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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大破蛇谷


  駱長青倒去藥渣,把木桶藥汁,再倒人鍋中,一面不住的添加木柴,藥汁愈熬愈濃,駱長青要蕭湘云用木棍不住的在鍋中攪著,不使藥汁凝結沉浚。
  天色漸漸昏暗下來,蕭湘云攪得手都快酸了,粉臉上也綻出一粒粒的汗珠。
  駱長青又走了,等到初更之后,才提著一只麻袋回來,里面裝的當然是鐵舖里定制的鐵釘,鐵針了。
  他放下麻袋,把鐵釘、鐵針都倒出來,然后用木勺舀出一勺藥汁,一手取起一枚鐵釘,朝藥汁中一浸,就放到石板上,這樣一枚又一枚放在藥汁中浸去。
  蕭湘云道:“師傅,原來這鍋中是毒藥。”
  駱長青一邊浸,一邊笑道:“你當它是補藥?”
  蕭湘云道:“師傅好像什么都懂?”
  駱長青道:
  “這是江湖上最普通的毒藥,大家都知道,但用來對付蛇虫野獸,卻很管用,如果只有我一個人懂,那不成為獨門毒藥,四川唐門能在江湖上獨樹一幟么?”
  蕭湘云道:
  “你准備了這許多毒釘,毒針,還有十几個爆竹,那地方有這許多毒蛇么?”
  她說起毒蛇,心頭就不由得發毛。
  駱長青笑道:
  “咱們多准備些,總不會錯。”
  不過片刻工夫,已把五百枚鐵釘,都喂上了毒,然后把兩千支鐵針一起倒入鐵鍋之中,在鐵鍋底下,輕輕敲了一下,鍋底破裂,毒汁就流了出來,只有毒針留在鍋中。
  蕭湘云唁的笑道:
  “你老這法子不錯,哦,這針上都浸過毒什,我們要用手打出去,不是也會中毒么?”
  駱長青道:
  “不要緊,等它干了就好,不刺破皮,是不會中毒的。”
  蕭湘云道:
  “現在還有事嗎?”
  駱長青道:
  “當然有。”他從麻袋中,取出兩只布袋,和一個大紙包,打開紙包,原來是雄黃粉末,他分裝在兩個布袋之中,一面說道:
  “這兩個布袋等到進入蛇谷,就要背在身上,遇有蛇游近,就撒上一把。”
  蕭湘云听到“蛇谷”二字,不由惊駭的的道:
  “什么?蛇谷?那谷中都是蛇么?”
  駱長青道:
  “沒人進去過,詳細情形,不得而知,但它既稱為蛇谷,自然會有蛇了,咱們要到蛇谷中去,自然該有個万全准備。”
  蕭湘云几乎連手指都發冷了,說道:
  “你老這算是万全准備?”
  駱長青回頭看了她一眼,笑道:
  “你要怎樣才是万全准備?不是我吹牛,咱們就算遇上一万條毒蛇,也保證你平安無事。”
  蕭湘云臉色發白,說道:
  “蛇谷中真有一万條蛇?”
  駱長青笑:“我只是比喻,你不用怕成這個樣子,吃過蛇肉的人,看到蛇就像看到寶貝一樣!”
  蕭湘云道:
  “多惡心,我宁愿餓死,也不要吃蛇肉。”接著抬目問道:
  “狄大哥他們怎么會到蛇谷去的呢?”
  駱長青道:
  “你還記得早晨我叫你進去聞聞有什么气味?你不是也聞到了么?那一股散浮在房間里的香气,夾雜著一种腥膻之气么?當時我就想到很可能是蛇姑婆田七姑使的迷香……”
  “蛇姑婆!”蕭湘云道:
  “我在泌姆山大會上見過她,一身邪气,看了就令人作嘔,她怎么會劫持狄大哥的呢?”
  駱長青道:
  “她和段老彭、逢若仙,合稱雙仙一妖,段老彭像南极仙翁,逢若仙大家都稱她逢仙姑,自然是仙了,田七姑弄了一世蛇,又住在蛇谷之中,不論走到哪里,身上都有一股腥膻的气味,所以稱她為妖,前几天段老彭和逢若仙鎩羽而去,昨晚狄明揚四人無故失蹤,房中又留下了帶著腥膻气味,不是田七姑把他們劫去了還會有誰?何況此地离她巢穴蛇谷已經不遠,所以咱們說不得只好冒險往蛇谷一行了。”
  蕭湘云道:“蛇谷中沒有人進去過嗎?”
  駱長青道:
  “蛇姑婆在江湖上名頭极響,她又善于使毒,谷中又有毒蛇,有誰不要命了,敢去深入險地?”
  蕭湘云俯首道:“為了救狄大哥,就是最危險的地方,我也不伯,只是,只是……”
  她忽然眼圈一紅,要掉下淚來。
  駱長青看得暗暗點頭,心想:她是說狄明揚并沒有把她放在心上了。
  一面含笑道:
  “傻孩子,是你自己負气走的,狄明揚根本不知道你在哪里,你也不用難過,見了面,我會要他給你賠禮。”
  蕭湘云道:“我也不要他賠禮,只要……只要……”
  她究是小姑娘家,心里想說:只要他心里有我就好。但這句話到了口邊,卻是說不出來。
  駱長青含笑道:
  “時光不早了,你到里面去睡吧,明日一早,咱們就得赶路呢!”
  蕭湘云道:“這許多東西,我們要如何拿法?”
  駱長青笑道:“這個不用你管,你還是早些去睡吧!”
  蕭湘云确實也有些累了,就舉步朝殿上行去,走到里面,身子靠著神龕坐下。
  一晚過去,翌日一早,蕭湘云一覺醒來,天色已經大亮,急忙起身,走到階前,只見駱長青早已收拾好了,山門前,還停放著一輛獨輪車,所有的東西,分裝成兩個麻袋,都已放在車上。
  麻袋下面,還有一二十扎用竹葉稻草扎成的火把,另外還有一簍桐油,兩個裝雄黃未的布袋也挂在車上,看樣子他已經忙了一個早晨了。
  這就說道:“師傅,你怎么不早些叫我呢?”
  駱長青含笑道:
  “我看你睡得很香,就讓你多睡一會,今晚只怕睡不成了呢!”
  蕭湘云道:
  “我去洗把臉,我們就可以上路了。”說完,急步奔了出去,在山澗邊掬水洗了把臉,回入廟中。
  駱長青取出一大包肉包子,說道:
  “你坐下來吃几個再走,肚子總要填飽了,才有力气。”
  蕭湘云依言坐下,吃了兩個包子。
  駱長青道:“你再吃一個。”
  蕭湘云搖搖頭道:“夠了,我吃不下了。”
  駱長青收起包子。
  蕭湘云因駱長青右腿已破,連走路都要拄著拐杖,自然無法推車了,這就說道:
  “師傅,這獨輪車還是我來推吧!”
  駱長青笑道:“你來推車,那要走到几時去?”
  接著“哦”了一聲,笑道:
  “傻孩子,你真當為師跛了右腳么?”
  蕭湘云望著他,眨眨眼道:
  “你老是說你右腳并不跛了?”
  駱長青大笑道:
  “六年前,為師把狄明揚送去委羽山,因為江湖上認識我的人很多,才裝扮成這副模樣,以免引人注意,其實我哪里肢了?”
  蕭湘云道:“好啊,你老原來一直瞞著我!”
  駱長青道:
  “這倒不是我有意瞞你,因為六年來,已經習慣了,咱們這一路,又防人注意,才仍然拄著拐杖走路的,現在要推車了,只好不讓它再跛下去了。”
  說著,就把李公拐往車上一擱,雙手挽車,推著就走。
  蕭湘云跟在他后面,只覺駱長青推著獨輪車,果然健步如飛,和平常走路,絲毫不慢,自己還要加緊腳步才跟得上。
  這天傍晚,赶到信安落店。
  蕭湘云問道:“師傅,蛇谷還沒到么?”
  駱長青含笑道:
  “本來今晚就可以入谷,但夜晚進去,咱們路徑不熟,又有毒蛇出沒,吃虧的是咱們,所以為師考慮之下,覺得還是到這里來落店,歇上一晚,明日一早再去,對咱們較為有利。”
  一宿無話,第二天一早,駱長青買了一大包干糧,也准備了一壺水,把兩袋雄黃未布袋,各自挂在腰間,又取出一瓶“諸葛行軍散”,交給蕭湘云,以防腥穢。諸事停當,才推著獨輪車上路。
  蕭湘云心頭又感刺激,又覺得緊張,她雖然最怕蛇,但為了要救狄大哥,可以把性命都豁出去,蛇就沒有什么可怕了。
  蛇谷,本名蛇岭,山岭起伏,傍澗而行,繞過一重山腳,但見兩旁巨石聳立如門,右方石上鐫有“蛇谷”二字,左首石上也鐫著:“內有毒蛇,嚴禁入內”八個大字。
  這就是茅山蛇谷,出名險惡之地。
  這座山谷,入口處山勢蜿蜒,怪石聳疊,寸草不生,行約半里,地勢才形開朗,里面小山如阜,草長過人,据說蛇谷之中,各式各樣的毒蛇都有,但它們只在這山谷中活動,從沒有一條蛇游出谷外來的。
  蛇姑婆田七姑,自稱是長虫門第九代掌門人。凡是長虫門的掌門人,都叫蛇姑婆,所以“蛇姑婆”三個字,在江湖上一向极負盛名。
  長虫門是以賣藥出名的,凡是毒蛇咬傷,只要用蛇谷的解藥,立可起死回生,還有就是各种毒瘡,無名腫毒,蛇谷的“万應丹”,也是一敷就好,再就是明目的“蛇膽丸”,風濕骨痛的“法風酒”,和滋補珍品“龍髓丹”,都是名聞邏述的奇效靈藥,在江湖上久享盛名。
  只要是蛇姑婆監制的藥品,每年一次,行銷各地,都是由蛇姑婆的女弟子攜帶藥品到各地大藥舖走一趟,立被搶購一空,但蛇姑婆卻有一條禁例,除了由她女弟子攜帶藥品出外銷售,蛇谷之中是不准任何人進入的。
  今天晨曦才升,駱長青,蕭湘云卻闖了進來,半里長的谷道,一條羊腸小徑,獨輪車木輪輾動,發出轆轆之聲。
  進入蛇谷,駱長青自然特別小心,處處留神。
  這一段谷道因為寸草不生之故,看得較為清晰,許多大石累累的石縫之間,有時也會探出一顆三角形的蛇頭來,有些石上,也有正在蜿蜒游行的大小蛇類,但為數不多,它們并無傷人之意,駱長青也不去理他們。
  跟在獨輪車后面的蕭湘云,可已經看得手心沁出冷汗來,一手緊握劍柄,一手握著几枚喪門釘,隨時都准備出手。不,她如果沒有駱長青的叮囑,只怕早就出手了。
  駱長青道:“進入蛇谷,如果毒蛇不對人發動攻擊,你切忌先出手,如果打死了一條蛇,立即會遭到蛇群的圍攻,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絕不出手。”
  就在他們快行完谷道之際,谷中已經得到了消息,那自然是蛇去報訊的了。
  只見前面路上,忽然閃出個一身黑衣面貌奇丑的女子冷聲喝道:
  “什么人膽敢擅闖蛇谷,是不是嫌命長了?”
  駱長青雙手推著車,迎了上去,含笑道:
  “姑娘年紀不大,說話倒是絕得很,你是田七姑的門下,田七姑平日教你這樣對人說話的么?”
  黑衣丑女听得不覺一怔,冷冷的看了駱長青一眼,才道:
  “你們難道沒有看到谷口的字么?蛇谷嚴禁外人進入。”
  駱長青含笑道:
  “看到了,嚴禁入內,那是指沒事人,老夫有事要找令師,不進來,如何找她?”
  黑衣丑女听說他要找師傅,也許是師傅的熟人,否則口气也不敢如此托大,她望著駱長青,依然冷冷的道:
  “家師不在谷內。”
  駱長青道:“令師哪里去了?”
  黑衣丑女道:“不知道。”
  駱長青道:“這就奇了,令師和老夫約定了的,要老夫今日到蛇谷來,她怎會不在?”
  黑衣丑女道:
  “既然你和家師約好了的,家師也許會赶回來,你們到谷外去等家師好了。”
  駱長青臉色一沉,道:
  “并不是老夫有求于令師,是令師再三托人帶信給老夫,要老夫助她一臂之力,老夫到了這里,你居然要老夫到谷外去等,這是田七姑待客之道么?”他是故意借題發揮。
  黑衣丑女看他說得不像有假,倒也不敢得罪,依然冷聲道:
  “蛇谷之中從不接待外客,這是規矩。”
  駱長青道:
  “老夫也有規矩,從不走回頭路,姑娘不讓老夫進去,那就在這里等她好了。”
  說完,停好獨輪車,在路旁大石上坐了下來。
  黑衣丑女因他是師傅約來的,倒也不好要他退出谷去。他坐了下來,她也只得守在路上。
  駱長青取出一支旱煙管,裝了一筒煙,打著火石,慢慢地吸了几口,偏頭問道:
  “姑娘是田七姑的第几個弟子?”
  黑衣丑女道:
  “我是老三。”
  駱長青又道:“你師傅一共有几個門人?”
  黑衣丑女道:“三個。”
  駱長青點點頭,又道:“谷中除了你們師姐妹,還有什么人?”
  黑衣丑女忽然警覺,冷聲道:“你問這些做什么?”
  駱長青含笑:“老夫只是和你隨便聊聊。”
  他又吸了口煙,問道:“你師傅出去有几天了?”
  黑衣丑女道:“不知道。”
  駱長青又吸了兩口煙,忽然旱煙管一指,站起身道:“哈!田七姑回來了!”
  黑衣丑女回頭朝谷外看去,駱長青旱煙管一下點了她穴道,朝蕭湘云招招手道:
  “你過來搜搜她怀里,有些什么東西?”
  蕭湘云依言走到黑衣丑女身邊,探手入怀,摸了摸,怀中除了有一塊手帕,什么也沒有,這就說道:
  “她身上只有一塊手帕,什么東西都沒有。”
  駱長青用旱煙管敲了她三處穴道,把她放在大石上,含笑道:
  “讓她在這里休息吧,咱們進去。”
  話聲甫落,突听一個尖冷的聲音喝道:
  “你們不用進去了。”
  隨著話聲,閃出一個面貌奇丑的女子來,方才的黑衣丑女,不過二十四五歲,這個面貌奇丑的女子,至少大了她十歲,也穿著一身黑衣。
  駱長青看了她一眼,心中暗道:
  “此人大概是蛇姑婆的大弟子了,這倒來得正好。”
  一面吸著旱煙,呵呵一笑道:
  “很好,老夫問你,你是田七姑門下老几?”
  他先發制人,左手提著旱煙管,無名指和小指中間,早已夾著一支鐵針,就在旱煙管一抬之際,兩指朝外輕揚,鐵針無聲無息的電射出去。
  那丑女不防駱長青倚老賣老,在說話之時,會發出一支針來,等到肩頭一麻,已經被打中穴道,一個人再也動彈不得。
  駱長青回頭笑道:
  “妙极,田七姑三個弟子,已被咱們制住兩個,這倒是出我意外的順利。”
  隨著話聲,走上一步,旱煙管連點了她三處穴道。
  蕭湘云道:
  “制住她兩個門人,有什么用?”
  “哈!”駱長青笑道:
  “用處可大著哩,第一,遇上田七姑,咱們可以拿她弟子作為人質,一個換一個,至少可以換回兩個人來。第二,如果蛇姑婆真的不在,她蛇谷中的毒蛇,必然會听她們指揮,咱們深入蛇谷,如果有人指揮來圍攻咱們,自然沒有人指揮的好,所謂蛇無頭不行,如今她三個弟子,只剩下一個了,万一動起手來,豈不也省事多了?”
  接著又道:
  “此人可能是田七姑的大弟子,你過來再搜搜她怀中,可有什么?”
  蕭湘云依言走上,伸手朝奇丑女子怀中摸去,這回她摸到了兩件東西,一件是竹哨,另外一件,卻是尺許長的一根鐵管,一起取了出來,說:“她身上就是這兩件東西。”
  駱長青接到手里,看了一眼,笑道:
  “差幸為師先發制人,把她制住,若是讓她吹起哨子來,說不定咱們兩人此刻就落在蛇陣之中了。”
  一面仔細打量著那支鐵管,只有小指粗細,頭上似乎可抽出來,這就用兩個指頭輕輕一拉,果然又拉出一截尺許長的鐵管,管中似乎還有東西,再往外一拉,又拉出尺許長的一支鐵扦,插端色呈深藍,似是喂過劇毒。
  這鐵管本來只有尺許長,經拉出兩截之后,就有三尺來長了,鐵扦极細,也不像什么兵刃。
  駱長青看了一會,想不出是做什么用的。
  蕭湘云在旁道:
  “師傅,這是什么東西?”
  駱長青搖頭道:
  “這不像是兵刃,不知道做什么用的。”
  蕭湘云道:
  “會不會是指揮蛇用的呢?”
  這話听得駱長青“噢”了一聲,笑道:
  “你果然聰明,這鐵扦頭上淬過劇毒,很可能這种劇毒,是專門克制毒蛇的了,很好,咱們不妨拿它試試,果真是克制毒蛇用的,咱們進入蛇谷,就不用怕了。”
  他一手提一個,把兩個黑衣丑女放到獨輪車上,推著車往里行去。
  這下走沒几步,前面豁然開朗,一片起伏山崗,盡呈眼前,但見草長過人,中間一條小徑蜿蜒而去,一直通到一座小山底下,山麓間有著數間石屋,那自然是蛇姑婆住的地方了。
  就在他獨輪車推到山谷之際,草叢間悉嗖有聲,游出十几條蛇身斑斕的毒蛇來,昂起三角蛇頭吐著紅信。這十几條毒蛇每條差不多都有筆筒那么粗細,長約丈余,攔在前面,不讓你前進。
  蕭湘云惊叫一聲,正待揚手發釘。駱長青低喝一聲:“慢點,且讓為師來試試。”
  他依然推車前行了几步,左手執著那支三尺長的鐵扦,朝前揚去。
  說也奇怪,那十儿條毒蛇本來攔阻去路,經鐵扦一揚,本來昂起的蛇頭,忽然低了下去,不約而同朝草叢中游去,走得一條不剩。
  駱長青大笑道:
  “早知如此,咱們昨晚不是空忙了一場嗎?來,你跟在我后面,不可出手傷它們,它們大概也不敢侵犯我們了。”
  蕭湘云喜道:
  “這東西還真靈呢!”
  駱長青推著車走在前面,如今他有了信心,把鐵插扦交到右手,一手推車,一手忽左忽右的揮動著鐵扦。
  這一路上草長過人,草叢中不知隱伏了多少大大小小毒蛇,有的蛇身比飯碗還粗,有的很細很長,兩人經過之處,大小毒蛇經鐵扦揮動,紛紛后退,但走在后面的蕭湘云還是看得心惊肉跳,連腳都軟了。
  設若沒有這支鐵扦,縱然有一車鐵釘,鐵針,縱然你准備了兩袋雄黃,和十几個爆竹,真要讓蛇群圍攻起來,依然杯水車薪,無濟于事,不被毒蛇咬死才怪!
  駱長青也看的暗暗咋舌,叫了聲:“好險!”
  不過一會工夫,就已到達小山腳下,這是一片平整的草坪搭建了几間石屋。
  這片草坪上,卻是沒有半條蛇的影子,青草綠油油的,甚是可愛。
  就在此時,石屋中走出一個長發披肩的黑衣女子,看到駱長青,蕭湘云兩人,不覺一怔,問道:
  “咦,你們是什么人,怎么跑到谷中來了?”
  駱長青道:
  “姑娘可是田七姑的門下么?”
  那長發女子出來之時,還沒看到獨車上的兩個人,現在她看清楚了,大師姐、三師妹都一動不動的躺在車上,不由大吃一惊,腳下后退一步,唰的一聲從腰間掣出一柄烏黑的長劍,喝道:
  “你們是什么人,擅闖蛇谷,你們把大師姐,三師妹怎么了?”
  駱長青看她色厲內荏,是個沒什么江湖經驗的人,這就推著車一直走近石屋,含笑道:
  “小姑娘,不用惊慌,老夫是應田七姑之約來的,你大師姐和三師妹對老夫出言不遜,老夫才把她們拿下,正要問問田七姑,她如何教出來的徒弟,對尊長一點禮貌都沒有。”
  長發女子听得半信半疑,問道:
  “我們又不認識你,你是什么人?”
  “老夫鐵拐仙李長青。”駱長青呵呵一笑,停住車子,然后從車上抽出李公拐,拄著鐵拐,說道:
  “你師傅可曾和你們說過?”
  長發女子道:
  “沒有,你老來找師傅,但師傅不在家。”
  駱長青又是呵呵大笑道:
  “小姑娘,并不是老夫要找你師傅,是你師傅再三邀請老夫來助拳的,你師傅不是要對付一個什么東海釣鰲客的嗎?”
  長發女子現在有些相信了,說道:
  “這個我好像听師傅說過,但她老人家出去了,還沒有回來。”
  駱長青心想:“看來蛇姑婆真的不在了。”
  一面摸著絡腮胡子,含笑點頭道:
  “那是前天之事,你師傅約老夫到這里來,她大概就回來的了,唔,老夫就在這里等她好了。”
  長發女子為難的道:“這個……這個……”
  駱長青道:
  “小姑娘,你有什么為難之處,但說無妨。”
  長發女子道:
  “家師不准外人人谷,但你又是家師請來的,我……不知道如何才好。”
  她望望車上兩人,接著道:
  “你既是家師的朋友,就請你把大師姐,三師妹放了吧!”
  駱長青點頭道:
  “老夫本待見了你師傅再放人的,好吧,老夫答應你先放了她們。”口中說著,一支鐵針已從掌中射出。
  長發女子雖然毫無江湖經驗,但她心思細密,對駱長青還是怀著戒心,看他說話之時,掌心似有一絲亮光飛射出來,急忙舉劍一格,“叮”的一聲,把飛針擊落,口中說道:
  “原來你是騙人的。”
  腳下后退,左手迅快取出竹哨,正待朝口中吹去。
  駱長青沒想到她居然這般精靈,就在她后退之時,鐵拐一點,一道人影快若閃電,一下已經落到她面前,左手一探,去抓她的手腕。
  長發女子來不及吹哨,右手一振,烏黑長劍在急切之間快捷的刺出了兩劍。
  駱長青哪容她出手,身子輕輕晃動,就避開了她第一劍,鐵拐“當”的一聲,壓住了她刺出的第二劍,左手又朝她肩頭抓去。
  長發女子劍上壓力奇重,想抽都抽不回來,心頭一急,再待后退,已是不及,肩頭一麻,如被五只鐵鉤鉗住了一般,痛得口中“啊”出聲來。
  駱長青含笑道:
  “小姑娘,不用怕,老夫不會難為你們的,只是拿你們三個,去換另外三個人而已!”
  手起指落,也點了她的穴道。
  蕭湘云唁的笑道:
  “蛇姑婆名滿天下,她三個門下,原來也稀松得很。”
  駱長青笑道:
  “這是為師出手比她們快了一步,若論她們武功,全都不是弱手,如果讓她們騰出手來,只要竹哨一響,蛇群圍攻過來,不用她們出手,咱們兩人就吃不完兜著走了。”
  他邊說邊走,把獨輪車推到屋檐下,回頭吩咐道:
  “你守在這里,我進去瞧瞧。”
  隨手把那支指揮蛇群的鐵扦交給了蕭湘云,一手拄著鐵拐,朝石屋中走去。
  三間石屋,中間是堂屋,左右兩邊各有一室,左邊一間是煉藥室,也就是剖蛇之室,入門就腥穢触鼻,右邊是儲藥室,壁架上都是大大小小的藥瓶。
  駱長青心中暗道:
  “既入寶山,豈可空手而返。”
  目光迅疾一掠,看到一排青瓷藥瓶中間,有兩個葫蘆形藥瓶,紅標簽上寫著:“毒龍丸”三字,不由大喜。据江湖傳說,蛇姑婆煉制的毒龍九,不但能解任何毒蛇、毒虫之毒,而且任何毒蛇、毒虫聞到毒龍丸的气味,立即退避三舍,不敢游近,這是長虫門唯一秘傳秘制的丹藏,除了給門人弟子帶在身邊,以備不時之需,外人是買不到的。
  駱長青心知和蛇姑婆結下梁子,除非你把她殺死,否則日后麻煩可就大了,她會像陰魂不散,不時驅使毒蛇毒虫來毒害你,這兩瓶毒龍九,對自己自然极為有用了,當下伸手取過,揣入怀中,一面依然注目看去,希冀藥架上再發現什么克制毒蛇的藥物。
  他隨著藥架,走近壁角,忽然腳下碰到一件東西,踢得足尖隱隱生痛,低頭看去,原來是一個拳頭大的小鐵環,心中不禁一動,忖道:
  “這里地上怎么會多出一個小鐵環來呢,莫非是地下暗道不成?”
  他江湖經驗何等老到,心念一動,立即俯下身去,一手抓住鐵環,往上拉起,一塊四方形的鐵板應手拉起,露出一個黑黝黝的地窖入口。他略為躊躇,就舉步跨了下去。
  入口下面是一道石級,約有三十來級,駱長青晃亮火摺子,舉目看去,這地窖也有三間大小,放著的都是些研制藥材的器具,靠里面一根石柱上,捆綁著一個雙手反剪的藍衫少年,神情萎頓,顯然吃過不少苦頭了。走過去問道:
  “小兄弟,你是什么人?”
  藍衫少年怒聲道:
  “你管我是什么人?”
  駱長青經火摺子一照,才發現這藍衫少年生得眉目清雋,只是嘴角間隱隱有著血跡,這就含笑道:
  “小兄弟,老夫并不是田七姑一党,你別誤會了。”
  走近藍衫少年身邊,用手指輕輕一掐,就把比拇指還粗的麻繩一下掐斷,只掐了几下,藍衫少年身上几道麻索紛紛墜地。
  敢情藍衫少年被捆綁了很久,麻索寸斷,他還需要活動了几下手腳,才恢复過來,朝駱長青作一個長揖說道:
  “老前輩恕晚輩适才冒犯,不知老前輩名號如何稱呼?”
  駱長青呵呵一笑道:
  “老夫也是無意之中發現這座地窖的,更是無意之中救了小兄弟,些許微勞,不足挂齒。”
  他不肯說出自己姓名,只是不愿讓對方把他當作救命恩人罷了。
  藍衫少年深深的注視了他一眼,才抱抱拳道:
  “老前輩既然不欲人知,晚輩就此別過。”
  他從附近一張長案上取過一柄藍穗長劍,佩到腰上,就轉身欲走。
  駱長青道:
  “小兄弟慢點走,出了這座石室,谷中毒蛇何止千百,不如和老夫一同出去的好。”
  藍衫少年發出清朗的笑聲說道:
  “晚輩只是在毫無防范之下,被賊婆子擒來,谷中區區毒蛇,又能奈我何?”舉步朝石級上走去。
  駱長青心中暗道:
  “好個狂傲的年輕人!”
  跟著他登上石級,跨出右廂。
  那藍衫少年已經走到門口,只听蕭湘云口中噫道:
  “你不是藍兄么,怎么會在這里呢?”
  原來這藍衫少年正是藍飛天,他目光一抬,看到和自己招呼的是一個淡黃臉,略帶病容的少年,自己從未和他見過,不知他如何認識自己的?當時不由得一怔,問道:
  “兄台如何稱呼,不知如何認識在下的?”
  蕭湘云笑了笑道:
  “兄弟云嘯湘,藍兄怎么不認識了?哦,對了,我……臉上易了容,難怪藍兄認不出來了。”
  藍飛天漸漸听出她的聲音來了,失聲笑道:
  “原來是云兄,哦,云兄可知狄兄在哪里么?”
  駱長青含笑走來,說道:
  “原來你們竟是舊識。”
  蕭湘云道:
  “藍兄,這是我師傅。”
  一面又朝駱長青道:
  “他叫藍飛天,云南藍家的人,是狄大哥的好朋友。”
  藍飛天含笑道:
  “兄弟被田七姑擒來,囚禁在地窖之中,還是云兄令師把我救出來的呢!”
  蕭湘云哦了一聲,說道:
  “方才藍兄不是問狄大哥的下落么?我們就是找狄大哥來的。”
  藍飛天吃惊道:
  “狄兄可是被賊蛇婆擒來了?”
  蕭湘云道:
  “藍兄怎么知道的?”
  藍飛天道:
  “几天前,兄弟在一處古廟中歇腳,忽見賊蛇婆和老壽星、逢若仙三人走了進來,兄弟在泌姆山曾見過他們三人,故而認識,這就躲入神龕后面,听他們說起狄兄和一個叫東海釣鰲客的人同行,又說狄明揚劍法精奇,就算他們三人聯手,也未必能有胜算……”
  蕭湘云問道:
  “后來呢?”
  藍飛天道:
  “賊蛇婆呷呷的笑了起來,她說:對付他們三人,何需正面動手?只要略施小技,就可手到擒來。老壽星急忙問她如何略施小技,賊蛇婆低低的說了几句,因為說得輕,我沒有听得清楚,那逢若仙卻搖著頭道:這樣做法,未免太不光明,我知道賊蛇婆一定是要暗算狄兄了……”
  蕭湘云道:
  “是啊,他們是用下五門的迷香,才把狄大哥三人擒去的。”
  藍飛天目中流露出無比關切之色,急急問道:
  “狄兄他們已經落到賊蛇婆手中了么?他……人在哪里呢”?
  駱長青一直沒有說話,只是听著兩人說話,他看藍飛天听到狄明揚被擒,眼神之中流露出無比關切,他是老江湖了,心中暗忖道:
  “朋友之間,縱然情同手足,但關切之情,也只在心里,臉上流露出來的,應該是吃惊和著急,不會流露在眼神之間,這种神色,只有女孩子才有,莫非這藍飛天是女的不成?”不覺對他注意起來。
  這一注意,藍飛天站著的人,雖然穿了寬大的長衫,但依然可以看得出身材纖細,而且無論說話,舉動,處處都可以看出他是個女子;心中暗暗點著頭,只是沒有說出來。
  蕭湘云道:
  “藍兄快說吧.你說完了,我自然會告訴你的了。”
  藍飛天道:
  “后來他們离開古廟,我就一路跟在他們后面,老壽星和逢若仙先行离去,賊蛇婆是赶回蛇谷來的,走沒多遠,她忽然閃入林中,我在遠處等了一會,還沒見她出來,忍不住也跟入林去,哪知剛閃入林中,鼻中就聞到一陣异香,我聞得出來,那陣香气之中,隱隱有一股腥味,那是用一种罕見的毒蛇煉制的……”
  蕭湘云搶著道:
  “那是迷魂香了,狄大哥他們也是被她用這种迷魂香迷倒的。”
  藍飛天道:
  “等我發覺,已是遲了,這賊蛇婆已經到了背后,被她制住穴道,就這樣被她拿到這里來了,現在你可以說了,狄兄他們被擒住,囚禁在哪里呢?”
  蕭湘云接著也把自己和駱長青本是暗中跟隨狄明揚四人身后來的,在昌化城里,他們如何失蹤,自己兩人,才找到蛇谷來,詳細說了一遍。
  藍飛天攢攢眉道:
  “這么說,賊蛇婆沒有回蛇谷來了,她擒了狄兄等人,會到哪里去呢?”
  駱長青心中一動,突然想到老壽星說過,要請東海釣鰲客到北海釣鰲去,這一想,不由得心頭大急,說道:
  “我們要赶快追上他們,才能救得出狄明揚,若是讓他們到了北海,那就難了……”
  蕭湘云問道:
  “北海是什么地方?為什么到了北海,就救不出人了?”
  “唉,你不知道北海……”
  駱長青只是搖頭道:
  “那里住著一位黑道前輩异人,此人和東海老神仙齊名,若是讓田七姑把東海釣鰲客。狄明揚四人送到那里去,那就糟了……”
  蕭湘云道:
  “就算他北海是龍潭虎穴,我們也要去闖它一闖。”
  藍飛天道:
  “對,咱們去斗斗那個自以為了不起的人!”
  駱長青苦笑道:
  “北海這位异人,就是江湖上几個首屈一指的大門派,也不敢去碰他一下,近二三十年來,各大門派的門人弟子,有事到北方去,總是要繞道而行,生怕遇上對方的門人弟子,目空一切,一旦發生了爭執,惹出事端來,你們當他好對付么?”
  蕭湘云道:
  “那……那怎么辦呢?”
  駱長青道:
  “好在這里离北海還遠,目前唯一的辦法,只是赶快追上他們,能在半途中把四人救下來才好;不過老壽星、逢若仙和蛇姑婆這三人十分扎手,只怕憑咱們三個,也遠非他們對手,咱們最好的辦法是在暗中救人,不能和他們硬來。”
  蕭湘云急道:
  “咱們那就快些走吧!”
  雷公店,只是几十戶人家的小地方,面臨一條泥巴路的邊上,有一家小店,這是雷公店唯一的“店”了。
  中午時分,這家小酒店的松棚底下,來了一大批客人,坐滿了僅有的三張板桌,這是小店有史以來客人最多的一次了。
  尤其這些客人,都是江湖武林大名鼎鼎的一方雄主,今天居然齊集到這間窮鄉僻壤的小店里來,更覺得事出非常!
  你道這是些什么人呢?
  第一個是明月宮總護法公孫襄,總巡酆濟川、仙霞岭楓林堡司徒贊,四十八都戚祖光、豪岭關胜百生、白云觀矮純陽茅若清、綠鷹島主秦鎮海、蜘蛛島黑蜘蛛朱化龍、鄱陽水寨獨目神鷲鄧乾坤、九岭山飛天豹佟祿山、洪澤湖禿龍洪大德、長江三十六水寨總瓢把子翻天蛟巴弼畿,另外還有几位身份比較特殊的是諸廣山的老壽星段老彭、天台逢若仙、蛇岭蛇姑婆田七姑、東海釣鰲客師徒、狄明揚和耿小云。
  這一行人怎么會齊到雷公店來的呢?
  這是一個武林中最大的陰謀,“正義”二字,被人利用了,使人黑白難辨,是非難分,且讓在下慢慢道來!
  這是去年秋天,武當派俗家弟子羅曉天在鎮江山第一樓上,遇上淮揚鷹爪拳師賀笑天,兩人因姓名粗听起來聲音相同,起了爭執,互指對方冒名招搖,終于動起手來,賀笑天被羅曉天“兩儀掌”擊中要害,回家不過兩天,便因傷不治身死,鷹爪門心里不服,就找上武當派論理,武當派竟然置之不理。這件事在泌姆山大會提了出來,經大會決定,會后推派代表同赴武當山評理。
  評理,本來只須推几個代表,如今卻几乎是泌姆山与會的人全体參加了,這自然別有用心,以評理做藉口,准備一舉踏平武當山了。
  這次行動,是由明月宮總護法公孫襄為首。其實公孫襄也是奉命行事,這命令是老壽星段老彭帶來的。段老彭不僅帶來了北海神仙的渝令,同時也帶來了東海釣鰲客師徒和狄明揚、耿小云四個神智被迷失的人。
  對這四個人,可使公孫先生大感為難,他知道狄明揚是康宮主的小兄弟,康宮主對他甚是愛護,也因愛屋及烏,把耿小云認作了小妹子。
  如今蛇姑婆卻用“靈蛇散”把他迷失了神智,又撥到自己手下來,听候自己差遣,這要是給康宮主知道了,責怪下來,他究是明月宮之主,自己不過是明月宮的總護法而已!
  但明月宮是奉北海老神仙之命而成立的,康宮主是老神仙座下大弟子,出任明月宮主的,自己也是秉承老神仙出任總護法,輔佐宮主來的,那么老神仙的法旨,自然不得不听了。
  大家赶到雷公店,正當中午,就在路旁的小店打尖,大家落坐之后,店里兩老夫妻巴結的端上茶水。
  掌柜走到公孫襄面前,仔細打量了一眼,陪著笑問道:
  “小老儿想動問一聲,這位客官可是公孫先生么?”
  公孫襄听得一奇,點頭道:
  “在下賤姓正是公孫,不知掌柜如何會認識在下的?”
  “果然是公孫先生!”
  掌柜的含笑道:
  “小老儿并不認識公孫先生,是昨天中午,有一位客官說的,今天中午,公孫先生會來小店打尖,他還說了客官的面貌和衣著,所以小老儿一下就認出客官來了。”
  公孫襄听得心中暗自忖道:
  “昨天中午和他說的,并且知道中午自己會來這打尖,那人豈不是未卜先知的神仙了。”
  一面問道:
  “那位客官還說了什么沒有?”
  掌柜的道:
  “他留下了一封信,要小老儿轉交給公孫先生……”
  轉身往屋中走去,不多一會,就拿著一封信走來,送到公孫襄面前,低聲說道:
  “那位客官說的,這信只有公孫先生一人可看。”
  公孫襄接過信來,果見信封中寫著“書奉公孫先生親啟”几個字,筆跡勁秀,下面并未具名。
  公孫襄并未立即拆開封口,只是抬目問道。
  “掌柜的,這位客官是怎樣一個人?”
  掌柜的想了想道:
  “這位客官很年輕,身上穿一件天藍長衫,面貌十分英俊,噢,他手里還拿著一把摺扇,瀟洒得很……”
  公孫襄心頭一跳,忖道:
  “會是宮主!”
  急忙拆開封口,抽出一張雪白的信箋,上面只有一行字,那是:“請至大洪山拜月台一晤。”
  卻沒有具名。當下收起信封,一面朝掌柜問道:
  “掌柜知不知道大洪山拜月台如何走法?”
  掌柜的道:
  “這里高大洪山還有三四十里路程,拜月台小老儿可從沒有听說過。”
  公孫襄點點頭,心想:“宮主親自來了,要自己到拜月台,也許是不愿和其他的人見面,有机密之事要和自己商量,自然不能耽誤了。”
  公孫襄等大家用過酒菜,要掌柜的去跟附近農家商量,騰出几間民房、給大家休息,今天就在此地過夜,諸事安排妥當,就獨自朝大洪山赶去。
  三四十里路程,在他來說,不過片刻工夫,便已赶到山下,只是不知拜月台在什么地方,正想找個砍柴的或是打獵的問問。
  忽見右首一條山徑上,走出一個身穿青布衣褲的小女孩來,那女孩不過十二三歲,梳著兩條烏油油的辮子,一張小圓臉生得白里透紅,看模樣絕不會是山中人家的孩子。
  公孫襄正在打量著她,那女孩一雙烏溜溜的眼睛也正好在打量著公孫襄。
  公孫襄連忙迎了上去,含笑道:
  “小姑娘,在下想請問一聲……”
  小女孩展齒一笑,露出一排雪白牙齒,不待他說下去,就搶著道:
  “你要問拜月台是不是?跟我來。”
  轉身朝山徑上就走。
  公孫襄听得好生奇怪,這小女孩怎么會知道自己要去拜月台的?但繼而一想:“也許她是宮主派來給自己領路的了。”
  這就跟著小女孩身后,朝山徑走去,一面問道:
  “小姑娘……”
  他底下的話還沒出口,前面的小女孩已經一蹦一跳的跑得很快,奔出去了一段路。
  公孫襄身為明月宮總護法,一身功夫,在武林中已經是數一數二的高手,眼看小女孩已經奔了出去,也就展開腳程,追了上去。
  哪知小女孩回頭看到公孫襄追了上來,起了童心,只顧低頭疾掠,一路連蹦帶跳,跑得比飛還快!
  公孫襄看得暗暗好笑道:你是想和我比腳程了?也就提吸真气,一路緊追上去。
  你別看小女孩一蹦一跳,她施展的竟然是“縮地成寸”身法,看去不太快,但前掠之勢,竟然有如离弦之矢,一路起落,貼地低飛,任你公孫先生有數十年修為,提气而行,依然和她保持有五六丈遠近,休想追得上她。
  這下直把公孫先生看得极為惊奇,暗道:
  “這小女孩莫非是宮主的小師妹不成,只有北海老神仙,才能調教得出這等小小年紀,就有如此佳妙的輕功身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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