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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梅根發現,那可愛的綠波紋綢,配上白絹网,可以制成一件漂亮之极的舞會服。所以,她在下午晚些時候回家時,心情顯得格外秋高气爽。可以理解的是,她不愿意回馬廄時敗了興致,哪怕是送“安布羅斯先生”回廄。洗涮自己的馬匹,對她來說是一件快事,她是很難放棄的,所以,她首次派下人去馬廄,取“安布羅斯先生”專用的洗涮用具,并將馬牽來這儿等著。就在前院,在山核桃樹的樹蔭下。
  她干了10來分鐘,德夫林·杰弗里出現了。“你在做什么,你沒想過嗎?”他直截了當地問。
  他的外表并不像梅根想象的那樣,會敗坏她的好興致。他自己倒似因她的出現而略顯不快。難道說他整天都能躲在房間里嗎?他這時好似被激怒了,想到這里,梅根的嘴角泛起一絲笑思。
  “哦,我在做什么,你難道還看不出來,杰弗里先生?可以肯定地說,這還不明顯嗎?”
  她那似委屈又似頑皮的聲調,气得他咬牙切齒:“可以讓蒂米做嘛!”
  “他當然可以做,但是我自己喜歡做這事。我就不能涮馬嗎?”
  “那么,你為什么不在該做的地方做,跑到前草坪來演什么戲?”
  “演戲,有‘觀眾’嗎,別夸張了,好不好,我為什么不在馬廄里干,還不夠清楚嗎,我正在千方百計地躲你,有你在一旁,人就不得安宁。所以,無論你來這儿作什么,都是破坏情緒的,不是嗎?”
  他好長一段時間都注視著她。此后,他將手放進兜里,用低聲含糊不清的聲音說:“我并不是故意要將你赶出馬廄。”
  徹頭徹尾的謊言。德夫林整個下午都煩得要死,他唯一期盼的便是梅根能夠回去。出乎他意料的是,她后來則是千方百計地要躲他。他真希望她恪守婦道,拼著自己落個苦澀的結局。但愿這紅發姑娘總能如此,這可是他誠心盼望的。
  現在呢?“我懇請你原諒,”他說這話時,有如耳語,舌尖發酸。
  “一次道歉還不夠吧,不過也沒人去數。”
  “哦,她正等著別人的道歉,得寸進尺,她竟然跑到我頭上拉屎撒尿啦。”他心里這般想著。
  “那么,請接受我第二次的道歉。”
  惊人的大轉變,梅根努力想掩飾自己的惊訝。當然,他的道歉沒有絲毫誠意。在即將造成可怕的后果的前夕,這种道歉听起來似乎更像似被逼無奈的聲音。她沉默一會儿,想搞清他到底察覺了些什么。向她道歉,這頗讓人受用。此情此境,自己還有什么可惱的呢?
  他的确向她伸出了橄欖枝,而且做法也不太粗暴。她趁机說:“我不敢肯定一個簡單的道歉能起多大的作用。”她停住話頭,注意到他的身体繃直了,濃眉擰在一起,“這一局我贏了,杰弗里先生。”想到這里時,她禁不住沾沾自喜起來,向他投去嫵媚的一笑,“另一方面講,我現在心情特別好,是不會往心里去的。所以,我接受你的兩次的道歉。”
  德夫林几乎沒听到她講話,她剛才向他拋出的嫵媚一笑蕩人心魄,他仍舊掙扎著想恢复神志。誰會想到這兩個酒窩魅力十足,可以百分之百地解除對方的武裝,他愣愣的,整個人都飄到九霄云外,舌頭也運轉不靈。感覺好似被人兜屁股踢了一腳一般。
  這個姑娘肯定長有雀斑,他盡往坏處想。她為什么要做那鬼動作,為了抵御她蕩气回腸的一笑,他應該具備什么抵抗力。見到那种笑容,男人恨不得立即將她攬人怀中,并作她日后的保護神。
  德夫林理智地掙扎著。當他看到她希冀的表情時,他几乎連點頭都不會了。這种失態,搞得他更加煩亂不堪。他甚至不敢肯定她是否會接受了他的道歉。但是他不會要求她重复她說過的話。他繞過她身旁,倚著樹杆,瞧著她干活。如果她拒絕他的道歉,她可能還有話說。她有話說嗎?最少,她會將他赶走。她沒有。她這時表現出來的,只是無視他的存在。
  見鬼。他現在已經得到了暫時的休戰,然而這并非是他真心追求的。如果說他沒再開口講話,那是因為他不知道該對這個姑娘說些什么。他可以找個普通的話題,談談她的圈子。然而,那話听起來可能十分好笑,因為這不是“養馬人”的話題。再說,他更想以“養馬人”的身份与她在一起。這樣,他講話便可以無拘無束,這是他通常得不到的、少有的歡樂,但是這并不是說就要管住舌頭与壓制性格。
  “這個星期,我要去漢普郡參加一次化妝舞會。”
  沒等人求,她便講出了打算。德夫林听到這話時,眉頭揚起來:“你為什么給我講這些?”
  梅根聳聳肩:“我正因為此事而心情激動,所以我想告訴你。”
  “其實我要接到這份邀請也是輕而易舉的事,但是我總不致于捏著鼻子去赴會吧。”
  “參加舞會也會捏鼻子?”她瞥了他一眼。“你的鼻子特別捏不得?”
  德夫林強忍著,才沒笑出聲來:“沒什么特別的。我有幸參加過一、二次舞會。”
  “什么?”她嘲弄說,“參加過在考文?加登的那些化妝舞會?”
  “你猜呢?”他冷冷地回答說。
  “肯定不是指与公爵和伯爵并肩跳舞吧?”
  “在那儿,你能見得到我。小丫頭,別發火。彭沃西小姐,那可能是偶然与會。”
  她再沒有置哮,回頭洗涮起馬來,力量稍許重了些。德夫林看到她顯然不再理會他,咧嘴笑了。當她發狂時,她才會冒火。
  那時,她的臉頰才會艷麗起來,眼睛也會放出光彩,他假設:只有在熱血沸騰時,她似乎才是這樣……
  “去漢普郡參加那舞會有什么了不起?”德夫林問,“我認為‘倫敦節’才更加激動人心,我是指不久后即將舉行的‘倫敦節’。”
  梅根轉身全神貫注地看著他。“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參加‘倫敦節’?”
  “你這种芳齡的姑娘都忙著去倫敦,去找丈夫,對嗎?”
  “并非每一個姑娘都是如此,如果漢普郡之行順利,我可能就不去了。哦,參加蒂法尼的婚禮當然除外。我應該為此走一趟,但是……”
  “如果漢普郡之行順利?”德夫林极為關注地問,他竟然沒意識到自己會流露出關注的表情。“你是有目的而去的?”
  “上帝啊,還沒目的。”梅根笑了,“我僅僅是第一次去見他。
  我的眼光雖然很高,但是也不能高得太离譜了。”
  “換句話說,你已經選中他了,但是他并不知道。這可怜的家伙是誰,值得你為他敞開心扉?”
  “當你提到我未來夫君的姓名時,我認為你以后要改用尊敬的語調。”
  “別認為我會那樣。”德夫林聲音嚴厲,接著又說,“你不會開玩笑吧?你真想嫁給一個你未謀面的男人?”
  “是的,”她堅定地回答說,“所以,請勿擔心,杰弗里先生。
  我的心將為他跳動。”
  “啊,你打算去愛一個素昧平生的人,你知道他長得什么樣?”
  “哦,不知道。但是……”
  “啊哈,你在追逐那可惡的門第,對嗎?”
  “我就是這樣,又能怎么樣呢?你認為這事以前沒有過嗎?”
  “任何時候都有過,但是那些有稱號的貴族們通常都是胡作非為的家伙,他們從不循規蹈矩。你有什么本錢吸引他們?”
  對方的語气冷嘲熱諷,噎得她夠嗆。她只好說:“行了,暫時別吵了,好嗎?”她轉過身,牽著“安布羅斯先生”回馬廄。
  德夫林固執地跟在她身邊:“對不起,本不該這樣。”
  “對你這些人來說,對別人再多一次羞辱又能怎么樣呢?蒂法尼可能是對的,這是你的習慣,阻止女人愛你,我曾經說過,即使我要去愛,也勿需你擔心,杰弗里先生。根据你的古怪想法:如果我有了愛情,我就……我就對你沒有吸引力了。”
  紅暈泛起的臉色,鮮紅的、鮮紅的。
  “這种說法容易被駁倒,要我給你演示一下嗎?”
  “你想在這前草坪上演戲嗎?”
  “你難道沒有注意到,我們已經來到草坪的戲台邊,是的,我正想著這么做。”他狂躁他說。
  “哦!別再說了。我要是大聲尖叫,我父親肯定會听到。他是決對無法容忍的。我未來的丈夫也不會容忍的。那位羅思斯頓公爵的眼里是不揉沙子的……”
  “誰?”
  梅根回頭看著,因為德夫林再不鬧著玩了,他那惊訝的表情令她頗為開心。她說:“我認為,你可以因此知難而退了。”她沾沾自喜他說。
  “我沒听錯吧?”
  “一點沒錯。今年之內,我要嫁給羅思斯頓?圣·詹姆斯,也就是現在的羅思斯頓公爵。而你,杰弗里先生,連參加婚禮的邀請都收不到。”
  “為什么……是他呢?”
  “為什么不呢?我碰巧喜歡他馬廄里的馬。”
  “你喜歡他的……”
  他為之气窒,气急敗坏得講不下去。梅根聳聳肩,繼續前行,他再也沒跟了上來。德夫林在這儿是小人物,他站在馬廄前,她這時則牽著“安布羅斯先生”走進馬廄。
  “祝你日安,小姐。”他取下帽子,尊敬他說。
  “也祝你日安,布……朗……先生,行嗎?”
  “行,小姐。”
  “我們的駿馬今天情況怎么樣?”
  “‘凱撒’的狀況很好,非常好。”
  她感到德夫林就在自己身后,轉身面對著他。她敢肯定的是:既然他了解她未來的夫君是個強權人物,他目前的心境肯定充滿遺憾与不安。于是,她決定利用他這种心情。
  “我想騎這馬。”
  “不行。”
  “不行?”
  “你的耳朵沒問題嗎?”
  這种回答足以撕碎她的夢想:“你這人真不可思議!”說完,她大踏步走出馬廄。
  “我不可思議?”說著,德夫林目光一瞥莫蒂默。“她已經選定了她的丈夫,布朗先生。她以前沒見過他,但是現在卻思念著他。猜猜那人是誰?”
  “你認識的人?”
  “是的,我認識他。我太認識他啦。她認為自己要嫁羅思斯頓公爵。”
  “但是……”莫蒂默的眼睛睜大了,“你就是羅思斯頓公爵啊。”
  “那還能假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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