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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康有為書


(1912年2月7日)
夫子大人函丈:方馳昨箋,旋損今翰。F寫途旅,則鮑明遠之古樹寒蓬,商略身世, 則邱希范之鶯飛草長,行路聞之,猶將感歎,而況弟子弱歲奉手,半生同患,自非木石, 能勿惻衋! 入冬以還,念我土宇,傷心如搗,雖复老萊午彩,強為歡笑,北海傾尊,閒雜戲謔, 及至群動暫息,獨居深念,未嘗不怫郁激發,日求自試,构象索涂,累宵不螟。蓋聞矇 弗忘視,跛弗忘履,矧以盛年,久盜時譽,遘茲厄會,為世具瞻,豈其偷葸而思自絕, 委輿誦于草莽,憚拯溺于援手者!然而上察天時,下審人事,靜吉作凶,信而有征,安 得不循素位居易之訓,守潛德無悶之戒。 夫任天下者,常犯險艱固也;然九敗而冀一成,艱可靡恤,摩頂而利天下,險可毋 避。若乃湛淵自殊,而以示勇,抱薪救火,而云效忠,智者不為,仁者亦不為。夫以本 初健者,城府森峻,自謀最工,好臣所教,豈其護足,智不如葵。而乃欲与狐謀皮,遏 猱緣木,安由心傾,但取齒冷,子胥近札,可為信讞,斯所未喻一也。又以河北諸將, 保塞群酋,眷戀舊冠,不忍苴履,思運臂指,俾為捍城,然而一哄之怒,摶沙以散,附 循非素,背水誰与,欲以見放湘累,坐譚西伯,擬尼父之應肸召,慕劉季之奪信軍,斯 所未喻二也。舊朝典軍,一二狂童,羊狠狼貪,為國妖孽,三冢磔蚩,千刀F莽,匪惟 眾怒,實亦私仇,今欲有事于北,勢且必与為緣。就令收跡弛之用,能范馳驅,何忍以 傾城之姿,自蒙不洁?況乎趙幟一建,舉國皆敵,內則冢中枯骨,作魑魅之喜人,外則 江東獅子,承群盲而吠影。千夫所指,無疾而死;寡助之至,親戚畔之。若以此為言, 斯所未喻三也。龕暴略地,保境待時,關右竇融,錢唐武肅,本為上計,無俟煩言。然 熏茲丹穴,既有待于臣佗,就彼黃金,复難期于五利,雖公孝坐嘯,或不遠嫌,而付奕 錢神,空勞箸論。說食云何得飽,作茧只益自纏,斯所未喻四也。夫拯大難者不徇小節, 怀遠猷者不辭近怨,苟保大定功,于物有濟,即粉軀隳譽,義猶當為。然自孫權坐大江 東,呂蒙非复吳下,器械之利,彼此共之,怠奮之形,相倍猶未。豈得以如陵之甲,狎 彼制梃!正恐睹愈風之檄,從此倒戈。既勢絀于攻心,終技窮于畫足。若以此為言,斯 所未喻五也。且可靜而不可動者,民情也。可乘而不可抗者,時勢也。十年以來,人咸 思漢,百日之內,運轉亡胡。既非一朝一夕之故,又豈一手一足之烈?吾党夙怀投鼠忌 器之憂,因乏遘螫斷腕之勇,脫移突之見納,信補牢之可期。今事勢既移,前塵成幻, 匪直留此虛器,不能已亂,正以懸茲射的,益用獎爭。就令北方之強,可賈余勇,南風 不競,所至喪師,然攘臂者遍閭左,輟耕者闐隴畔,乃至備炊爭歌小戎,國殤半為汪錡, 嗟此血肉之軀,孰非羲軒之胤。其愚固不可及,在義乃所當矜。豈以害馬之在群,而謂 禽獮為當理。夫吾徒所志,宁非靖亂,靖之以致,亂且益滋。更閱歲時,伊于胡底!兩 虎同斃,漁入利焉,斯所未喻六也。 綜諸大理,還觀我生,既未容舖糟啜醨,又安可揚湯止沸?故乃閒事文酒,毋以不 樂損年。重理丹鉛,庶几明夷待訪。豈云巧避,蓋多苦心。茹荼療饑,匪求人喻。抱璞 喪脛,終不自悔。今茲我國,譬彼中流。若豆剖終見,瓦全無冀,則吾儕雖欲焦頭爛額, 為事已遲。亡國之罪,當与舊朝君相新軍士夫共分之。若幸借F雞之勢,或享失馬之福, 則竭才報國,豈患無涂。錯節方多,索綯宜亟。此弟子所兢兢自勉,而欲与函丈共之者 耳。若承邁往之誠,怵后時之戒,斯固心義,豈敢竊誹。惟揣駑駘,不任驅策。趨舍异 路,愴悢何言。窮歲逼迫,而端交集。荒園易主,繞樹無依。暫寄修椽,月日而已。吾 師便賃廡箱根絕頂,管領湖山,亦得少佳趣,但苦細弱重累,慮難移巢相就。睽孤多感, 我勞如何。尊札已命儿曹寫副,分際君勉、孺博,想同茲惻惻也。 腊不盡十日。弟子啟超皇恐上言。 ------------------ 一鳴掃描,雪儿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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