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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一步之差


  九毒娘子嬌笑道:“好啊,你們瞞著我結拜了兄弟,把我老姐姐放到那里去了?”
  范殊接口道:“你自然是我們的大姐了。”
  九毒娘子媚眼一溜,問道:“你們真的認我這個大姐?”
  范殊道:“自然是真的了。”
  九毒娘子膘著白少輝,低低問道:“你呢?”
  白少輝只好說道:“在下早已把姑娘當作了大姐。”
  九毒娘子披披櫻唇,說道:“口是心非一張嘴巴倒是蠻中听的。”接著又是一陣格格嬌笑,道:“只要你們心里有我這個大姐也就是了,我要走啦,兩位兄弟,前途珍重。”
  說完,一陣風似的朝峰下而去。
  范殊偏頭道:“大哥,我看這位九毒娘子,人還不坏嘛!”
  白少輝道:“一個人的好坏,有時候真也難說。”
  范殊道:“不,我看大哥對她似有成見。”
  白少輝笑了笑道:“不用說了,我們也該走了。”
  兩人相繼走下山峰,剛到半山,范殊手上牽著的小白,忽然气息咻咻,一路狂嗅似欲掙脫著朝前奔去。
  白少輝忙道:“殊弟,快把小白放開,它好像已經聞到那人的气味了呢!”
  范殊俯下身去,解開皮索,小白口中汪汪叫了兩聲,箭一般朝前跑去。
  范殊急道:“大哥,我們快追,別讓小白跑丟了。”
  兩人加緊腳步,跟了下去,那小白果然十分通靈,邊嗅邊跑,還不時的回過頭來,看看白少輝、范殊有沒有跟得上它?
  范殊看的甚是喜愛,笑著罵道:“小鬼頭,我們要是連你也赶不上,還能在江湖上走動?”
  一會工夫,便已赶到山下。
  這時天色已經大亮,山野間曉煙籠樹,嫩草含露!兩人一犬,一路疾奔,赶了十几里路,漸漸有了村落!
  小白依然一路領先,跑的很快,但白少輝、范殊兩人卻因路邊田間,已有農民,不好再施展輕功,只是緊跟著小白行去。
  這樣又走了二十來里光景,前面已有大路、小白邊嗅邊跑,沿著大路,狺狺奔去,直到已牌時光,赶到一座城鎮,原來已經到了潼州。
  范殊因路上行人漸多,只好替小白扣上皮索,一手牽著行走,一面說道:“大哥,看來那賊人就在城里落腳了。”
  白少輝吁了口气,道:“要是沒有小白領路,我們真還找不到這里來。”
  范殊道:“我們也進城去了。”一面在小白頭上輕輕拍了兩下,說道:“現在進城去了,你莫要亂叫,只是領著我們找就是了。”
  小白仰起頭,不住的搖著尾巴。
  入城之后,小白果然走得較慢,但依然邊嗅邊行,把兩人帶入一條橫街,那里正好有一家三台客棧,小白掙著皮索,直向客棧奔去。
  范殊低聲道:“大哥,看來那喊人就住在客店里了!”
  白少輝臉色凝重,說道:“我們進去。”
  跨進店堂,伙計一眼瞧到來了兩位衣著体面相公,赶忙迎將上來,陪笑道:“兩位相公要住店?”
  小白一進客店,就領先朝里跑去!
  范殊跟著朝里走去,一面說道:“我們是找人來的。”
  店伙因兩人气宇不凡,又是讀書相公打扮,那敢阻攔,只是跟在身后問道:“相公要找誰?”
  白少輝道:“找一個朋友,和我們約好了的。”
  小白一路嗅到上房,突然在一間房門口停了下來,仰頭望著兩人,直是搖尾。
  范殊回頭望了白少輝一眼。
  白少輝暗暗點了下頭,探手入怀,摸出一錠碎銀,回過身去,正待叫店伙前去叫門。
  店伙一路跟了進來,瞧到兩人在房門口停步,還沒待白少輝開口,就搶著笑道:“兩位相公來的遲了,那位相公今天一早就走啦。”
  白少輝听的一怔,問道:“你說的是一位讀書相公?”
  店伙連忙陪笑道:“是了,那相公還有一位妹子,昨晚生了急病,是相公扶著進來的。”
  白少輝和范殊互望了一眼,問道:“他沒有告訴你姓什么?”
  店伙道:“沒有。”
  范殊道:“大哥,他會不會弄錯?”
  白少輝會意的點點頭,伸手把一錠碎銀,遞了過去,一面問道:“伙計。你先說說,那位相公是怎樣一個?”
  店伙看到銀子,早已眉開眼笑的道:“相公這般重賞,小的……小的怎好……”
  白少輝道:“伙計,你先把門開了,我們進去憩息。”
  店伙接過銀子,一手打開房門,說道:“兩位相公請進,小的去沖壺茶來。”
  白少輝道:“別忙,我們原是找人來的,你莫要說錯了,先說說那位相公是何模樣?”
  說著,當先跨進房去。
  但覺房中隱約還可聞到一股淡淡的花香,正和昨晚假冒聞香教主那人身上的香气一般無二,心中不禁暗暗替那香香擔心。
  店伙跟著走進,陪笑著:“是,是,那位相公約摸有二十四五歲,生得唇紅齒白,十分英俊,身穿青羅長衫,手上還拿一把摺扇……”
  范殊道:“他妹妹呢?”
  店伙想了想道:“那姑娘小的沒看清楚,大概只有十七八歲,啊!那姑娘身上很香,富貴人家的小姐,用的自然是上等香料了,那相公扶著她進店,走過的地方,一路都香嘖嘖的。”
  白少輝點頭道:“你說的沒錯,不知他們往那里去的?”
  店伙道:“兩位相公只怕追不上了,那位相公是騎馬去的。”
  白少輝又是一怔,道:“他們騎馬去的?”
  店伙道:“那位相公因妹子有病,急于赶回家去,要小的替他找匹坐騎代步。正好小店東家在,在西城有個牧場,那相公親自去挑了匹健馬,一清早就上路了。”
  范殊道:“你看他朝那里去的?”
  店伙道:“好像是出東門去的。”
  范殊回頭道:“大哥,我們追上去還來的及!”
  白少輝取出一錠銀子,吩咐道:“伙計,你給我們沏一壺茶,另外到街上去買些點心來,方才我們急著進城,沒吃早餐呢?”
  店伙答應一聲,迅快的退出房去。
  范殊道:“大哥,這賊人騎馬走了,我們如何追赶的上?”
  白少輝笑道:“他會騎馬走,我們不會騎馬追?”
  范殊道:“他以馬代步。小白只怕聞不出他的足跡來了。”
  白少輝道:“好在我們已經知道此人衣著面貌,又帶了香香,還怕沿路問不出來?”
  范殊道:“那么我們吃過早餐,赶快追上去才好。”
  白少輝搖搖頭道:“我們已有一晚未睡,不如在這里好好休息一回,等下午再走不遲。”
  說話之際,店伙已經買了一大包煎餅、包子、和一鍋豆漿進來,一面巴結的道:“兩位相公快請吃了,這是東順坊買的,咱們城里最出名的點心,小的還特地等他們現做起來的。”
  兩人吃過早點,店伙又沏了一壺濃茶送來,然后替兩人掩上了房門。
  范殊眼看房中只有一張木床,暗暗皺了下眉,抬目道:“大哥累了,就請先睡一回吧,我一點也不困。”
  白少輝道:“不困也該好好躺上一回,下午才有精神赶路。”
  范殊不禁臉上一熱,搖搖頭道:“我真的不累,只要在椅子上坐一回就好了,大哥快睡吧!”白少輝道:“兄弟真的不累,我就不客气了,愚兄已經有三四個晚上,不曾好好睡覺了。”
  范殊听的一怔,忙道:“那么大哥快請睡吧。”
  說著,自己就在椅上假寐。
  白少輝也不再客气,和衣往床上躺下,他已有几天不曾好好睡覺,這一躺下,就呼呼睡去。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白少輝驀然睜眼醒來。
  只見范殊蹲在地上,正在扶摸著小白,瞧到白少輝醒來,立即站了起來,說道:“大哥醒了?”
  白少輝一躍下床,問道:“這是什么時候了?”
  范殊道:“差不多未牌將過了。”
  白少輝道:“兄弟怎么不早些叫我醒呢?”
  范殊道:“我看大哥睡的甚甜,不敢惊動。”
  白少輝道:“時光不早,我們快上路了。”
  范殊道:“大哥,我方才已經要店伙替我們買了兩匹馬,就拴在店外。”
  白少輝道:“這樣就好,我想那賊人要在這里買馬代步,可見他去的地方路還遠著呢!”
  兩人開門出去,會過店帳,店伙已在門外牽著馬匹伺候。
  范殊一手牽了小白,走出店門,小白又是連嗅帶跑,掙扎著奔到左首檐下,汪汪的叫了兩聲,直向范殊搖尾。
  范殊瞧的奇怪,忍不住問道:“小白,你知道他是騎馬走的么?”
  小白又汪汪叫了兩聲。
  店伙在旁陪笑道:“相公這條狗,真是靈异不過,那位相公和他妹子,就是在那里上馬的。”
  范殊拍著小白的頭,低低問道:“小白,你聞得出那匹馬的足跡么?”
  小白不住的嗅著地上,搖搖尾巴,又汪汪叫了兩聲。
  范殊喜道:“大哥你瞧,小白是在說,它聞得出那匹馬的足跡來了呢!”
  白少輝知道嗜天叟石中龍手下的靈犬,都是久經訓練,要它追蹤馬匹自然沒有問題,這就說道:“兄弟,你把小白放開了。”
  范殊答應一聲,立即解開皮索,小白汪的一聲,縱身朝前跑去。
  白少輝翻身上馬,說道:“你快上馬,我們追下去看看。”
  范殊也立即一躍上馬,兩人帶動韁繩,縱馬馳去,小白頭瞧到兩匹馬跟著自己奔來,口中汪汪連叫,一路朝前飛跑。
  瞬息工夫,便已奔出東門!
  范殊大喜過望,回頭叫道:“大哥,小白果然聞的出來,我們快追嘛!”
  說完,急急縱馬追了下去。
  傍晚時分,追到富村驛,小白直向路旁一處松棚奔去!
  那里离官道只是一箭來路,松林下有几間草舍,屋外搭著松棚,挑出酒招,那是專兜攬過路行商息足,兼賣茶水酒菜的小店。
  白少輝舉目瞧去,松棚下放著几張桌子,但卻不見有人,心中暗道:“是了,那賊人比自己早走半天路程,此處該是他中午打尖的地方,這時天色已晚,自己兩人。赶了半天,也該打個尖再走了。”
  想到這里,就回頭道:“殊弟,我們就在這里憩憩腳再走吧。”
  兩人一起在松棚前面下馬,小白早已跑到一張木桌邊上,汪汪的叫了起來。
  茅舍中听到了馬蹄聲,接著又響起一陣犬吠,立即有一個老人迎將出來,含笑招呼道:“兩位客官請坐。”一面倒了兩碗茶水,送到桌上,問道:“客官要些什么?”
  白少輝道:“老丈替我們切一盤鹵菜,做兩碗面,再來几個饅頭就好了,另外給我們小白切一盤牛肉,拌上一碗白飯,再給我們上足馬料,待回一起算賬。”
  那老人道:“兩位客官要不要酒?”
  范殊道:“我不會喝酒,大哥要喝,就一個人喝吧!”
  白少輝道:“不用了,我們吃飽了還要赶路。”
  不多一會,那老人端出一盤鹵菜,一盤饅頭,和兩碗湯面,正待轉身。
  白少輝叫住他道:“老丈,且慢,在下還要向你打听一個人。”
  那老人望了白少輝一眼,問道:“客官要打听什么人?”
  白少輝道:“在下要打听的是一個身穿青羅長衫,手持摺扇的相公,這人約莫二十四五歲,貌相英俊……”
  那老人笑道:“客官說的是楊少庄主了?”
  白少輝心中一動,忙道:“老丈認識他?”
  那老人笑道:“楊少庄主,是咱們這里有名的鐵扇公子,老漢怎會不識?”
  白少輝道:“楊少庄主,就在老丈這里打的尖么”
  那老人笑著指了白少輝的座位,說道:“怎么不是,楊少庄主就坐在這張凳子上。”
  白少輝道:“還有一個生了重病的姑娘呢?”
  那老人怔的一怔,道:“楊少庄主确有一位姑娘同行,只是那姑娘不像有病。”
  白少輝心中暗道:“莫非他已替香香解除了迷藥?這個似乎不大可能,香香被他劫持,若是清醒過來,豈肯還會和他同行?”
  范殊道:“老丈那是說她病已經好了?”
  那老人道:“那位姑娘和楊少庄主有說有笑,老漢看不出她有病。”
  白少輝听的暗暗一涼,心想:“香香涉世未深,莫要听了那賊人的花言巧語,信以為真,她若是重蹈乃母覆轍,那又是一個不堪設想的悲慘結局了!”
  范殊覺得有些不對,忍不住問道:“老丈,那位姑娘身上,是否有一股非蘭非麝的香气?”
  那老人失笑道:“年輕姑娘的身上,誰都有一股香气,唔、唔,客官不說,老漢也不覺得怎樣,經客官這么一提,老漢倒想起來了。老漢替那位姑娘端茶會的時候,确實聞到一股异香,老漢一大把年紀了,也差點昏了頭!”
  范殊臉上微微一紅,白少輝道:“他們過去有多少時候?”
  那老人道:“早就回到庄上啦,楊少庄主打這里經過,大概只是未牌時光。”
  白少輝心想:“他從潼州而來,馬上馱了兩個人,未牌時光也差不多。”一面問道:“老丈知道楊少庄主家在那里?”
  那老人道:“沒多遠了,打這里去,經過金風寺,就是柳邊集,再過去,就是楊家庄了,差不多三十來里。”
  白少輝道:“老丈快替我們去上馬料,我們吃完就要走了。”
  那老人答應一聲,退了下去,接著端出一盤牛肉拌飯,放到小白面前,笑道:“客官這頭狗,倒像是只白狐狸。”
  那知小白竟連瞧也沒有瞧一眼。
  范殊見它只是坐著不動,輕輕在它頭上撫摸了兩下,說道:“小白,快去吃飯,吃飽了,我們還要上路呢!”
  小白听到范殊吩咐,才搖著尾巴走了過去,開始吃飯。
  那老人瞧的惊歎不止,笑道:“這狗真是通了靈性,沒你客官吩咐,它宁可饑著不吃。”
  說著,便自走出棚去,替馬上料。
  白少輝、范殊匆匆吃畢,會過飯賬,又詳細問了楊家庄的路徑,就帶著小白,上馬而去。
  好在夏季天日較長,這時太陽雖已下山了一會,天色卻是尚未昏黑,兩匹馬依著官道,一路向東奔行。
  半個時辰之后,他們按照那老人所說,找到楊家庄!
  那是一所气派宏偉的廣大庭院,丈余高的圍牆,黑漆大門,兩邊還蹲著一對高大石獅。
  兩人在庄前不遠下馬,系好馬匹,范殊拍著小白,低聲說道:“小白,你替我們看著馬匹,莫要跟我們進去。”
  白少輝略一遲疑便走上石階,舉手叩了几下門環。
  過了好一陣子,才听一陣門栓響動,兩扇黑漆大門緩緩向內打開,一名仆從打扮的灰衣漢子一手提著風燈,當門而立,仔細打量了一陣,問道:“兩位找誰?”
  白少輝道:“在下兄弟,是拜望少庄主來的。”
  灰衣漢子略為遲疑了一下,道:“兩位請稍候,容我稟過總管,再來迎迓。”
  說完,回身關上了大門,朝里走去。
  兩人足足在門外等了頓飯工夫,才听到輕捷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接著大門重啟,門內站著一個腰背微駝的青衫老者。
  這老者年約五旬,黑臉濃眉,短髭如猖,看去甚是威猛!
  先前那個灰衣漢子朝兩人一指,躬身道:“田總管,就是這兩位。”
  田總管舉目望著兩人,含笑拱手道:“老朽請教,兩位是……”
  白少輝拱手還禮,說道:“不敢,在下兄弟是特地拜會貴庄少庄主來的。”
  田總管道:“兩位既是少庄主的朋友,請到里面奉茶。”
  說話之際,側身擺了擺手,讓兩人先行。
  白少輝、范殊略作廉讓,就舉步跨進大門。
  灰衣漢子掩上大門,立即手提風燈,在前領路。
  白少輝道:“在下兄弟尚未請教?”
  田總管道:“不敢,老朽田遠,忝為敝府總管。”
  白少輝道:“原來是田總管,在下兄弟失敬了。”
  田總管摸著虯髭道:“好說,好說,兩位台甫,如何稱呼?”
  白少輝道:“在下白少輝,這是義弟范殊。”
  田總管有意無意的瞧了兩人身邊懸挂的竹簫、長劍一眼,含笑道:“原來是白少俠、范少俠。”
  說話之間,已穿過二門,行近大廳。
  灰衣漢子搶先進去,在廳上點起蜡燭,田總管抬手肅客,陪同兩人進入大廳,分賓主落座。
  那灰衣漢子端出三碗茗茶,放到几上。
  田總管趁机向灰衣漢子暗暗遞了個眼色,灰衣漢子立即退了下去。
  白少輝看在眼里,故作不見。
  田總管乾咳一聲,抬目道:“兩位少俠大名,老朽從未听少庄主提過,不知從何處而來?”
  白少輝道:“不瞞田總管說,在下兄弟只是久聞少庄主鐵扇公子之名,從未謀面,今晚路過貴地,特來拜會。”
  田總管略一沉吟道:“兩位少俠和少庄主既非素稔,深夜而來,必有見教?”
  白少輝笑道:“總管說的不錯,在下兄弟确是另有來意。”
  田總管目中寒芒一動,道:“白少俠可否見告?”
  白少輝并不回答,只是問道:“田總管是否已代在下兄弟通報進去了?”
  田總管臉色微變,冷聲道:“不錯,老朽已著人通報進去了,只是老朽職守所在,先想听听兩位來意。”
  白少輝淡淡一笑道:“總管幸勿誤會,在下兄弟只是想跟貴庄少庄主打听一個人。”
  田總管神色一肅,問道:“兩位要打听什么人?”
  白少輝先前看他向灰衣漢子暗使眼色,在說話之時,又神色屢變,顯見這楊家庄主定然有著不可告人的隱私,怕人知道,一面說道:“抱歉,總管見詢,但自某另有原因,必須見了少庄主再說。”
  田總管作色道:“白少俠之意,在未見少庄主之前,那是不背說了。”
  話聲方落,只听廳后響起一陣輕快的步履聲,走出一個身穿青羅長衫的俊美少年,一手搖著摺扇,看去倒也倜儻不群!
  白少輝、范殊一見此人,心知就是鐵扇公子楊少庄主了。
  田總管慌忙站起,說道:“少庄主出來了。”
  青衫少年神色冷傲,擺了擺手:“田總管,這兩人是誰?”
  田總管恭謹的道:“回少庄主,這兩位就是求見少庄主來的。”
  青衫少年目光轉到白少輝、范殊商人身上,拱拱手道:“兄弟楊廷芳,兩位尊兄見訪,不知有何見教?”
  白少輝、范殊同時拱了拱手,由白少輝答道:“在下白少輝,這是義弟范殊,久慕少庄主盛名,特來拜訪。”
  “好說了。楊廷芳抬手道:“兩位請坐。”
  說話之時,已在主位上坐了下來。他這种口气,极為据傲,從他神情上,已表露出對兩位不速之客,并不歡迎,而且還含著敵意!這不用說,他已經認出兩人來了!
  白少輝淡然一笑,和范殊一齊坐下。
  田總管站在一旁,說道:“啟稟少庄主,白少俠方才對老朽說起,求見少庄主,是為了打听一個人來的。”
  楊廷芳臉色微變,問道:“他們要打听什么人?”
  田總管道:“白少俠不肯見告,要等見了少庄主再說。”
  楊廷芳回頭道:“兩位現在可以說了。”
  白少輝微笑道:“在下兄弟來意,少庄主應該早已知道了。”
  楊廷芳臉色再變,冷冷說道:“這就奇了,兩位不說來意,兄弟如何知道?”
  范殊忍不住冷笑道:“少庄主難道沒見過在下兄弟?”
  楊廷芳鄙夷的道:“恕兄弟眼拙,咱們似乎陌生的很。”
  范殊道:“少庄主換了衣衫,在下兄弟尚且認的出來,在下兄弟仍然是昨晚的裝束,少庄主倒認不得了?”
  楊廷芳怒聲道:“胡說,我几時見過你們?”
  范殊哼道:“真人面前,不用說假,咱們要向少庄主打听,就是和少庄主一路回來的那人……”
  楊廷芳臉色大變,怫然道:“我不知道你們說的是誰?”
  范殊道:“少庄主不知道,我倒知道她叫做香香。”
  楊廷芳道:“你說什么?”
  范殊大聲道:“我說她叫香香。”
  楊廷芳怒道:“什么香香,朋友不是有意找碴,那就是在白日見鬼了。”
  范殊冷然道:“咱們今晚見到的還像人,昨晚倒确是遇見了鬼。”
  楊廷芳勃然變色,站起身道:“田總管,叫他們出去。”
  話聲一落,正待轉身往里走去。
  田總管眉峰微皺,尚未開口!
  范殊也虎的站了起來,劍后一挑,叱道:“姓楊的,你給我站住!”
  楊廷芳聞聲停步,目中閃過一線星芒,冷笑道:“楊家庄可不是任人撒野的地方,我要你們出去,已算是十分客气了。”
  范殊不屑的道:“姓楊的,你殺母劫女,天人共憤,咱們既然追來,你還是快把香香送出來的好,區區楊家庄,還不在咱們兄弟的眼里,你少擺威風。”
  楊廷芳一張俊臉,剎那之間,由紅而青,雙眉高挑,陡然暴喝一聲:“小子你找死!”
  身形疾發,右手一抬,一點扇影,閃電般朝范殊胸口點去!
  這一招出手狠毒,奇快無倫,白少輝因范殊搶著和對方爭論,自己不好攔阻,只得由他。
  此刻驟見楊廷芳老羞成怒,出手向范殊襲擊,一點扇影,勢道极強,他雖知范兄弟武功了得,但也不禁瞧的聳然動容!
  就在這間不容發之際,只听范殊冷笑一聲,右腕揮處,一道銀虹,從他身邊飛起,拍的一聲,劍脊已經擊在楊廷芳執扇的右腕上。
  他出劍之快,几乎令人目不暇接。
  楊廷芳口中惊呼一聲,一個身形,踉蹌后退了好几步,手上措扇,當啷墮地,一條右臂再也舉不起來。
  范殊長劍一指,冷然道:“姓楊的,你現在相信了吧?”
  田總管站在一旁,根本不知少庄主如何傷在藍衫少年手下的?突然一撩長衫,取出一只黝黑鐵手,兩眼暴睜,喝道:“你們上門欺人,真把楊家庄看扁了!”
  鐵手一震,抖起五六道影子,正待朝范殊扑去!
  适時,但听廳后響起一個蒼老聲音喝道:“田遠不得無禮!”
  隨著沉喝,走出一個須發如霜,身軀偉岸的老人,這老人年約六旬,但絕無龍鐘老態,雙目神光炯炯,隱含凌威!
  田總管一見老人,慌忙超前几步,躬身道:“田遠見過老庄主。”
  老者一擺手道:“廷芳少不更事,不知天高天厚,你隨我多年,也這般冒失?”
  田總管滿臉通紅,連應了兩聲“是”,退到一旁。
  那老者臉含微笑,朝白少輝、范殊兩人拱拱手道:“老朽楊開泰,犬子無狀,開罪之處,万望兩位俠士多多海涵。”
  白少輝眼看那者一臉正气,不似江湖黑道中人,再一听他自報姓名,想起曾听師傅說過川中大俠乾坤手楊開泰之名。不覺微微一楞,拱手還禮道:“老庄主莫非就是人稱川中大俠的乾坤手楊老英雄么?”
  楊開泰道:“老朽昔年承江湖朋友抬舉,怎敢當得大俠兩字,這十几年來,老朽早已不在江湖走動了,不知少俠是听誰道及賤
  白少輝道:“在下前在成都,曾听人道及老庄主盛名,今晚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楊開泰連說“不敢”,一面又朝范殊拱拱手道:“少俠劍下留情,老朽謹此謝過,只是老朽遲來一步,不知犬子什么地方得罪了兩位,兩位能否實說見告?”
  范殊冷冷一笑,道:“老庄主最好還是問問令郎。”
  說話之間,右手五指微扣,突然朝楊廷芳肩間彈去。
  乾坤手楊開泰見多識廣,早已看出楊廷芳怔在一邊,右手下垂若廢,分明已被人家制住了穴道。
  此刻眼看范殊五指虛彈,心頭不禁暗生稟駭,忖道:“此人不過弱冠年紀,居然練成了這等上乘武功,看他出手,极似天山神尼的多羅指手法……”
  楊廷芳但覺身軀微微一震,被閉脈穴,登時解開,連忙躬躬身道:“爹,他們上門尋釁,硬說孩儿殺母劫女,逼著孩儿釋放一個叫香香的人。”
  楊開泰臉色一沉,喝道:“不長進的東西,你若沒有做出殺母劫女的事實,心頭坦蕩蕩,那怕人家尋上門來?我知道你仗恃淺薄武功,妄自逞強,适才若不是這位少俠劍下留情,你那一條手臂,還想要么?”
  楊廷芳被他父親責罵的滿臉通紅,低著頭退立一旁。
  楊開泰目光轉向白少輝、范殊兩人,拱手道:“老朽平日持家謹嚴,犬子縱然不肖,還不敢在外胡作非為,兩位少俠所說的殺母幼女之事,容或事出誤會……”
  范殊冷笑一聲,道:“好個持家謹嚴,事出誤會,在下兄弟,從昨晚一路追蹤而來,難道還是假的不成??
  楊開泰一臉惶恐的道:“老朽以半生薄名,掬誠相告,犬子如若真如少俠所說,老朽拚著無后,也當著兩位,把他立斃掌下,但老杯總覺得其中……”
  范殊不待他說完,接口道:“老庄主何不問問令郎,由潼州一路同來的是什么人?”
  楊開泰這下也听的臉色為之一變,但瞬即平复下來,兩道炯炯目光,飛快的瞥了兩人一眼,花白濃眉,微微一攏,一手捋須,頓了一頓,說道:“犬子由潼州回轉,倒是不假,和犬子同來的,乃是敞庄一位內戚,決非兩位口中的香香,此事實是一場誤會……”
  范殊微哂道:“老庄主這么說來,倒是咱們找錯人了。”
  白少輝也覺老庄主言詞閃爍,似是故作掩飾,心中不覺漸漸起疑,忖道:“自己听師傅說過,這位乾坤手楊開泰,昔年俠名甚著,博得川中大俠之譽,但以今晚的情形看來,他言詞支吾,分明庄上有著不可告人之事。”
  想到這里,不覺側臉朝范殊道:“殊弟,老庄主乃是成名多年的老英雄,他既然以一世英名作保,自是不會有假,也許咱們輕信人言,以致引起這場誤會,救人如救火,香香落在歹徒之手,此事刻不容緩,咱們還是快追下去才好。”
  說完,起身拱手道:“事出誤會,老庄主万勿見怪,在下兄弟尚有要事在身,這就告辭了。”
  楊開泰微感意外,望望兩人,說道:“兩位少俠光臨寒舍,誤會既釋,何不稍作盤桓,也容老朽略盡地主之誼。”這几句話,什么人都听的出只是敷衍之言。
  白少輝道:“不了,在下兄弟還要追蹤救人,老庄主盛情心領。”
  楊開泰也并無挽留之意,含笑拱手道:“兩位少俠既是志切救人,老朽也不便挽留,且容老朽恭送兩位出庄。”
  白少輝道:“不敢有勞老庄主相送,請留步吧。”
  說完,拱了拱手,就和范殊朝外走去。
  乾坤手楊開泰果然率著楊廷芳,直送到門口,才道:“兩位少快前途珍重,恕老朽不送了。”
  白少輝抱拳道:“在下兄弟多多惊扰,告辭了。”兩人走到拴馬之處,解開馬韁,翻身上馬,兩匹馬刺刺朝大路馳去。
  楊開泰臉含微笑,站在門前直等兩匹馬去遠,才回進屋去。
  兩扇黑漆大門,也隨著砰然關起。
  卻說白少輝、范殊兩人,离開楊家庄,馳了一段路。
  范殊忍不住道:“大哥,我看香香一定在他們庄上。”
  白少輝放緩韁繩,說道:“我也覺得他們庄上,有很多可疑之處,只是川中大俠楊開泰,當年在江湖上頗負盛譽,他人看去也還正派……”
  范殊沒待說完,哼道:“當今之世,有許多人一臉正人君子,道貌岸然,拆穿了,還不是男盜女娼,一文不值?你沒看到我問他和他儿子從潼州來的是什么人,他的臉色都變了,支支吾吾的說什么是他們的內戚,這明明是推倭之詞。”
  白少輝道:“這人自然是香香無疑。”
  范殊道:“那么大哥為什么要告辭出來呢?”
  白少輝道:“他們不承認,再說下去,也未必會有結果。”
  范殊道:“我把楊廷芳制住了,不怕他不交出香香來。”
  白少輝道:“咱們沒有一點證据,怎好逼他們交人?這在情理上是站不住的,万一他一口咬定同來的是他們內戚,只要隨便支使一個女眷出來,你能說她不是么?那時咱們豈不是鬧個灰頭土臉,告罪而退?”
  范殊听的一怔,道:“依你該怎么辦呢?”
  白少輝道:“如果我猜想的不錯,他們在我們退出之后,一定會把香香藏起來了。”
  范殊听道:“這不是更難找了嗎?”
  白少輝笑道:“天底下越是秘密的地方,越好找,我們這就回去!”
  說著,一躍下馬,把馬匹拴到路旁林中。
  范殊也跟著把馬匹拴好,一面笑道:“對了,我們有小白帶路,他們就是把人藏起來,也是沒有用的。”
  白少輝搖頭道:“我們不能帶小白進去。”
  范殊道:“那為什么?”
  白少輝道:“我們只能在暗中進行,找到他們藏人之處,帶小白同去,豈不立即被他們發覺了?”
  范殊道:“大哥知道他們把香香藏在那里?”
  自少輝微笑道:“你只跟我進去就是了。”
  范殊道:“我真不相信,大哥好像亦有把握似的?”
  回過頭去,只見小白已經跑出一箭來遠,蹲在大路上,似在等著自己兩人,這就招招手,叫道:“小白,快回來。”
  小白听到范殊的喚聲,飛也似的跑了過來。”
  范殊俯身說道:“你等在這里,咱們有事情去。”
  白少輝道:“殊弟,我們走!”
  話聲出口,人已騰身躍起,去勢如天馬行空,疾掠而去!
  范殊眼看大哥身法奇快,心中暗暗贊歎,也立即一提真气,跟蹤掠起。
  兩道人影,在朦朧月色之下,疾如鷹隼,貼地低飛,快的無以复加,瞬息工夫,已然回到庄前。
  前面那條灰影絲毫不停,一下閃人庄右一片樹林之中,后面的灰影,也如飛鳥投林,相繼飛入,一閃而沒。
  夜色中,就算楊家有人監視,但對這兩條疾如飛鳥的人影,也無法看的清楚,何況楊家庄若大一座庄院,此時已經沒有一點燈光,不見一絲動靜,靜悄悄的,沉寂如死!
  范殊跟蹤入林,追上白少輝,悄聲道:“大哥,他們已有准備了呢!”
  白少輝點點頭,道:“我們小心一點,別讓他們發現才好。”
  說話之時,已經繞到第二進房屋,陡然一提真气,身軀平拔而起,躍起兩丈多高,越過圍牆,落在屋面之上。
  范殊緊隨著飄身躍上屋面,舉目瞧去,但見屋宇重重,沒有看到半點燈火,不禁低聲地叫道:“大哥……”
  白少輝舉手按在唇上,搖頭示意,不讓范殊說下去,同時伸手一招,倏然隱入屋脊陰暗之處。
  就在此時,只見南首屋上,一座屋脊后,冒起一條人影,如鷹隼騰空,朝北掠去!
  白少輝目光何等銳利,一眼就已經看出那人正是田總管,不禁微微一笑道:“殊弟,我們要快跟他去。”
  這時前面那條黑影,已在十余丈外!
  白少輝急急縱身而起,疾追上去,范殊同樣腳尖一點,宛如紫燕掠波,追隨白少輝身后。
  田總管一身輕功,雖然不弱,但和白,范兩人相比,就差得遠了。”
  白少輝跟在田總管身后,范殊又跟在白少輝身后,兩人始終和他保持了著四五丈距离,一直未為田總管發覺。
  一連越過几進房屋,高聳的樓宇,廣大的庄院,依然是一片沉寂。
  田總管走在前面,只見每經一處,都舉手為號,白少輝看的清楚,心中暗道:“他們每進房屋,果然都隱伏著人!”
  待到掠近田總管舉手之處,也就舉手向暗處打著招呼,范殊跟在大哥身后,也就依樣葫蘆,舉了舉手,就相繼往后飛掠過去。
  一會工夫,越過一道高牆,到了一座廣大的花園中,朦朧星月下,樹木蓊郁,隱隱可見亭台樓閣,假山流水!
  這一片花園,占地當在十畝以上,布置得景物宜人!
  白少輝借著樹木隱身,運足目力望去,只見田總管身法快速,一路直向假山走去,不覺心中一動,急忙和范殊打了個手式,身形騰起,繞過一處樓閣,直扑假山側面。這座假山,足有三丈高,峰巒疊翠,曲徑通幽,山前有一個弧形池塘,上架石橋。朱欄迥曲、水光瀲灩,山上有一條曲折小徑,可登峰頂涼亭。
  那田總管行到假山前面,突然舉手連擊三掌。
  只見假山東南西三個方向,忽然閃出三條人影,直向田總管奔來。
  田總管站在石橋之上,朝三人低低說了一陣,然后揮了揮手。
  三名大漢躬身一禮,同時退了下去。
  田總管抬目向四周打量了一眼,忽然一躍而起,接連几個起落,飛身躍登假山,閃入亭中。
  由少輝凝目瞧去,只覺那石橋盡頭,假山之間,依稀有一個洞穴,心中登時明白,暗想:“這假山三面埋伏的人,可能是弩箭手,從他們退下去的方位看來,都似對准那座石橋,莫非香香就被藏在假山石窟之中?”
  心念方動,突听身后似有异聲,急忙回過頭去,但見一條巨獒,全身鋼毛豎立,露出森林利齒,凶睛瞪定著范殊,作勢欲扑!
  白少輝那還怠慢,舉手一掌,凌空拍去!
  這一掌,他少說也用了五成力道,暗勁如山,那巨獒口中一聲悶響,一顆頭立時垂了下去,踣地不起!
  就在此時,但听身后低吼一聲,風聲颯然,另一頭巨獒,竟然無聲無息朝自己扑來!
  白少輝正待回身揮掌,范殊已然振腕一指,迎著扑來巨獒點去,又是“扑”的一聲,一縷指風,擊在巨獒頭上,腦花四淺,墮地死去。
  這接連二聲悶響,聲音雖然不響,但在四周靜寂的夜晚,已可听出老遠。
  白少輝暗暗地皺了眉,急忙低聲說道:“殊弟,快准備了,咱們要以最快速的身法,掠入那個山洞中,最好別讓埋伏的人看清。”
  范殊低聲道:“大哥放心,這點小弟自信辦的到。”
  白少輝道:“好!”
  雙手抓起死獒,奮力朝對面林中挪去!
  夜色中,但听“呼”的一聲,一團黑影從假山側面凌空飛起,越過池塘,朝左首一片竹林中投射而去!
  黑影堪堪飛起,假山右首一排花叢中,忽然響起一聲忽哨,几聲弩箭划空之聲,連珠般朝那黑影射去。
  接著又是砰的一聲,從左首林中傳出!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白少輝、范殊兩人,卻在死獒擲出之際,以极快身法,宛如兩縷輕煙,相繼掠過池塘,閃入假山洞中。
  原來這假山洞中,是一條曲折走廊,走不多遠,到了一間暖閣之中,這暖閣地方不大,中間放著青石桌椅,敢情是主人避暑之處。
  走廊前面,還開了一個月亮型的窗檻,檻外水珠連串,如珠如瀑,雖是出自人工,卻也頗具巧思,真如進了水帘洞一般!白少輝目光閃動,看的不由一呆!
  他原以為這假山洞,必是一處囚人的洞窟,那知到了里面,竟然是一座空無所有的暖閣。
  如若再循著右首走廊退出,盤曲向上,則是通往山頂涼亭去的,那是什么囚人之處?”
  范殊低聲道:“大哥,這里是不是有什么机關嗎?”
  白少輝被他一語提醒,忙道:“不錯,我們快找找看,如果這里不是藏人之處,他們就用不著在假山三面,設上埋伏了。”
  說話之間,兩人就分頭在閣中仔細搜索起來,但這間暖閣,除了石桌石椅,別無他物。
  白少輝在香香母女住的地底石室,有了經驗,知道這類開啟石室的机關,定是裝置在使人不甚注意之處。因此他俯下身去,在石桌底下摸索了一陣,依然一無所獲。
  抬起頭來,看到范殊正用力推動著石椅,心中一動,也就功運雙腕,兩手握著石桌桌面,緩緩朝左右推動。這一推,卻被他發現了奇跡,原來那桌面,竟然應手掀了起來!
  白少輝心中不禁大喜,急忙手上用力,把青石桌面輕輕揭開,底下有如一圈并欄似的,露出了一個洞窟。探首一瞧,里面一片黝黑,隱隱可見有一道石級,往下通去!
  范殊瞧到大哥揭開桌面,立時奔了過來,喜道:“大哥,這里果然有著地底密室。”
  白少輝道:“你守在這里,我先下去瞧瞧。”
  范殊那里肯依,眼珠一轉,說道:“大哥只要把桌面恢复原狀,我們一起下去,就算有人進來,也不會發覺的。”
  白少輝知他不愿一個人留在上面,不忍拂過,只好點點頭道:“也好,那么你先下去,讓我把桌面放好了,只是你不可深入。”
  范殊答應一聲,雙手一按,縱身從井欄中跳了下去。
  白少輝忙等他下去然后雙手托著桌面,跨入井欄,把桌面放好,范殊已然亮起了招子,拾級而下,白少輝說:“殊弟小心,這里可能安著埋伏!”
  范殊一手擎著火摺子,叫道:“大哥,你快下來,這里有一道鐵門。”
  白少輝迅速跟下,石級盡頭,果然有一座鐵門,擋住去路,鐵門上還鎖了一把大鐵鎖。
  范殊沒待白少輝開口,抬腕抽了長劍,嗆的一聲,削斷鐵鎖,推開鐵門,舉步走了進去。
  白少輝怕他有失,也跟著步入大門,這是一座廣大的地底密室,四面都是黝黑的石壁。
  除了進門不遠,靠壁放有一張木桌,几條木凳,里首陰暗處,地上舖了稻草。躺臥著七八個人!
  在這陰森的地窖中,火摺子照的并不太遠,躺著的人,又一動不動,單是這一情景,就叫人毛發怵然!
  范殊走了几步,忽然腳下逡巡不前,口中叫道:“大哥。”
  白少輝道:“什么事?”
  大步行了過去。
  范殊道:“這些人都是男的,香香不在這里了。”
  白少輝低頭望去,只見草蔗上躺著一個青衫老人,一個虯髯大漢,一個藍袍道土,兩個中年和尚,和兩個黑衣勁裝漢子。
  這七人全都雙目緊閉,似是被人點了穴道!
  范殊問道:“大哥,他是死的還是活的?”
  白少輝目光注視著青衫老人,一面說道:“他們似是被楊家庄擒來的……”突然一拍巴掌,駭然道:“是了!”
  范殊道:“大哥怎么了?”
  白少輝朝青衫老人一指,說道:“此人袖底繡著金線八卦,乃是八卦門的掌門人神掌皇甫敬亭。”
  范殊道:“大哥認識他?”
  白少輝道:“我只听人說過。”
  接著又朝藍袍道士指了指道:“江湖人只有武當門下,身穿藍袍,此人大概是武當派的人了。”
  范殊道:“這么看來,這楊家果然不是什么好路數,大哥,我們要不要替這些人解開穴道?”
  白少輝道:“八卦掌門和武當弟子,全都失陷在楊家庄,我們既遇上了,自是不能袖手。”
  范殊道:“我去替他們解開穴道。”
  也不容白少輝答話,縱身掠近,手起劍落,揮手之間,已然在神掌皇甫敬亭等七人身上,分別拍了一劍。
  皇甫敬亭身軀微微一震,雙目乍睜,當先一躍而起,瞧了兩人一眼,一言不發,緩步朝鐵門外走。
  其余六人穴道一解,也紛紛躥起,一窩風般就往門外沖去!
  范殊拍開他們穴道,真沒想到他們會一言不發,往外就沖,連謝也沒謝一句,一時手仗長劍,站在當地,怔怔的瞧著他們,爭先恐后的身形,在石級上消失。
  接著但听砰然一聲巨震,敢情覆在井欄上的桌面,已被他們一掌推開了!
  范珠返劍入匣,憤然道:“這些人,真是亡命之徒!”
  白少輝笑道:“這也難怪,一個人被囚在暗無天日的地窖之中,心情難免焦灼不安,一旦發覺穴道已解,自然不顧一切,急著要沖出去。”
  說到這里,回頭道:“他們這一沖出假山,只怕已惊動了庄上的人,我們也得赶快出去才好。”
  兩人迅速退出地窖,行到假山出口,但听一聲哨音響處,兩排弩箭,挾著尖銳風聲,像一陣雨般射了過來!
  白少輝,范殊同時一伏身子,那一陣箭雨,全射在假山石上,發出了一陣急驟的卜卜之聲。
  這兩弩箭過后,竟然而再無聲息。
  夜色之中,四周一片宁靜,靜的听不出一點聲息!
  白少輝暗暗忖道:“看來那七個人,已在沖出去了。”心念轉動,一面低聲說道:“殊弟,我們出去。”
  范殊正待答話,突然一聲急促的哨音傳了過來,緊接著又是兩排弩箭,破空呼嘯而至!
  白少輝雙手一揮,拍出兩掌,一道人影已如流星般射出假山。
  范殊跟在他身后,口中輕叱一聲,右手抽出長劍,輕輕地一揮,劍光飛旋,有如匹練繞体,近身弩箭,紛紛為劍光擊落。
  就在此時,突然響起一聲洪亮的大笑,但聞衣袂飄風,一道人影,凌空飛射而來,落到兩人,面前!
  那是乾坤手楊開泰!只見他雙掌提胸,面含重霜,兩道炯炯虎目,盯著白少輝、范殊兩人,厲聲喝道:“夜闖寒家,放走一干要犯的,果然是你們兩人!”
  他敢情怒到了极點,這聲大喝聲若焦雷!
  就在乾坤手楊開泰飛落場中的剎那之間,假山三面,同時現出不少人影!
  左邊是全身勁裝的鐵扇公子楊廷芳,手持鐵扇,身后緊跟著十名灰衣大漢,擋住了左首去路。
  右邊是總管田遠,手持紫金刀,身后同樣跟著十名灰衣大漢,擋住了右首去路。
  假山對面,卻是二十名弩箭手一字排開,手中匣弩緊對著白少輝、范殊兩人。
  這倒好,前面七人,敢情已經沖出楊家庄,自己兩人卻落入了他們包圍之中!
  范殊目光一瞥,冷笑道:“就是這點陣仗么?”
  乾坤手楊開泰須發飄動,嗔目喝道:“老朽今晚若是容你們逃出楊家庄去,江湖上從此就沒有我楊開泰這三個字。”
  范殊冷冷說道:“你只管放心,楊家庄今晚若不放出香香來,我們兄弟還不想走呢!”
  楊開泰雙掌蓄勢厲喝道:“胡說,什么香香……”
  范殊沒待他說完,輕叱道:“你才胡說,事到如今,你們要想抵賴,只怕也不成了?”
  田遠大喝道:“小子,老庄主面前,你敢出言無狀,那是活得不耐煩了!”
  范殊突然轉過臉去,左手屈指輕彈,叱道:“姓田的,你給我滾開去!”
  一縷指風,嘶然有聲,直向田遠襲去!
  田遠也是久經大敵之人,自然識得厲害,匆忙之間,身形橫躍數尺,幸他見机的快,勁急指風,從他耳邊穿過,不由的惊出了一身冷汗!
  乾坤手楊開泰看的臉色大變,仰天怒笑道:“很好,小友這一手果然高明……”
  范殊冷笑道:“你當我真向姓田的出手嗎?哼,恁他這點能耐,我要傷他,十個姓田的也休想躲閃得開!”
  楊開泰神色嚴肅,沉聲道:“好大的口气,老朽就領教領教你的高招。”
  范殊冷笑道:“很好,你外號乾坤手,大概掌上的功力不錯吧?”
  白少輝一直沒開口,适時叫道:“殊弟且慢!”
  隨著話聲,朝前跨上一步,拱拱手道:“在下兄弟只是為了搭救一名叫香香的女子而來,老庄主若是一味護犢,執迷不悟,只怕一世英名,就此斷送,到時就悔之晚矣!”
  楊開泰簡直气炸了胸膛,虎目圓睜,大喝道:“住口!老朽不管什么香香,就恁你們夜闖楊家庄,劫走要犯,楊開泰說什么也得和你們一拼。”
  白少輝回頭低聲道:“殊弟,你去把那楊廷芳擒下,這老庄主由我來對付他。”話聲一落,目光一抬,望著楊開泰朗聲道:“老庄主堅欲賜教,就請出手吧!”
  楊開泰明知眼前這兩名俊美少年,武功极高,自己縱然出手,也未必能敵,但此刻急怒攻心,那里還管得了許多,大喝聲:“老朽有僭揚處,”呼呼兩掌,直劈而出!
  他含憤出手,這兩掌勢道极強,掌風排空,宛如怒潮般接連撞擊而來。
  白少輝看他出手掌勢,已有這般凌厲,心中道:“此老人稱乾坤手,掌上功力,果然不同凡響。”
  身形輕輕一閃躲了開去。
  楊開泰一前一后劈山兩掌,被白少輝輕易閃開,突然雙掌一收,目注白少輝喝道:“你使的是游龍身法,你……你是黑煞游龍桑老九的什么人?”
  白少輝無意之中使出“游龍身法”,被他一口道出,心頭也不禁暗暗一惊,微笑道:“在下使的并非游龍身法,只怕老庄主看錯了。”
  范殊在兩人動手之時,早已身形一晃,突然朝鐵扇公子楊廷芳欺了過去,長劍一指,喝道:“姓楊的,我看你還是束手就縛的好!”
  楊廷芳倏的后退半步,切齒道:“小賊,我和你拼了!”
  右手一持,鐵肩洒出一片扇影,搶先發難,朝范殊身前急襲而出。
  范殊冷笑一聲,長劍疾揮,但听一陣鏘鏘輕震,把楊廷芒攻來的扇勢,悉數封出,正待發劍還擊!
  突然,一道人影,快若流星,從牆外掠上假山,雙足一點,再飛鳥投林般直向場中瀉落!
  人還未落,一聲嬌滴滴的聲音,已由空中傳了過來:“大家快住手!”
  白少輝、范殊听了一怔,這聲音听來极熟,好像九毒娘子的口音,不由同時舉目瞧去。
  乾坤手楊開泰、鐵肩公子楊廷芳听到這聲嬌喊,也很快收勢,后退了一步。
  場中翩然飛落一個身材苗條的女子,那不是九毒娘子還有誰來?
  范殊喜道:“大姐,你也赶來了。”
  九毒娘子一手掩著酥胸,長長吁了口气,一雙水淋淋的秋波,望著白少輝、范殊兩人,埋怨道:“你們找香香,怎么找到這里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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