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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記者二


  問:很多人都認為,電視播音員和節目主持人是吃“青春飯”的,你怎么看,你是否感到壓力來自這里?
  答:其實,你忽略了一點,按照這個提法,我也曾是吃“青春”飯的一員,我參加工作時,只有18歲。如今,在全國各電視台都不可能找一個剛滿18歲的播音員,頂起新聞、文藝、專題等各類節目的播出,也不會把這樣一個大孩子當成骨干使用。
  現今,縱觀從中央電視台到各級電視台的播音員与主持人,他們開始從業的年齡,比我當年大了五六歲。他們跟我今天的狀況相比,太年輕了,但跟我當時的年歲相比,又大了好多。這說明,經過這么一個歷史階段,我們的隊伍的起點不是更稚嫩,而是更成熟了。
  說起吃“青春”飯,我想這個看法与問題的提出。針對電視播音員和主持人這門藝術來講,是不准确的。幸好,我們的隊伍本身并不這樣認為。因為就我從中央電視台和各地接触的情況來看,很少有人把自己的年齡當作成功的資本,大家都希望趁著年輕,努力進取,將來做一名成熟的、有影響、有威望、受觀眾信賴的從業人員。
  從客觀情況來看,我們國家這十多年來,取得了很大的進展,百業興旺,電視事業更能体現這一點。各項事業在大發展的時期,第一問題就是需要相當多的人從事各項工作。人員的擴充,首當其沖,挑選的就是年輕人。因此,一大批年輕人走上了電視播音与主持人崗位。這是一件好事,是事業興旺發達的標志,但不應該由此得出結論,只有年輕才是播音員与主持人的唯一條件。
  也毋庸諱言,可能會有一些人由于种种原因离開這個崗位,又會有一些年輕人補充這支隊伍。但离開這個崗位的人,并不因為不再年輕,很可能是在竟爭中另謀出路,有競爭,就會有淘汰,有篩選。但也會有很多人,堅守在這個崗位上,而且日益得心應手地工作,成為行家里手。這支隊伍必然會形成老、中、青搭配,各展風采的格局。
  現在各地的電視從業人員老資格的不多,那是因為當初沒這么大的基數,中央電視台最早也只有三名播音員。我記得當時還經常有一個人下鄉去搞“四清”、社會調查,實際只有兩個人工作。那時,我們拳打腳踢什么都干,什么少儿節目、体育節目、科技節目、新聞節目、文化節目及現場解說、實況轉播,也就是演播方面的十八般武藝都要掌握。這給了我們很好的机會,使得我們在年輕的時候就适應多种節目,了解多种門類,以及有机會在多种領域進行實踐、探索。由于努力,我們沒有被淘汰,沈力退休仍不時主持節目,我也還正在工作,而且也還干得過得去。
  當然,如果說我沒有壓力這是假話,但我的壓力并不來自我日益年老,而主要來自在當前的新形勢面前,我深感自己學識、技能的不足,這未免使我有“少壯欠努力,老大徒傷悲”之感。所說欠努力比不努力強一點,但“書到用時方恨少”,我不能更得心應手地主持好節目,完全歸咎于年輕時沒能更自覺地苦心讀書,認真積累。老雖老矣,但我不會放棄努力,古人云:“朝聞道,夕死可矣!”我的職業使我深深愛上“語不惊人死不休”這詩句。因此,我說我并不因不再年輕而有什么壓力,反而我慶幸我超越過一個多元化消費娛樂的階段。當年,我之所以能苦練基本功与多看了一點書,原因之一是沒有今天那么多的誘惑,如果我年輕而處在現今的消費娛樂之中,可能卡拉OK、舞廳、游樂中心會使我迷戀,那就沒有今天的我了。
  所以,今天的年輕人能刻苦讀書,努力提高業務修養,這要比我當年可貴得多。我高興地看到,我們這支年輕的隊伍,正在努力進取,而且勢頭很好。
  關于吃“青春”飯的提法的出現,很有議論之必要,我不是指体育、舞蹈等确實需要奉獻青春的事業。我想,很多服務行業,一定要年輕的女孩子去做,這究竟是一种什么心態?
  國外航空公司的空中乘務員中,有很多40多歲的服務人員。今年我乘芬航時,机上乘務員有兩位是年過五旬的老媽媽,慈善長者,服務到位,令人可親可敬。我不是希望中國飛机上女孩子都不要,專門挑老太太上飛机,而是說人家是從年輕時做起,把工作當成一項事業。
  國外一些餐飲業,服務員大多是有點年紀的人。男服務員有的派頭十足,溫文爾雅,紳士風度;女服務員嚴如一位店主,對顧客和藹可親。而我記得小時候,偶爾上小飯館,跑堂的也都是八面玲戲、口若懸河的成年男子。听說咱們有些飯店規定過了二十几歲就不要了,清一色水靈靈的漂亮姑娘,以此招徠顧客。不知客人是吃飯還是看景,不知老板什么心理,也不知這個現象是令人喜還是令人憂。
  在服務業,吃“青春飯”,多少有點以姿色侍人的嫌疑。從業人員怎么可能在本職業、本行業中摸索出門道,有一种敬業的事業心呢?必然會“曉鏡但愁云鬢改”干一天算一天。“短命”的業務,還有什么可鑽研呢?
  如果這是各業發展中的暫時現象,那不奇怪,如果形成一條規矩,養成一种民族畸型的文化心態,這就令人擔优。
  我個人并不是靠原來的年輕和現在的盡量靠攏年輕來尋找成功之路的。我認為自己才不出眾,貌不惊人,所以我盡量以文化來填充自己,并且我不敢說自己做得如何精彩,但我敢說,我已盡了力。不論任何節目,我從不把所播出的節目分三、六、九等。即使各類節目有它們的主次与輕重之分,然而,我只要接到一個節目,即使只有几句話,我也要認真對待。“人莫踱于巔,而躓于任”。不要小看可能收視率不高的節目,你在這欄節目中稍一松懈,出了洋相,可能人家會記你很長時間,很可能栽個一蹶不振的跟斗。我能干到今天,一靠學習,二靠認真。比我更刻苦、更認真的人當然就會取得比我更大的成績。
  只憑小聰明,或憑外包裝,甚至學點新潮,那是不可取的,是不可能有出息的。
  中國受高等教育或具有高文化水平的人的比例不高,這是事實。然而,8億觀眾當中高水平人的絕對數字是惊人的。一個傳播文化信息的主持人,在這樣一批高水准的觀眾的審視下工作,不提高自己,不适應觀眾的欣賞口味,怎么能長久于下去呢,怎么能指望得到別人的肯定呢?
  青春年少是個令人羡慕的优勢,但把它當成資本,能維持多久呢?
  問;那么,怎樣才能使自己在激烈的竟爭中不被淘汰呢?你認為主持人應具備什么樣的素質?
  答:我認為,我們在思考問題時應該易位思考,也就是互換一下位置。盡管我是節目主持人,但是,在大量的節目當中,我主持的節目所占比例畢竟有限。所以了大部分時間里,我仍然是在欣賞、品味、品評電視節目,我更多的仍然是一個觀眾。因為我像許多觀眾一樣,大部分時間都消磨在電視机前,(用“消磨”來形容,是因為我的一部分時間是這么度過的。當然,我又是一個專業人員,因此,我不管看哪個頻道,看哪個种類的節目,總還是開机有益。不論是從中學習、借鑒,或者引起一些思考,甚至引起我的警覺,對我的業務都是有幫助的。)因此,我對電視觀眾比較熟悉。那么,我想我這個年齡段的人喜歡什么樣的主持人呢?首先,喜歡那种本色的、沒有經過“化妝”的主持人。當然不是指面部化妝,或是著裝。而是說無論是在性格上,還是在對一些問題的看法上,和他自己的理解及掌握知識的程度上,我不希望他有一种夸張,或者矯揉造作的感覺。我希望他是真實的人,哪怕他水平低。另外,作為觀眾心理,我也希望一個主持人出現以后,看著很順眼,給人一种美感,至少從感觀上給我這一印象。這种美感不單是指英俊和美貌,而是由真摯和善良產生的美感。我過去有個座右銘,即“宁丑勿媚”。這個“丑”不是指生理缺陷,或是面部表情凶惡。這种丑,是一种稚拙、純朴。還有一副對聯我很喜歡,那就是“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風流”學識是不能裝腔作勢的。當然,觀眾不能要求每一位主持人都掌握各方面的知識,人的一生是有限的,能掌握的知識更是有限的。但是,主持人應該努力地去不斷地拓寬知識面,對一些事物不但并不可怕,“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有時不懂的事,千万不要不懂裝懂。切忌本來就是半生不熟的東西,自己非要裝出很懂的樣子。我們在主持節目時,應該盡量少說廢話,減少裝飾性詞匯,降低夸張,充分利用有效時間,給觀眾知識上更多的信息和文化上的啟示。節目從整体上必須具有知識性、趣味性、欣賞性,其中知識性占第一位。我希望我們的主持人是很有中國文化底蘊的人,當然,對世界文化也應該有一定的了解。主持人講的應是具有文化和知識的語言,而不是一种庸俗、夸張、扭曲、甚至一种變態的東西。切忌去嘲諷知識,嘲弄知識,看不起自己的傳統文化,或者鄙薄那些鑽研知識的人,用一些云山霧罩、痞气的語言習慣出現在觀眾面前,觀眾不能允許一個沒有文化的人長期為他們服務。
  對于主持專欄節目的人來說,要求更高。主持專欄的應該是專家。比如主持影評,他應該能寫出很多有獨到見解的影評文章,而且他的同行都認為他是國內的專家,不管同意不同意他的觀點,因為百家爭鳴,讓別人都同意你的觀點是不可能的,但至少證明你是這里的一員,是圈里人。我再舉一個很簡單、我自身的例子吧。我解說了14年《動物世界》,現在我主持《人与自然》,我可以說我是這個行業的內行,因為14年我學到的東西很多,圈內人認可我是這個行業的半個專家,所以東北林業大學聘我當兼職教授。最近環境科學協會聘我當理事,再最近推荐我到世界上去拿環境保護的一個獎,現在我只是候選人,不一定入選,因為有各國的精英。我在“人与自然”這個行列,對環境的了解,對自然的了解,可以和教授對話,并有我自己的觀點。上次搞“地球日”的時候,美國來了几位專家,包括環境局的几個專家在內,我發了言下來,他們沒有反對我的觀點,還基本由衰地認為我的觀點是新穎的。因此,我主持這個節目就有一定的把握。
  那么,我是怎樣從外行向內行轉變的呢?沒有什么捷徑,唯一的就是學習,向書本學習,向專家學習。知識這東西,你愛好了以后,零碎的會變成系統的,就像一個業余的京戲愛好者,他今天唱這么一段,明儿唱那么一段,他就會知道四大名旦,八大名須,他就是一點一滴地知道的。一個養鴿子的人,他對鴿子的起源,世界上哪國的鴿子先進,他只要人了“迷”,他絕對就是這個里頭的內行,你說他怎么學的呢?這很難說他怎么學的,他就會了。我們再舉個例子,英達在生物學的知識上真是夠一個專家的水准,因為他小時候喜歡畫畫,到動物園里畫老虎。然后他就看了老虎牌子上的拉丁文,他從那儿學拉丁文,然后他挨著個學,他那時候小,就都記住了。現在他能給《動物世界》勘誤,說這是錯的,這張照片錯了,這個名稱不對了,這完全是內行的水准,只是不從事這項工作,我們請他當過嘉賓。
  問:根据你的觀點,那為什么不能把競爭机制更擴大,向全社會招聘學有所成的專家型的播音員或主持人呢?
  答:這不是應該我回答的問題。一個人回答什么問題,應該有個范圍和分寸,我不能站在總領全局的角度何你解答這樣的問題。但作為一名主持人,不是不可以試著回答。据我所知,我們電視系統,無論從領導到編導,無論從一個台的全面考慮到一個節目組的個別招聘,都一直是沿著你提問的這個方向思考或實踐的,僅中央電視台,我知道已經公開招聘過几次。不過,專家型的“意中人”還沒有發現。
  專家型的主持人,包括兩方面缺一不可的內涵,一是專家,二是主持人。僅僅是某一學科的專門家,缺少主持功力与素質,那不成其為專家型主持人。而主持人,對所主持門類的學識不具有專家水准,也不能成其為專家型主持人。這里,就有兩种發展方向,一是專家向主持人努力,一是主持人向專家方向進取。以我之見,從目前來說,第二种取向較為現實、可行。因為如果今年已經是40多歲的人,那么他從20多歲開始從事一個行業。如今應該已經很成熟了,應該可以成為某方面的“專家”了。他就會如醉如痴地把他的生命獻給自己的事業,他就不可能拋棄他的本專業。那些在本專業40多歲還沒做出成績又想轉行的人,也不見得能胜任播音員和主持人工作。如果我現在是個物理學家,几乎能得諾貝爾獎,我現在就會每天在實驗室里,忽然間我把它扔下,到電視台去當個新聞播音員,只有瘋子才會這樣考慮。(像馮鞏、牛群不也常當主持人?)這是臨近職業的客串,根本不影響原來的專業。一個物理學家,45歲的教授,忽然到電視台去當主持人,怎么可能呢?你怎么能要求人家這樣做?這是我的第一個觀點,還有第二個觀點。
  有人認為,40歲以上的人可能目前社會上藏龍臥虎,來了就能主持好節目,那是把主持人這項工作看得太簡單了。這是不對的,他沒有認識到主持人這個專業要經過多年的訓練,是一門需要從年輕時起就打下基礎的職業。就像春節晚會,總說向社會招聘導演人才、制作人才,我認為這是一种很外行的提法,怎么可能呢?本要說別人,就是謝晉想干他也干不了,你能把電視台十几台机器一下子調動起來嗎?盡管在別的領域你曾很出色,但不可能對一個未從事過的工作,哪怕是相鄰專業,一接手就能胜任。即使胜任,离成功還遠,即使成功,也不意味著出類拔苹。因為一個從未接触過綜藝晚會的導演,怎么能認定他的想法符合電視的創作規律呢?輕易地承諾向社會各階層下拘一格招聘總導演,就是沒有把這個職業看得很圣,很崇高。
  向社會招聘,這是引進机制的一种很通俗的理解,不是很專業的理解。就說電視台向全社會招聘編導,招聘的只能是希望從事這個行業的人才,來了再培訓。主持人,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都沒有這個專業的高等教育科目,美國也沒有。据我了解,中國的主持人專業比美國要成熟得多,因為美國連播音系都沒有,人家不設備這個系列,他們的情況跟我們的不完全一樣。如果稿綜藝性節目,他們還是從文藝界現成的司儀中選拔最优秀的人才;要是搞新聞的,必然會從新聞記者的隊伍中選拔人才,因為新聞主持人就是一個老資格的記者。沒搞過記者工作怎么可能來主持新聞呢?那是不可能的,新聞不在于你有熱情,而在于你長期的工作以后你自己的一种感覺,一种把握,一种領悟,這不是外行人憑熱情一下子就能干的。因為新聞講究一個“度“,經過多少年的采訪報道,在遇到一個事件以后,可以把這個事件放到過去和未來之中,衡量出應該用多大的力量去把握它。一個年輕人,他過去根本不知道有關事情的分寸,也沒有任何參照經驗,他一看這個事,哎喲,這可了不得了!這簡直是全世界的頭等大事!不是!其實不是頭等大事。因此,我認為,將來的主持人,搞綜藝的,大体還是應該從文藝界、演藝圈里找,因為他們對歌舞的感情,在舞台上的那种感覺,不是一般人能學到的。而比較成熟的新聞評論員或新聞節目主持人,應該從新聞界找,因為如果沒有相當長的這方面經歷,沒有相當水平的撰稿能力,他主持不了。至于專題欄目主持人,要求更全面一些,如果一個專題欄目的主持,由于當時的條件沒能找成熟的人來擔任,而一個偶然机遇又使你走上了這個崗位,那你就要如饑似渴地學習,使自己迅速成為內行,如果你的知識不隨著你的業務同步前進,或超前前進的話,那早晚有一天主持不下來。
  問:對于年輕的主持人來說,是不是應該在實踐中塑造出一個自己的固定形象呢?
  答:這個應該說短時間內是可以的,宏觀上是不行的。比如少儿節目的主持人,從目前的感覺上,青春型少儿節目主持人最突出。但我知道,從我上溯三代人都是在孫敬修的故事中成長起來的,所以說,現在就是80歲的老頭都叫孫敬修爺爺。應該說他是典型的少儿節目主持人,對不對?那么孫老逝世以后呢,像鞠萍這樣類型,在小孩中以姐姐形象出現,我就問鞠萍,你現在鞠萍姐姐啊,你想當到哪天,是當到奶奶還叫你鞠萍姐姐嗎?因此說她在一段時間里,或者三年五年,她的定位是做姐姐,孩子頭儿那种,她應該強化這個姐姐的形象,但以后呢?我沒有跟她交換過看法,不知她怎么想。又比如說楊瀾,可以說她很青春,很清純,反應很靈敏,也很有教養,她現在可以去強化這個形象,但是你畢竟要成熟,要到中年婦女那個階段,那時你還說你很清純?沒有人說吳儀很清純,撒切爾很清純。因此,你應該有階段性的形象塑造。主持人應該有這种追求,但我覺得它沒有一种終极的東西。比如我吧,我從1985年离開新聞播音崗位以后,很多導演根本不用我,人家認為我很呆板,出來就是念新聞稿件。我近年來才算是首選的主持人入選。還說到《動物世界》這一階段,《動物世界》我從1980年就開始播,但《動物世界》被大家認同喜歡,是它播出10年以后。不是說第一天出現時大家就認可,或者說我的解說風格就被認可,我的解說風格被認可也是10年以后了。開始的時候,我的同行,包括地方台的,學院派的老師,他們會想你這叫什么斷句呀,什么語气,什么味儿,這不是邪門歪道嗎?作為播音來講、這實際上是一种异端。那么,當大家公認了以后,現在呢,也不知道他們是否還這么想。至少他們不說我這是异端了。但這條路我已經走了差不多8年到10年了,而這個過程當中是很痛苦的,因為沒有人說你好,甚至上課時老師對學生說你可別學他,我成了反面典型。因為在藝術道路上摸索創一种風格,是很困難的,而且人家會不容你的。一种東西被人認識是要有一個過程的,當然有一下就一舉成名的,但很少,真正的東西要經過考驗,要經過比較長的一個階段。
  問:您認為電視節目主持人應該屬于哪种范疇的工作人員?
  答:中央電視台從整体來講是新聞單位,主持人作為党的新聞工作者,在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都要与党中央保持一致,這是政治素質的要求,要熟悉目前社會上發生了什么事。作為綜合節目的主持人,盡管你不是在照本宣科地頒布政府的政令,但是,在你的語言及你組織的素材當中也應該注意框架,在政策上不能失控。即使是文藝節目的主持人也要注意宣傳口徑,不能隨心所欲。主持人离開了屏幕,就什么也不是,而這個屏幕是党和政府給你的。我舉個實際的例子。在小平同志南巡談話以后,我們到了上海,編導讓我寫一段一分半鐘的串聯詞。為此,我冥思苦想了几天,寫了三段話,最后組織成這樣的語言;“當我還年輕的時候,听到朋友們到上海出差的消息,比現今听到人們出國還要羡慕。因為,當時上海的東西是那么好,上海是那么發達,那么繁榮,而且上海占全國國民生產總值的40%,因為,我覺得上海一切都好。后來,當我年齡長了一些,以及近几年來沿海地區發展起來以后,我不太愿意去上海。為什么?我認為她容顏衰老,沒有什么朝气,而且再也不是領先潮流了,在小平同志南巡談話以后,我們又一次來到上海,一下火車,我們就感到一陣春風扑面而來。”我想,如果我不是一個新聞工作者,就不可能考慮這樣的解說詞,也許我幽默地從我假設是一個上海人的角度去描寫。正因為我是一個新聞工作者,我既考慮到上海的歷史、上海在國民經濟中的地位,又考慮到小平同志南巡談話以后上海的變化。我希望我們的主持人都這么去考慮,如果他們還沒有這么考慮,只能說他們還不到位。但是,這么考慮并不是教條、刻板,說一些套話,要化為自己的感情,而這种感情如果不是同目前國家的形勢息息相關,作為局外人,就不可能找到這种感覺。
  問:您是否准備嘗試著做一些主持人以外的工作?
  答:我的主業是說而不是寫,雖然我也能寫,但不是我的特長。就咱倆而言,都是搞新聞的,而我擅長說,你擅長寫。可能你使的是劍,我用的是刀。這樣說,有點血淋淋。因此,我是刀法,你是劍術。我演講著掌握一些劍術,作為武林高手不是不可以,但畢竟不是我的長處。我對我很不滿意的是,這几年沒有嘗試著寫點東西。我對我寫東西是沒有信心的,我知道我能很完整地敘述一件事情,但是,在文采方面,在我的直抒胸怀方面,我沒有超出一般人的地方。而自從我寫了《動物世界》的序,特別是應人之約寫了一些作品以后,人們給我一些鼓勵、肯定、鞭策,使我對這方面興趣盎然。于是,也就想在寫作領域里嘗試著磨練一下自己。我覺得近來在這方面有點開竅,盡管開竅得太晚了。我很愿意寫點雜感,愿意在直抒胸怀中講一點小故事。最近上海人民出版社正在邀請我寫一本書,我過去一直沒有信心答應,現在作為一种鞭策,我答應了他們,這樣壓迫自己去做勉為其難的事。這本書分三個部分,一部分是談藝錄,一部分是自傳式的,一部分是有感而發的雜文、散文。
  問:在工作時間以外,您是否友情客串一些節目,是否存在有的企業因為付不起出場費而使愿望落空?
  答:友情客串節目非常少,一年也就是兩三個。如果把友情客串寬泛一點講,就包括我們台里的節目。像今年“五一”的兩個晚會、第43屆世界乒乓球錦標賽開幕式及一些綜藝節目的主持,都不是我目前所從事的本崗工作,都可以說是友情客串。這种友情客串還是比較多的,社會上去湊熱鬧的節目,我几乎不去。一來我沒有那么多的時間,二來我也要考慮作為國家級的主持人就不能只要人家給錢就答應。所以,一般來講,只要不适合我主持的,給多少錢我也不去,還沒有過企業因為付不起出場費而使愿望落空。
  問:您是否已經購買別墅和汽車?如果沒有,是否有這方面的打算?您怎樣看待人的財富、能力、价值与身份?
  答:目前還沒有購買別墅和汽車。如今在大城市,汽車的內涵也早已超越了代步工具這一功能,越來越成為顯示財富与价值或能力与身份的標志。盡管作為代步工具,我還真需要它,但我不打算加人這時髦的行列中。我并不打算以年老之軀繼續頂風冒雪騎自行車,也不能以熟悉的面孔擠公共汽車讓一些人起哄,只好“打的”。我也喜歡“打的”用不著為停車場發愁,用不著跟人家無窮無盡地比,像我這個年齡段的人,對錢看得很淡。我的消費是逐漸萎縮的,隨著年齡的老化,許多高消費的場所不是我能涉足的。歌廳、卡拉OK几乎与我無緣,讓我自費到高級飯店享受一下,我沒有這個愿望。請客吧,我的業務也沒有這個需要,至于怎樣看待人的財富、能力、价值与身份,我想只要是通過正當渠道,勞動所得的財富,就應該提倡,這也是一個人的能力、价值的体現。

                   1995年答《經濟時報》記者蘇琳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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