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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少林拜山


  公孫襄晤了一聲,點頭道:“看來少林和尚,還算客气,朱島主可以說是數百年來,唯一退出羅漢陣的人了。”
  老壽星呵呵一笑,回頭道:“逢仙姑、田姑婆,咱們雙仙一妖,有沒有興趣,聯手去闖他八座羅漢陣,試試他們少林寺的大羅漢陣究竟有多厲害?”
  蛇姑婆呷呷尖笑道:“好哇,老婆子只要去一遭,管教他們一排排的躺下來。”
  逢若仙披披嘴道:“要去,你們兩個去,我可沒這個興趣,再說,咱們是奉命配合總護法行動來的,一切自以總護法為首,總護法運籌篩幄,還沒發號施令呢!”
  老壽星心中暗暗罵道:臭娘們,你這一路上,總護法長,總護法短的,看上了公孫襄這小子,還不知道人家對你怎么樣呢?少一廂情愿了。
  公孫襄只是微微一笑,說道:“咱們是代表江南武林大會,向少林寺討公道來的,自應先禮后兵,如今連少林方丈都沒見到以前,如果先去闖陣,豈不理虧在我?”
  說到這里,回頭過去,朝狄明揚看了一眼,說道:“狄老弟,老哥哥有一件差事,要你去一趟,你敢去么?”
  狄明揚道:“請總護法吩咐。”
  公孫襄從怀中取出一張大紅名帖,遞了過去,說道:
  “狄老弟可持我名帖,去見少林方丈覺慧大師,就說武林同道前來拜山,請他撤去羅漢陣,咱們好上山去。”
  狄明揚接過名帖,躬身道:“在下遵命。”
  公孫襄道:“且慢,老哥哥還有話沒說完呢!”
  狄明揚應了聲:“是”。
  公孫襄道:
  “你要見到方丈覺慧大師,才能呈名帖,不能隨便交与他們和尚,若是有人阻攔,也不妨露一手給他們瞧瞧,只是不能傷了和气,也不能辱沒了明月宮使者的身份,你知道么?”
  狄明揚道:“在下省得。”
  公孫襄這才一揮手道:“好,你可以去了。”
  狄明揚拱拱手,舉步朝登山大道行去。
  公孫襄回頭道:
  “諸位道兄,現在請大家坐下來休息一會,咱們要等狄老弟回來,才有行動呢!”
  狄明揚一路飛掠,奔行了里許光景,果見前面山坡間正有近百名灰衣僧人圍作一圈,攔在大路中央。
  狄明揚還沒走近,一名灰衣僧人已經迎了上來,合十道:
  “施主請留步。”
  狄明揚拱拱手道:“大師傅可是了遠師傅嗎?”
  灰衣僧人合十道:
  “貧僧正是了遠,不知施主有何見教?”
  狄明揚道:“在下狄明揚,奉明月宮公孫總護法之命,來見貴寺方丈大師的。”
  了遠道:
  “狄施主奉命而來,要見方丈大師,這個小僧作不了主,這樣吧,敝寺知客文通師伯,就在前面不遠,貧憎可以陪同施主前往。”
  狄明揚拱拱手道:
  “如此多謝大師傅了。”
  了遠口稱:“不敢,狄施主請隨貧僧來。”
  說罷,舉步走在前面領路。
  狄明揚隨著了遠穿行了兩座“羅漢陣”,只見前面不遠一座八角石亭中,坐著五個年約五十來歲的灰衣僧人,亭外也站有七八個灰衣僧人,只是年紀較輕。
  了遠走近亭子,就回頭道:
  “狄施主請稍候,容貧僧稟報了師伯,再來相請。”
  狄明揚點點頭,就停了下來。
  了遠走到亭子前面,合十躬身道:“弟子了遠有事稟報知客師伯。”
  坐在左首身材魁梧的一個僧人正在喝茶,放下茶盅,點頭道:
  “了遠,可是有人要來見我么?
  了遠躬身應“是”,答道:
  “來人自稱奉明月宮總護法之命,來見方丈的。”
  知客大師文通頷首道:“好,你去請他過來。”
  了遠應了聲“是”,回身退下,朝狄明揚合十一禮,說道:
  “狄施主,敝師伯有請。”
  狄明揚拱手道:“多謝大師傅了。”
  了遠合十道:“貧僧告退。”
  狄明揚舉步走入石亭,眼看五個和尚竟然沒有一人站起身來,心中暗道:
  “這五個和尚好生無禮!”
  一面朝五人拱拱手道:“在下狄明揚,不知哪一位是知客大師?”
  文通道:“貧僧就是,施主哪里來的?”
  他只是坐著說話,連站都沒有站起來。
  狄明揚拱拱手道:
  “在下奉明月宮公孫總護法之命,來謁見貴寺方丈大師來的。”
  文通嘿然道:“你們總護法叫什么名字?”
  狄明揚道:“公孫襄。”
  文通道:“公孫襄自己為什么不來?”
  狄明揚雖然知道他這般口气,只是對明月宮不滿,但還是忍不住道:
  “因為總護法是陪同江南武林大會的代表們一起來的,無法分身,所以要在下前來謁見方丈。”
  文通道:“施主能代表公孫襄嗎?”
  狄明揚微笑道:
  “在下不能代表總護法,總護法怎么會派在下來的呢?”
  文通道:“很好,有什么事施主和貧道說好了。”
  狄明揚道:“大師傅是少林寺的知客大師?”
  文通道:“不錯。”
  狄明揚道:“知客大師可以代表貴寺方丈嗎?”
  文通被他問得一怔,哼道:
  “貧僧職司知客,施主要見方丈,有什么話,貧僧自可轉稟方丈。”
  狄明揚道:
  “不勞大師傅轉稟,在下只請大師傅替在下通報方丈大師就好了。”
  文通:“方丈大師何等身份,豈會接見施主?”
  狄明揚道:
  “大師傅還沒報方丈,怎知方丈不接見在下呢?”
  坐在文通下首的和尚沉哼道:
  “少林寺豈容你如此隨便說話嗎?”
  狄明揚道:
  “在下素聞少林寺領袖武林,清規素嚴,想不到這位大師傅竟會說出這樣話來,此地既非少林寺內,就是在少林寺中,在下剛才說的話,又有哪一句不對了?何況文通大師乃是貴寺的知客大師,既稱知客,在下代表明月宮,代表江南武林同道,以禮求見方丈,遠來是客,文通大師傅這般踞坐著和在下說話,這是待客之道嗎?這位大師傅卻反而認為在下隨便說話,在下想來,二位大師傅不覺話說得太隨便了嗎?”
  坐在文通下首的和尚臉現怒容,似要發作。
  文通輕輕拉了他一下衣袖,然后打量了狄明揚一眼,微笑道:
  “施主年紀不大,口才不錯,貧僧倒是失敬了,如在平日,施主光臨敝寺,貧僧職司知客,自會以客禮相待,今日是敝寺三年一次的羅漢陣操演日期,貧僧和四位師弟,奉命擔任操演評分,此刻并非知客身份,施主既然銜命而來,求見方丈,要貧僧替施主通報方丈,貧僧自然可以替施主上去通報,只是從今日早晨到午刻,是方丈親自在考核陣勢,是否接見施主,貧僧頗難預料……”
  狄明揚道:
  “大師傅通報方丈,在下認為方丈大師一定會接見在下的?”
  文通道:
  “貧僧方才說過,貧僧此刻的身份,不是知客,要替施主上去通報,自無不可,施主自稱代表明月宮總護法來的,貧僧倒想考究考究施主,能代表公孫襄一些什么?”
  狄明揚听出他的口气來了,所謂“考究”,乃是考究自己的武功了,不覺微微一笑道:
  “在下其實并非明月宮的人,但既代表明月宮總護法而來,自然完全可以代表他了,大師傅要如何考究法子,在下無不從命。”
  這話口气很大!
  文通大笑一聲,點頭道:
  “施主口气不小,貧僧听說公孫襄內功修為,已有數十年之功,施主不過弱冠年紀,不知內功方面,也能代表公孫襄,展露一手給貧僧兄弟瞧瞧么?”
  狄明揚含笑道:
  “在下方才說過,既然代表總護法而來,自可完全代表他了,大師傅出個題目,在下也許不至大使大師傅失望。”
  內功方面,他有把握。
  文通看了他一眼,把手中拿著的一個白瓷茶盅,往石桌上一放,然后手掌輕輕一按,白瓷茶盅隨著他手掌緩緩往石桌上陷落,終于和桌面一樣平了。
  文通得意的道:
  “施主也來一手吧!”
  白瓷茶盅,嵌入青石桌面之中,這自然非有上乘內功莫辯。
  狄明揚笑了笑道:
  “依樣葫蘆,就缺乏新意了,大師看在下的了。”
  話聲出口,左手衣袖輕輕朝石桌上拂下,這一拂雖輕,但內勁震到桌面上,那被文通嵌入桌面的茶盅忽然跳了起來,正好被狄明揚衣袖兜住,他一個輕旋,帶轉衣袖,把茶盅送向身后的石柱,一下就把茶盅嵌入到石柱之中,隨著人已旋了回去,含笑道:
  “大師,在下獻丑了。”
  這下直把亭中五個和尚看得大為凜駭。
  方才文通把茶盅放在平整的桌面上,還是用手掌緩緩按下去的,這分內力,在少林寺第二代“通”字輩中,已可說首屈一指。
  如今人家只用左手衣袖一拂,就把茶盅從桌面上吸了起來,光憑這一點,已比按下去難得多了,但人家在袖角帶轉之時,就把茶盅嵌入石柱之中,石柱是圓的,比平整的桌面,又難了許多,何況人家連手指都沒沾上一點,只是用袖角拂過去的,而且剛好把茶盅嵌入,一點不多,一點也不歪,正好和石柱相平。
  這一手功夫,大概當今少林寺第一代“慧”字輩高僧中,能夠做到的,只怕也沒有几個了。
  文通不愧是少林寺的知客大師,立即肅然起立,雙掌合十,說道:
  “狄施主年事甚輕一身所學胜過貧僧百倍,貧僧适才多有冒犯,還望狄施主勿罪。”
  這當真是前据后恭,知客憎是和尚廟里做公共關系的,當然轉得也快。
  狄明揚連忙還禮道:
  “大師傅好說,在下班門弄斧,當真慚愧得很。”
  邊上坐著的另一個灰衣僧人冷然道:
  “狄施主年事甚輕,有此上乘功夫,本該是可喜可賀,可惜……”
  他沒往下說,但誰都听得出來,他“可惜”下面不是“誤入歧途”,便是“誤投明月宮。”
  狄明揚朝他微微一笑道:
  “大師過了今天,就會明白。”
  那僧人听得微一錯愕!
  狄明揚朝文通拱拱手道:
  “在下此來,面謁方丈大師,不僅關系貴寺和武當兩派,而且還關系著今后武林的盛衰,關系重大,請大師傅替在下通報方丈大師一聲。”
  五個和尚听他說得這么鄭重,這話如果說在狄明揚沒有露上這一手之前,誰都會嗤之以鼻,認為這小子太以狂妄;但此時說出來,五個和尚倒有几分相信了。
  文通點頭道:
  “方丈就在五里亭中休息,狄施主請隨貧僧上去就好。”說完,走在前面領路。
  五里亭并不是一座亭子,而是一座小廟。
  廟前集合著不少僧侶,看到文通,都合十行禮,由此可見文通在少林寺地位并不算低了。
  小廟一共有兩進,文通領著狄明揚在第一進的一間客室落坐,一面說道:
  “狄施主請稍坐,容貧僧面報方丈,再來相請。”
  狄明揚拱手道:
  “大師傅請。”
  文通進去了沒有多少時間,就匆匆走出,合十道:
  “狄施主,方丈有請。”
  狄明揚隨著他來至后進,文通走到一間靜室門口,就腳下一停,躬身道:
  “啟稟方丈,狄施主來了。”
  只听里面傳出一個蒼老的聲音道:
  “快快請進。”
  文通側身后退一步,合十道:
  “狄施主請進,恕貧僧不奉陪了。”說完徐徐退下。
  狄明揚舉步走入,只見禪房中巍然站著一個瘦高身材的紫衲老和尚,雙手合十,面含笑容,說道:
  “狄施主遠來,恕者衲失迎,請坐。”
  這老僧年約七旬以上,生得慈眉善目,寶相庄嚴,不用說,就是少林寺方丈覺慧大師了。
  狄明揚慌忙作了個長揖道:
  “武林未學狄明揚拜見老禪師。”
  覺慧大師連說:“不敢”,合十道:
  “狄施主請坐。”
  他在上首坐下,狄明揚也跟著落坐,一名小沙彌送上香茗。
  覺慧大師抬抬手道:
  “狄施主請用茶。”
  狄明揚欠身道:
  “在下是奉公孫總護法之命,送名帖來的,江南武林同道前來拜山,希望老禪師撤去羅漢大陣,大家可以上山。”
  說完,把公孫襄名帖雙手呈上。
  覺慧大師伸手接過,問道:
  “不知狄施主臨行之時,公孫總護法可曾交代過什么話么?”
  狄明揚道:
  “有,公孫總護法曾以傳音入密交代在下:這張名帖,務必親手呈送給老禪師,有一句話,要在下轉告老禪師,那就是:“南無香云蓋菩薩’。”
  “南無香云蓋菩薩……”
  覺慧大師低低念了一句佛號,接著“哦”道:
  “是了,是了!”
  他立即站起身來,從窗前一張半桌上取起三支香來,點燃了香,一手把名帖放在香上,輕輕薰著。
  狄明揚不知他在做什么,只是靜靜的看著。
  不多一會,覺慧大師手中那張名帖,已被香煙熏黑,他從煙上取下,湊著嘴唇,輕輕吹了几口,凝目注視了一陣,然后雙手輕輕一搓,一張名帖就成了碎屑,抬目朝狄明揚點點頭道:
  “就請狄施主覆上公孫護法,老衲午后當親自下山恭迎。”
  接著又叮囑道:
  “方才老衲的舉動,狄施主回去,切不可告訴第三個人,此事關系十分重大。”
  狄明揚心里已經有些明白,公孫襄在那名帖上,定然寫有字跡,必須用香煙薰黑,字跡才會顯出來,他要自己告訴老和尚的“南無香云蓋菩薩”,大概就是隱語了。
  一面點頭道:
  “老禪師就是不叮囑在下,在下也不會說出去的。”
  覺慧大師合十道:
  “如此就好,狄施主可以回去了。”
  狄明揚告辭退出,赶到山下,已是午牌時光。”
  大家正在林下吃著帶來的干糧,三五個人圍成一堆,江湖人聚在一起,少不了有酒有肉,鹵菜、饅頭,包子,吃得甚是痛快。
  公孫襄看到狄明揚回來,連忙問道:
  “狄老弟,見到少林方丈了么?”
  狄明揚點點頭道:
  “見到了,覺慧大師說,午后他會親自下山迎接。”
  老壽星听得呵呵一笑道:
  “下山迎接,說得好听,他是不讓咱們上山去了?”
  逢若仙道:
  “大概他想在山下和咱們交鋒了。”
  老壽星大笑道:
  “對,對,看來覺慧老和尚真想和咱們動手了。”
  耿小云道:“狄大哥,快坐下來吃東西吧。”
  黑蜘蛛朱化龍走了過來,說道:“狄公子,你是怎么上去的?可曾闖過羅漢大陣嗎?”
  狄明揚已經席地坐下,聞言笑道:
  “羅漢陣倒沒有闖,是了遠領在下上去的,但那知客文通,卻給在下出了個難題,說要考量考量在下。”
  朱化龍道:
  “他如何考量狄公子?”
  狄明揚就把剛才之事,說了一遍。
  蛇姑婆呷呷尖笑道:
  “這是狄公子,若是換了我老婆子,不把茶盅嵌入他光頭里去才怪呢!”
  公孫襄笑道:
  “所以在下不敢讓田姑婆上去,這一來,你還想見得著覺慧老和尚么?”
  蛇姑婆道:
  “老婆子要他們來十個,就倒下五雙,到最后覺慧老和尚也非出來不可。”
  狄明揚一面吃著饅頭,一面心中暗道:
  “公孫者哥哥不知和少林方丈約定了什么?這些人桀傲成性,真要和少林寺動起手來,雙方傷亡勢必慘重,這倒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大家吃過干糧,自有隨行的人收拾過去。
  公孫襄目光轉動,這山麓下正是一片空曠的草地,這就大聲道:
  “諸位弟兄,待會少林方丈親自下來迎接,這當然是客气的話,只怕這場過節,就得在這里解決,因此,兄弟要和諸位道兄特別說明,咱們是前來拜山,是秉承江南武林大會的決定,要向少林寺討公道來的,人必須站住一個理字,也必須先禮后兵,雙方談論之時,切忌激動,更不可搶先出手,以致亂了步驟……”
  矮純陽茅若清道:
  “咱們一切都听總護法的就是了。”
  話聲未已,只听山上傳下當當鐘聲,響個不絕。
  公孫襄矍然道:
  “這是迎賓鐘聲,少林方丈下山來了!”
  就在此時,但見從山道兩旁,出現了兩條灰色長龍,蜿蜒而下。
  那是少林寺灰衲和尚,一個個手恃禪杖,奔行如飛,身手十分矯捷,他們空出了中間一條大道,只是沿著大道兩旁走下,到了山下,就分向左右兩邊排開。
  光是這些僧人,就足足走了一盞茶的工夫。
  老壽星哼了一聲道:
  “覺慧和尚把他徒子徒孫都搬下來了,這是擺場面,還是想倚多為胜?”
  狄明揚心中暗道:這些和尚,少說也有五六百人!
  在這兩行和尚的后面,是五個身穿黃色僧衣年約五旬的和尚,那是達摩院首席大通,羅漢堂首席性通,戒律院首席誠通,護法堂首席悟通,知客堂首席文通。
  接著是八名身穿大紅僧衣的和尚,雙手當胸合十,緩步走下,這八人乃是少林方丈的侍衛,號稱八部天龍的護法弟子。
  最后才出現三個老僧,中間一個身穿紫色憎衣的是方丈覺慧大師,他左右兩個灰衲老僧,則是監寺長老慈慧,圓慧。
  少林寺這一行人,看去聲勢极盛。
  公孫襄率領的明月宮所屬江南群雄,此刻也齊集在一起,由公孫襄和老壽星,逢若仙,蛇姑婆四人在前,后面是狄明揚、耿小云、矮純陽茅若清、綠鷹島主秦鎮海等人,在廣場中間,面向山麓登山大道,排列相向。
  覺慧方丈雙手合十,連連躬身道:
  “阿彌陀佛!公孫施主和諸位施主遠道而來,賁臨少室,貧僧迎近來遲,請多多恕罪。”
  公孫襄迎了上去,拱手道:
  “方丈大師好說,在下等人,原是依据江南武林大會的決議,推派代表,上寶山拜山來的。”
  老壽星道:
  “覺慧方丈,少林寺僧侶這般傾巢出動,是不是給咱們看場面的?”
  覺慧方丈含笑:“老施主誤會了,敝寺出動五百僧侶,五院首席,由貧憎率領下山迎接,這是最隆重的迎賓之禮,除了迎接當今皇上御駕,武林中當得這樣隆禮接待的,只有九大門派掌門人親臨。貧僧方才听狄施主來說,今日責臨少室的,是江南武林大會的諸位代表,貧僧才以此禮節下山恭迎,算是對江南武林同道的一點敬意,豈敢以此炫耀?”
  老壽星給他說得臉上一紅,呵呵一笑道:
  “這么說,老夫倒是錯怪你們了。”
  公孫襄忙道:
  “方丈大師這如此隆重的大禮見迎,在下和江南同道如何敢當。”
  覺慧方丈道:
  “貧僧方才听公孫施主言過,諸位是依据江南武林大會決議,推派代表前來敝寺的,那么,江南武林大會必然有什么見教之言了?”
  公孫襄含笑道:
  “方丈大師見詢,在下只好直言奉告了,不過在下想先請教方丈大師一件事……”
  覺慧方丈道:
  “公孫施主請說。”
  公孫襄道:
  “不知貴寺憎侶之中,可有法號叫做圓規的師傅嗎?”
  “圓規?”覺慧方丈微微一怔,道:
  “敝寺目前共為三代,貧僧是慧字輩,第二代是通字輩,第三代是遠字輩,少林門下,并無圓規其人,至于在敝寺挂單的僧侶中,有沒有圓規,那就要查一查才知道。”
  老壽星道:
  “不用查,這圓規和尚不守清規,咱們已經帶來了。”
  覺慧方丈輕哦一聲道:
  “這個叫圓規的僧侶,并非敝寺弟子,不知和敝寺有何牽連?”
  老壽星道:
  “他自稱是少林弟子,又有度牒為憑,方丈若說少林沒有這個人,又有誰能信?”
  覺慧方丈微微一笑,合十道:
  “善哉!善哉!敝寺建剎已有千載,在江湖上薄有聲譽,許多不肖之徒,就假借少林之名,在外招搖撞騙,也有些佛門敗類,粗通拳術,往往假造度牒,藉作進身之階,去充當護院之類的工作,假冒少林寺度牒,在江湖上到處可見,還望老施主明鑒。”
  巴弼畿听得一呆,心想:這么說這圓規和尚莫非不是少林弟子,假冒少林之名了?
  老壽星道:
  “這么說,老和尚是不承認了?”
  覺慧方丈合十道:
  “圓規縱非少林弟子,但他假冒少林名義,那就和敝寺有關了,又蒙諸位施主勞師動眾而來,想來必非小事,還望老施主把此人所犯何事,賜予見告。”
  老壽星道:
  “老夫也只是听說,至于詳細情形,是長江三十六寨總瓢把子巴弼畿巴老弟目睹之事,還是讓巴老弟來說吧!”
  翻天蛟巴弼畿聞言走上几步,拱拱手道:
  “方丈大師,在下巴弼畿。”
  覺慧方丈行禮道:
  “巴大俠威震長江,貧僧幸會了。”
  這兩句話,從少林方丈大師口中說出,自然不同了,巴弼畿覺得臉上甚有光彩,連忙拱手道:
  “方丈大師好說,在下應邀參加江南武林大會,途經南昌武陽,那里有一農家新娶媳婦,稍有几分姿色,那天早晨有一個游方和尚,在他門前募化,看到新娘子動了淫心,當晚居然越牆而入,持刀捆綁新郎,意圖奸淫,新娘哭喊饒命,正好在下住在武陽一個朋友家中,夜半听到哭喊之聲,及時赶去,把那和尚拿下,在他身上搜出度牒,乃是貴寺弟子,法名圓規,在下因貴寺領袖武林,被同道視同泰山北斗,不敢擅自處置,就把圓規帶去大會,請大會處置,大會也因礙在貴寺面上,特地推派了几位代表,把圓規押上貴寺,請貴寺處置。”
  說到這里,從怀中取出一份黃紙度牒,說道:
  “這就是從圓規身上搜到的貴寺度牒,請方丈大師過目。”
  他說完之后,早有一名八部天龍護法弟子隨著走出,從巴弼畿手中接過度牒,送呈方丈。
  覺慧方丈口中連聲念佛,接過度牒,就回頭朝戒律院首席叫道:
  “誠通。”
  誠通雙手合十道:
  “弟子在。”
  覺慧方丈道:
  “這度牒你拿去看看。”
  誠通恭敬的雙手接過,只看了一眼,就躬身道:
  “回方丈,這張度牒只是一般寺院用的,黃紙上的字句,均系現成印就,他在某某寺剃度和法名某某,都是后來填寫上去的,和本寺的度牒不同,上面蓋的三寶法印,雖有少林字佯,但也字跡模糊,粗糙不堪,和本寺完全不一樣,尤其本寺弟子,法名之中,有一個字是代表輩份的,圓規二字,也不合本門取法名的規定,此一度牒,顯系偽造之物,請方丈明鑒。”
  說完,雙手呈上度牒。
  覺慧方丈朝巴弼畿微微一笑,合十道:
  “巴大俠維護敝寺聲譽,貧僧代表敝寺敬向巴大俠致謝,至于這假冒敝寺弟子的圓規,触犯佛門律條,破坏敝寺名聲,還請巴施主把他交与敝寺,巴大俠意下如何?”
  巴弼畿眼看覺慧方丈一臉正气,神態和藹,早已把來時的一腔仇怒之气都平靜下來,覺得少林寺歷經千載,屹立江湖,成為武林人心目中的泰山北斗,确實不同凡響,名門正派,畢竟有它一股正气,當下拱手道:
  “在下自當遵命。”
  回身招了招手,便有兩名一身水靠裝束的佩刀漢子押著一個年輕和尚,走了上來。
  覺慧方丈回頭道:
  “誠通,此人假冒少林弟子,又犯佛門淫戒,有玷本寺清譽,依本寺戒律,該當如何懲處?”
  誠通合十道:
  “回方丈,圓規非本寺弟子,本寺無權懲處,但他在外假冒本寺弟子之名,按本寺律條,杖責一百棍,沒收其度牒,不知方丈認為是否妥當?”
  覺慧方丈道:
  “可以,就照這樣辦。”
  大家眼看少林寺處置倒也极為公允,也無話說。
  誠通應了聲“是”,一招手,就走出兩名執法僧人,過去按下圓規,舉起刑杖,兩人你一棍我一棍的朝他臀上打去。
  那圓規武功不高,哪里經得起刑棍責打,這下直打得他皮開肉綻,鮮血四濺,口中像殺豬般叫了起來:“我不是少林弟子!……我再也不敢了……”
  兩個執法僧人打滿一百刑棍,便自退下,那圓規早已痛得死去活來,昏了過去。
  覺慧方丈雙手一搓,那張度牒變成了粉末,隨風消失,覺慧方丈合十道:
  “多謝公孫施主,不知還有什么見教么?”
  公孫襄含笑道:
  “在下遠上寶剎,确有另一件事,要請方丈大師俯允。”
  覺慧方丈淡淡的道:
  “公孫施主請說。”
  公孫襄取出聘書,含笑道:
  “明月宮康宮主久仰貴寺領袖武林,素為同道所崇敬,因此特命在下攜來聘書一份,擬敦聘請方丈大師擔任明月宮的分宮主,還請方丈大師勿卻是幸。”
  覺慧方丈問道:
  “貴宮何以要貧僧擔任分宮主呢?”
  公孫襄含笑道:
  “這是本宮早經決定之事,凡是各大門派掌門人,便是本宮的分宮主,這不過是名義,其實大師還是少林寺的方丈。”
  覺慧方丈神色微變,哼道:
  “貴宮的意思,那是要少林寺投降了?”
  公孫襄含笑道:
  “方丈大師這話就不好听了,敝宮敦聘各大門派掌門人,志在互助合作,于貴寺無損,于武林有益……”
  “住口”監寺慈慧大師沉聲道:
  “少林寺創寺已歷千載,經過多少次邪魔外道的騷扰,少林寺依然屹立如故,明月宮崛起江湖,不過數年,居然也大言不慚,要少林寺投靠明月宮,公孫施主帶了人手前來,莫非想逼少林寺就范么?”
  老壽星呵呵一笑道:
  “這么說,你們是不接受聘書了?”
  覺慧方丈沉聲道:
  “請覆上貴宮主,貧僧礙難接受。”
  老壽星道:
  “公孫總護怯不用回覆宮主,因為咱們來的時候,宮主已經交代過了,大師可要听宮主怎么說的么?”
  覺慧方丈道:
  “貧僧和貴宮主素不相識,貧僧不接受聘書,是貧僧之事,貴宮主怎么說,都和貧僧無關。”
  “關系太大了。”
  老壽星大哼一聲道:
  “宮主言道:少林寺肯接受聘書,那是最好的事,万一覺慧老和尚不接受聘書,那是破坏武林團結,反對本宮了,公孫總護法可以便宜行事。”
  監寺慈慧雙手合十,朝覺慧方丈躬身一禮道:
  “方丈,對方率眾而來,那是有意上門尋釁來的了,本寺為了保護佛門清淨,不得不作抵抗,小弟恭請方丈下令排列羅漢陣迎敵。”
  覺慧方丈點頭道:
  “師弟所言甚是,你給我傳下令去。”
  慈慧躬身領命,直起身子,气運丹田,大聲道:
  “結羅漢大陣。”
  他這句話是以內功送出,聲震云霄,站立兩旁的五百名少林弟子同聲應道:
  “結羅漢大陣……”
  這五百人的同聲喊吶,當真震山岳,天搖地動,气勢极壯!
  喊聲中,但見灰衣飄閃,人影鑽動,五百名憎侶東一簇,西一簇,漫山遍野的散了開來,布成了一座袋形的大陣。
  所謂“袋形”,就像從山麓問放了一只開口的灰色布袋,袋口向外,既有把明月宮一网打盡之勢,也有网開一面,容明月宮的人后退之意。
  江湖上久聞少林寺“羅漢陣”之名,但真正見識過“羅漢陣”的人,可說絕無僅有。
  因為少林寺從沒在外人面前擺出過“羅漢陣”,何況“羅漢陣”普通只有十八個憎人,名之為“小羅漢陣”,一般所稱的“大羅漢陣”,是由一百單八個僧人組成,少林寺百年來,也難得用上一次,這回使出來的卻是“羅漢大陣”,由五百僧侶組成,只怕少林寺開山以來,還是第一次以龐大的人力,組成了這座大陣。
  江南群雄眼看少林寺的“羅漢大陣”果然聲勢浩大,大家心中不免暗暗躊躇,不知結合大家之力能不能戰胜少林寺?
  老壽星大笑一聲道:
  “看來少林寺真想頑抗了!”
  蛇姑婆冷笑道:
  “老婆子倒是不信少林寺的羅漢陣無人能破,等會我田七婆非教他們識得厲害不可。”
  話聲甫落,突听山前來路上傳來了三聲清越的清磐之聲,接著但听有無數人同聲高念了一句:“志心朝禮真武大天尊。”
  少林和尚,自然不會念道教的道號!
  江南群雄忍不住回頭看去,但見八行青衣持劍道人,由八名身穿天藍道袍的道人率領,宛如八條青龍,朝廣場蜿蜒而來,每一個人都已長劍出鞘,映著日光,閃閃有若龍鱗!
  大家一下就認出來了,這為首的八個藍袍道人,正是武當派八宮宮主,每一位宮主后面,緊隨著五十名青衣道人。八隊,正好是四百個人。
  他們進入廣場,就像雁翅般排了開來,列成了一個半圓形的陣勢,每一個道人動作如一,雙手捧劍,豎立胸前,目不邪視。
  這一來,正好把五百僧侶“羅漢大陣”袋形陣勢,開口的一方,堵了起來。
  矮純陽茅若清惊异的道:
  “武當派列下了‘太极劍陣’!”
  老壽星攢攢眉,問道:
  “總護法,你可曾通知武當派赶來支援嗎?”
  公孫襄微微搖頭道。
  “沒有。”
  老壽星道:
  “那就有變!”
  這時武當派“太极劍陣”中間,首先是八宮宮主齊集在一起,然后朝兩旁各退一步,一齊往后躬下身去。中間出現了一個頭椎玉簪,身穿紫色道袍的老道人來。
  這老道人修眉朗目臉色紅潤,留著五絡花白長須,飄垂胸前,手持一柄白玉拂塵,看去一派仙風道骨,正是武當派掌門人紫陽道長。他身后隨著一名道童,手捧七星古劍。
  在紫陽道長身后,還有三個人,一個是白面無須的中年人,一個是身穿藍衫的少年,另一個則是青紗包著秀發,身穿青色衣褲,肩負長劍的姑娘,這三人正是駱長青、藍飛天和蕭湘云。
  少林覺慧方丈看到武當派掌教紫陽道長現身,立即雙手合十,說道:
  “老道長駕臨寒山,貧道有失迎近,多多恕罪。”
  紫陽道長打著稽首,還禮道:
  “大師不用客气,除魔衛道,何分彼此,今日少室山前,石屏岭下,也可說是數百年未有的盛會了。”
  這兩位一派宗主,一在廣場之南,一在廣場之北,中間相距,少說也有三五十丈,但兩人隨口說來,字字清晰,如同對面說話一般。
  紫陽道長“除魔衛道,何分彼此。”
  這兩句話已經把來意完全表露了。
  老壽星听得不由勃然大怒,喝道:
  “紫陽道長,武當派接受了明月宮聘書,怎么出爾反爾,不怕武林中人齒冷么?”
  紫陽道長朗朗一笑道:
  “老施主大概就是人稱老壽墾的段老彭段施主了?你在江湖上也是久享盛譽之人,怎會說出這等話來?武當派創教八百年,奉飼真武天君,一向以衛道除魔為己任,貧道縱然對江湖武林毫無建樹,也不至于离經叛道,接受明月宮的聘書,段老施主之言,豈不可笑?”
  蛇姑婆尖笑道:
  “聘書是你門下玉虛子接受的,難道還會錯么?”
  紫陽道長大笑道:
  “玉虛只是貧道座下弟子,主持玉虛宮,豈會接受你們聘書?這等大事,貧道身為武當派掌門人,怎會一無所聞?”
  武當派把接受聘書一事,推得一干二淨,這可真把江南群雄听得為之气結!
  人家也沒說錯,他是武當派掌門人,玉虛子只是玉虛宮的宮主,無權代表武當派也無權接受聘書,何況更沒有這回事。
  蛇姑婆尖笑道:
  “紫陽道長,你們武當派還要不要臉?”
  紫陽道長陡地臉色一沉,雙目之中射出兩縷比電還亮的精芒,朗聲喝道:
  “你就是蛇姑婆田七姑了?貧道久聞你潛居蛇谷,以蛇毒害人,也以蛇毒斂財,實乃江湖敗類,么魔小丑,也敢在少室山前興風作浪,你罵貧道,倒也罷了,你居然敢口發狂言,侮辱武當派,貧道先斬了你,替七星劍祭劍!”
  他果然不愧是一派掌教,自有一股懾人威儀,蛇姑婆平日囂張不可一世,當著紫陽道長,一時之間,竟然為他气勢所懾,作聲不得!
  駱長青朗聲道:
  “道長一派掌門,何等身份,像田七姑這樣一個江湖下五門弄蛇的婆娘,也值不得污了道長的七星劍,由在下出手把她拿下就是了。”
  蛇姑婆气得一雙三角眼都紅了,厲聲道:
  “你是什么人,報個万儿來,老婆子先成全你。”
  駱長青徐步走出,朗笑一聲道。
  “在下駱長青,你听人說過吧?”
  他舉步走出之時,藍飛天和蕭湘云一左一右跟了出來。
  狄明揚先前看到駱長青之時,只覺得這人和自己好像极熟,只是一時想不出他是誰來,此刻听到駱長青報出名號,心頭不由猛然一震,几乎要叫出“駱叔叔”來,一時心中狂喜,忖道:
  “駱叔叔也來了!”
  蛇姑婆哼道:
  “旋風劍客駱長青,那也沒什么了不起。”
  駱長青大笑道:
  “田七娘,你只會使些下五門的蛇毒、迷香,居然也敢批評天下英雄,哈哈,駱長青早就有為世人除害之心,找上蛇谷,沒找到你,才讓你多活了几天,今天駱某絕不容你有逃走的机會!”
  蛇姑婆究是成精的老江湖,听他口气,分明有意相激,立刻壓制著怒气,呷呷尖笑道:
  “你去過蛇谷?還能活著出來?”
  駱長青笑道:
  “你以為駱某騙你的嗎?駱某一向嫉惡如仇,碰到駱某手上的人,從不輕易放過,此次蛇谷之行,不但谷中毒蛇悉數盡殲,還擒下了你門下三個蛇女……”
  說到這里,回頭道:
  “把她們放出來。”
  話聲方落,劍陣中果然走出三個黑衣女子,面容憔悴,口中同聲叫著:“師傅……”
  朝蛇姑婆奔去,但他們業已被駱長青廢去了武功,腳下自然也跑不快了。
  蛇姑婆先前還半信半疑,此時驟睹門下三個女弟子從劍陣中跑了出來,而且腳步凌亂,顯然已被廢去武功,心頭不禁又急又怒,厲喝一聲道:
  “該死的東西!”
  身形飛扑而起,雙爪箕張,凌空朝駱長青當頭扑去。
  狄明揚知道蛇姑婆厲害,正在考慮自己該不該出手,突聞耳邊響起一縷极細的聲音,以“傳音入密”說道:
  “速以指風點她‘尾龍穴’,但不可露了形跡!”
  狄明揚听出“傳音入密”的人竟然會是總護法公孫襄,心頭不期一怔;但此時時机稍縱即逝,哪還猶豫?右手屈指向空彈出,差幸大家都仰首朝蛇姑婆看去,是以不曾被人發現。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蛇姑婆急怒交迸,身形扑起之時,雙爪一抖,已有兩條尺許長的黑影,先她射出,她身形堪堪扑起,陡覺“尾龍穴”如中尖椎,全身功力驟然散去,口中大叫一聲,一個筋斗從空中跌墜,再也站不起來。(“尾龍穴”為脊骨未端,中樞神經之未稍,如被傷及,即全身癱瘓,不能坐臥行動)
  駱長青早就和藍飛天、蕭湘云計議好了,蛇姑婆的暗器,自然是奇毒無比的毒蛇,他們三人出場之前,已經服了蛇姑婆的“毒龍九”,不但能解毒,任何蛇聞到“毒龍丸”的气味,都不敢近身,同時也約好了由駱長青對付蛇姑婆,藍飛天和蕭湘云注意她的暗器,由兩人用云南藍家的喂毒飛針對付她放出來的毒蛇。
  蛇姑婆縱身扑起之時射出去的兩條毒蛇,還沒射到駱長青身前,藍飛天、蕭湘云兩人立即打出飛針,兩條毒蛇几乎和蛇姑婆同時跌落下來,就不動了。
  駱長青怎么也想不到蛇姑婆扑來的人,會無緣無故的跌墜下來,但她既然跌墜下來,他豈肯放過,口中大笑一聲道:
  “你作惡多端,饒你不得!”
  他因蛇姑婆跌墜之處,距自己還有兩丈來遠,來不及赶過去,喝聲出口,長劍脫手飛出,“奪”的一聲,穿心而過。把蛇姑婆釘在地上。
  江南群雄做夢也想不到大名鼎鼎的蛇姑婆會一個照面也沒有打,就從空中跌落下來,而且駱長青脫手擲劍,出手奇快,在場雖有這許多高手,誰也來不及出手搶救,蛇姑婆的一道陰魂,就往封神台上去了。
  大家以為是藍飛天,蕭湘云兩人打出暗器,射殺兩條蛇之時,多發了一支,襲向蛇姑婆的,一時大家都极為憤怒。
  綠鷹島主秦鎮海厲聲道:
  “好小子,小丫頭,你們居然用暗青子偷襲,本島主就劈了你們。”
  飛天豹子佟祿山喝道:
  “對,咱們先把這三個該死的東西料理了再說。”兩人閃身而出。
  獨目神鷲鄧乾坤跟著掠出,喝道:
  “駱長青,咱們也有一筆帳要算呢!”
  大家叫囂聲中,逢若仙有意無意的朝狄明揚微微一笑。
  狄明揚心頭“咚”的一跳,暗自忖道:
  “莫非逢若仙已看出是我出的手了!”
  只听覺慧方丈道:
  “諸位且听貧僧一言。”
  他平靜的說來,但整個廣場上,都听得清清楚楚,大家經他一說。果然全停了下來。
  覺慧大師續道:
  “明月宮公孫總護法率同江南群雄,遠來少林尋釁,目標既是少林寺,自該由少林寺接待,方不負諸位遠來之意,諸位之中,這位駱大俠,也是遠來的貴客,哪有撇開主人,客人和客人出手之理?貧憎之意,哪一位有意賜教,敝寺無不奉陪。”
  這話無异跟明月宮,跟江南武林同道挑戰了。
  老壽星洪笑一聲道:
  “很好,方丈大師請划道吧!”
  覺慧方丈淡淡一笑,合十道:
  “段老施主此言差矣,由江南遠上少林寺的是明月宮諸位施主,并不是少林寺,自該由明月宮諸位施主划下道來,敝寺恭接才是。”
  飛天豹子佟祿山洪喝一聲道。
  “覺慧方丈,佟某不才,想請方丈指教。”
  監寺慈慧低喝一聲道:
  “性通,你去接這位施主几招。”
  性通合十應“是”,舉步走出,躬身道:
  “請佟施主多多指教。”
  佟祿山目光一注,看到走出來的只是一個五旬出頭的灰衣和尚,不覺問道:
  “大師傅法號如何稱呼?”
  性通合十道:
  “小僧羅漢堂性通。”
  少林寺清規素嚴,寺中僧侶不得在江湖走動,只有羅漢堂是負責對外聯系的,因為要時常外出,在江湖走動,武功自然有獨到之處,否則豈不辱沒了少林寺的名頭?
  飛天豹子佟祿山乃是九岭山的寨主,遠在江南,又是黑道中人,自然不識得性通,但少林寺羅漢堂之名,自然聞名久矣,此時听性通說出羅漢堂來,不禁暗暗攢了下眉,心想:自己第一場就碰上了羅漢堂。一面洪笑一聲道:
  “大師傅要如何比試?”
  性通含笑道:
  “小僧悉憑佟施主吩咐。”
  佟祿山出身鷹爪門,以“鷹爪功”成名,江湖上因他身材魁梧,黑臉濃眉,雙爪扑人,像一頭黑豹,才替他取了飛天豹子的外號,那是二十年以前的事了。
  他因為有了飛天豹子的外號,覺得自己如果名不符實,豈不貽笑江湖?因此從那時起,他就勤練縱躍功夫,并從“鷹爪功”中變化爪勢,務使自己成為名副其實的飛天豹子,經過二十年的努力。同時也觀察摹仿豹的動作,居然給他創出了一套“豹拳”,出手全以縱躍飛扑為主,在大江南北,确也罕有對手。
  听了性通的話,不覺洪笑一聲道:
  “佟某久聞少林寺以拳術名世,佟某不才,那就領教大師傅的拳術就是了。”
  性通合十道:
  “那就請佟施主賜招了。”
  佟祿山口中應了聲:“好!”身形一晃而前,左手五指勾屈,朝性通右肩抓來,身法之快,無与倫比。
  性通握拳在胸的右手,倏然橫划出去,肩向右轉,左手四指前戳,使的是“達摩掌”中的一招“直達彼岸”,一招之中守攻俱全,而且出手自然,快得不帶絲毫火气。
  佟祿山左手一爪,原只是試探性質,卻沒料到性通出手,也有這般快法,對方左手還沒戳到,他右手如鉤,又閃電抓出,這回抓的是性通手腕脈門。
  性通左手一縮,身形一個輕旋,快若陀螺,右手握拳,以手背橫擂過去。
  這一拳是“伏虎拳”的“旋風擂鼓”,專擊敵人“太陽穴”或后腦“玉枕穴”。
  佟祿山比他先出手,但自己只攻了兩招,對方居然以快攻快,也還攻了兩招,而且來勢都十分沉猛,心頭不覺暗暗怒惱,口中“嘿”了一聲,讓開來勢,立即身隨爪起,急扑過來,雙爪連環,霎時之間抓出了七爪。
  一爪既出,第二爪如影隨形而至,第三爪又緊跟著抓出,一口气連抓性通身前七處大穴,快速已极。
  性通被逼得連退了三步,突然雙足一點,身形拔起,避過第四爪,也立時雙手伸屈,五指箕張,以爪還爪,朝佟祿山抓來的手爪抓去,使的正是少林寺七十二藝中的“龍爪功”。
  飛天豹子佟祿山一向自以為精擅爪功,天下練爪之人,沒有能出他右,不料性通居然以牙還牙,以爪還爪,這下不由激得他心頭怒發,口中發出一聲長嘯,身子隨著扑起,雙爪如鉤,一扑雙發,勢道勁強無比。
  性通使出“龍爪功”,同樣以扑還扑,一式“潛龍升天”,騰空發爪,施展雙爪,和他搶攻。
  這下一個起落如風,一發就是抓出雙爪,有如一頭凶猛無比的黑豹,只要被他抓上,抓頭頭碎,抓胸胸裂,猛惡凌厲。
  一個身形同樣一起一落,但一起之際,身子隨著爪勢一屈一伸,雙爪互出,有如神龍探爪,爪勢之強,可以生裂虎豹。
  兩人倏起倏落,相互搏斗,但大家看得清清楚楚,飛天豹子是以竄扑為主,出必雙手。
  性通以伸屈為主,雙手互易,屈為避敵,伸為搶攻,人影由地而空,由空而地,起落如風,但卻不聞絲毫聲音。
  三方面的人,都靜寂無聲,所有的目光都跟著兩條人影起落,忙得目不暇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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