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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武林真君


  斐劍提聚真力,猛一彈身,凌空划了一道半弧,如一片羽毛般回聲谷飄去,浮點青苔,節節滑進,他所施展的,正是冠絕武林的“天樞神法”“步虛蹈幻”。
  “無后老人”望著他幽靈似的背影,點頭贊歎道:
  “的确是天生奇村,這种身手,可歎謂觀止了!”
  尹一凡無言地點了點頭。
  且說,斐劍极端小心地回聲谷內飄去,不使發出半絲聲響,轉過三道彎之后,眼前現出一片苦竹林,林中隱約露出一間形似土丘般的怪屋。
  斐劍十分小心的從側方繞近。
  怪屋是用巨石砌成,正面一道門,僅容一人出入,兩側各開了一個小洞,那可是窗,全屋布滿青苔,看上去毛茸茸一堆。
  斐劍躡近側方窗洞,向內一望,只見屋中陳設十分簡陋,一張竹榻,一方石桌,几個石墩,一共有三個人,竹榻上踞坐的,是一個白發紛披的矮瘦老人,迎面石墩上一個是半百老者,神態十分猛鷲,另一個站著的是三十來歲的中年黑衣漢子。
  斐劍猜想,那踞坐榻上的矮瘦老人,必是“武林真君”無疑,那猛鷲老者當是“金月盟”總壇掌令禹其昀,那漢子是隨行弟子。
  桌上,一個朱紅木匣,和一柄連鞘劍。
  只見禹其昀欠了欠身道:
  “孫老前輩的尊意如何?”
  “武林真君”聲如豺號也似的道:
  “老夫不擬再過問武林是非!”
  “敝盟主此番遣區區專誠奉謁,衷心希望老前輩俯允出山.共享武林霸業,同時惜重大力,對付‘人皇’那匹夫!”
  “人皇!你說人皇?”
  “是的,他已出了家,法號‘覺非’!”
  “武林真君”目中陡射厲芒,象是自語般的道:
  “想不到他還在人世,當年那一劍之仇,老夫倒是要索討的,可是……哈哈哈哈!他如今在老夫手下,恐怕走不出三招!”
  禹其匣用手一指石桌上的木匣道:
  “這匣內是一株‘烈陽芝’,請笑納!”
  一烈陽芝?哈哈哈哈,老夫年已近百,想不到還有這机緣……哈哈哈哈……”
  斐劍可不知“烈陽芝”是什么東西,但從“武林真君”狂喜的神情看來,定是稀世奇珍。
  禹其購又遭:
  “請前輩一觀這劍!”
  “劍!什么值值得老夫觀賞?”
  話聲中,拿起桌上的劍,審視了一下劍鞘,然后拔了出來……
  斐劍几乎脫口而呼,激奇不已,“金月盟主”竟然把隨身寶刃,拿來作見面禮。
  “武林真君”頗為激動的道:
  “金月神劍,上古仙兵!”
  禹其陶又一欠身道:
  “老前輩法眼不虛,這是敝盟主隨身之物,用以證信!”
  “武林真君”撫摸了一下劍身,突地訝然道;
  “可惜!”
  “什么可惜?”
  “寶劍有假!”
  “老前輩是指劍鋒上的三個缺口?”
  “嗯!看來所謂神劍,只是虛有其名。”
  “不!此劍削鐵如泥,并非虛有其名,只是碰上了克星……”
  “什么克星?”
  “近日武林中出了一個后生小輩,得到了一柄奇兵,叫‘天樞神劍’,這劍便是損在那劍之下……”
  “真有這樣的事?”
  “老前輩出山之后,立即可見事實!”
  “天樞神劍!”
  “武林真君”眼望屋頂,口里喃喃的念著,忽地大聲道:
  “天皇故友要你攜這柄劍來是什么意思?”
  “敝盟主知道老前輩對奇兵有偏愛,是以特來報信!”
  “嗯!有意思,要老夫自己去搶?”
  “那持劍的小輩功力相當惊人,敝盟主也忌之三分!”
  “何人門下?”
  “武林五常的傳人,叫‘掘墓人斐劍’!”
  “好!好!為了這‘烈陽芝’,為了那‘天樞神劍’,值得老夫出山一次,不過那什么副盟主之位,老夫卻毫無興趣!”
  “是!是!老前輩何時動身?”
  “你先走,老夫三日內准到!”
  “如此區區告辭了!”
  說完,取回“金月神劍”施禮告辭。
  斐劍一問到了屋后,心想.聞其音而知其人,“武林真君”,出聲如豺,毅然是個邪門人物,見“烈陽芝”而動心,聞“天樞神劍”而起貪念,与他談行道豈非与虎謀皮,他又想到,如果此際奪下禹其昀的“金月劍”,等于削了“金月盟主”的一條手臂,對正邪之戰,將大有俾益。
  心念之中,听到遠遠傳來奔行的回聲,禹其購与那手下,已出谷了彥
  突地——
  身后一個陰冷的聲音,道:
  “小子,你膽子不小,竟敢闖了進來。”
  斐劍心頭一震,已知行跡早已落入對方眼中,由此看來,“武林真君”的确不是等閒之輩,當下緩緩回身,只見“武林真君”站在距自己不及兩丈的地方,身高不滿五尺,枯瘦乾精,一顆毛茸茸的白頭須發不分,倒是目光銳利如刃,十分伯人。
  “閣下就是‘武林真君’?”
  “娃儿,你多此一問,人谷不傳聲,看來你還真有一手,報上名來。”
  “在下‘掘墓人’!”
  “什么?你……就是方才提及的‘掘墓人’?”
  “正是!”
  “武林真君”的目光,瞟向了斐劍身負的“天樞神劍。”
  斐劍冷冷的道:
  “在下身負的便是‘天樞神劍’!”
  “哦!小子,你此來何為?”
  “奉勸閣下一句!”
  “什么一句話?”
  “不要出山!”
  “為什么?”
  “金月盟茶毒武林,人神共憤,覆亡只是旦夕之事,閣下年登耋耄,犯不著為虎作悵,去淌這場混水!”
  “武林真君”目光仍不离開樞神劍,口里發出一陣狂笑道:
  “娃儿,你來就是為了這句話?”
  “不錯!”
  “你以什么立場說這句話?”
  “武林公義的立場!”
  “老夫一生不懂什么公義私義,要老夫打消原意可以,有條件!”
  斐劍已料一了几分,故作不解道:
  “什么條件?”
  “很簡單,把劍留下!”
  “閣下認為辦得到嗎?”
  “哈哈哈哈,你胎毛未退,乳臭未干,竟敢以這种態度對我老人家說話,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斐劍面上冷得象冰塊,毫無表情的道:
  “如果在下說不呢?”
  “武林真君”狼號似的一哼道:
  “你還不配在我老人家面前說不!”
  “未見得吧!”
  “我老人家懶得与你繞舌?”
  話聲中,舉手一抬,一條人影電閃而至,赫然是一個奇丑無比的中年漢子,目灼灼地一掃斐劍,然后看著“武林真君”。
  “武林真君”陰惻惻的道:
  “小子,想好沒有,交劍,繞你不死,滾出谷外?”
  斐劍眼中煞芒一閃,道:
  “想好了,辦不到!”
  “你沒有机會了?”
  “在下也鄭重的奉勸閣下一句,生死存于一念之間,請考慮在下方才的忠告!”
  “嘿嘿嘿嘿,初生之犢!”
  “閣下不考慮了?”
  “我老人家考慮用什么方法收拾你!”
  “好,那是閣下自抬,別怪在下心狠了!”
  “你也配!”
  喝話聲中,手掌一揮,那奇丑無比的中年漢子如猛虎般扑回斐劍,雙手電閃扑出,奇詭厲辣,也無其匹。
  斐劍不期然的彈退三步,粟米之差,便被抓中。
  “呀!呀!”
  那漢子口里咆哮著再度出手,從那聲音,听出他原來是個啞吧!
  這出手之勢,較前一手更見駭人。
  “哇!”
  斐劍一掌封出,把對方震退了三四步。
  就在此刻,各道方向步履聲大作,三人不約而同的把目光射向竹林之外,只見兩條人影,如飛而至,斐劍業已看出來的正是“無后老人”与尹一凡。
  “原來找死的不止你小子一人!”
  “無后老人”一拱手,道:
  “閣下幸會!”
  “小老儿報名?”
  “區區‘無后老人’!”
  “三人一伙來的?”
  “正是。”
  “選這地方葬身,的确不錯!”
  “無后老人”目注斐劍,似在詢問情況。
  斐劍冷酷的道:
  “前輩,說一句話都是多余!”
  言中之意,不問可知。
  那啞吧丑漢兩扑不中,額上青筋暴露,雙止熠熠的光,口里“唔呀!”了一聲,第三次出手向斐劍猛扑。
  “啊!”
  栗耳怪吼聲中,那大漢身形連幌,仆地栽倒,鮮血如泉涌流。
  “武林真君”登時須發蓬立,目中射出駭人凶焰,喉頭咕咕有聲……
  斐劍手中的“天樞神劍”徐徐回复了准備出掌之擊,劍尖上還滴著鮮血,撥劍,出手,快得簡直無法形容。
  “無后老人”与尹一凡不期然的后退了數尺,下一步是什么,不言可喻了。
  “武林真君”開始挪動腳步,緩慢,沉重。
  場面充滿了恐怖的殺机。
  斐劍冷凝得像一尊石像,手中劍微微有些震顫,那是功力提至极限的象征。
  一旁的無后老人与尹一凡,連呼吸都感到有些迫促。
  “武林真君”喉間發出一聲低沉悶吼,身形一欺,閃電出手。
  斐劍一振臂,“滿天星斗”如鐵拈上的火花般迸爆而出……
  “武林真君”的确非比等閒,他這看來凌厲至极的一擊,卻是虛招,招至半途,与斐劍出手几乎是同時,徒地電掣般彈射而起,時間,火候,拿捏得恰夠份寸。看起來惊險万狀的剛好避開了斐劍惊世駭俗的一擊。
  斐劍招式發出,“武林真君”凌空的身形一族雙掌下擊。
  劍芒在排山下瀉的掌勁下突地收斂,“武林真君”身形不落,如巨鳥盤空,一旋,再次猛然下擊。
  斐劍心頭一凜,劍化“擎天一柱”,由下向上反擊。
  “擎天一柱”是“天樞劍法”三招之中最玄奧,也是最凌厲的一記殺手,守,使對方無隙可乘,攻,威力可及任何角度部位。
  “武林真君”倒翻落地,斐劍這一招再告落空。
  這情景,看得“無后老人”与尹一凡心惊肉跳,論身手,“武林真君”不輸于“金月盟主”除了“金月盟主”与“武林真君”之外,是否還有人能不損毫發的閃避斐劍全力的兩擊,有攻有守,不得而知。
  斐劍自然也意識到對方是自己功成之后,所遇的第二個強勁對手。
  而“武林真君”,卻更震惊于自己以為無敵的身手,較一個后生小子遜色。
  斐劍又回了預備出手姿勢,劍尖斜斜下垂,這种姿勢,是武學所罕見的。
  “武林真君”身軀陡地一矮,本已瘦小的身形,更加矮小得像一個三尺童子。可是斐劍不敢大意,這是施展某种獨門功力的前奏。
  果然,事實正是如此,“武林真君”雙堂一圈。又一圈……
  旋動的勁气,像怒海惊波般層層卷出,威力大得駭人。
  斐劍揮動神劍,想以劍气抵拒那滔天狂浪,然而,旋轉的勁气,自然的有一种牽制對手的力量,神劍運轉失效,發不出應有的威力。
  勁波越卷越強,造成了一個巨大的旋渦。
  旋渦內砂飛石舞,盤固強韌的苦竹,被連根拔起。
  斐劍的身形,被帶科隨勁旋移,任何運動,仍穩不住勢子。
  “無后老人”与尹,凡早已退到三丈之外,內心的焦灼,無以言喻,如果斐劍不敵,他兩人的命運不問可知。
  尹一凡惶然道:
  “前輩,大哥已完全失去了主動……”
  “無后老人”沉凝的道:
  “他……不致如此容易失敗!”
  當然,他說這話是自我寬慰之詞,連自己也毫無把握。
  “這是什么功力!”
  “武學浩瀚如海,不斷推陳創新,尤其獨門研創的武功,除了本人道及之外,鮮有被外人所知者,對方隱道數十年,誰知這是什么功夫!”
  “如果大哥万一……”
  這話使“無后老人”心底泛寒,他想到此行的成敗,關系整個大局,豈能听其自然,如果以斐劍真的敗落,可就回天乏術了
  心念之中,挫身坐馬,雙掌挾以畢生功力,朝那气旋猛然劈去。
  以“無后老人”的修為,這全力所發的一擊,是相當惊人的,然而,事實大謬不然,掌力劈出,撞上气旋立被引走,消失得一干二淨,更令人震駭的是這一擊相反的助長了气旋的威力,只見斐劍的身形,突然加速旋轉。
  尹一凡看出情況不妙,惶然道:
  “前輩停手!”
  “無后老人”也覺察,登時怔住做聲不得。
  斐劍被旋得暈頭轉向,汗珠滾滾而落,內心的焦急,就不用提了,但他卻不能松勁,必須以本身勁道,抵消一部份族力,否則勢非被帶得飛轉不可,他知道,一旦真力耗竭,只有束手待斃一途,他苦苦思索破敵之策……
  這种情況之下,劍已失去效用,招式根本展布不開。
  可是,三人都沒有想到,最焦急的是“武林真君”,施展這門功力,真元的損耗是惊人的,他想不到斐劍能有此耐力,支持了這么久還不能被气旋完全控制,時間再拖延下去,絕對無力持續,在真元劇損的情況下,焉擋得住對方的反擊……
  斐劍苦苦思索之下,腦內靈光一現,他必須挺險一搏,生死全系于此了。
  他運聚真力,撤銷抵拒,身形似風車般順旋飛轉……
  “武林真君”狂喜得嘿嘿出聲。
  “無后老人”与尹一凡同時面色劇變齊聲惊呼……
  “呀!”
  斐劍順流三旋,陡地拚出全身真力,奮力扭身,順勢滑出气圈之外,以最迅捷的手法,還劍人鞘,雙掌猛揚,“天樞神掌”挾万鈞之威,逆流劈去。
  “天樞神掌”的妙用,至于遇力反震,阻力愈強,反震之力愈大。
  “轟!”然一聲巨爆,有如地裂山崩。
  勁气迸射,嘶空有聲,栗人的場面驟然終止。
  “武林真君”口鼻流血,染紅了半部白,雙目流露出一种怨毒但又悚樣的光影,皺紋堆疊的老臉,罩了一層霾暗之色。
  “無后老人”与尹一凡這時才從虛懸的空中,落到實地。
  斐劍向“武林真君”身前欺近了數步,冷酷的道:
  “念你是個出色的前輩武士,在下不想你的血濺染青鋒……”
  “無后老人”栗聲大叫道:
  “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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