍綿綿攻到,劍影滾滾,隱挾動人心魄的轟轟雷音!但從劍勢外表看來,不但并無出奇之處,而且不甚剛猛,心頭不由感到奇怪,暗忖:對方中途變把,這套劍法,可能另有威力!他近來屢經大敵,閱歷經驗,增進了不少,心中想著,便自留上了心。
  這一下,果然給他料中,嘴火猴先前使的,只是火燒觀門人全都會使的“离火劍法”,他中途變招,才使出火德星君冉無天窮數十年心血,精研出來的一套精奧拓式“雷音天火劍法”。
  再配合他們獨門玄功“火气”,功透劍尖,劍發雷音,武功較差之人,別說被劍尖刺中,一二丈之內,只要劍尖指處,就會被射出的火气灼傷,端的厲害無比!
  雙方劍勢,愈打愈快,又是二十招過去,嘴火猴一劍接一劍連綿而上,劍上雷音,也漸漸凌厲!
  陸翰飛只覺對方每出一劍,都有一團炙熱如火的劍气,光劍而至!
  這炙熱劍气,愈聚愈多,宛如波濤洶涌,在身外激蕩成風,和對方人劍,連成一体,劍勢也因之愈來愈重!
  心頭不禁大生駭异,差幸自己得到白衣劍侶公孫氏的武學,練成“先天气功”,護住全身,還不覺得如何炙熱,要是換了旁人,只怕早已無法忍受得住!
  饒是如此,陸翰飛已漸漸感到對方劍招,看似平淡,其實卻變幻詭异,愈出愈辣,師門七十二招“丙靈劍法”,雖然也取法乎火,但和對方相比,卻大為遜色。
  自己此時猶能支持,已不是憑仗劍法和對方互攻,而是完全藉“先天真气”,密布全身,對方無法乘虛攻入而已,要是這般打法,自己一旦真气耗損,勢必傷在他劍下不可!
  嘴火猴侯方也同樣心頭焦灼,他施展出火燒觀認為天下無人能擋的“雷音天火劍法”,不但仍然無法取胜,而且自己每次運功發劍,透劍而出的火气,射到對方身前數寸光景,便似被一層气体所阻,再也攻不進去。
  自己曾听師傅說過,“雷音天火劍”所發“火气”,只有練成玄門罡气功夫的人,可以無害,這小子總共也只有二十來歲,會練成玄門罡气功夫,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兩人心中,各自轉動,手底招式,也同時轉趨凌厲!
  陸翰飛暗運真力,振腕一掄,玄龜劍幻出一圈如輪劍影,震開嘴火猴綿密劍光,借勢反擊而出!劍招出手,其气暴漲,一下就把嘴火猴“雷音天火劍法”所布成的炙熱火气,掃蕩開去。
  他這一把其實并不是劍法,因一時無法胜得過對方,一時情急,以劍代斧,使的是十九式“日輪金斧”中一式“魯陽揮戈”,用將出來,威勢自然非同小可!
  嘴火猴但覺眼前盡是嘶嘶金風,和一片如輪劍影,根本就無從封架,被迫得向后疾退了三步!
  這一下真把他激怒得七竅生煙,怪笑一聲,一退之后,立時揮劍強攻,一招“雷火劈木”,長劍划起一片銀虹,猛向陸輸飛一輪劍影中沖去!
  兩劍相触,但听“嗤”的一聲細響,劍影金風,頓時齊消!
  “擋”嘴火猴但覺手上一輕,一柄百煉精鋼的長劍、已被對方齊中削斷,半截劍身,落到山石之上!”
  這一下,當真把平日自空一切的嘴火猴惊出一身冷汗,厲哼一聲,左手袍袖一揮,雙腳頓處,身軀墓地向后倒縱出去!隨著他飽袖,從袖中飛出三粒彈丸,破空朝陸翰飛身前射去!
  陰風煞目睹嘴火猴長劍被削,方自暗暗皺了皺眉,但瞥見他突然后躍,心知他必是施放火器,正待出聲警告,嘴火猴三顆“霹靂子”已是出手,急忙以“傳音入密”叫道:“陸少俠速退出三丈外去。”
  已經遲了!陸翰飛和嘴火猴人影乍分,便見三顆像流星般直向自己奔來,一時不加思索,手上玄龜劍一振,朝三顆彈丸上削去!
  陰風煞自然知道嘴火猴侯方的“霹靂子”專為對付較近距离的敵人之用,是以威力不弱瞿羽的“輿火蛇”之強。
  但一經出手,只要碰上任何東西,都會立時爆炸,一二丈內,還是玉石同焚,無物不燃,哪能拿劍去磕?
  她瞧得一陣心惊肉跳,暗叫一聲“要糟!”
  這當真說時遲,那時快,陸翰飛長劍撩過,但听半空中接連響起“嗤”“嗤”三聲細響!
  這聲音极似燒紅了的鐵器,投入水中一般,三顆“霹靂子”同時被劍鋒削過,劈作兩半,墮落地上!
  這一下,不但陰風煞瞧得大感惊奇,嘴火猴侯方更是臉色慘變,惊駭得手足無措!
  “霹靂子”遇物即爆,無物不燃,何以此刻被人家舉劍劈開,竟會效用全失,無聲無息的形同頑鐵!
  但他哪會知道陸翰飛手上的這柄玄龜劍,看去絲毫不帶光芒,不知底蘊的人,只把它當作一柄凡鐵,其實乃是漢代王莽取北方癸水精鐵所鑄,本身具有以水克火之功,正是一切火器的克星。
  嘴火猴眼看“霹靂子”無功,凜駭之余,正待伸手朝怀掏去!
  明風煞早已一閃而出,搖手道:“侯道友且慢,令師弟之死,老婆子認為其中顯然另有凶手,如說僅以亮銀袖劍為憑,那么陸少俠的令師南岳簡大先生和北岳司空大俠就是死在亮銀袖劍之下。你總听說過‘移禍江東’這句話吧,陸少俠和老婆子同來,一切有我老婆子承擔,還不夠嗎?”
  嘴火猴因霹靂子失效,正好藉机下台,聞言連忙稽首道:“柯老師言重,既然柯老師這般說法,就請隨小道上山吧!”
  說完,轉身就朝山徑上走去。
  陰風煞見他還是如此傲慢無禮,心頭极感憤怒,冷笑一聲,回頭道:“陸少俠隨老婆子來。”
  跟著嘴火猴就走,陸翰飛緊隨明風煞身后,一同朝峰上走去。
  這一段山路,愈向上走,愈覺奇險,鳥道曲折,漸漸深入云際,四周都是白皚皚積雪,寒風凜烈,滲人肌膚。
  約莫走了兩百多丈高,但覺豁然開朗,鎮离現碧瓦黃牆,已在眼前!
  陸翰飛打量峰頂形勢,似乎愈向后地勢愈高,殿脊連綿,是依峰勢建成,看去一層高過一層。
  觀前一片空地上,站著八個手仗長劍的紅衣道人,看到喘火猴領著兩人上來,立即閃到兩側,分兩邊讓開,執禮甚恭。
  這時觀中清磐響處,從大門里面走出一個瞼長加驢的紅袍道人,一眼瞧到陰風煞,慌忙搶前几步,稽首道:“小道不知柯老師遠蒞,迎近來遲,望勿見責才好。”
  陰風煞點點頭,冷笑道:“二十多年不見,傅道友住持火燒觀,總算還認識我老婆子,倒是難得。”
  那尾火虎傅元通听得微微一楞,陪笑道:“柯老師和本觀淵源极深,小道怎會不認識?”
  陰風煞冷冷的道:“傅道友也許不會,但目空一切,沒把老婆子放在眼里的也大有人在。”
  嘴火猴站在一旁,臉上顯得极為尷尬。
  陰風煞并沒理會,回頭朝陸翰飛道:“陸少俠,這位就是火燒觀住持傅元通傅道友。”
  尾火虎已稽首道:“這位小施主……”
  陰風煞道:“他是南岳簡大先生的唯一傳人陸翰飛陸少俠。”
  尾火虎傅元通听得臉色不由一變,兩道目光,射出炫炫之色,朝陸翰飛一陣打量,怎么也看不出四師弟翼火蛇瞿羽,會喪在眼前這個弱冠少年手下,心中雖覺怀疑,但他身為火燒現住持,倒也不肯失禮,口中啊了一聲,勉強道:“小施主原來是南岳門下,貧道久仰的很!”
  陰風煞道:“傅道友毋須惊訝,老婆子听說令師弟瞿道友遭人暗算,凶器是南岳簡大先生的獨門袖劍,不知可是真的?”
  尾火虎道:“四師弟雖喪在南岳獨門袖劍之下,但陸小施主既和柯老師同來,就是火燒觀客人,有什么過節,也容小道略盡地主之誼再說。”
  陰風煞尖笑道:“老婆子早已說過,這是一場誤會,一切由我老婆子擔保。”
  尾火虎口中連應了几個“是”,一面抬頭朝嘴火猴吩咐道:“三師弟,目前据說江湖上有少數不自量力之徒,居然妄想覬覦本觀朱果,你仍回前山去吧,如果真有人敢闖上山來,只管格殺不論。”
  嘴火猴答應一聲,立即回下峰去。
  尾火虎這才轉過身子,欠身肅客。
  陰風煞听他話中有因,鴆臉微噙冷笑,點點頭,昂首朝觀中走去。
  穿過兩重殿宇,尾火虎把兩人請進一間客廳落坐,早有一名紅衣道人,獻上香茗。
  陰風煞格目道:“傅道友,老婆子和陸少俠遠上寶山,原為求見星君而來,請道友代向尊師先容。”
  尾火虎面有難色,躬身道:“家師閉關百日,煉制一爐丹藥,日來正值緊要關頭,連師叔都留到丹房之中,已有數日不出,并曾交待小道,不准惊扰,柯老師要見家師,不知有什貴事?小道能否效勞?”
  陰風煞見他說得不像有假,這就問道:“星君還要多少日子,才能啟關?”
  尾火虎道:“再有四五日也就差不多了。”
  他見明風煞不肯說出來意,也就沒有再問。
  明風煞略一沉吟,問道:“傅道友,半月前,咱們老不死,可曾見過?”
  尾火虎躬身道:“木老師确曾來過敝觀,那時家師已在封關期中,是由師叔延見的,木老師在敝觀耽擱一宵,第二天就走了。”
  陰風煞听得一怔,道:“這就奇了,老不死迄今未見下落,又去了哪里?”
  尾火虎并未作答,只是含笑道:“柯老師、陸小施生想必尚未進餐,請稍坐小患,容小道叫他們准備素齋。”
  說罷,擊了一下手掌,吩咐門外伺候的道人,擺設素齋。
  一會工夫,菜肴齊上,雖是全素,卻也件件精美,尾火虎請兩人入席,自己在下首作陪。
  陰風煞和陸翰飛都覺得饑餓,也就不再客气,各自吃喝起來。
  正當此時,忽見一名紅衣道人匆匆進來,走近尾火虎傅元通身邊,附耳低低說了兩句。
  尾火虎听得臉色微微一變,立即放下筷子,起身稽首道:“柯老師,陸小施主請隨意食用,小道去去就來。”
  陰風煞雖不知紅衣道人說些什么,一時只當和自己上山有關,不禁臉色微沉,冷冷的道:“道友請便。”
  尾火虎已刻不容緩的隨著紅衣道人,走出廳去。
  陸翰飛一見廳上無人,便低聲道:“老前輩,白衣教主果然已在這里。”
  陰風煞目露奇光,道:“你如何知道的?”
  陸翰飛道:“晚輩是听那個紅衣道人說的,他好像說据奉命伺候貴賓精舍的人來報,方才送素齋進去。發現早晨送去的兩份早餐,仍舊放在桌上,原盤未動,他因白衣教主是本觀賞賓,不敢進去察看,特來請示。”
  陰風煞听得心頭大奇,方才那個紅衣道人雖然是附著尾火虎耳邊說話,但他說的分明是“蟻語之術”,并非普通附耳細語。
  要知“蟻語之術”,乃是“傳音入密”的初步功夫,“傳音入密”必須本身內功相當精湛,才能練音成絲,出我之口,入彼之耳,不虞他人竊听。
  這“蟻語之術”,就是沒練到那种火候,故必須附耳而言,但旁人也決不可能听到,除非遇上練成“天耳通”一類功夫的人,才能清晰如聞。
  她兩道綠陰陰的目光,瞧著陸翰飛,心中真還不敢相信,這少年人縱使得到公孫喬夫婦留傳的武學,也不過只有短短十几天工夫,怎會有此成就?但她此刻無暇研究陸翰飛怎會听到紅衣道人的說話,心中只是盤算著另一問題。
  那是因為假定白婧婧就是白衣教主,那么三天之前,陸翰飛還和她一路同車,決不可能已在現中!
  何況前晚廬江之事,除了白婧婧之外,那個和陸輸飛同船的神秘公主,也曾穿了白衣教主的服飾,在林前露面,勸阻陸翰飛入林。
  由此推斷,不論白婧婧和那位神秘公主,孰真孰假!反正這一真一假兩個白衣教主,全都在廬江露面,決不可能再有第三個白衣教主,會在三天之前,赶到火燒觀。
  那么住在這里的一個,自然更是假的無疑,他何以要在三天之前,假冒白衣教主而來?何以住了三天,又不別而去?莫非他趁火德星君冉無天和他師弟接火天君常延壽練丹不能分身之時,已把朱果盜走了?
  一念及此,不由越想越對,驀地一拍桌子,低喝道:“不好,這扮白衣教主之人,顯系為盜朱果而來,也許已經得手!”
  陸翰飛抬目道:“老前輩……”
  他話才說到一半,突听廳外傳來一陣步履之聲,由遠而近,連忙縮住話頭!
  果見尾火虎含笑走入,稽首道:“适才敝現一件小事,須小道親自料理,簡慢之處,柯老師勿怪才好。”
  陰風煞嘿然笑道:“可是你們奉若上賓的白衣教主,不別而去?”
  尾火虎全身猛地一震,惊奇的道:“柯老師如何知道的?”
  明風煞厲聲道:“白衣教主擅放‘無形之蠱’,普天之下只有貴觀朱果能解,她此來只怕另有企圖吧?”
  尾火虎听得心頭暗暗犯疑,白衣教主的無故不別而去,其中定有事故,一面大笑道:“白衣教主縱然崛起武林,武功無敵,但想在鎮离觀有什么企圖,只怕他未必有此膽量。”
  他借題發揮,炫炫雙目,卻往在陰風煞鴆臉之上!
  陰風煞冷哼一聲,道:“江湖上不少高手,俱被白衣教暗施惡蠱,覬覦朱果之人,怕也大有人在。”
  話聲剛落,暮听后山隱隱傳來一陣“叮”“叮”清磐之聲!
  尾火虎臉色突然一變,眉宇之間,怒形于色,厲笑道:“何老師,小道尊你和敝觀頗有淵源,才以禮相待,不想柯老師當真約了助拳之人,前來鎮离現滋事。”
  陰風煞先是一怔,接著尖聲喝道:“傅元通,你此話怎說?”
  尾火虎冷笑道:“在柯老師未來之前,小道早已得到消息,何老師為了覬覦朱果,邀約高手,赶來……”
  “住口!”明風煞霍然起立,暴喝一聲,尖聲道:“老婆子雖為朱果而來,但事關武林大局,要和尊師當面商談,何用廣約助拳之人?”
  尾火虎厲笑道:“事實如此,四師弟只怕也就是喪在何老師手下的了。”
  陰風煞听得心頭火起,一頭黃發無風飄動,桀桀怪笑道:“傅元通,你敢在我老婆子面前發橫,老婆子倒要問問冉星君去。”
  喝聲出口,左手一探,身如煉影,迅速朝尾火虎右肩抓去!
  尾火虎冷嘿一聲,單掌一立,劈出一股掌風,迎著陰風煞撞去!
  兩股潛力,一陣激蕩,陰風煞凝立不動,尾火虎卻在掌風一接之下,身于忽然朝后退去!
  雙方這一接掌交勁,雖然分出高下,但陰風煞卻是心頭大疑,因為尾火虎傅元通乃是火德星君冉無天座下首徒,數十年來從沒下山一步,武功修為,決不會在自己之下,豈有連自己七成內力都接不下之理?
  她終究江湖經驗老到,看出情形不對,心念閃電掠過,立時警覺,尖喝道:“傅元通,你待怎的?”
  尾火虎在一瞬之間,早已退到門口,陰笑道:“在家師啟關之前,只好暫時委屈柯老師了。”話聲出口,人已奇快無比閃出廳去!
  陰風煞低喝一聲道:“陸少俠,快跟我來!”
  雙肩一晃,跟蹤朝尾火虎身后外去。但是已經遲了一步,只覺一陣天旋地動,金鐵之聲大響,頓時看不見一絲日光!
  明風煞閃著一雙綠陰明的目光,向四周一瞧,看出這間寬敞客廳,業已景物大變,不僅整座大廳較剛才小了很多,連廳上的畫棟雕梁,也全已不見,心中不禁大怒,雙手奮起全力猛向壁上推去。她這一推,少說也有千斤神力,哪知竟如蒼蠅撼石柱,哪想推得動絲毫?
  陸翰飛劍眉剔動,問道:“老前輩,這牆壁可是鋼板做成的嗎?”
  陰風煞气得鴆臉腊黃,很聲道:“老婆子真是八十歲老娘倒繃孩儿,一時大意,竟為鼠輩所乘!”說到這里,不由恍然道:“這么看來,老不死可能也被困在這里了。”
  陸翰飛吃惊道:“老前輩,你說木老前輩也在這里”?
  陰風煞沉聲晤道:“老不死若非困在這里,怎會迄無下落?莫非冉無天已和白衣教洗滌一气,也說不定。”
  陸翰飛道:“那么這個冒充白衣教主的人,何以又突然不辭而去。”
  陰風煞道:“這就使人難以解釋,嘿嘿,也許傅元通故施狡獪,方才的离去,是為了布置人手,開動机關,也說不定。”
  說到這里,忽然仰天一陣桀桀尖笑!
  陸翰飛毛骨悚然,問道:“老前輩何故大笑?”
  陰風煞道:“老婆子是笑傅元通枉費心机,決難困得住咱們。”
  陸翰飛不知她此話含意,還沒答話。
  明風煞笑了笑又道:“陸少俠怎地忘了身邊這柄削鐵如泥的玄龜劍?”
  這話,登時把陸翰飛提醒過來,口中惊喜地“哦”了一聲,急急問道:“老前輩,你是說咱們破壁而出?”
  陰風煞點頭道:“玄龜劍不僅削鐵如泥,似乎還是火藥暗器的克星!”
  陳翰飛忽然想起陸地神龍程元規贈劍之時,曾說過當日自己師傅的一柄离火劍乃是衡山鎮山之寶,就因玄龜刻是癸水之精,在物理上受到克制,才被毀去。想到這里,不禁喜道:“是啊,程老前輩說過玄龜劍可以克制离火,那么咱們就不怕他們的火器了。”
  陰風煞臉色忽然鄭重,徐徐的道:“火德星君冉無天,名列‘三君’,雖然剛愎自用,介于正邪之間,但究竟是一代武學宗師,咱們破壁而出,定將和他結下不解之仇。老不死失陷在火燒觀,雖是老婆子猜測之詞,但兩枚未果,卻關系极大。觀中道士,個個都是身怀上乘武功,陸少俠手上,又是一柄無堅不摧和專破火器的利器,如非万不得已,不可輕易傷人。”
  陸翰飛自從在厲山山神廟遇到陰風煞以來,只知這位老婆子性如烈火,自視甚高,此刻听她口气,竟然這般持重,可見火燒觀确實非同小可,當下點點頭道:“晚輩自當謹記老前輩吩咐,不傷他們就是。”
  陰風煞道:“好,依老婆子猜想,方才那陣清磐,可能后山來了強敵,目前冉無天和他師弟,練丹正值緊要關頭,最怕有人惊扰,尾火虎必然親自赶去馳援,他想不到咱們破門而出,此時動手,正是時候。”
  陳翰飛答應一聲,立即從腰間抽出玄龜劍,功行右臂,力透劍尖,振腕朝鐵壁中刺去。
  玄龜劍神物利器,果然不凡,只听“嗤”的一聲,一柄長劍業已沒入鐵板之中,只因他用力過猛,腳下不禁往前沖了半步,頭臉几乎撞及鐵板!
  陸翰飛又惊又喜,右腕翻動,迅疾划了一個數尺見方的圓圈,長劍一收,左掌同時朝那個划開的圓形鐵板上拍去!
  但听一聲金鐵大震,圓形鐵板,應手飛出,眼前一亮,鐵壁上登時開了一個大洞,陸翰飛哪敢怠慢,雙足一點,劍先人后閃電從洞中穿出!
  但就在他身軀還沒落到地上,陡覺疾風颯然,從左右兩側,閃現出兩條人影,雙創交互,分襲上下兩盤!
  陸翰飛朗笑一聲,微微一提气,一個旋身,左手拂出“流云飛袖”,右手用劍身朝襲來劍上拍去。
  他如今功力何等深厚,這一記“流云飛袖”,暗勁潮涌,左邊那個紅衣道人划到中途,來不及避讓,悶哼一聲,仰面的摜出一丈來遠,倒地不起。
  同時又是“嗒”的一聲,右手長劍也已拍上另一個紅衣道人劍上,直震得那道人右臂驟麻,連劍帶人被震得后退了四五步!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陰風煞相繼縱出,同時也被兩個紅衣道人襲擊,她眼看陸翰飛在舉手投足之間,立時把兩個人震出,不由激發她的好胜之心,尖喝一聲:“小輩,還不給我老婆子滾開?”
  雙袖舞動,卷起一陣澈骨奇寒的陰風,直向兩人奔去!
  兩個紅衣道人募然打了一個寒呼,慌忙不迭的向后疾退三步。
  明風煞因火德星君和自己有兩輩深交,不好傷他觀中門人,逼退兩個道人之后,立即沉喝道:“老婆子不傷你們,還不快叫傅元通前來見我?”
  兩個紅衣道人懾于陰風煞威名,雖然不敢逼近,卻也并沒退后,只是手仗長劍,腳蹬不前。
  另一個被陸翰飛震退的道入,眼看同伴傷得不輕,迅疾從怀中掏出銅磐,“叮”“叮”敲將起來!
  陰風煞鴆臉繃得緊緊的,心頭敢清气极,低喝道:“陸少俠跟我來,咱們犯不著和他們動手,找傅元通去!”
  話聲出口,身形一縱,立即騰空飛起兩立來高,朝屋面掠去!
  陸翰飛緊隨著一躍而起,飛落在屋面之上。
  他們不動,原先被陰風煞逼退的兩個紅衣道人,也只是遠遠相待,他們這一飛上屋面,兩個道人竟然奮不顧身的接連兩個急躍,同時追上屋來!
  陸翰飛怒喝一聲:“還不給我下去?”
  身形疾轉,左手一招“龍尾揮風”,迎著身后揮主。
  那兩個道人持劍追來,雙腳堪堪登上屋面,陸翰飛揮出的一股無形暗勁,業已橫掃而至。
  他雖然無心傷敵,但他自從學會了“無形神掌”,出手之間,不帶絲毫勁風,已使人難于防范,再加近來練成公孫氏筆錄上所載“先天气功”,“無形神掌”的威力,自然愈加強勁。
  兩個紅衣道人原也不弱,但這种無聲無息的掌功,他們根本連听也沒听人說過,等待發覺時,暗勁業已如山涌到,哪里還想躲閃得開,口中悶哼一聲,同時仰面朝檐下跌落,“啪啦”摔在地上。
  陰風煞經驗丰富,听到兩人摔在地上的聲音,已知傷得不輕,不由皺皺眉頭,回頭道:“你出手之間,已經連傷三人了。”
  陸翰飛怔道:“晚輩出手已是极輕,不知怎會傷了他們?”
  陰風煞知他不會說假,但心頭大是惊詫,暗道:“照這情形看來,他武功似在不斷的增進!心念轉動之際,驀听大廳四周,叱喝乍起,一二十條紅影,由四面八方,朝屋上扑到!
  陰風煞口中發出桀桀怪笑,身如魅影,倏然飄動,雙袖揮舞之間,拂出一片陰寒勁風,直向當先躍近的四五個人撞去!
  她心頭已是怒极,但因這些道人之間,連火德星君冉無天座下四個大弟子都一個不見,是以依然不肯傷人,拂出勁風,雖然陰寒如冰,奇冷澈骨,還是一發即收,意存阻嚇!
  果然,當前躍近的几個道人,尚距四五尺遠,便被陰風煞強烈陰風擋住,齊齊倒躍開去。
  陰風煞逼退几個之后,并沒追蹤出手,身形一陣,兩道碧綠的眼神,寒光暴射,迅疾掠過屋面上十几個道人,雙手一提,厲聲喝道:“我有事求見冉星君而來,你們再敢倚多為胜,妄動一步,莫怪老婆子出手無情。”
  她說話之時,那十几個道人,圍在兩人四周,靜立不動,既不答話,也不出手搶攻,但仔細瞧去,每一個道人長劍平舉,雙目凝注,各有一定位置,似乎業已布下一座精密陣勢!
  尤其從四處赶來的后接,紛紛而來,大廳四周,屋上屋下,人數愈聚愈多,不下百人,劍光閃爍,把大廳包圍得有如鐵桶。
  火燒觀的道人,個個身怀上乘武功,此刻居然如臨大政,全体出動,倒也大出陰風煞意料之外,尤其這一群紅衣進入中,沒有一個領頭的人,可以答話,更使陰風煞覺得惱火!
  陸翰飛手抱長劍站在陰風煞身側,瞧得暗暗皺眉,心想:瞧他們既不進攻,又不后退,分明意在困住自己兩人,等待大援,像這樣對耗下去,又要等到几時?心念轉動,這就低聲道:“老前輩,他們人數越來越多,好像還布了什么陣法呢!”
  陰風煞鴆臉痙攣了一下,陰嘿道:“這是火燒觀以合博取胜的火焰劍陣……”說到這里,驀他尖喝一聲道:“你們再不退,老婆子說不得只好動手了。”
  話聲才落,腳下緩緩朝前逼去,當胸雙爪,作勢欲發!
  這時在屋面四周列陣以待的道人,共有三十余人之多,他們眼看陰風煞緩緩逼近,火焰劍陣立時散布開去!
  剎那之間,但見紅衣飄動,劍影錯落,日光之下,如火如荼,交織成一片紅色劍同,把兩人圍在中間。
  陰風煞桀桀尖尖,聲若夜梟,喝道:“火焰劍陣,只怕還困不住老婆子,陸少俠,咱們往后進沖,我非找傅元通問問清楚不可。”
  人隨聲落,雙手連揚,“陰風掌”旋起兩股凌厲無倫的柜骨寒風,裹著她一團鬼魅似的身形,直向劍陣中投入!
  三十六名紅衣道人布成的劍陣,吃她這么一沖,陰風煞所到之處,宛如波分浪裂,紛紛向兩側退讓。
  陰風煞黃發飛揚,綠睛如粼,寬大黑衣,獵獵生風,一雙鬼爪亂舞亂抓,口中又發出刺耳鬼笑,明風慘慘,寒气逼人,雖在大白天里,也确實使人毛發悚立,猶如遇上僵尸!
  就在大家紛紛退讓之際,隨著她桀桀厲笑,人隨聲起,從一片閃耀劍光之中,橫越眾人頭頂,向檐下跌落!
  陸翰飛也絲毫不慢,右腕一揮,玄龜劍舞出一圈暗淡劍影,緊隨著陰風煞身后,往劍陣闖入。
  火燒觀的道士,久經訓練,陰風煞身形剛剛飛落,聚集在大廳下面的道士,又像潮水般涌到,如山劍影,重重圍了上去,擋住去路!
  那屋面上的道人,雖被陰風煞沖開,但隨散隨合,等陸翰飛沖到陣中,依然恢复成了一座完整的劍陣!
  左右前后,無數支長劍,悄無聲息的分由四周襲到!
  在這些道人們的心目中,認為兩人之中,當然要數陰風煞最為棘手,屋面上限于地勢,無法發揮劍陣威力,不易困得住她。好在屋下山早已有下了“火焰大陣”,易于攻守,不如任她突圍躍下,正好分別把兩人困住。
  是以在陰風煞躍下,陸翰飛相繼沖入的一瞬之間,各自發揮全力,擋住陸翰飛去路。
  他們哪里知道陸翰飛手上是一柄削鐵如泥的玄龜劍,他因陰風煞鄭重叮囑,此來赤焰山,原為求取朱果,如非万不得已,不可傷人。但此刻這樣多的人,列陣圍攻,如若再顧慮傷人,不知要打到什么時候?
  今日之局,看來已成欲罷不能之勢!
  他緊隨陰風煞身后,沖入劍陣,心中早已有了計較,此時一見劍陣疾合,十余道閃動的劍光,分由四面襲到,不由朗朗一笑,喝道:“刀劍無眼,諸位小心了!”
  喝聲出口,長劍迎掄,划出一圈護身光影,但听劍陣之中,登時響起一連串“嗤”“嗤”輕響。
  三十六名紅衣道人,已有不少人攻出的長劍,立被削斷,惊慌后躍。
  劍尖橫飛,銀芒迸射,站在校后的人,只當陸翰飛打出暗器,紛紛舉劍撩撥,劍陣不由為之一亂。
  陸翰飛身形疾轉,長劍反手又是一招“倒撒天羅”,削向身后和側背襲來的五六支長劍,縱身一躍,直向屋下飛落。
  這原是一瞬間的工夫,但陰風煞卻早已被火燒觀道士們的“大火焰陣’,重重包圍!
  原來這“大火焰陣”,不但比屋上的人數,多出兩倍,更因廳前地方寬大,攻守之間,也遠較屋上靈活,在陣法變化上,自然更能發揮威力。
  此時但見紅影游走,配合無間,一支支映目耀眼的閃爍長劍,匯成如山劍影,任你陰風煞武功再強,“明風掌”,“白骨爪”,一齊出手,但這些道士久經訓練,進攻退守,此分彼合,絲毫不亂!
  陰風煞沖到哪里,他們宛如潮水一般跟到哪里,密集的劍尖,也隨著攻到哪里,直气得陰風煞黃發豎立,厲笑連聲,還是被困在中間,難以沖得出去。
  陸翰飛身形未落,口中大喝一聲:“擋我者死!”
  劍隨聲發,人隨劍落,猛向圍住陰風煞的一片劍林中投入!
  只听呼呼之聲,不絕于耳,“大火焰陣”,一座密集的劍山,登時有無數長劍,被玄龜劍黯淡劍光撩過,紛紛截斷,叱喝惊呼,同時大作。
  陸翰飛一不作二不休,身如旋風,往劍林中來回沖馳,只是找道士們的手上長劍削去。
  一百零八個道士組成的”大火焰陣”,何消片刻,便有半數以上的人,手上只剩了半截斷劍,紛紛躍退。
  陰風煞眼看陸翰飛只削他們手上長劍,沒傷一人,就破了火焰陣,心中不禁暗暗贊歎!
  雖說他手上是一柄斬金截鐵的利器,但如無高深武學,和眼到劍到,极度快速的身法手法,哪能做得到削劍不傷人的程度?
  心念轉動,這就尖聲叫道:“陸少俠,夠了夠了,快住手吧,只要他們知難而退,咱們還是找傅元通,見過冉星君再說。”。
  火燒觀的道士目睹陸翰飛神威奮發,銳不可當,早已惊得目瞪口呆,退避不迭,此時再听明風煞這般說法,表明并無敵意,自然不敢再行出手,許多人失了兵刃,站查邊上面面相覷。
  陸翰飛聞聲收劍,瞥見一道黑影,凌空飛來,瞬息飛落場中。
  這人一身寬大黑衣,雙目深陷,形如僵尸,才一落到地上,便大笑道:“哈哈,老太婆果然赶上火燒況來了,咱們走吧!”
  陰風煞驟睹來人,不期微微一怔,尖喧道:“老不死,你當真還在這里。”
  原來這人正是旋風煞水通,他朝陸翰飛點點頭,同時目光瞥了火燒觀道士們一眼,才大聲道:“此非談話之所,我已見過常天君了,咱們走吧!”
  陰風煞是何等人物?她見丈夫這句“我已見過常天君了”,說得聲音极大,自然有意讓道士們听到,免得他們再出手阻攔,而且兩次催走,其中走有緣故,一時不便多問,這就點點頭道:“我和陸少俠原是求見冉星君來的。既然你已見過常天君,也是一樣,好,陸少俠,咱們走!”
  三條人影立即朝現外飛去,站在廳前的道士們一再听陰風煞提起大觀主,此刻旋風煞從后進來,又說已見過二觀主,雖覺可疑,卻也不敢攔阻,任由他們离去。
  這該從另一方面說起了!
  赤焰山后山,絕岭千刃,陡壁如削,山下亂石磷峋,疏疏朗朗的從石縫中生著几顆松樹。
  這還是早晨時光,“紅日已高三丈透”,但照不到山的明面。
  此時從東首山腳邊,轉出兩條人影,往山后走來!
  這兩人并肩而行,看去走得并不太快,但他們兩只腳根本就沒沾到地上,像行云流水般飄然而來!
  從他們由東首山腳轉出之時算起,最多也不過只是眨眼工夫,就已到了几顆松樹前面。
  這份惊人的速度,委實使人不敢相信,但他們還是那么安詳,衣快飄飄的,絲毫不見他們施展過什么輕功。
  這兩人是誰?
  左邊一個身穿一襲半長不短黃麻長衫,頭戴羊皮帽的瘦小老人。右邊一個卻是灰袍椎譬,骨瘦如柴的蒼鬢老道。
  他們正是凶名久著的老狼神狼奇里,和黑道中輩份极高,被稱為神鉤真人,隱居高黎共山的郝公玄。
  兩人才一走近,右邊的神鉤真人郝公玄抬頭望望壁立如削的千仞絕壁,手拂蒼須遲疑道:“狼兄,咱們只怕上了人家的當!”
  老狼神嘿一聲,道:“難道這點峭壁,還難得倒咱們?”
  郝玄么微笑道:“兄弟倒不是這個意思。”
  老狼神道:“那是什么意思?”
  郝公玄道:“那人留柬約咱們到這里來,如今連鬼影子都不見半個,可見他是有意把咱們引到這里來的。”
  老狼神目光炯炯,瞪著郝公玄不解的道:“把咱們引到這里來;為了什么?”
  神鉤真人呵呵大笑道:“咱們不遠千里而來,為的是冉無天有一棵專解毒蠱的朱果,那人可能也為朱果而來,怕咱們捷足先得,才故意留柬相約,讓咱們迂通曲折的尋到此地,他好先上火燒現去。”
  老狼神怒聲道:“郝兄說得不錯,此人能在咱們面前,神不知鬼不覺留下信柬,可見定非等閒之輩,嘿嘿,咱們果然上了他的當了,郝兄事不宜遲,咱們這就赶上火燒現去!”
  話聲才落,目光∼抬,忽然“噫’了一聲道:“有人下來了。”
  郝公玄抬頭瞧去,果然發現千仞峭壁上,正有一點白影,緩緩往下飛來!
  白影垂直而下,相當快速,漸漸已可看清那上面共有兩人,縫著一條极細的山藤下來。
  這兩人一個一身白衣,一個一身綠衣,山風吹著他們衣袂,宛如一團綠白相間的云朵,冉冉下降!
  郝公玄低呼道:“是白衣教主!”
  老狼神點點頭,嘿然笑道:“不錯,正是白衣教主,老夫賞他一支天狼箭!”
  說話聲中,迅速探手入袖,取出一支一尺來長的短箭,正待朝壁上兩人丟去!
  驀听頭頂一棵樹上,有人突然打出一個噴嚏:“哈……哈欠……”
  老狼神驀吃一惊,憑自己和郝公玄的耳目,只要十丈之內,有人隱藏,也斷難瞞得過去,這人隱身頭頂,居然會一無所覺,心頭一震,立即沉聲喝道:“什么人,還不給老夫下來?”
  “啊,啊,是我,姓甯的窮老頭!兩位果是信人,來得好早,我天沒亮,就赶來這里等候,只打了個盹,你們就到啦!”
  那人邊說邊下,手腳并用,從樹上爬了下來!
  郝公玄一眼瞧到這人一身破爛,骨瘦如柴,手上還緊握著一個酒葫蘆,正是半個月前,在岳麓山三官堂,自己從大殿檐牙捉下來的那個老酒鬼。不禁心下犯疑,冷哼道:“原來是你,你約貧道和狼老哥來此,有何見教?”
  老狼神問道:“郝兄,你認識他?”
  甯不歸吃力的爬落地上,拍拍身上,笑道:“這位道爺,咱們在岳麓山見過。”
  接著偏頭瞧瞧老狼神手上的天狼箭,齜牙一笑,搖搖頭,不屑的道:“名滿天下的老狼神,暗箭傷人,豈不有失身份。”
  老狼神一張淡金臉上,微微一紅,怒聲道:“你知道他們是誰?”
  甯不歸拔開酒葫蘆,咕嘟咕嘟喝了兩口,才咂咂舌頭,道:“小老儿自然知道,不然,我也不會約兩位到這里來了,說實在,咱們還得用這根山藤縋上去呢!”
  老狼神狼嗥大笑,厲聲道:“老儿,你原來是白衣教手下“你當她是白衣教主?嘻嘻,她是赤發仙子。”
  老狼神回頭瞧去,原來壁上兩人,業已翩然落到地上,那個穿白衣的,伸手揭下蒙面白紗,露出一張春花般的臉孔,眨眨眼睛嬌笑道:“老前輩,你果然等在這里了。”
  甯不歸又喝了口酒,連連點頭道:“我老頭從沒服過人,這回可取了那個鬼孫臏,一切好像都落在他鬼計鬼算之中,你們快去吧,前面還有人等著你們呢!”
  白衣人答應一聲,立即又覆上白紗。
  那綠衣人卻迅速取下覆紗,同時脫去綠色長衫,露出一身緊身紅衣,候忽之間,由綠衣人變了一個清麗艷俗的紅衣少女!
  兩人正待离去,老狼神厲聲喝道:“站住!”
  甯不歸一手提著酒葫蘆,一手連揮,道:“沒你們的開,快走吧!”
  白衣人和紅衣少女瞥了老狼神一眼,轉身裊裊走去。
  甯不歸搖搖頭,漫不經意的笑道:“你真少見多怪,還把這女娃儿當作白衣教生是不是?嘻嘻,告訴你,江湖上的事儿,就是這么虛虛實實,才有味儿!”
  老狼神臉上飛起一絲獰厲之色,猛然跨前一步,喝道:“老夫眼里不操砂子,你究是何人?邀約老夫前來,究有何事?”
  甯不歸縮縮頭,忙不迭后退了兩步,道:“你這算什么,我……我窮老頭就是甯不歸,甯醉不歸,不醉甯不歸,哦,哦,至于……至于約兩位前來,完全是為兩位好……”
  老狼神濃嘿道:“此話怎說?”
  甯不歸臉上露出得意之色,舉起葫蘆喝了口酒,口沫橫飛的道:“兩位不是中了那白衣教‘無形之蠱’?普天之下,只有火燒觀冉老道的朱果能解,才巴巴的赶到赤焰山來?”
  神鉤真人郝公玄接口道:“不錯,你老地想是也為朱果來的?”
  甯不歸連頭也沒回,哼道:“誰希罕朱果?不過我窮老頭卻已經探听出冉老道藏未果的地點,才指引你們一條捷徑!哼,偌大一座火燒觀,不知底細的人,就讓你倒翻過來,也莫想找得到朱果的影子。”
  老狼神雙目乍然一睜,道:“只有你老地知道?”
  甯不歸晃晃腦袋,低笑道:“差不多。”
  郝公玄道:“你說,冉無天把未果放在哪里?”
  甯不歸又呷了口酒,道:“你們跟我窮老頭上去,准沒錯!”
  說完,伸手要往石壁上垂下的那根山藤抓去。
  老狼神口中嘿了一聲,道:“你說清楚了再走不遲。”
  甯不歸瞧了老狼神一眼,無可奈何的搖搖頭,道:“我窮老頭早已說過,不希罕什么朱果,老實說,我听說冉老道藏有三十年陳的朱葉葡萄酒,想嘗嘗味道,反正順路,才領你們走個捷徑。你倒怕我設計陷害你們似的,好,你們要是怕冉老道和我老頭串通好了,設有埋伏,就不妨從前山正門儿進去。”
  郝公玄暗想火德星君冉無天把朱果視若拱壁,自然藏在隱秘之處,甯不歸說出只有他知道朱果藏處,諒來不假,同時又怕老狼神性情暴躁,目前既有路子,豈肯輕易放過,這就含笑道:“甯老哥不可誤會,狼兄之意,只是想請老哥先把朱果藏處見告,大家也好先有准備。”
  甯不歸道:“這還像話,唔,先告訴你們也是一樣,我窮老頭志在美酒,你們兩位志在未果,上山之后,咱們就得各取各的。”
  郝公玄手持蒼須,連連點頭道:“正是正是。”
  甯不歸臉色一正,道:“從這里上山,就是火燒觀后山,冉天天的丹室,就在后山火神洞石室之中,朱果藏在他丹室地腹。哈哈,朱葉葡萄酒,乃是采取朱果上的葉子所浸,這一瓮酒,也在地腹里面,所以……嘻嘻,我窮老頭必須和你們兩位合作。”
  郝公玄道:“好,咱們各取各的,一言為定。”
  甯不歸喜形于色,道:“對,對,一言為定,咱們各取各的。”說著,朝老狼神問道:“狼先生,你認為如何?”
  老狼神道:“郝兄說過,自然算數。”
  “成!”甯不歸接連喝了几口酒,用衣袖抹抹嘴角,然后塞好葫蘆,緊緊系在腰間,招手道:“你們上不上?”
  老狼神嘿道:“這點石壁老夫還不需要山藤。”
  郝公玄點頭道:“南老哥只管請上。”
  甯不歸咧嘴一笑,走近石壁,取過山藤,攔腰捆好,回頭道:“那我可要上去了,你們也跟著來!”
  說著,伸手拉了几下山藤,敢情壁上有人等著,一經拉動,那山藤立即朝上收去,去勢奇快,眨眼之間,已上去了二三十丈。
  甯不歸直嚇得哇哇大叫,手足不住的在半空中亂舞,喊道:“不得了,嚇死我了,喂,喂,矮子,你慢一點,慢一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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